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佳木现在好奇的就是,父亲这个幼军成员,究竟在当年,在永乐年间,在宣德年间,都做了些什么事,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至少,他知道父亲恐怕介入很深,立功也不小。
现在他住的那座大宅,也就是当今皇帝赐给的宅院,豪华阔大,根本不宜人臣所居。其实现在他查清楚了,这原本是座王府,是成祖年间修筑,大约是要给某个皇子或是王孙居住,很奇怪,并没有修在王府井一带,因为当时在那里修筑了几十座王府,用来给成祖众多的皇子和王孙居住,等他们长大之国就藩后再收回赐给别的王孙。但张佳木所居的这座王府并没有赐出去,盖好之后,根本就没有人来居住,空置闲废了几十年后,倒是当今皇帝又拿了出来赐给了张佳木。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光是这件事,就颇费人的思量了。
“大人,大人?”
“嗯,什么?”张佳木猛然惊醒,看看座下人时,都是用一种惊异的眼光看向自己。他微微一征,知道是自己想的太入神了,因此歉然一笑,答道:“刚想了一件事,倒是出了神了。”
他看到是曹翼在叫自己,再看看房中的油灯已经燃了一半,知道自己想事想的太出神,恐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想来,下头的人头一回见他如此,也是惊诧莫名吧。
“唉,有事说吧。”
张佳木也是有点心烦。刚刚是想把众人叫进来,借着这一次幼军营里闹事的机会,就便儿把军法理一理,再借着这一次的机会,挑几个人才,各施其才。
现在也没有心思理会了,只是趁着曹翼还在考虑的时候,张佳木向着陈逵道:“今晚的事,也不要追究了。我看,那个何遂中很不坏,以后就往军法官上栽培他吧。”
“是,末将也是这样想的。”陈逵很高兴,他这个副将和程森不同,程森主战术战略的讲授,也管装备军饷什么的,平时的训练和人员管理都是陈逵。
这自然也是张佳木的安排,因为此类的事情最容易掌握全军,不是名义上的,而是真正的掌握军中实权。
张佳木虽然是提督,而且军中将领多是他的亲信,但锦衣卫那边毕竟事多,他没有办法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幼军那里。陈逵这样的将领必须要总领全局,绝不能把实权落在外人手中。既然如此,他对下面的这些幼军将士自然是极为了解,而且爱才之心人皆有之,大约人处的时间长了都会有感情吧,陈逵刚刚一直也是悬着心。
“至于金千石,”张佳木沉吟道:“他胆色很好,而且心细。我看……嗯,等一阵再说吧。”
各人听他说到最后,却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觉有点愕然。
其实金千石确实是胆大心细,刚刚面争之时,他不停的调停着何遂中等人的说辞,尽量把事情往喧哗上引,可能,他也是听出了张佳木的意思,所以才会有那样的表现吧。
原本张佳木要提拔这个少年到中军,将来再任用在锦衣卫里,不过想想拔苗助长反而不美,所以话到嘴里,却是又退了回去。
各人不明所以,张佳木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淡淡道:“小曹,说说你的事吧。”
曹翼为人忠诚勤恳,而且勇武过人,只是心思没有庄小六动的快,嘴更没有庄小六油滑,是个很木讷的人,若是不然,张佳木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了。
他想了半天,才慢吞吞地道:“大人,御史姓李,是曹吉祥公公的义子,在都察院里这厮的名声也不大好,毕竟,拜太监当干爹,这个御史的风骨就是有限的很了。”
“哦,原来如此。”
去城里问曹铎意见的人一直没有回来,张佳木心里也大约知道曹铎的态度是怎样了。自然,公然反对去找御史的麻烦是说不过去,不过说支持的话也是绝无可能,所以曹铎干脆避而不答,根本不加理会。而报信人为了等回信,也只能呆在那边一直不回来了。
没有回答,就是一种无声的回答。
张佳木冷笑一声,却也是有点难以措手之感。最近朝局稳定,他也是把精力全部用在了农庄和外围组织的建设之上,要是这会儿和曹太监公然翻脸,恐怕很多事情就不得不防一手,精力就很难全用在外头了。
但事有利有弊,既然和曹吉祥终难和平共处下去,不妨试试他的底线,看看这一阵子一直不温不火,好象消失了一样的司礼太监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不是也很好?
“大人?”
“既然他是都察院的监察御史,不在城中供职,跑到城外来干什么?”
“可能是出城看看庄田吧。”曹翼答道:“听说全家老小都在城外的庄子上,摆着全副仪仗,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王就撞上去了。说来,打二十板子是没有错,这个御史把他又丢到河里去,实在是过份了一些。”
这个御史既然是依附在曹吉祥名下,甚至拜了这个太监当干爹,那么显然也不可能是什么清官,出城看看就在收获的庄园,也是人之常情。
“他在庄上的名声怎么样?”
曹翼皱眉道:“也不大好。这厮喜欢摆排场,虽然只是个从六品的官儿,但排场大极了。每次出来都是全副的执事,人家跪的迟了,就一定要挨板子,不摆香案也要打,伺候的不周到了也要他。他的庄客,不知道受了多少气,真是有冤也没处伸去。”
“这也没有什么,不少田主都是这样。”
“对了,他的两个儿子就是混蛋了,听说逼jian了不少佃户的老婆,因为不是玩的黄花闺女,还会给点银子什么的,所以人家受了气也只能忍了,前年吊死了一个女子,也被遮掩下来了。”
“是么?”张佳木眼中精芒四射,站起身来,冷笑道:“教子如此不严,这样看来,李御史就是失败的很了。”
“是的,大人。”曹翼毕恭毕敬的说完,躬身而退,等他出来之后,也不禁在额头上抹了一把,在灯火下一看,全是大滴的汗珠。
“怎么样?”
有个弟弟在幼军中的直卫问道:“大人会怎么处理?”
“看吧。”曹翼冷笑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第三卷夺门之变第二百七十五章出操
更新时间:2011…2…1914:10:44本章字数:3395
曹翼的判断是对的,毕竟他在张佳木身边很久了,尽管没有别的部属那么机灵,可毕竟也并不蠢。
在五更左右,确定已经等不到曹府的回音之后,张佳木照例清晨起身,任怨不在,他还是简单的打了一会拳,等身上微微发汗之后才停止。这样精神已经振奋很多,但看看远方天际时,启明星仍然很亮,到这会儿,幼军的将士们才陆续起身,开始集结成队列,在校场上集合,准备跑圈。
早晨起来,先涮牙洗脸,然后整理军容军纪,接着列队长跑,这种最简单的训练在幼军中也坚持了很久,从陈逵以下,都是对张佳木规定的训练方法极为推许。
最少,跑圈,排队吃饭,凡事报告,还有队列和器械训练,这一套方法在坊丁队就试过,有过经验的人很多,全套推行下来效果极好,也是幼军短短时间就凝聚军心的重要原因。
有很多时候,人很难理解,为什么简单的队列训练就能激发人的集体荣誉感和自信心,也激发出一种傲气出来。
现在普通的幼军回家都有一种军人气质,尽管年纪都不大,不过如果一群幼军出门的话,还是会引人瞩目的。
张佳木毕竟是幼军提督,这自然也是算在他的功劳之上。
曹铎回家不愿理事,也是因为不愿沾这种光,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这支精锐完全落入别人手里,所以眼不见心不烦吧。
“大人!”
“见过大人!”
尽管有不少幼军都在昨天受仗,或是被鞭打,也有一部份还在禁闭室里,不过出来早操的将士倒全部是精神十足,一个个气宇轩昂,精神十足的样子。
“年轻就是好啊。”
就算是众人瞩目的中心,张佳木也忍不住如是想。
虽然他自己也就刚过弱冠没几年,不过看着这些少年时,却还是忍不住有说不出的沧桑之感。可能,担任锦衣卫的职务,原本粗陋的皇家鹰犬已经往着正式的充满着暗黑特质的特务组织过度,从组织形式到工作的重心已经完全的特务化,虽然是他一手打造而成,但自己反思之时,也是有着说不出来的疲惫和困倦吧。
“大人,你真辛苦啊。”
普通的幼军将士不敢说什么,不过在陈逵和程森等人也起来带操时,底下各伍长和小旗们已经整队点名,程森用极为吃惊的口吻向着张佳木道:“末将真没有想到,大人居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是么?”张佳木笑了一笑,道:“我是习惯早起了,先父在时,我若是到了时辰不起,一桶冷水就浇上来,不管是冬天还是夏天。”
“呃,”程森没想到张佳木也会用这种说家常的口吻和他说话,一时有点愕然。倒是陈逵上前接道:“老太爷当年这么对大人?怪不得大人一身好武艺!”
“是啊。”张佳木感慨道:“家大人当年对我要求甚严,现在不是我自吹,武艺可能还有不少人是我的对手,要说起骑射本领,恐怕能在我之上的已经很少了。”
当年张佳木拜业于哈铭,这个蒙古人本事也很高明,把他的马术射术调教的一流,本身的底子就好,身体亦强,这么多年下来努力不废,自然也就比普通人强过太多。眼前这些人都是见过他击败曹铎的那一场比试,回身一箭,身形控制,对马的操控,射法准头,缺一不可。所以就算曹铎是极为心高气傲的人,经此一败以后,也是在张佳木面前再也强横不起,这个坐营官坐不得营,对幼军的控制牵制形成虚设,也是那一场张佳木教他败的太惨的原故了。
张佳木“自吹”的时候很少,有这种机会,各人自然也是赶紧跟上,虽然陈逵等人还不至于用奉迎这种办法来邀宠固位,不过也还是跟着很多将官说了好一通奉承的话。
好在,说张佳木武艺高强,京城内无有敌手,大约也不是件太吹牛的事吧。
“好了,”张佳木笑一笑,止住众人的吹捧,向着陈逵和程森道:“我的意思,两位将军大约也懂了吧?”
“是,懂了。”程森笑道:“末将要请大人原谅,以后也会按着大人的吩咐办事的。”
前一阵子,程森因为自己不是嫡系,说话反而容易一些,于是上了一个说帖,正式提起,说是幼军的训练过严,不少将士觉得太苦。而且程森也觉得,幼军将来是要解散的,只是为太子培养嫡系,似乎没有必要搞的太苦。
现在张佳木以身为教,说出的话来情理俱备,程森心里也很敬服,说话时的态度也大有转变,他这么一来,倒是教旁边不少人觉得很是诧异。
大约程森这种老油条也看出来张佳木的权势只会增长,所以也有投kao之心了吧?
在场不少人可能都是这种想法,程森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张佳木的话深入浅出,极为合理。程森原本是为幼军着想,现在还是如此,既然是为了这群孩子着想,别人的想法如何,倒是不必太放在心上就是了。
“叫他们出操吧,”现在已经点名完毕,幼军是三百六十余人成一方阵,正好是三个百户,每千户下设副千户数人,帮同百户统管方阵,五千余人的幼军分成十余个方阵,站在诺大的校场之上,只是把校场占了一个角落罢了。张佳木已经歇息过来,刚刚打拳的汗抹干净了,换了一身袍服,气定神闲,向着陈逵和程森吩咐道:“叫孩子们先出操,我去料理昨天的事。告诉他们,晌午之前,一定给他们一个交待就是了。”
“好,遵令。”
南苑的大,是没有进来过的人难以想象的。光是这一个官厅就是五楹深广,然后是高可数丈的将台,校场足可容纳数万人而不嫌拥挤,到处都是大片的草坪和千奇百怪的树木,还有隐藏其中的亭台楼阁,有不少珍奇异兽也养在南苑之中。
这里大约就是明朝帝王能出城最远的地方了,所以经营的很不坏。
不过,几十年后,皇帝除了祭祀时之外,只要出宫就会被言官阻止,因为会扰民,所以从武宗之后,世宗几十年幽居深宫之内,神宗除了早年会出城祈雨,或是到南苑玩一玩外,剩下的三十余年几乎就在深宫里没有出来过。
南苑这里,后来荒凉的不成模样,想想也让人觉得凄凉。
明朝的帝王在享受方面,可以说是超过前朝,因为很多供给是没有节制的,只要帝王想要就一定会达到目的,虽然金花银少,但每年的宫廷用度用实物供给,总计得有五六百万一年的开销,这个数字算是很豪气大方了。
宫廷里头,几万太监宦官,还有好几千的宫女,皇城面积是清朝的十倍以上。
不过,要谈起自由来,可能明朝的皇帝还不如一个普通人吧。
随着张佳木的吩咐,校场里响起了腰鼓声。
用这种节奏分明的鼓点来指挥队列前进的脚步是最好不过了,反正到目前为止,张佳木没有发现比腰鼓更好的办法了。鼓点声明快响亮,方便操控队列,毕竟是好几千人,而且是之前没有受过正经队列训练的几千人,能在短短时间内达到现在的成绩,不额外想些办法是绝对不行的。
尘飞土扬之中,五千多幼军十几个方阵鱼贯而出,接着就分成纵队,然后沿着一条道路开始跑圈去了。
这种生活,张佳木看着倒是眼馋了。其实他记忆之中,小时候就是这种集体生活,排队,报名,然后跑步……只是现在想想,已经是恍如隔世了。
“曹翼,”等幼军出操之后,张佳木身边就只剩下自己人了,把曹翼叫过来之后,张佳木笑道:“走吧,你去把昨天的事给了结了。”
“大人,”曹翼兴致勃勃的道:“如何料理这厮?是抓回诏狱,还是就地责打,要不然,宰了他算了?”
锦衣卫办事已经竖立起了权威了吧,张佳木当权之前,锦衣卫被文官和勋戚,还有太监们压的动弹不得,指挥使被打死,东厂凌驾于锦衣卫之上,所以校尉们就和小媳妇一样,现在,好歹是熬成婆了。
“那怎么可以?”张佳木似笑非笑,反问道:“他好歹是个御史,是朝廷命官。”
曹翼扁了扁嘴,不等他说出来,张佳木便又道:“就算是个小官,不过,好歹他也是曹公公的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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