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情敌的话,比朋友的还更有份量。
清田上前说:“樱木,算了吧。”
樱木顺势放开了流川。
三井怕再待下去,这个面相凶恶的军人会对流川不利:“枫,我们走吧。”
流川点了点头。
他们走了出去。
木暮突然说:“这个人,真不简单。”
神也说:“了不起,没模过枪的人,对着枪口竟然面不改色。”
他这话说到了藤真他们的心里。
樱木这时呆呆地看着门口,想着流川说过的话。
清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樱木,真是痴情啊。我支持你。”
……………………………………………………………………………………………………………
在车上,三井说:“那人用枪指着你时,我吓了一跳。你倒是很镇定,不是吓呆了吧。”
“你才是呢。”
“枫,你刚才说的,你喜欢的人是谁?我很想知道。”
流川淡淡地说:“哪有。骗那个傻瓜的。”
“你今天真是一极棒,给那些军人上了一课。”
流川没有说话,他看着窗外。
他和那个叫樱木的军人,究竟是谁给谁上了一课?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
赤木回到家中,看到晴子房间的灯还亮着,就过去敲了敲门。
晴子打开门:“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在酒楼遇到了流川。”
晴子脸色一变,过了好一会儿,说:“是吗?”
“木暮说漏了嘴,樱木差点发狂,对着流川拔出了枪。”
晴子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没出什么事吧?”
“我及时制住了樱木,不,应该说,是流川做到的。那个人真不简单。”他顿了一下,“但晴子,你死心吧。就算你不喜欢樱木,也别对流川抱有期望。他当着我们一干人的面,说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看他的表情,绝不是假的。所以,晴子……”
晴子打断他:“这我知道……对不起,哥哥,我累了,明天再说吧。”
她说完迅速把门关了。
赤木呆呆地站了很久,终于走开。
………………………………………………………………………………………………………………………………………
这个时候,西安,仙道在房间里整理报告。
他的警卫在门口说:“报告首长,宫城师长要见你。”
仙道一怔:“快请他进来。”
过一会儿,宫城走了进来。
他看到仙道,笑了笑:“仙道,好久不见了。”
仙道让他坐下,笑着说:“是啊。宫城,你怎么……”
“我前几天回西安来汇报工作,今天听说你也回来了。刚好赶得上见你一面。”
他虽是这么说,但仙道知道,他想看到的,其实并不是自己,而是和自己关系密切的另一个人。
他有点不好受:“宫城,彩子……”
宫城打断他:“仙道,以前的事别再提了。现在,我们不是很好吗?”
仙道看着他,心想,对于自己和彩子的婚事,他真的能看得开?
他们沉默了好一会儿,宫城还是忍不住问:“彩子还好吧?”
仙道点了点头:“很好。宫城,我和彩子……”
宫城再次打断他:“仙道,真的,别再提以前的事了。那时我为你们祝福,不是因为上级找我谈过话,说你们结婚是组织的安排,是为了更方便在国统区开展工作。而是,我相信彩子喜欢的是你,你也喜欢彩子。只要你们幸福,我就觉得很幸福,就是这样。我没想别的什么。”
仙道沉默了一会儿:“我认识了一个人,他说,他最大的愿望只不过是可以继续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样的愿望,其实是很普通的吧?宫城,我也有自己的愿望。”
宫城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突然这么说,是为了什么。但很显然,他说话的口气和平时不一样。
他于是问:“那么,仙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都在为别人活着。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我想,那一天总会来的。不仅是我、你、彩子,还是其他的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仙道,你的意思是……”
仙道微微一笑:“宫城,将来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总第八章
(八)
泽北到重庆的第二天晚上,高头为他举办了一个欢迎酒会,宴请城中各界名流。
在酒会上,弥生把彩子介绍给泽北:“泽北将军,这位就是松本先生了。”
泽北笑着说:“久闻大名。听说仙道先生去西安了,没能见上一面,真是遗憾。”
彩子看着这个传说中的少帅,觉得他比自己想像的要谦和许多。这样的年轻英俊,怪不得连眼高于顶的弥生也会喜欢他。她笑着说:“英雄所见略同,他走之前也很遗憾。”
“总会见面的。”泽北对此很肯定。
弥生说:“那还用说。当今国内,我最看好的就是将军和仙道先生了。”
泽北笑了:“相田小姐这么说,我愧不敢当。在下不过是个粗人,怎敢和仙道先生相提并论。”
彩子说:“将军太谦了。说到文武双全,当今国内,非将军莫属。”
泽北有点窘迫起来:“两位巾帼英雄别这么夸捧我,我差点找不着北了。”
弥生和彩子都笑起来。
彩子看着泽北身边的神和彦一:“相田先生,哪位是令弟,介绍一下吧。”
弥生指着彦一:“这位矮个子的是我弟弟。英俊得多的那位是神少校。”
彦一小声抗议说:“姐姐!”
“真是可爱,不愧是弥生的弟弟。”她笑着转向神,“神少校,你是仙道的同学吧。一直听他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
神彬彬有礼地说:“我也很多年没见到仙道了。松本先生,麻烦你代我问候他。”
“那是一定的。”
彩子看着这个俊秀的青年军官,这个人外表温和,但眼神坚定,看来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
她不由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藤真和南烈。仙道的这些同学或是学长,个个都不一般。
这时,三井和流川进来。
弥生看到他们,高兴地说:“泽北将军,我要向你介绍两位本城的青年才俊。”她扬声说,“三井先生,流川先生,请到这边来。”
三井和流川看到她和彩子,依言走了过来。
流川这是第二次见到彩子。
但现在看到她和上一次看到她,感觉已经很不同了。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人是仙道的妻子。
其实,初见彩子他就有种直觉:她和仙道在气质上有相通的地方。
正如晴子说的,这两个人实在是一对璧人。
他以为今天会见到仙道,或者说,会见到他们夫妻俩。
可是,为什么每次都只见到其中的一个?
但……他为什么要在意这种事?
现在,除了音乐,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心神不宁了。
他和三井走到弥生他们跟前时,弥生说:“泽北将军,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三井先生,是《民主报》的首席记者。这位是他表弟流川,刚从美国回来,是个音乐家。”
泽北笑着点头:“下午的记者招待会上,已经认识三井先生了。三井先生,您写的社论,我在北平时,几乎每篇必看。”
三井高兴地说:“是吗?不敢当。”
“先生太谦了。”泽北看着流川,突然说,“请问,流川先生,五年前三月的一天,你是不是在纽约的百老汇剧院,举办过钢琴独奏会?”
流川一怔:“是啊。你怎么会知道?”
泽北笑着说:“那时,我刚从西点军校毕业,到纽约玩,正巧去听了那个音乐会。看到演奏者是东方人,所以特别留意。没想到,能在国内再次见到先生。”
“果然是无巧不成书。”彩子笑着说。
泽北说:“是啊。真希望能再次听到先生的演奏。”
流川当然不可能会记得五年前的一个听众。
但他对这个谈吐不凡的年轻将军,并无恶感。
他不可能会喜欢所有对音乐有兴趣的人,但至少不会排斥。
这时弥生说:“可以吗?流川先生。”
流川点了点头:“好啊。高头先生同意的话。”
不远处,牧说:“音乐家和少帅好像很谈得来。”
藤真说:“这不奇怪,泽北将军曾在美国留学过。”
“经过昨晚那件事,我突然发现,这个音乐家和你那个学弟仙道一样,常有惊人之举。”
藤真点了点头:“同感。他好像也可以不断让我吃惊。”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人。
藤真看了一眼扎在人群中的南烈。
当樱木用枪指着流川时,藤真想到仙道的嘱托,差点要沉不住气了。是南烈有意无意地挡在他身前,制止了他的出面。果然,最终什么事也没发生。
所以,在藤真看来,南烈更加的神秘莫测。
仙道说得对,他要更加的小心才是。
泽北走到高头身边,恭敬地说:“先生,机会难得,我可否请流川先生当众演奏一曲?”
高头看了流川一眼,他对西洋音乐完全没有兴趣,但这是为泽北举行的酒会,如果扫他的兴,有违自己的初衷,于是说:“既然泽北你开了口,我能反对吗?我也想听听流川公子的演奏。”
泽北高兴地说:“谢谢先生。”
高头神色不愉地说:“泽北,你这么说,好像很见外啊。”
泽北忙说:“先生教训的是。”
他快步走到流川身边:“流川先生,请。”
流川点了点头,走到钢琴前坐了下来。
所有目光都注视着他。
弥生说:“流川先生会弹奏哪支曲子?是《英雄》还是《欢乐颂》,亦或又是《命运》?”
但她都猜错了。
从流川修长的指尖倾泻出来的,是她陌生而又熟悉的曲调。
说陌生,是她从来没有听过;说熟悉,是因为那一听便可感知的民族风格。
那是他们自己的音乐。
彩子低声说:“是《黄河大合唱》的序曲……四年前,我在西安听冼先生自己演奏过。天哪。”她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好像是不期而遇一个多年失散的老友,一时激动得难以自持。
然而,就算没听过的人,也可以顺着那音符,感受到这样的画面:他们的母亲河,从世界上最高高原的雪山之巅,浩浩荡荡,奔腾而下,流淌过两岸直插云天的崇山峻岭,流淌过万顷良田和千户村庄……最终,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汇入这世上最大的海洋……太平洋。
一曲弹罢,许多人都动容地看着流川。
弥生说:“彩子,这就是《黄河大合唱》的序曲吗?太让人感动了。”
泽北也点了点头。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
这时,牧对藤真说:“你看到没有,高头先生脸色很难看。这个流川,竟然在这里演奏□音乐家的作品。”
藤真说:“我又吃了一惊。”
他突然明白,仙道为什么说流川难得了。
这个人不用枪炮却可以征服别人,简直胜过千军万马。
☆、总第九章
(九)
十二月初的一天上午,南烈带着几个部下进入重大校园。
门卫阻拦不了他们,只好等他们进去后,跑去校长室报告。
南烈一行走到音乐教室外面。
教室里,流川正在做弹奏示范。
南烈没想立刻进去,挥手示意手下的人,等流川弹罢这曲再说。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身后一个部下嘀咕说:“我是听不懂这玩艺儿,不过,怎么听着听着,觉得像是看到了老家。”
南烈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他记得这个部下是开封人。
他也知道流川正在弹的是《黄河》的序曲。
他这是因流川第三次领教音乐的厉害了。
终于,流川弹罢,所有学生都兴奋地鼓着掌。
一个学生站起身:“先生,这就是《黄河》吗?”
流川点了点头:“是啊。那么……”他话还没说完,南烈一行人闯了进来。
教室里的人都怔住了。
南烈说:“流川先生,有件事,要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流川看着他:“我正在上课。”
南烈迎着他目光:“我再说一遍,麻烦你和我走一趟。”
他的部下向来横行惯了,这时碍于长官在场,不敢过分嚣张。
一个部下走到他身边,讨好地说:“长官,何必和这种人客气。”
南烈侧头看了他一眼,那人被他凌厉的目光吓了一跳,闭嘴站到一边。
一个学生大声说:“你们想把流川先生怎么样?”
几个血气方刚的学生向他们冲了过来,被南烈的部下拦住了。
南烈没有理会学生的骚动,只是看着流川:“先生是怕了吧?我还以为先生是个有胆量的人,也不过如此。”
流川淡淡地看他,他当然听得出来,对方是在激将他。
但这时,他对周遭的喧嚣和危险,一点感觉也没有。
他想,终于,仙道和三井的话都灵验了。
他本来以为,对于一个普通现代人来说,被跟踪或是被逮捕是多么匪夷所思的事。
但现在,这些都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仅仅是因为他曾当众演奏过《黄河》?
他自己并没觉得,那支曲子有什么超越音乐本身魅力的地方。
这恐怕是有心人才能发现得了的。
他倒要看看接下来会怎么样,于是说:“我有权看你们的准许证。”
南烈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