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孙锡恩;你去吧。”
“是;大人!”
孙锡恩很沉稳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行;到房门前时亦是绝不犹豫;转身便行。
曹翼看了张佳木一眼;转身去送孙锡恩;到了院门时;孙锡恩才笑道:“万一事有不谐;我的身后事大人会好好办的;曹二;你和庄六帮我照顾好小白吧。”
曹翼和庄六交情极好;两人的差事又稳;不会有什么危险;孙锡恩临行托付事给他们;倒是很适当。
他的小白;曹翼倒也知道;就是前一阵托人从建州女真部弄来的海东青;个头不大却极为凶猛;可以在空中追捕大雁;极为凶恶的猛禽;孙锡恩得之后爱若珍宝;这会儿临行最放心不下的;倒是这么一头扁毛畜生。
曹翼心中一阵难过;差点儿就答应下来;但是话要出口的时候;一种神秘的恐怖抓住了他的心;他摇头道:“不;等你自己回来照顾!”
“也行……”孙锡恩笑了一笑;推开院门;黄二等人亦是已经等在外头;见他出来;各人都是一阵轻微的骚动。
“不要乱;静住了。”孙锡恩低声道:“路线都背熟了;巡逻交接的时辰也弄清楚了;这一点小事;你们怕什么?”
他的话倒是极是有理;而且颇有力量。现在孙锡恩在坊丁中已经很有威望;庄小六的忠;曹翼的稳;孙锡恩的勇和谋;李瞎子的智计百出;这几个人;算是坊丁中最出色的;自然而然的;他们也就成为坊丁一脉的核心。
这一次;不仅是张佳木有所争;就是坊丁出身的锦衣卫官们;也是有所争。
身家性命;将来的富贵前途;亦就在此一搏。
“再险;能险过夺门么?”
暗色之中;又有人添了这么一句;当下;各人都是面部一松;轰然大笑。诚是如此;夺门那夜;张佳木等人固然知道是有惊无险;必定是可以成事。但下头的这些坊丁却是并不知情;那一晚对他们来说;是真正的拿命来搏。
“就是;说的是了。”
这一下就彻底放松了;接下来;曹翼退出;孙锡恩却是将人引到一队旗手卫和府军前卫交接巡逻的地方;潜藏下来。
今夜无月。
孙锡恩忖道:“大人真是福泽深厚;难道有得天下的福份?”他轻轻扇了自己一个小耳光;骂道:“想什么呢。”
黄二看的好笑;刚想问他;却见一队灯笼在黑暗中迤逶而来;当下凛然而伏;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这里是行院交界之处;行宫亦分内外;内里是太子住所;还有宫人;太监;隔着一道高墙;外头就是护卫的禁军;朝官等人的居所;太子在行宫;一样有正殿;读书办事用的偏殿;当然;游玩之所也很不少;草坪;山石;蜿蜒流淌的小溪;水榭楼阁样样不缺。
自然;那些小巧精致的建筑都修在内里;就在这一处宫墙的一侧;就是一处极大的假山洞群;由山洞直穿;再迅速穿过草坪;就是太子寝殿所在了。
这些东西;原本是极为机密;但万通欠了个人情;孙锡恩又以吹牛聊天的法子;把行宫虚实尽数套了出来;这么一来;这一次行动可就是便利极了。
“翻!”
尽管内卫已经在研究秘密行动时的手式;整个一套手语可以代替很多字眼;免得出声。孙锡恩等人也在事前突击学习过;不过;在两卫交接短暂的空当时;孙锡恩还是有力的低呼一声;在他的招呼之下;几个人影飞速穿过;然后铁索在极高的宫墙上一搭;只有短促的几声“嗒嗒”声响;然后众人便攀索而上;再翻过有着飞檐的宫墙;铁索也并不收取;只是留在墙的另外一边。
接下来;便是咚咚几声低声;四个人几乎是一起落下地来。借着山石的掩护;他们迅即潜入山洞之中;到这时;各人才都喘出口气粗浊之气来。
整个过程;其实也就是几息的功夫;在他们落地之后;两边的禁军才交接完了;传来一阵听不大真切的说笑声响后;两队禁军继续巡逻;整个空档也就是这一瞬之间罢了。
其实宫禁之中;防备倒比这里要松懈的多;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不少人打皇帝家私的主意;而且;历年之中偷盗宫禁财物的人还真的不少;得手的人更多。
到了清朝;皇权渐渐没有了威严;太监大量盗卖宫中文物古董;京城皇宫附近居然是大片的古董铺子;东西是哪儿来的大家都清楚;皇朝到了这种地步;也就真的离断气没几天了。
“走。”
在假山洞中休息片刻;孙锡恩等人借着夜色穿过长达百步的草坪;再绕过一道稀疏不密的竹林后;太子寝殿便赫然在望。
“动手吧。”
夜色中;孙锡恩的脸色狰狞可怕;但语气却是平稳如常;到这会儿;饶是黄二等人胆大如斗;也是禁不住手有些发抖。
天子为龙;亦是天上星君;哪怕是乱臣贼子;弑君之时也有严重的心结;从古以今;天子已经被神话多年;到了大明这会儿;君权至上已经非与古时相比;百姓心中;大明天子更是至高无上;不可侵犯。
今日此举;虽然不是要谋逆;但事同谋逆无异;一旦动手;则再无可回头之机。
“动手!”
看着黄二等人有些迟疑犹豫;孙锡恩不觉大怒;看着众人;他森然道:“到了这个地步还犹豫的;不是男儿汉子。”
“是;你说的对。”黄二原本就粗直蛮霸;一听之下;便将各人聚集起来的油筒拿在自己手中;沾到棉布之上;然后悄然洒在太子寝宫四周。
“哟;是什么人?”
太子殿前;当然不会没有守备。只是禁军到不得这里;太子虽然没有成年;还没有太子妃或是嫔妃;但身边伺候的宫女也很不少;内外有别;禁军也不能在寝殿四周巡哨;戒备的责任;则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宦官头上。
事实上;在宫中时;太子或是皇帝的寝殿内外都有太监伺候;哪怕是司礼监的太监;轮到当值时也是如此;宫中规矩;太监衣帽要挂在墙上;整理停当;一旦有事;则立刻穿戴整齐;除了这些;值宿太监们还有铜头铁柄的拂尘放在身边;紧要之时;可以当成武器使用。
这会儿;出声叫唤的是一个小黄门;一身青衣;戴着冠;眼看着黄二;手中铜拂尘一指;却是目瞪口呆;再也说不出话来。
第三卷夺门之变第二百九十八章火起
更新时间:2011…3…914:54:18本章字数:4900
“快杀了。”众人还有点犹豫;孙锡恩低吼一声;骂道:“****黄二;平时不是挺凶的样子;卵子呢;没带出来?”
黄二今天是有点缩手缩脚;他凶性虽足;在行宫这种场所;干的是谋太子的勾当;平时凶横的人;这会儿反而怕的厉害。
这会儿被孙锡恩一吼一骂;黄二凶性大发;上前一步;他动作也是真快;倒不愧是成天和武志文等保定来的老师打拳的主;小擒拿格斗的功夫;怕也是在锦衣卫中头一份了。众人眼前一花;黄二已经将那小…本文转自……黄门扼住;一手抱住对方的两臂前胸;一手扼住喉咙;几人就听得格格几声响;黄二将手一松;那小黄门已经转成一团;瘫在地上;已经是死的透了。
“早些往生吧;”黄二将手一合;喃喃道:“来生投个好胎;别他**再教人割了卵子去。”
“黄二;你这厮;”虽然情形紧张;还是有人笑他道:“怎么学这和尚样;你又不是头一回杀人。”
黄二跟张佳木前就是有名的凶人;打家劫舍的事也没少干;曾经在山东道上干过响马;玩过念秧;手头人命也颇有几条;今日如何;倒是少见。
“不知道怎么的;”黄二有点郁郁寡欢的道:“跟了大人后;杀人后反想说出个道道来。”
“别扯了;”孙锡恩也是过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宦官;再听听寝殿内里;亦无动静;不觉满意一笑;他道:“放好东西;淋好油;点火就走。”
这么一点功夫;另外一人也从寝殿另一边转了过来;胸前亦是挟了一人;到了跟前轻轻放下;却也是一个小宦官;看来;寝殿外头最近的地方;就是有这两个小黄门巡逻了。
在孙锡恩发令之后;其余诸人一起动手;七手八脚的把引火诸物放好;一边放;一边还得相度着与寝殿的距离;锦衣卫是要放火;可不是要把太子给烧死。
等诸事停当;孙锡恩亲自引燃手中的火折子;低弱的火苗照映下;各人只见他面色亦是铁青。黄二勉强一笑;道:“你也怕……”
还没说完;孙锡恩已经将手中火折子一扔;各人先是见得火光一闪;耳边又是传来轰的一声爆响;那引火物都是用油浸透了的;墙基等处又是淋了油上去;寝殿四周全是木质宫殿;因为毕竟是行宫;所以殿基不如宫中大殿那么巍峨轩敞。
“速走。”
一见引火成功;孙锡恩再一声号令;这一次却是如释重负;声音中已经没有刚刚的那种紧张了。
刚刚进来顺当;回去自然也是顺当;事情预先准备的充足;等真正办起事来时;一切顺的出奇;各人攀上高大的宫墙;回头去望时却已经看到大火升腾而起;寝殿四周已经有人大叫走水;再过一会儿;整个行宫就得大乱起来了。
“事成矣。”有人道。
“成了一半。”孙锡恩冷冷一笑;道:“咱们的事算是做完了;底下就是大人的戏了;演好了就成;演不好也是白费功夫了。”
“说的倒是。”黄二道:“不过好歹咱们是不负大人所托。”
孙锡恩也是一笑;拍了拍黄二的肩膀;道:“走吧;咱们去喝酒。”
“对;喝酒;我那里还有点猪头肉。”各人一边溜下宫墙;再绕过禁军巡逻的路线;盏茶功夫;便是已经顺顺当当的回到了自己所居的小院之前。
他们几人;全是锦衣卫百户的身份;虽然不能在行宫中有院落独居;不过好些个百户合居一处;却也是做的到的。
等各人推开院门后;孙锡恩带头;其余人等亦是立刻换衣;将各种应用物品归集在一起;预备一会连衣物一起销毁。
除衣之时;回首顾望;来时处已经大火冲天;宫墙原本极高;大约是普通人家院墙三四倍以上;饶是如此;那大火亦是远远高过宫墙;短短时间;火势已经烧了起来;整个行宫之中到处都是叫喊和敲锣打鼓的声响;很多人披衣而出;先是惊疑不定;接下来就是惶恐失色;各人都是看了出来;失火的竟是太子寝殿!
“喝不成酒了;”孙锡恩冷然道:“事还没完呢;要喝酒;得等天亮了。”
“喝早酒也不坏。”
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已经是锣声大起;不少军官披衣而起;甚至是赤身**从房舍中奔出;一见是太子寝殿起火;各人都是惊呼大叫;在高级武官的督促之下;所有人都是往着寝殿方向奔过去。
一旦太子烧死;所有从驾人员全部有罪;会有人论斩;充军;革职;再到罚俸;记过等等;谁也不想落个最重的处分;就算不充军革职;也是极大的错漏;这一生一世;也是不要想有什么机会升官了。
利益交关;实在是不需要怎么督促的。
一见孙锡恩等人还站在门前;几个军官边跑边穿衣;还向着他们挥手大叫道:“快些;太子寝殿着火了。”
“不知道是哪个混账弄走了水;”一个旗手卫的老熟人一边跑一边骂;看着这边锦衣卫等人;不觉笑骂道:“快些个;你们家大人可是住的挺近;还不赶紧去伺候。“
彼此出外差时;都是相识;所以对方才敢这么着;听着这旗手卫百户的话;黄二也只是一笑;孙锡恩却沉声喝道:“走;去救火。”
几人都是心怀鬼胎;刚刚在那边放火回来;换了衣服还没坐下;又得再往火场去救火;想起这尴尬处;连孙锡恩也是忍不住想笑。
好在他性子深沉;行事干练果决;有他镇着;其余几人也是不敢怎么着;只是老老实实的混在人群之中;向着火场处飞奔而去。
一路上全是衣冠不整的朝官军人;那伙詹事府跟来的文官一个个都是面色惨白;在禁军官兵的搀扶下才能勉强前行罢了。
要说救火;明朝宫中的规矩比宋人要落后的多;北宋时;有惨痛经历的火灾记录太多太多;一场大火;把枢密院带皇宫一半烧了个干净;民间被火者数万间;惨不可言。大抵是汴梁不大;居住着超过百万的居民太过拥挤;又是木制房舍;一旦起火;则有不可救之势。因为火灾的教训太过惨痛;宋人的火灾防患和救火措施倒是当时甚至数百年内最为先进;城市之中有水龙等大量的救火工具;也有铺军等专门救火的军队;一旦火起;太尉坐镇枢密;调兵马施救;井井有条;所以到南宋时;规矩详细;工具先进;载于史册的大火倒是少的多了。
明朝则不然;蒙古统治不足百年;但毁坏的东西当真不少;光是救火一条已经很是落后;皇宫大内;不过是摆点铜缸子应景;一旦火起;就是等烧光了事;最多做点隔断;不使火势绵延也就是了。
最著名的三大殿在明朝烧毁多次;雷击引火;或是看守不力等等;总之;极为惨痛。
这里是行宫;救火措施尚不及大内多矣;各人一边看着冲天的火头;一边都是想:“怕是完了蛋;这么大火;怎么救得出来。”
孙锡恩等人心里也是惴惴不安。
火;自然是隔了寝殿一些距离才点着;这是给寝殿内缓冲的时间;不然的话;就成了直接纵火烧死太子;什么事也不必提了。
除了点火外;适才扼死的小黄门也被丢在一处小房中;扔上些酒具火炉之物;救完了火;人家看了;只当是不慎饮酒起火。
前因后果;都算计的清楚明白;现在等待的;就是这一出戏的压轴出场的消息了。
张佳木顺顺当当的唱完这出戏;大家才算是真正能松了口气。
“救火;救火啊。”须女皆白的忻城伯赵荣就站在寝殿隔绝内外的宫门之处;大火燃起已经把宫门烧的噼里啪啦直响;火星跳的老高;溅在赵荣的中衣和头发上;老头儿却只是跳脚大叫;根本就不管不顾。
太子若死;他这个忻城伯多半就保不住;自己身家性命是小;先人血战经年博得的这个爵位却在自己这个不肖子手中失去;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火场之前;老头子几次要朝里头冲;却是被家下人拼死抱住。
富贵险中求;救出太子的好处大家都是想到了;火场之前;高冲入云的火光把人脸都照映的通红;火光之下;人心各异。
不少人跃跃欲试;不过;接近火场之时;就被火头燎的直步退后;稍微不小心些;就是在身上脸上燎出多少个水泡来。
更有不少宦官黄门想用水来熄火;但铜缸距离虽近;取水物却是根本未曾办得;就算有几个木桶;这么大的火势;几桶水泼上去就听得噗嗤连声;那火看上去却是烧的更加猛烈了。
“不成啊;”有人站在赵荣身边摇头道:“火太大;根本就近不得身。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是啊;”赵荣泪如雨下;在火前跺脚大叫:“怎么得了;怎么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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