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辅养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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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辅养妻日常-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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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道:“当比这更高更深。”

唐牧点头,转身起来边走边说道:“七年前我曾来过密云山渡慈庵,起出柳琛尸骨重葬。”

韩覃跟在他身后,只见他高大的背影略有俯势,袍帘叫山风哗啦啦往后吹着。她正走着,就又听唐牧说:“若是没有我的出现,柳琛就不会上京城,也不会深埋骨殖在这密云山中,说起这一切,究竟还是由我一人而起。”

已经到了山顶,再就是一截下山的路,下主峰爬到另一座峰头上去,渡慈庵那小小的山门及山门前粗壮的枫树,于远及处清晰可辩。两人在山顶停下住,韩覃忍不住好奇问道:“二爷,既咱们都成了夫妻,我可否问您一句,您在两百年后那一世究竟是做着什么?为何会回到此间来,又想要改变朝堂,拼出个清平世界来?”

唐牧回头似是自嘲的笑着:“我是两百年后,大历走向亡国时,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所以,他是大历朝的最后一位皇帝,亡国之君。

韩覃轻叹:“您以为是宦官致大历亡国,所以回到此间,才会心心念念想要改变目前的朝局,如是否?”

两人继续往前走着,见韩覃蹲下来揉着腿肚子,唐牧两手托她站在块大石头上,转身背负在肩上,边走边说道:“到亡国的那一天,大历有数十万男子割去□□加入到宦官行列。举国中的男子,十有一成了阉人,以期能够以此进阶而谋富贵。那时候的我,虽想力挽狂澜却走了错误的道路,最终以身为祭,与国同亡。

我想,即使我无法改变帝国的解体与王朝的更迭。至少在这二百年中,让男子们的脊梁骨能挺起来,让他们不要走入邪道,就可以了。”

“那您又是怎么回到这里的了?”韩覃附在唐牧宽阔的肩背上,贴首在他肩膀上问道。

唐牧停下想了想,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在那一头死了,这一头就挣开了眼睛。”

韩覃趴在唐牧背上,风自他颊边吹过,又送到她脸上,微微的抚着。她想起淳氏,又是止不住的笑:“我原以为淳嫂不过性子倔些的内宅妇人,谁知道她昨夜跟着你出门,一身利落的黑衣,行走起来完全与妇人不同,她应当也是个异人吧,难道也与二爷您一样,是从二百年后来的?”

唐牧笑道:“并不是。她是此间妇人,但确实不爱红装爱武装,是个男子性格。除此之外,她还懂观天象,看星辰。与我相同的是,她也有理想想要改变这个朝廷的制度,于是,我们聚在一起,为此而努力。”

说起唐牧身边的这些人,许知友便是迈不过去的坎儿。韩覃轻声道:“本来还有许叔叔,可惜叫我给害死了。”

唐牧已经到了山顶,目光远及之处,另一座峰头上的渡慈庵清亮可见。他道:“无论淳氏还是你许叔叔,他们皆心怀着理想,并愿意为此而努力,于是聚集到我麾下,唯我是命,供我差遣,便是为了他们几个,我也不能止顾自己一人爬到高位,然后去行使权力,挥霍权力并享受拥有权力的快感,我仍还得,拼出个清平世道来。”

韩覃伏在唐牧背上笑个不停:“可您说那是句假话!”

唐牧亦笑:“似假而真,就像你总说你裤子湿了,究竟我并没有看过。”

韩覃叫他说的哑口无言,暗道这人原来偶尔耍些流氓,但总得来说还是个正人君子,怎得一成亲似乎嘴里就没了正经话,时时都在耍流氓。

*

渡慈庵荒蔽飘零,有个老和尚并两个小沙弥在此厮守着,像是熟识唐牧的样子,远远就在山门上迎着,合什手掌拜叫:“唐大人!”

柳琛的尸骨如今就埋在后院那棵山楂树的旁边,青砖围绕的坟包,边上立着一块碑,碑前有香火供奉过的痕迹。唐牧拈香,韩覃亦拈,两人默默跪拜完,在青果满枝的山楂树前对立,天色已将晚,夕阳眼看就要落山。

“我们今夜要宿在此间?”韩覃听蝉鸣唱晚,问唐牧。

“当然。”唐牧带韩覃往外院那所偏殿走着,边言道:“还有位多年未见的故人,在此相迎。”

故人?韩覃不记得自己会有什么故人。直到跨出内院,才见偏殿门上站着一人,那人唇上有须,约有三十多岁,与唐牧抱拳见过,指着韩覃问道:“你可曾记得我?”

韩覃屈膝见礼:“韩覃见过吴郎中!”

这故人竟是曾出入过唐府,替唐老夫人请过脉的吴墨杨。

三人在偏殿坐定,两个小沙弥端上来时鲜果类并几杯清茶奉上,才静悄悄退了出去。吴墨杨苦笑着一叹:“当年你说我难得能不在意身外之物,不迁就迎合,自在而敞快。我曾以为那是为人的本能,只要坚持就不会丢,谁知如今竟也求而难得,要代替景王来此走一遭。”

唐牧边听边点头:“我见你有书信来,便想要与你好好谈谈。京中虽如今锦衣卫指挥使被革还是一团乱麻,但东厂耳目无处不在,所以才会约你到这荒山僻野来。此处除我夫妇二人,亦皆是信得过的人,有什么你就直说。”

吴墨杨言道:“景王本在平阳府封地过的很好,可收税赋,可养府兵,营建园林而纳妃嫔,日子过的再自在不能。我这些年替他当值太医院,亦过的舒心自在。谁知前些日子渐渐有几个面白貌细鸭鸭嗓子的阉人们与他来往过密,他许是受了那些阉人们盅惑,竟说太后意欲废李昊而立其为帝,这样荒唐不经的事情,他竟真的十分信服,如今就在平阳王爷府中穿龙袍,纳群臣,像模像样的日日临朝听政。你说这不是胡扯么?”

唐牧笑着摇头,示意吴墨杨继续往下说。

“前几天不知是谁给他谏言,说只以太后之名并不能十分稳当,叫他也要往朝中笼络群臣们,别到时候废帝而立,群臣不服,不但争不到皇位还要闹得个没脸。他又听人言清臣你在京中与诸阁老群臣们私交最好,亦是人缘最好。所以他如今以许以重诺,要我来当回说客,先游说你,而后要你游说群臣们到时候支持他。”

韩覃起身出外,自菩萨像前点了两只蜡烛进来,一左一右放在吴墨杨与唐牧的面前,烛光照在唐牧脸上,他笑的十分温和,眉眼弯出宽容与赞许,是在示意吴墨杨继续说下去。他如今是长者相,亦是智者相。

“景王,许我以何重诺?”唐牧听完问道。

吴墨杨自桌上六只红艳欲滴的桃子中挑了最大那只出来递给唐牧:“他许你以内阁首辅并国公之位,要您辅佐于他。”

唐牧接过那只桃子复又放回细脚高盘中:“那你回去告诉他,我答应他。”

吴墨扬挑着眉毛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你果真要答应他?”

唐牧点头,牵起韩覃手说道:“但唐某有一句话也要你转答,我只在事成之后,他登临大宝的时候,会以言论来支持他。但在他未登临大宝前,我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当夜目送吴墨杨一盏气死风灯摇摇晃晃下山离去,回到庙中睡在稻草蓬顶月光洒透的干床板上,韩覃止不住好奇的笑问:“二爷果真要帮景王成事?我见当今天子来过咱家,他看上去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了。”

山上只有瓷枕,韩覃嫌硬不肯枕,索性枕在唐牧胳膊上。他侧目看月光在她时而颤动的脸上滑动着,心猿意马的凑过来微微厮磨着,应付道:“不过说说而已,我不沾这些事情。”

韩覃自他早间说过那些,此时心中浮起千丝万绪,亦对朝堂与大历一国的命运产生了好奇,遂躲远了问道:“二爷,没有你在此间的那段历史中,朝堂是否也与如今相同,是否仍是当今天子为政,是否仍是那些阁老们在朝?而您了,你又在做什么?”

唐牧道:“先时查恒为首辅,恒逝后高瞻顶上,之后便是唐牧。内阁没有徐锡与胡文起,但有傅煜和俞戎。虽辅臣们竭力弥补,但首辅联手宦官与外戚相携干政,坐饲宦官与厂卫坐大,以致最后无法无天以致灭国,就是从现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果真天道无昭,害死过那么多人的高瞻,竟还能做到首辅位置。

“后继唐牧的那个人,又是谁?”韩覃紧接着追问。

“是陈启宇。”唐牧答道:“他辅幼帝成年,为辅臣二十年。”

韩覃失声叫道:“二爷的意思是,再过十六年,当今天子就死了?”

李昊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再活十六年,才三十出头的男人,竟就死了?

唐牧顿得许久无语,忽而掰韩覃转过身望着自己,厉目盯着她,冷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再过十六年,李昊就要死?”

韩覃忙解释道:“叙茶小居书架上有本《五代十国·南汉传》里头夹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唐牧三十岁入内阁,入阁一十六年而丁忧,病亡。”

“还有谁看到过?”唐牧问。

那是他还年幼的时候,偶然一回默写了放在书中的,及至后来自己都忘记了,却叫她翻出来。

“阿难也见过。”韩覃心有惴惴答道。

☆、第66章

她等了许久不见唐牧言,以为他已经睡着了,想要轻轻自他胳膊上挪开,只觉得唐牧胳膊一紧,却是又将她揽到了怀中。他道:“实际上李昊根本没有活到三十岁。高太后与查恒,景王等人在他想要亲政前夕,内外串通一气逼宫,以鸠毒而毒死李昊,之后的皇帝,是景王!”

韩覃想了许久,才想通这里头的波折。她皱眉顿了许久才道:“所以,那景王才是你的祖辈。”

唐牧苦笑道:“是。若是李昊能亲政,大历就不会递转到我手里。在我们李姓一族的男子中,唯有他还有些报负理想。我当年曾读过他身边一位嫔妃所写的,关于后廷的琐碎之言,大多是谈花论调,但也载有许多他的言谈论调,其中关于理政治世之言,皆还算客观,亦是难能可贵。那是李昊留存后世最真实的东西,比辅臣们篡改过的起居注更加可信。也许经他调治,这大历江山还不致残破到无以弥补。可我那些祖辈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不理政事,极度自私,仰赖于太监、东厂与锦衣卫,将好好一片山河祸乱到无法收拾。”

不知为何,韩覃脑中又浮出那个只闻声而未见过其人相貌的年轻皇帝来。只要那声音在她脑中响起,她都心酸无比。

“二爷,既然李昊是喝了鸠毒才死的,那鸠毒,是谁给他的?”韩覃问道。

唐牧略思索了片刻才道:“是他后宫中最宠爱的那个妃嫔,也就是留存琐言于后世的那个,但那妃嫔是高太后的眼线,奉其以鸠毒,其饮之,遂亡。”

“他那妃嫔,最后是不是喝了他喝剩下的那盏鸠毒,与他一起死了?”韩覃问道。

唐牧怔了片刻,扳过韩覃的脸来,于暗夜中盯着月光下她两眼有两晶晶的东西,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韩覃缓缓钻进唐牧的胸膛,吸着鼻子道:“猜的!”

于半梦半醒中,唐牧终究忍不住心头*抵了进来。韩覃闭上眼睛,任凭他时而迂缓时而疾猛的动着。

她借着那天在怡园屏风后听到的声音,由而于脑海深处忆起一个有着薄而深的双眼皮,高高瘦瘦,面色阴郁的少年来。

那少年与她同岁,从十三岁到十八岁,从潜邸到乾清宫,他与她几乎没有分开过。

他曾说,这世间他最愿意吃的东西,便是她的唇,那怕上面涂着鸠毒,他也甘之如饴。

她记得他在权臣与太后,宦官与辅臣的铁腕间妄求改变朝政的理想与渴望,也记得他大半夜带着穿着小太监服的她一起出宫城,一路跑出皇城外,在空荡无人的街上乱跑。

她还记得自己端了鸠毒却不自知,在他捏着嗓子倒地时,在他缓缓爬向她,喊着叫她快逃命时,端起剩下那半盏鸠毒灌进嗓子里,一路从嗓子浊烟冒向喉咙的疼与痛苦。

没有被唐牧改变过的那一世,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何处,又做了什么,最后因何而死了。那被此生所覆盖的记忆,她本不该记得,但是死的太过惨烈,鸠毒一路焚着她的舌头,嗓子,她只能发出嘶声,一路往那少年身边爬着,而他还在挥手,不停的喊:“快逃!瑶儿,快逃啊!”

所以她是真的爱过那么一个人的,那是夹杂着怜悯与仰慕,彼此相依相存的爱。

*

次日才回到怡园,韩覃便见傅府那两个婆子在避心院前厅坐等着。她们见韩覃进来,起身笑言道:“因柏舟少爷如今在傅府族学中读书,姑奶奶府上又再无人居着,老夫人心忧姑奶奶您明日无处回门,特遣老奴们来传她的话,恳请姑奶奶明日携唐尚书到我傅府一趟,完成回门的礼节。”

自打韩覃认了傅老夫人做干娘,索性就把柏舟送到那边族学去读书。他在傅府与那小少爷傅文思同吃同住,自此索性也再不回自家去。而芳姊如今也回到怡园来伺候,韩家冷冷清清无人住的院子,明日要回门确实是件难事。既有傅老夫人盛意之邀,韩覃自然喜之不尽。

晚间唐牧自外院进来,两人沐洗过躺在床上,韩覃说起明日往傅府回门的话,唐牧一手在韩覃身上游窜着,边答道:“很好,就往傅府去。”

韩覃捉住唐牧的手在他耳边轻言:“二爷,昨日爬山太久,到如今我的小腿还抽着疼,咱们能不能?”

唐牧顿得片刻,复伸手在她双腿间揉捏。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如此时缓时疾的揉捏着。韩覃终于忍不住怨道:“二爷,我是小腿肚子抽疼,又不是……”

女儿家的羞气,她总说不出脏话来。唐牧凑唇在她耳畔问道:“不是什么,说来听听。”

他已经缓缓探指进去,在那里徘徊着。韩覃咬唇片刻,攀身起来在唐牧耳边悄悄说了几个字,唐牧眉间渐温,手却动的更猛了:“你若说大声些,我就住手。”

他喜听她说些下流话儿,逼得许久见韩覃咬唇不肯,遂起身吹了灯,一路凑身下去,连逼带弄,终归是逼着她说了半天的下流话儿,才停了手。

*

次日一早,韩覃盛妆过才与唐牧一同往傅煜府上而去。她在前院与唐牧分开,一人跟着陈姣并婆子们自往内院,至老夫人处,就见座中傅文益与傅文慧姐妹俩皆在。齐齐见礼毕,傅老夫人拉过韩覃的手坐在自己身边,笑着说道:“我的儿,听闻你成亲夜就独自一人到了清臣在外的私宅,可有此事?”

韩覃答道:“有,却不是独自一人。私宅自有下人前来接我。”

傅老夫人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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