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不在乎,不代表心里不在乎~
“师兄~”
见梁越这般迟疑,竺琊轶皱了皱眉头,再次开口催促梁越,眼神中透露出的不容迟疑,让梁越既想要无力的想要开口瞒过去,但是却又怕拖拖拉拉瞒下去反而不好,因此尝试了几次,梁越始终都张不开口。
看着师兄弟两个人这样对持着,在一旁看着的李倓内心也是翻天覆地的。
虽然从天狼建设发展到今天,天狼上至蒋逸军下到每一个士兵都没有人能亲耳听到竺琊轶的亲口承认,但是作为一个将竺琊轶一举一动都放在心尖上的人,李倓却清楚的知道竺琊轶的心思,那就是竺琊轶以是一名大唐将士为荣,他以是天狼的一员为耀,他更以与天狼的狼崽儿们并肩战斗为荣耀。
在他心中,天狼的每一个都是一直他的骄傲。
所以,当他听到洛道发生的事就立刻派人着手接替他手中的事务,然后带着自己不眠不休立即赶往这里。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梁越是竺琊轶的师兄,更是因为在这里陷入困境的是他的兄弟,是天狼的兄弟。
蹲下身子,李倓看着梁越,认真的劝说道:“梁军医,你是知道琊轶的性子,万望尽实告知。”
深深的看了看眼前认真的两个人,特别是一脸关切看着竺琊轶的李倓,梁越无奈的重重叹息了一口气,才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告诉竺琊轶实话,道:“既然轶儿你一定要知道,那你就跟我来。”
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梁越举步来到一处像是刚翻过土的地方蹲了下来,随即他伸手就地挖了起来,许是好奇梁越的动作,在山洞内的几个人都围了过来。
而随着梁越的动作,一捧一捧的土被他小心的放在了一旁,那些被埋在土中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天狼一贯的墨黑色军服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块,如同竺琊轶一样的玄铁天狼军牌也被放置于军服之上。
“这是……”一步一挪,竺琊轶颤抖着嗓音走到梁越身边,跪坐了下来。
虽然心中早就知道最有可能是结果,但是当真相放在自己眼前的时候,竺琊轶才知道自己还是受不住,即使已经经历了不知道多少次。
朝着明显已经知道真相的竺琊轶点点头,梁越伸手将军服连带军牌一起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交到竺琊轶手中,而在那衣服下埋着的森森白骨刺痛了周边围着的人的心。
“晓卿,古觇,南宫冽,还有……”梁越的手指一个一个轻轻点过那完整的头骨,最终停留在最后一个,轻声道:“……齐轩白。”
双手无意识的颤抖着,竺琊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白骨。
原本黝黑的眼珠子通红,他死死咬住自己的唇,那一瞬间的苍白取代了原本的嫣红。
“轶儿……”
到底是自己打小看着长大的,梁越看着自家小孩这般难受却又强忍着心中的感觉自然也不会好,更何况这些人还是和自己一起被派到这里的,现在自己还活着,而他们却阴阳两隔,梁越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伸手默默抚摸那军牌上刻着的名字,竺琊轶突然带着微不可见的哽咽的开口道:“在天狼这么些狼崽子里,就数晓卿那家伙的嗓门最大,每次训小狼崽子的时候,满军营的就听到他的声音,吵得上下都不得安生的。可是别看他是个大嗓门,但是人家却出身于书本网,琴棋书画那可是无一不精的,过年的时候就数他事多,非要按照他家的规矩画消寒图,结果咱们营中个顶个儿的全是门外汉,真是白瞎了他那一手的好画攻啊~”
“小冽为人机灵,是营里的侦查的一把好手,最擅长的便是化装,还记得那时候咱们被回纥、吐蕃的联军困在贺兰山,差点就被他们发现咱们的藏身之地,就是小冽聪明,办成了贺兰山民给他们指了条别的路,才让我们免于全军覆没,葬身贺兰的结局。”
“小觇为人低调,不怎么喜欢说话,但是,谁也想不到他平时没事就喜欢拉这个人给他讲故事,而且还是那惨绝人寰的鬼故事。用轩白的话来说就是:‘我半夜敢在乱坟岗睡觉,但是每次看到小觇拉人讲故事,我都想找个人给我壮胆。’呵——”
说到这儿,竺琊轶顿了顿,露出了一个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笑容,随即接着说道:“轩白这人绝对是嘴硬心软的最好诠释者,从训练到生活,上到蒋叔,下到火头兵,轩白样样都关心,这架势和我舅妈差不多。不过,说实话,现在想想能被人这样念叨着,惦念着,这感觉还真的挺不错的,至少我是挺喜欢的。”
絮絮叨叨的话语静悄悄的回荡在整个山洞,虽然竺琊轶说的只是一个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那种酸涩的感觉却充满了所有人的心中。
“轶儿……别说了……”看着如同受伤的狼一样暗自舔舐这自己的伤口,梁越不忍心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柳浮云和叶炜虽然并非是天狼出身的人,但是竺琊轶现在的状况他们还是了解的,看了看那坑中的白骨,柳浮云忽然疑惑道:“对了,照琊轶的说法,这些天狼将士和梁军医你是在一个多月前被派到这里的,但是就算他们在一个月前就死了埋入坑中,那尸体也不会立即便腐化成白骨啊?”
听到柳浮云的话,叶炜也惊异道:“而且就算是腐化,骨骼也不会变得这么干净,连皮肉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我半夜敢在乱坟岗睡觉,但是每次看到小觇拉人讲故事,我都想找个人给我壮胆。
这句话出自齐桓,我改变了一下,没办法,士兵里我最喜欢的就是齐妈这句话呢
☆、但愿长醉不复醒
“一般情况下,在夏日人死后七天左右会出现手脚皮肤脱落,而冬日则为一个月,虽然洛道气候潮湿,会影响尸状,但是一个多月的时候绝对不会形成这样的状态,所以……”被柳浮云和叶炜的话提醒后,竺琊轶猛的反映了过来,看着一旁苦笑不已的梁越,一字一顿道:“……除非是有人故意将尸体的骨肉分离保存,不然骨骼不会如此干净,我说的可对,师兄?”
看着竺琊轶的目光,梁越不禁压下一丝苦笑,点点头,道:“没错。”
“我记得裴元师兄曾经说过,当初师兄拜入花谷的时候的医者之试选的是刀?”顿了顿,竺琊轶又开口道。
乍一听竺琊轶提到这个,梁越心下徒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叹道:“六只猴耳……”
医者并不如众人想象的那样不沾血腥,只要一入江湖,又有谁可免杀生染血?
不然为何万花心法除了那救人生死的离经,还有那花间游?
“刀者,坚忍果决、超脱常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竺琊轶直愣愣的接着说道:“师兄承继于杏林之下,自是习得万种医术,而其中的外科之术,师兄最是擅长不是?”
“……是……”顿时明白竺琊轶的意思,梁越再次承认了下来,随即开口打断竺琊轶接着绕圈子的话,直截了当道:“轶儿不必再说了,没错,晓卿他们的血肉的确被我从骨上剥离,埋入他处了……”
“这……”
听到梁越亲口承认,周围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翻天覆地,一时之间感触良多。
而竺琊轶却像是丝毫不受这种心思的影响,接着开口问道:“为何?师兄……”
“……因为这是晓卿他们的遗愿……”
……也曾经是我的……
深深的叹了口气,梁越复又开口道:“当初你派晓卿他们四人和天策将领一起行动的时候为保安全,让我也一同跟来,没想到我却成了最终结果了他们的人……当真是……世事无常啊……”
这句话一出口,竺琊轶心中就觉得咯噔一下。
虽然心中对于梁越很是信任,但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他清楚的知道梁越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深层感情。
“其实任务初期我们行动的很是顺利,顺着隐元会所提供的线索,我们很容易的便找到了叛军与毒尸的来源地,也打听到那些操纵毒人的便是苗疆天一教”
“天一教?”竺琊轶一听这个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的教门,立即追问道:“那是什么?”
“根据我们的探测,天一教是五毒教的分支,教主为原先的五毒教左长老乌蒙贵,他为夺教主之位,携女儿灵蛇使玛索发动叛乱,但被右长老艾黎成功镇压,随即带领部下逃出五毒,自立天一教。”
“而在这天一教种,苗人教众多是乌蒙贵从五毒带出的弟子。轶儿你也是知道的,西南边陲,苗人与我汉人纠纷甚多,但是苗疆终为西陲偏远之地,与我汉人势力较之自是不敌,而在这五毒教中很多教众都曾感受过我汉人对苗人的迫害,他们复仇之心甚重,在他们的心中,只有对汉人怀有强烈仇恨的左长老乌蒙贵才是苗人对抗汉人的希望。所以在天一教成立之后,乌蒙贵为了增强教内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刻意夸大汉人对苗人的残酷暴行,使天一教中更是充满了对汉人的狂热敌视气氛。而在这天一教中还有那南诏的兵将,他们则多为南诏国为瓜分中原土地而对天一教的支援。当年南诏力量薄弱之时为得到唐朝支持,对唐朝百般恭顺,及至完成对洱海六诏的统一,力量壮大之后,南诏乌蛮的扩张欲望便一发不可收拾。天一教秘法所炼制的尸人威力惊人,南诏抓住天一教这个得力臂助,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在介绍完这些资料后,梁越顿了顿,随即接着道:“当然在这天一教中,最值得我们关心的便是那尸人,也就是在外边的那些毒人。所谓尸人,是被天一教秘法炼制而成的受天一弟子操控的傀儡般的生物,它们百毒不侵,刀枪不入,力大无穷,最可怕的就是制作尸人之原体功力越高,制成的尸人也就越强。耳在我天狼与吐蕃的石堡之战中出现的那些毒人军队,便是南诏与天一教在这洛道之中捕获中原武林弟子,然后从南诏悄悄运往石堡的。”
飞速的将这些探听到的信息交代给竺琊轶后,梁越又转回到他们这一行人的经历上了。
只听他接着说道:“原本在谈听完这些事情后,我们便可撤回到江津村,随即赶回天狼,但是因缘际会,我们在李渡城内遇到了一群人,一群还存有理智的毒人。”
“李渡城内有一个叫做长醉村的地方,当时瘟疫四起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全部都变成了毒人的模样,有的和我们在外边所见一样,完全没有思维,但有的人却和这个村里的人一样,除了身子外貌外都和正常人无异,于是他们这些还保存又理智与人性的毒人便组织了这个叫做长醉村的地方”
“本来我们只是想避开这些叛军,便决定从城中穿过去,岂料刚进城没多久,就遇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那时候她正在玩捉迷藏,李渡城那个地方你们过来的时候也见到过,城内全是毒人还有被感染的动物。所以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们曾想把她带出这里,送到江津村找户好人家收养她,谁知道这小女孩却不肯,要我们陪着她去找她的爹娘,我们也没法子抛下她,所以便跟着她找到了长醉村,找到了她母亲,知道这时候我们才知道她是唯一没有城内唯一没有中尸毒的人。”
“小邪子,也就是那个女孩,她的母亲告诉我们,为了不让女儿能继续快快乐乐的成长期来,他们便告诉小邪子,全村子里的叔叔阿姨伯伯都在跟她玩一个化妆游戏,而这个法子虽然一时能骗过去,但是城里的变化也让小邪子没有朋友,所以她的爹爹每日都会出去给她找些小玩意逗她开心,但是她爹出去了几日都没有回来,所以她要求我们去找找他。”
“小冽那个善心发作的家伙自然是一口应下,我们作为战友自然也一同跟去,满城的寻找,就这样耽搁了两日,最终是轩白在一处破屋子里找到了小邪子的父亲,而那时候他已经快死了。”
“我是跟着轩白一起行动的,由于自己是个大夫,所以我想察看了他的伤口,那是一道很深很长的剑伤,听他说是一个背着棺材的尸人趁着他在给小邪子找小玩意的时候没注意他的靠近而被他所伤的。”
“因为伤口太深,而且毒尸的体制由于寻常人不同,我最终也没有救得了他,所以便接受他的委托和轩白一起将他的死讯告诉小邪子的母亲,我还记得那时候她正在给小邪子熬粥呢,那粥真的是白啊,和她周身的乌黑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她听完这个噩耗后,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将粥装入了碗中交与我,让我带给小邪子,随即她头也不回的朝我们来的方向离开了,我知道,她是去找丈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医学以外科命名本专科者始于宋,更早的我找不到,所以只能先用了。
☆、一夜飞霜催酒冷
又是一声长叹,周遭的气氛被扯入那无比心酸之中。
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林雨开口,接着叙说道:“文露走后,我们便按照她的交代要带着小邪子离开长醉村,但是意外也就是在那时候发生的。”
“或许是我们一行人一连几天在城内活动引起了叛军的注意,又或许他们原本就想对长醉村发起进攻,总之在我们打算离开时,叛军连同天一教的人像我们发起了进攻。”
“由于敌我双方是在实力差距悬殊,加之为了掩护那些还存有神智的长醉村村民,我们便被他们擒住,灌入毒药关押在这里,不过由于我与父亲拥有血缘关系,那些丧心病狂的苗人便将我们移到前面去,每日给我们灌下古古怪怪的各色药剂,所以对于梁军医他们的事,并不是十分清楚……抱歉……”
说到最后,林雨对竺琊轶有些歉意的说道。
摇摇头,竺琊轶表示没有关系,道:“此事与你并无干系,你也不必愧疚。”
“刚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我们都被灌下含有尸毒的药物,不过由于在来时,我在长守村外围采了些能以毒制毒的少芳花,所以在一开始,尸毒并没有对我们产生什么影响”
“……少芳花……”沉吟了一下,李倓想起在他们进村前戚少芳交与他们的香囊,于是拿出来,递给梁越道:“可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