也许，再也不会有回答了。
那袭染血的白衣被蓝袍人的掌风震得直飞出去，撞上一丈之外的崖壁，像破碎的风筝一般，缓缓飘落。
凰稀想要重新冲上前去，其余黑衣人却如潮水一般涌向了他。凰稀挥剑不停地劈向堵在前面的黑衣人，没有任何防守，刀剑落在身上也恍若未觉，只是疯了一般地往前，往前，向前……
蓝袍人也随着绪月掠向崖壁，停在瘫倒在地的绪月身边，伸手扣住他的脖颈，把人提了起来，抵在崖壁上，然后回头看着在拼命冲过来的凰稀，露出示威般的微笑。
那一笑，艳丽而阴鸷，美若罂粟。
16
16、O2之殇 。。。
“还要继续么？”壮一帆看着凰稀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困在笼中的猎物。
凰稀看到他手里的绪月，停下了动作，眼底却隐隐泛出血色来。“放开他！”
壮一帆眯了眯眼，惋惜地摇了摇头，扣住绪月脖颈的手再次收紧。几乎已经失去意识的绪月随着他的动作咳了几声，似乎极为痛苦。
“放开他……”凰稀再次出声，声音却是颤抖的，浑身杀气也蓦地消失了，竟有一丝哀求的意味。
壮一帆轻哼了一声，似还是有些不满意，纤长的手指依旧留恋在绪月脆弱的颈侧。
“伤了我的小雪的人……我怎么能放？”明明是沙哑甜腻的嗓音，却带着深入骨髓的冰凉杀意。
凰稀愣了一下，飞快地回忆起客栈那一夜的情形，旋即明白了那人所说的话中意图。
“那一剑是我刺的，贯穿右肩，宽约两寸。””凰稀淡淡地说，一扬手，梨花剑飞了出去，斜斜刺入壮一帆面前的土地。
莹白的剑身大约有一半露在地面上，剑宽与伤口完全符合。壮一帆脸色一寒，微阖的眼中射出冷意。
“伤人的是我。”空着双手的凰稀卸下了周身全部防御，冷冷直视着壮一帆，“要报仇的话，可别找错了人。”
“呵呵，说得好。”壮一帆笑了，松开绪月，一甩长袖。
一道劲风袭过，却是绪月被抛了过来，凰稀反应及时地把人抱住，紧紧搂在怀里。
本以为会迎来夺命一击，却不知那人为何放了绪月，凰稀有些诧异地看着壮一帆，却见又有一样东西迎面飞来。
停在手心里的，是两颗猩红色的药丸。
“两颗药，一人一颗。”壮一帆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衣袖，“你们自己选。”
凰稀看着手心的药，蹙眉。
两颗红丸看起来一模一样，常人定是无法区分。然而凰稀自小对各类气息极为敏感，所以能感受到其中一颗散发着极淡的甜腻香味，那是危险而不祥的气息。
“只有一颗有毒？”凰稀问道，“那另一个人……”
壮一帆妩媚一笑，没有否认，只说道：“活着的人，我不会再为难。”
凰稀瞥了一眼怀里的绪月，又看了看面前笑容绝世的人。他清楚地知道，如果那人想要亲自动手，他和绪月绝对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所以，这手心的药，也许是最后的希望……
凰稀垂下头，似是思索了片刻。再抬头的时候他已敛去了所有的神色，面无表情地放下绪月，飞快地抬手，仰头，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手心的药丸只剩下一颗。
壮一帆看着凰稀的动作，依旧笑着，没有说话。
凰稀没有迟疑，拿着那剩下的一颗药，凑近一旁的绪月。
闭着眼睛似是失去意识的绪月仿佛是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在凰稀靠近的时候下意识地微微启唇。
凰稀的面容依旧平静无波，拿着药丸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有些颤抖。
“他可真是信任你啊。”壮一帆凉薄的声音自一旁响起。
凰稀闻言轻轻一震。闭了闭眼，似是下定了决心，他终于还是干脆地伸手把药丸送入了绪月的口中，紧接着利落地抬起绪月的下颔，直到确定那一丸药被咽下才站起身，看向壮一帆。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凰稀的声音很干涩，甚至是空洞而毫无感情的。
壮一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凰稀的身后。
原本躺着的绪月，忽然像是被人攫住了喉咙，痛苦地蜷起身体，四肢不住地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凰稀没有回头，脸色又白了几分，却依旧面无表情，像是罩上了一层毫无生气的面具。
“我说他真是信任你。”壮一帆眼睛不离似是中毒的绪月，“他一定不会想到你这样做——”
身后绪月的响动凰稀全都听见了，只是他没有回头，他也不能回头。
“我只是做了最好的选择。”凰稀生硬地打断了壮一帆的话，“两个一起死和一个活下去，师兄一定会理解我的做法。”
很快，绪月眼鼻耳口中都开始溢出黑红色的血，像是停止了挣扎，蓦然睁大的双眼里，生气开始逐渐消散。
“哈哈哈哈哈……”看到这一幕，壮一帆忽然仰天长笑。
这就是人性。自私的人性。
旋花谷中旋花宫，天下至毒惟双姝。
虽然斗星门擅毒擅药天下闻名，但是说到至毒之物，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占据天然毒谷的旋花宫。樱乃和兰乃，是旋花宫的毒中圣品，江湖中无可出其右者。
樱乃毒性极烈，服者顷刻间便浑身抽搐七窍流血，立即毙命。外观朱红，几乎无嗅无味，唯有极淡甜香。
兰乃一样外观朱红，中毒者开始时不会有任何特殊知觉，然而其毒却已深入骨血，很快便会让人备尝撕心裂肺万蚁噬骨之苦，最后筋脉寸断五脏俱裂而死。
因为兰乃真正的无嗅无味，所以即使是毒中圣手，也难以察觉出之中至烈毒性，而其让人死前如受酷刑折磨，因此比快速致死的樱乃更为可怕。
“不知你是否满意呵，我的小雪……”转身低喃着，壮一帆艳绝的脸上忽然出现一丝疲惫，不再理会呆呆立着的凰稀，挥袖飘然离去。和他一起消失在山谷里的，还有全部旋花宫的黑衣人。
山谷终于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两个人。
终于确定了所有黑衣人都已经离开，一直笔直站着的凰稀忽然晃动了一下，一口血蓦地喷出，是乌黑的颜色。
似是毫不在意地随手抹掉唇边的血痕，凰稀急急转身，扑向躺着的绪月，有些颤抖的手伸向怀中，掏出几颗药丸给绪月服下。
等绪月的气息开始从没有变成微弱，凰稀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背起绪月，拾起地上的剑，咬牙运功，向谷外掠去。
然而只是稍稍一动内力，便觉得胸口滞堵，又是几口乌血喷出。凰稀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绪月死在这里。
虽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毒，但是两颗旋花宫的毒药，大概是不会有奇迹出现了吧。凰稀恍惚地笑了笑，只觉得自己原本的知觉开始消退，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还好，在自己还能撑得住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山路。
轻轻地把绪月放在树下，再把他的乌青长剑置于身侧。凰稀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带着他走得更远了，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有人路过，救走绪月。
至于他自己……
凰稀用力地睁大双眼，眼前的事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但是他知道自己正看着他，而这也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到他了。
“师兄……”凰稀伸出手，指尖触到一片还算温热的脸庞，心底渐渐也有了一丝暖意。
绪月的眼皮动了动，但是凰稀没有注意。
“我喜欢你……”
绪月心头巨震，其实他已经醒了过来，然而意识仿佛离开了躯干一般。他着急地想要回应凰稀，却根本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不过，你大概喜欢小师妹罢。”
不，不是这样的……阿要，我不喜欢小师妹。
“你总是对我那么温柔，呵呵，温柔地让我有了你也喜欢我的错觉。”
阿要，我喜欢的是你，真的是你。
“我给你吃了我们雪山的药，暂时应该不会有事。”
原来如此……
“我要走了。”
不，不要走……绝对不要……
“小师妹是个好女孩。以后，要记得和她好好地在一起。”
我从来不要什么小师妹，我只要你……
绪月觉得自己快要急疯了，他多么想要大吼，把那个仿佛在说着诀别的话的人一把扯住，狠狠箍在怀中，永远不要分开……却无能为力。
忽然，他感到一片冰凉的触觉覆上自己的嘴角，还有凰稀近在咫尺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缱绻。
“再见，绪月……月。”
很快，和那温柔的声音一起消失在风中的，还有唇畔的最后一丝温度。
转身离开的凰稀没有再回头。他知道，也许他再回头看一眼，便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离开了。
但是他又必须离开。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不知道在这魔宫的毒药在发作时会是什么情形。比起留给绪月一具五官狰狞痛苦万分的残躯，他更希望，对于绪月而言，凰稀要永远是那个白衣不沾尘的翩然少年。
渐渐地，凰稀的身体已经没有知觉了，但是片刻之后，又有钻心剜骨的痛汹涌而来，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凰稀觉得自己的血液像是变成了无数锋利的细小的刀锋，每一次在血管中的流动都像是凌迟一般。
痛，极致的痛。然而凰稀没有停下脚步，心底只有一个声音，他想走得远些，更远一些。
他已经走不动了，但是他依然得继续。
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但是那种疼痛，根本比不上深入骨髓的万分之一。
旋花宫的兰乃加上樱乃，果然不是一般凡物。虽然兰乃很大程度上压制了樱乃本来的暴烈毒性，但是毕竟也比想象中的提前发作了。
刚才凰稀从一开始便把两颗药一起吃了下去，然后用极快的手法偷龙转凤给绪月喂了雪山派的自制毒药。不过那药毒性甚微，只是和樱乃有着惊人相似的反应，当时水夏希给他们这药的时候就是让他们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假死逃生。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至少，能让凰稀用自己的一条命换来绪月的生机。
凰稀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他几度临近晕厥，又再次被体内的剧痛唤醒。这毒，还真是没法让人死得痛快些呢。
终于，耳畔传来依稀的水声。
凰稀模糊地记得，这里距离刚才的山谷和小道已经很远了。
体内的疼痛已经从针刺变成了灼烧，他甚至觉得有一座火山正在身体的深处喷吐着滚烫的岩浆，把五脏六腑都熔成了灰烬——握着梨花剑的手筋脉毕现，剑身已经深深插入了泥土，但是却依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痛，好痛。身体像是自内而外烧起来了。
水声越来越近，凰稀苍白的唇边绽开了一丝浅笑。
握着剑的手松开了，身体失去了最后的支撑，轻飘飘地向前坠去。清凉的溪水浸没了五官，浸没了身体，也熄灭了体内的灼烧着的极度的痛。
不再有疼痛，不再有疲惫，甚至，不再有知觉。
这种四肢百骸随着知觉消失而慢慢消融的感觉，很舒服。
在无尽的黑暗彻底吞没凰稀的意识的最后一瞬，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站在一棵树下等他，侧着身体，脸上似是带着笑，很灿烂。
然而他已经看不清那个人的五官。
是绪月么……
绪月……
那人始终没有转过头来，树上的花却在一朵一朵无风飘落，很快，纯白的花瓣便洒满了那人一身，在夕阳下显出淡淡的粉。
最后一朵花落了下来。
那人也转过了头来。
但是凰稀已经看不到了。
那一瞬，梨白落尽。
17
17、白熊遇刺 。。。
边疆的阿帕熊城是白匈王爷的封地，濑奈纯常年驻扎于此，镇守大月王朝的北部王域。因掌握大月朝的一般兵权，再加上阿帕熊城的大小政务也习惯亲力亲为，每日濑奈几乎都是披星戴月，穿梭于练兵场和议事厅之间。
刚过完寿辰不久，因为明日海大皇子仍在阿帕熊城逗留，所以包括治安在内的各项政务似乎比平时还要多些。这日清早，濑奈处理完属下呈上的一些文书报告，想了想，起身披上外出用的袍子，正欲出门，恰好看到雾矢王妃端着一个瓷碗走了进来。
“要去哪儿？”大梦淡淡道。
“我……”濑奈讪笑了一下，解释道，“我就去一下外城，这不好久没去视察了么，整日在府中宅着闷得慌。”
“你前几日刚刚遇刺，现在就想着一个人出门……”大梦蹙眉，脸色不太好看，“你是成心我让我和真咲替你着急么。”
“好啦。”濑奈伸手替大梦理了理鬓角，哄劝般温柔地说道，“我有分寸。再说我好歹也久经沙场，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么？”
说完英俊的脸垮了垮，似是满腹委屈。
大梦看到自家王爷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一只装可爱的大熊，原本板着的脸忍不住出现一丝松融。
“出去也行，不过要记得带上护卫。”
“恩好好，全听王妃的。”濑奈口里应着，随手往身后一指，“你，一会跟着我吧。”说完接过大梦手里的参汤，又说了几句软话，总算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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