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若子在原地站定,用力挣脱莫安之的手,很是不解地看着他。
那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一挑,道:“娘子莫非是想要亲眼看着她挨这顿板子?”
香琴听得大急,一边俯在地上磕头,一边带着哭声求道:“奴婢该打,奴婢没有服侍好小姐,害小姐受了惊吓,便是把奴婢打死了,也是应当的。奴婢自去领罚就是了。小姐身子弱,可千万看不得这血污场面的。”
莫安之瞄了地上的香琴一眼,又将眼光放在卫若子身上,慢悠悠地道:“也对,自从你病了这一场,没法开口调教她们,使得这些个丫头们倒是懈怠了不少。今日她们这只是偷偷懒,主母身边少人跟着伺候原说也没甚么,就怕改日我应差去了,府里没人,这些丫头婆子们欺着你不能言语,倒要骑到你这主母头脸上去了。”
卫若子听得很恼火,自己脸上表情,眼里情绪,表露的明明是疑惑,不忍,反对好吧,为毛这一伙子人全当她小姐脾气发作,想要作威做福起火扇风呢?
莫安之无视她的质疑,走过来,重新拖起她的手继续前行。一面走,一面对香琴和一众丫环们交待:“自去后院候着罢。就别去前府叫周管家了,省得惊着父亲大人。叫四平带两个人来后院。”
众人来到堂屋,香琴早已赶在前头跪在屋子正中。卫若子见自己醒来那天看到的那个漂亮小正太,叫四平的那个书僮,正领着两个手执大板子的家丁,凶神恶煞地站在香琴身侧,只待着莫安之一声令下,便要开打了。
莫安之先将卫若子安顿好坐在榻上,给她递上茶水,盯着她喝完一口,自己才挨在她身侧坐定。然后慢慢开口道:“打罢。”
卫若子一口茶水还未来得及吞下,却听到这丫一句多话也不讲,直接开口就说要打。吓得她“卟”地一口,将口中茶水尽数喷了出来。
莫安之显然早料到她会有此反应,只将身子微微一侧,茶水便尽喷在了拿着板子在二人前头做揖的家丁身上。
开什么玩笑,这小丫头可是她钦定的目标狗腿人选,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瞎跑乱逛,就让这丫头平白挨一顿板子。小姑娘这要是就此将自己给恨上了,那以后的忠心度再培养起来可就难了。
两个大个子家丁作完揖,卷起袖子,走到香琴左右两侧,将板子高高地举了起来。只听得香琴一声惨呼,伴随着板子落在皮肉之上的啪啪声,听得卫若子一阵心惊肉跳。
尼玛,最他妈烦圣母玛丽苏型女主的啦,为毛她刚刚圣母了一回,这会儿还得再来一出?
卫若子一边暗骂,一边强做淡定地掏出手帕,拭干净嘴角,装做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向伏在地上,被板子打得欢实的香琴走了过去。
哼!不就是欺负她哑巴说不了话么?既然无法出言阻止,那她用行动来投反对票,这总可以了吧。
卫若子瞅准扳子挥舞的空当,一个纵身,飞扑上去抱住香琴。
“啪”板子结结实实落在卫若子的屁股上。
真TM疼!圣母果然不是你想当,想当就能当的。
“小姐!”香琴惨叫,这一声叫得实在是比她自己刚刚挨板子时要凄厉十分。
“啪”家丁吓得手一颤,板子掉到地上,脚跟着一软,“扑通”一下跪地上,忙不迭地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香琴反身扑到卫若子身上,哭得泣不成声:“小姐……奴婢不值得小姐如此相待,奴婢不值得……奴婢这板子是该得的。奴婢没能伺候好小姐,原就是该打,打死了也不冤啊……”
刚刚那一下,把卫若子打得整个身子半边都是木的,疼痛自屁股开始蔓延,然后往腰上鼓涨,疼得她眼前直冒星星。哪里还听得清身边这个嘴碎的丫头在絮叨些啥,只觉得那些碎碎念,念得她好一阵头晕。
“胡闹!你不要命了么?”耳边听着莫安之一的声怒吼,卫若子总算放了心:好吧,到这丫的表演时间了。她就不信自己这个千娇百弱的四小姐都挨打了,香琴那小丫头这顿板子还能继续?
莫安之像是刚刚才回过神,从榻上跳下来,将她一把抄起,抱着她就要往卧室里走。一边走,一边用疼惜的语气温柔责备道:“你这是在做甚么?有你这般不顾惜自己身子的么?只是个丫头而已,甚么时候连顿板子也挨不得了?你也不想想,你要有个好歹,难道那丫头就活得了?”
临到门口,他居然还不忘回头交待:“先将这丫头关进柴房,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给吃的。”
好嘛,丫真狠,她这里连屁股都奉献出去了,这丫还是要发作小香琴。卫若子把一记“小姐我尽力了,你好自为之吧”的可怜眼神儿扔给坐跪在地上的香琴,身不由已地被莫安之抱回了卧室。
一进卧室,这个男人像是刚从热风调到制冷的空调出风口,整个人瞬间冷了下来。
卫若子被他随手扔到床上,刚刚挨板子的屁股这会儿八成肿成了热馒头,这丫却偏偏要用她的热馒头与那床板来个激情碰撞。丫一定是故意的!单是这一扔,就让卫若子疼得好一阵子找不着北。
“我一向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卫若子。”莫安之冷冷地说:“这段时日我需要在府里与你演这出夫妻恩爱的戏码,但并不代表我就有耐心陪你玩这些相互试探的把戏。”
他负手站在床边,看着卫若子龇牙咧嘴地趴在床上:“你当日既然选择饮下那碗哑药,应是已经非常清楚卫新元目前的处境。就连你那位手眼通天的爹爹,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而你却在我眼皮底下,跟我来玩这些无趣的试探手段,你不觉得太过徒劳可笑了些吗?”
“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卫若子。你若当真聪明,就不要挑战我的耐心。”
莫安之将头压下来,凑到卫若子脸前,慢慢说道:“娘子,你能用这副身子替个小丫头挡板子,并不见得就能替你的爹爹姐姐们挨刀子。”
第十章 再悲催的生活也得自己找乐子
更新时间2012627 20:39:37 字数:3402
挨了那一下板子,卫若子不得已又得趴在床上混病号。这一混,日子哧溜溜地又划过了十来日。
这十来日间,莫安之倒不再像早前那些日子,时时刻刻不离她左右。自从卫若子替香琴挡板子的隔日,卫新元叫他随着一起进宫面圣后,莫安之就变得稍稍忙了一点,出府的时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披着丞相千金的贵族皮,好吃好喝地混着病号装着大小姐,卫若子森森地觉得这日子过得忒不踏实。身边这位帅老公养眼是养眼,但毕竟养眼不能当饭吃不是。单是这位帅老公目前玩的这种惊险变脸游戏,就明显是对心脏承受能力有特殊要求的活儿,危险系数严重超标不说,辐射强压力大还不环保。要她这种脑筋时不时犯抽抽的人来给他打配合,难度明显偏高了一点。就拿那天来说吧,她只是临时起个意,偷偷离开这丫视线范围还不到两个小时,就莫名地挨了俩巴掌外加一板子,屁股到现在摸起来还隐隐做疼呢。
她不逃,她傻啊?再说了,上帝他老人家不待见咱,还不兴咱垂死挣扎一下?
“……”
“……”
“听说老爷那天将少爷狠狠地训了一顿,不是因为小姐挨的那一板子,少爷叫不许让老爷和二小姐知道小姐挨板子的事,谁有胆子再去多嘴?还有啊,他们说,老爷训少爷,是因为福伯。”
“要说那年老爷被朝廷差去福洲治水,回来时领回这么个人,当时可真把咱府里上下给吓了个够呛。一直都以为他只是老爷救灾时遇着的可怜人,被老爷发善心领回家的呢。平时怕他吓着别人,便只让他在落梅轩呆着,顺便伺弄伺弄花草。倒没想到福伯面子这般恁大。小姐,老爷可从来没对少爷说过重话呢,听说这次把少爷训得可当直不轻。”
“……”
“其实小姐也不用怪少爷瞒着老爷和二小姐,自从前月你生了这场大病,说不得话了,老爷和二小姐便一直都在为小姐你揪着心呢。要不是少爷拼着公主不娶,也要与小姐完婚,让老爷二小姐心里头稍稍欣慰点儿,这时节都不知道为了小姐你急成了个甚么样子。”
“说起来,还得说咱们少爷了不得。亏得少爷对小姐的这番心,想想啊,那公主多尊贵的人啊,少爷说不要就不要了。嗨,尤其是这皇上还就不生气,也不治咱们少爷殿前无理抗旨拒婚的罪,居然还给咱小姐送上御笔亲书的贺礼……小姐,咱们相府这面子可是天大了。”
“总归是咱们老爷官当得好,少爷也争气,不说那科举场上轻轻松松就拿了个三元及第,转过头顺手还能捧个武状元回来,愣是为咱们相府挣回了这偌大的风光。所以说啊,像咱们少爷这样天神下凡般的人物,皇上哪忍心因为这种事儿加罪于他。小姐,不是我说,这整个上京城里谁不知道,只有咱们小姐才配得上少爷。小公主虽然尊贵,但说到美貌才气,又哪里及得上咱们小姐半分……”
“……”
“……”
碎碎念的当然是香琴。这丫头倒是个没心没肺的,那日饿了三日,回头放出来吃了顿饱的,转头就抱着卫若子哭了个昏天黑地。跟她这表了番赤胆忠心后,这丫头便又回复了啰嗦丫头的本色。嘴巴仍然停不住,一见少爷依然是两眼放光,各种膜拜尊敬外加羡慕自家小姐。至于差点挨板子那事,用这丫头的话说那就是:咱们做下人的,没伺候好主子,当然得打,不然可不得坏了规矩了?少爷叫打,那自然就是打得好打得妙打得呱呱叫,不然那帮子小丫头们,真敢欺负小姐你开不了口,能爬到小姐你头上去的呢。
卫若子目瞪口呆地听完了这番妙论,深深为自己的哑巴属性捥腕不已。你说这要是摊上她会说话,凭着这丫头的愚忠,她不早完成飞跃丞相府的大任了?
可惜现在,她只能做着哑巴小姐,陪着啰嗦丫环,趴在书房暖阁的长榻上,玩儿手工。
那日香琴捧着个篮子,里面绣绷绣线各色花样半成品荷包等等,各式齐全,一看就是过去式卫若子常用来打发时间的作业工具——女红刺绣。虽然说卫若子的前身唐小平在手工技艺上也算是浸淫过心血的,在她曾经的时空中,这也曾是她相亲介绍里比较拿得出手来自我吹嘘的才艺之一。但那毕竟是现代化野路子,旁门左道而已,如果说要她在古人面前秀她的十字绣才艺……嗯,她脸皮还没那么厚。
可闲着也是闲着啊,所以她弃了过去式卫若子绣了一半的鸳鸯荷包,搞起了她自己的手工作品。搞了几日,这眼看着就要出成品了,卫若子很是一番高兴,对着香琴唠叨的背景音,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其实香琴唠叨的这些,卫若子这些日子也没少听,综合概括加脑补,她之前还没能够弄清楚的一些穿越前情,现在也了解得差不多七七八八了:
两个月前,向来体弱多病的卫四小姐,因为夜里受了风寒,竟至大病将死。幸得太医院全力施为,救回卫四小姐一命。但卫四小姐缠绵病榻月余,小命虽得保全,却被太医们最终确诊为:哑症。
丞相大人正为这最疼爱的幼女横遭惨变心急如焚,四处求医的时候,那位蒙丞相大人以亲子相待的义子莫安之,却很争气地捧回大周朝有史以来第一个文武双料状元,很为丞相大人挣了些脸面。皇帝老子大感国有良才与有荣焉,龙颜大悦之下,金殿之上玉口一开,便要将最宝贝的小公主下嫁给状元公,赐他个三喜临门。谁知这状元公忒不识趣,太也不给皇帝老子面子了。他居然为了个突然变哑了的卫四小姐,闹了一出金殿拒婚:推了皇帝御赐的公主,却要来迎娶哑巴妹妹卫若子。
相府大公子饮水思源不忘旧情,与京都出了名的才女两小无猜花前月下的浪漫爱情故事,冲淡了由兄妹而成夫妻的违和感。再加上大婚之日皇帝陛下降下恩旨,赐御笔亲书“百年好合”,更被广为传颂。一时间,这才子佳人的故事让京都百姓们茶余饭后的闲谈很是多了几分消遣。
为毛卫若子连民间反应都能脑补得如此形象到位?唉,主要是这故事她不仅听碎嘴香琴念叨感慨了不下百十遍,她还亲自碰到过几次下人们私底下一脸得意地喷唾沫子,自家人竞相吹嘘着老爷的高位少爷的本事小姐的荣宠……可见底层群众果断要比主子们要有归属感荣誉感得多啊。
但是——这与她有个毛的关系啊?只有悲催的卫若子才知道,这TM一切都是浮云啊……
卫若子略带得意地欣赏着自己刚刚新鲜出炉的手工作品,正想拿到香琴眼前显摆显摆,不想却听到一旁的香琴倏地将声调拨高了起来:“三小姐也真是的,到现在也不肯罢休。小姐,你别怪奴婢多嘴。小姐对三小姐是不是太过忍让了一些。您看看您,无论三小姐如何无理,您总是百般退让容忍,可偏偏三小姐呢,不仅不领您的情,反倒是越发地过份了……”
卫若子别过头,看到香琴直愣愣地瞅着窗外,小脸气呼呼地,嘴里又开始絮叨了起来。卫若子顺着她的目光,穿过窗棱,越过廊外的荷花池。假山石畔,秋千架下……嘿,原来还有如此好戏看!
便只见——
池对岸春光正好,景色怡人。
一位身着亮红春衫的妙龄少女正踩在池畔的秋千架上,随着那高高荡起的秋千高飞低落,衣袂翻飞。
那少女长得皓肌雪肤,颜色如玉。亮红的衫裙迎着风紧贴在她曲线玲珑的身躯上,随着秋千的高低起落,裙裾翻飞,前后招展,更将少女的明媚飞扬突显了出来。
莫安之穿着一身玉色长衫,迎着秋千架,负手而立。这丫本就帅得乱七八糟,身材比例又好,就那么随随便便往那一站,让一旁随秋千起落扬起的轻风再那么一吹着,便很是有几分清逸脱尘的味道。
少女清脆悦耳的嘻笑之声被轻缓的春风远远地送来,让这安静的春日下午,平添了几分活泼生动。
好一副后。庭花苑里的深闺春景图,这画面看起来真TM浪漫唯美。
妙龄少女是卫若子的三姐卫若水。虽然只见了一面,但那日打一睁开眼,她就被这姑娘的美貌很是惊艳了一把,今日这姑娘站在秋千上张扬风采,又一次不小心地将她震慑了一把。
连扇窄窗开在暖阁长榻上方半米处,卫若子只要将身子稍稍探出窗外,还能远远地向对面风景中的男女打声招呼问声好。但卫若子觉得,问好什么的,还是省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