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她取消了婚约。”高野的声音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你，但是我真的想……”
“不用。”陈锦衡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冷静的就像一个外人，“即使没有了一条腿，我也并不是只能依附着你才能生活，过去不是，现在依旧不是。”
“对不起。”
三年的相处换来三个字，倒也挺划算。
陈锦衡捏了捏自己的右腿膝盖，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关闭了自己的ＱＱ，断绝了一切和别人联系的渠道，彻底把自己跟外界隔绝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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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锦衡大概自己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能和高野扯上关系。
高野是Ｗ大的风云人物，因为他的家世背景，也因为他身边总是不带重样的女朋友。陈锦衡自认为不是什么老古板，却也着实不待见这么玩弄别人的感情，即便是一个院系的同窗，对高野这样的花花公子，陈锦衡向来是敬而远之，能避就避。
可惜，天不遂人愿，你越是想躲开，老天还就非得把人往你跟前送。
全国大学生辩论赛的报名一开始，陈锦衡就被赶鸭子上架，学霸这么一顶高帽子戴在头上，很多事情身不由己，推脱不过，只能应承下来。可没成想，层层筛选之下，同样是赶鸭子上架的高野竟然也进入了最终代表学校参赛的人员之列。
相见两厌的人为了共同的荣誉，开始了朝夕相对的生活。
相同的爱好、类似的价值观以及幽默风趣的性格，陈锦衡跟高野的交好，似乎就变得不那么突兀，甚至有点理所当然了。
高野是本地人，对离家求学的陈锦衡多有照顾，三不五时地请上一顿饭或者是降温的时候帮忙添置一些衣物，陈锦衡承了情，自然要还礼，一来一往，两人的关系在他人眼中更是好得密不可分，连带着陈锦衡也错觉自己可以稍稍在高野的生活中占据一席之地。
不得不说，高野的情商确实高于常人，光是从他交这么多女朋友，分手之后都是念着他的好，鲜少有说他不是这一层就能看出，他这样的角色，不是陈锦衡玩得转的。
高野用自己高超的手段在陈锦衡身边织就了一张大网，一步步看着陈锦衡如迷路的旅人走进他的捕兽夹，时机一到，收网。
从温柔触感中分神出来的陈锦衡，看着对方懵懂、不知所措的眼神，心里的愧疚竟然更胜过惶恐。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个亲的竟然是男人，陈锦衡突然有了一种荒谬至极的感觉，可是瞧见高野眯起眼睛笑，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在爱情里，陈锦衡就像是一只执迷不悟的飞蛾，用一场奋不顾身的献祭让对方明白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与渴求。
爱上了，陈锦衡就没打算顾及他人的目光，倒是高野率先适应不了陈锦衡的这种坦荡，男生之间，勾肩搭背是常事，可是手牵手未免也太过了一些。陈锦衡也知道他跟高野的关系并不大容于这个社会，对方提出了保持距离的要求，虽然不怎么乐意，却也不想让爱人为难，只能答应下来。
高野为了补偿陈锦衡，大三的时候就劝说对方搬出来住，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一百多来平的大三房，两个人很是宽敞，陈锦衡觉得浪费，可对着高野满是希冀的目光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收拾自己的行李，搬了进去。
陈锦衡虽然家里的条件不如高野，但是身为一个男人，他又不是靠着高野吃饭，自然也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挣钱，好维持对方对生活比较高标准的要求。
可惜在高野看来，这一切不过是陈锦衡的自尊心在作祟，刚开始的时候，俩人蜜里调油，怎么看都是好的，哪怕是这些在高野看来完全不必要的自尊心，也能被诠释为陈锦衡不同于那些胭脂俗粉的最好证明，怎么看怎么可爱。
时间一长，高野就耐不住了，陈锦衡喜欢安稳，人也踏实，就是少了那么点儿激情，可偏偏，激情这种东西对高野来说，是生活必需品。故态复萌似乎是所有人意料之中的事情，花天酒地的夜生活慢慢回归，陈锦衡从一开始的１０点等到后来的凌晨，再到后来等也等不到。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说，心里也都明白，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改变。
两个人的感情在大四即将毕业的时候，就已经摇摇欲坠。陈锦衡用心经营，高野确实也努力维持，如果不发生那么一件事情，他们俩可能会走得更远，不过谁也说不准，陈锦衡离开了高野究竟是一件喜事还是悲事。
“所以这件事情，你打算瞒我多久？”
难得回一趟出租的小屋，迎来的不是陈锦衡做好的一桌饭菜，甚至不是对方的笑脸，而是这么冷冰冰的一句质疑，高野本来就不是个性格随和的，见陈锦衡拉长了个脸，他也不甘示弱。
“你在说什么？”
“抵死不认是吗？”陈锦衡看着自己面前的男人，头一次觉得他是这么的陌生，“所有的人都在跟你说恭喜，我是不是……也该配合着说上一句？”
高野这才能确定陈锦衡是真的知道这件事情了。
“锦衡，你听我解释。”
“解释？是跟我解释你爱的不是她，你跟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你们家需要你有一位妻子？”
“我是爱你的。”
陈锦衡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可笑，笑的不仅仅是高野的这种行为，更是自己的愚蠢。
“爱我所以可以愚弄我？爱我所以可以把我不当一回事？爱我……所以可以背着我跟别的女人订婚？”陈锦衡面无表情地看着高野，继续说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
“你知道，我们是两个男人，不可能永远就这么下去。”高野看着自己面前的陈锦衡，觉得他有点无理取闹。
陈锦衡觉得自己的脸上凉凉的，他撇开眼睛不去看高野，嘴里却说：“高野，我的心里，想的，就是和你一辈子。”
高野从来没有从陈锦衡的口中听到过这样的话，他震惊于陈锦衡对他的用情至深，也震惊于陈锦衡的眼泪。他和陈锦衡的关系，不知道在那个岔路口出了错，向着他无法预知的那一条道直冲而去。
“锦横……”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明白。”陈锦衡说，“你不可能没有妻子，而我也不可能忍受爱人的背叛。”
“我们还是可以好好在一起的，不是吗？”高野听到陈锦衡这么说，心里一慌，忙去抓陈锦衡的手。
陈锦衡没有甩开他，却也没有再看他。
“不能了，高野，我们从始至终，步调都没有一致过，我追不上你，我努力试过了，但是不行。”他压下自己喉咙里的肿块，努力平稳自己的声音，“就这样吧，我不想闹得太难看。”
高野的手一松，陈锦衡的手便滑了出去，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
直到很久之后，高野回想起来这一天，还是能感觉到心脏的钝痛，已经带着行李离开的陈锦衡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如果我是个女的，跟你站在一起宣誓的那个人，就是我了吧？
☆、第033章
没有了高野，生活还是一如既往，反正分手前的半年，差不多也是他一个人过过来的，并没有什么不适应，只是偶尔过年过节的时候，觉得有点孤单。
电视里播放着赵本山的压轴小品，这时候禁鞭令还没有开始实行，窗外鞭炮声、烟花声噼里啪啦轰轰作响，电视里的声音被压得一点儿都听不着，连带着小品也成了默片，镜头转到观众席，他们笑得前仰后合，陈锦衡握着一杯温开水取暖，紧了紧披在身上的毛绒毯，一头雾水，只觉得莫名其妙。
大年初一的时候，陈锦衡给家里去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人是陈锦衡的爸爸，不出意料，听到是他的声音就挂了。
听了许久的盲音，陈锦衡才把电话放下来，抹了一把脸，调整一下情绪。
他高估了高野对他的感情，也低估了家人对他的埋怨。
跟高野在一起的第一年，陈锦衡已经开始为日后的生活做打算，他一点一点地给爸妈灌输他的爱情观和婚姻观，老一辈的当然表示不理解，家里也不止一次为这件事情争吵，陈锦衡不想闹僵，所以只能不了了之。
大三那年的寒假，他为了陪高野，没有回家，骗家里人说要在学校学习，准备考研，对此家里人自然是支持的。
两个人才刚在一起一年，正是黏糊糊的时候，两个人每天都待在一块儿，恨不能够拿５０２粘在一起，好永永远远不分离。
如果是个暑假，可能不会发生这件事，偏偏的，遇上了一个春节。
陈爸陈妈心疼儿子大过节的还要孤身一人在学校里学习，他们也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商量着儿子不回来，干脆他们就过去呗，反正一家人在一块儿，在哪儿不是过年。
为了给陈锦衡一个惊喜，陈爸陈妈一声不响地来了。
正是因为一声不响，所以陈锦衡开门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敲门的会是他的父母，太多证据证明了他跟高野的关系不像他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是“一个室友”，陈爸当场一巴掌过去，气得话都说不清，陈妈的失望也是溢于言表。
高野坐在一旁并不表态，陈锦衡的脑子根本就是一片空白，莫名其妙的“被出柜”，让他整个人显得呆呆愣愣的。
好好一个春节，落得个断绝父子关系的下场。
因为还有爱情，所以什么都不怕。结局已无法逆转，陈锦衡只能把自己在亲情里失去的，加倍倾覆在爱情里。
可惜，到头来，一场空，什么都抓住，什么都没留下。
毕业头一年，陈锦衡过得很艰难。
不过也正应了那句老话，情场失意，商场得意。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有了新的目标，他精神多了，也终于重新开始展露笑容。虽然公司里难免有攀高踩地、尔虞我诈，但陈锦衡并没有多大的野心，能够坐稳自己现有的位置，已经很满足。正因为他的这种老实本分，竟意外地在公司高层大换血的时候保下了自己的工作。
高野的消息一直不断，毕竟是风云人物，同学群朋友圈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他订婚了，未婚妻是世交家的千金。
他收敛了，总是陪在未婚妻身边做足了一个未婚夫应做的本分。
他成熟了，脸上不总挂着在校时不正经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得体的微笑。
陈锦衡被动地接受这些消息，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名为高野的毒，中了一次，已经产生了免疫。
张爱玲说的不错，爱的对立面，不是恨，是冷漠。
只要时间足够，陈锦衡肯定自己能够做到对高野的视若无睹。
只要时间足够。
所以接到高野的电话，说想约他出来谈谈的时候，陈锦衡的第一个反应是拒绝。高野并不纠缠，颇有绅士风度的挂断了电话，陈锦衡忙于项目投标的策划，这件事情过就过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第三天在公司楼下看到高野的时候，陈锦衡有些吃惊，不过对方没有上前，他就当自己看不见，匆匆离开。
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陈锦衡都不知道，原来高野对他，竟然还有这样的耐性，要是放以前，他也只能当天方夜谭看看。
最后一次，高野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锦衡，今天你可不能拒绝我了，我都等了你一个星期了。”
陈锦衡不发一言，冷着脸看着面前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拒不合作的气息。
高野却只是笑，他说：“今天是你生日，你要是忙起来，估计自己也不记得，所以，我想，给你过个生日，就算是……最后再一起过个生日。”
陈锦衡看着他，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等待还能从他的口中，听到什么可笑的言论。
“如果你不愿意，过完这个生日之后，我们就不联系了。”
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高野的这句话说动了，藕断丝连向来不是他的为人准则，再来，日子特殊，他也着实不想一个人面对。
高野也是个看人脸色的高手，见陈锦衡意动，忙软声细语地哄了几句，并且摆正自己的位置，只说是旧日好友帮忙庆祝，丝毫不提复合或是相关的话题。
陈锦衡愿意上车，高野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帮忙开车门的同时，还不忘拿手护住车顶。陈锦衡看到他这个动作，非但没有觉得高野贴心，反而嗤笑道：“收起对你未婚妻的那一套，我可不需要你这么细致的保护。”
高野的笑容有些僵硬，只在关上车门的时候轻叹了一声，并不反驳。可这声轻叹，听在陈锦衡的耳朵里，却颇不是滋味。
又不是我亏欠了你，凭什么摆出一副受伤害的姿态？
“想吃什么？”系好安全带之后，高野这么问。
“大排档。”深知高野对这类地方深恶痛绝，带着自己也说不清的恶意，陈锦衡脱口而出。
高野不但没有因为陈锦衡说出大排档这种地方不开心，反而有点意料之外的惊喜，他的语气更为柔和，说道：“这种地方不干净，就是要选，也得选一个吃完之后不会闹肚子的，你的肠胃不好，一个人……”
“那就随便吃点什么。”陈锦衡打断了高野的话，总觉得让他这么说下去之后，会有什么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是他不愿看到的。
“行，既然你没有想法，那就按我的来了。”
“不吃西餐。”陈锦衡忙补充一句。
陈锦衡知道要是按照高野的那一套，非得去高档餐厅，品着他根本品不出滋味的高档红酒，吃根本填补饱肚子的血丝牛肉。
“好，不吃西餐。”高野重复着陈锦衡的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结果还是去了一家档次不低的酒店，陈锦衡对高野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只求吃完这顿饭之后两人再不往来。
两个人在一起三年，高野对陈锦衡的了解寥寥，点菜的时候竟然有些无从下手，把高野的窘况都看在眼里，陈锦衡的心里倒是平复了一些。
“你来点吧。”
高野尴尬地把手中的菜单递给陈锦衡，陈锦衡没有接，随口点了七八个菜，高野越听心里越不是个滋味，陈锦衡点的，都是他喜欢吃的，而这些他喜欢吃的菜里有没有陈锦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