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这一双眼睛,柱子总觉得格外熟悉,这女子给他的感觉,也极为亲切,似乎认识了好多年一般。
“我认识你吗?”柱子一开始都吓僵了。
那女子只是微笑,两只手扶在他膝盖上,把脑袋搁在双手上,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是谁?我见过你吗?”柱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女子的头发。
女子的头发色泽也和普通人不同,有些发黄,摸起来却极为舒服。
轻轻摸着女子的头发,看着那双似乎会说话的眼睛,柱子就忍不住开始问道:“你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你会说话吗?”
黄衣女子只是微笑。
“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寡妇……而现在这个寡妇,又要和我的好兄弟,我的好大哥结婚了……”柱子不知不觉起了倾诉的**,把自己心中的诸般苦闷都说了出来。
说着说着,他就忘了时间,偶尔低头和黄衣女子对视,就觉得得到了安慰,心中说不出的宁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膝盖上的黄衣女子挣扎了起来,他刚想要说什么,就看到黄衣女子转身就惊慌地跑走了。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你住在哪里?”柱子连忙站起来,那女子跑的却出奇的快,不多时就消失在一块大石头后面。
“唉……”柱子叹了一口气,就看到大石头后面,细腿颠颠地跑过来。
“细腿?你怎么找来了?你刚才看到一个女子没有?我跟你说啊,刚才有一个好漂亮的女子在这里,美得跟天仙一般……”
细腿只是眯着眼睛听着,欢快地跑在柱子的身边。
一路述说着,带着细腿回到了家里,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娘,我不是说你不要做饭,放着我来吗?”柱子埋怨道,他是一个绝绝对对的孝子。
“我又没病了,啥不能干?”柱子娘从厨房里出来,却是又道:“不过今天的饭不是我做的,之前我从房里出来,看到一个黄衣服的姑娘在做饭,我问她是谁,她总是不答……柱子啊,你告诉娘,是不是你找来的小媳妇?”
“黄衣服的女子?”柱子大惊,连忙冲进厨房里去,哪里还有人影。
“看啥看?人家早就走了,饭都凉了,我又去热了热,你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和黄衣服的姑娘一起出去了?你告诉娘,娘看这个姑娘不错!”柱子娘充分发挥自己大妈的风范,一瞬间就问出来几百个问题。
“我哪里知道她是谁……我……我……”柱子气恼不已,不会是谁专门来耍他的吧。
不过一个漂亮的女子,干吗要耍他一个大老粗呢?
“好啊,你还不说!你如果不说,今天就不让你吃饭!”柱子娘却是生气了,扭着柱子的耳朵,转了好几个圈。
天底下当妈的,扭耳朵的功底都是一等一的厉害。
“嘻嘻……”门外传来了一阵轻笑声,柱子转头一看,看到那黄衣女子在门外掩口笑了一笑,柱子连忙追出去,却看到细腿正在对着门外狂叫,柱子追出门去,哪还有丝毫黄衣女子的踪影?
“人呢?人呢?”柱子娘比柱子还着急呢,追出来一看,不见了人影,顿时又把儿子当做了撒气桶,在柱子宽阔的背上擂了两拳,道:“你个笨孩子,我咋就生了你这个笨儿子啊!”
柱子抓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柱子娘突然又害怕了,道:“不会是黄大仙显灵了吧,不行,我要去到大青石神君那里烧柱香……”
“娘,这大白天的,哪有什么黄大仙。”柱子拉住娘,道:“一定是谁家的女子捉弄我呢,咱们先吃饭!先吃饭!”
第九十三章:一顿午饭引血案
吃了几口,柱子咧了咧嘴,道:“人长的倒是漂亮,就是做饭还要练练,这样的手艺可进不了我家门。”
“人家舍得嫁给你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柱子娘又擂了他一拳,帮细腿倒了一些饭菜,道:“来,细腿也多吃点。”
细腿本来支棱着耳朵呢,这会耳朵也耷拉下去了,无精打采的。
晚上,子柏风进了屋,看到饭菜已经摆上了,就等着他开饭呢。
“咦,今天这饭谁做的啊,真难吃。”
“不是我做的,我回来就做好了。”子坚连忙澄清。
“是二黑你做的吧,婶儿和爹都做不了这么难吃!”子柏风指责二黑。
“我就会熬米粥。”二黑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
“我做的,我做的!”小石头见没人承认,立刻举手表示愿意为此次事件负责。
众人都白他,这小家伙还做饭?不把自己点着了就算是好的了。
“我也没做。”看众人怀疑的眼神,燕吴氏连忙澄清,都已经接受了聘礼了,燕吴氏也不矫情,直接就过来一起吃饭了。
“那是谁做的呢?”众人百思不得其解。
子柏风突然奔出去,去看自家的水缸。
“看水缸干吗?”子坚和燕吴氏都在用看“傻儿子”的目光看着子柏风。
“我知道,我知道,我家一定是也有田螺姑娘了!”田螺姑娘的故事子柏风给学生们讲过,讲完之后,小石头还特意从田里抓了一些田螺放在水缸里。
不久之后这些田螺就把自己做成饭,喂了小石头的肚子了。
“什么都没有……”小石头也跑过去,踮起脚尖,趴在水缸上向里看去,缸里的水映出了他圆溜溜的大脑袋和刮得铁青的头皮,水缸清澈见底,只有小鱼丸翻着肚皮,沉在缸底,一沉一浮,在里面睡觉呢!水缸清净阴凉正好眠。
不是田螺姑娘,那是谁呢?
子柏风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
子坚和燕吴氏的大婚在九天之后,据说燕老五翻了黄历,那天就是好日子,不过子柏风就看他两眼一翻定了日子,压根就没翻过什么黄历。
这九天的时间,可是一点也不轻快,需要准备的事情太多了,子柏风一家子都忙碌不堪,有好几次都忘记了做饭,但是到了饭点,却发现饭菜都摆在桌子上了。每次都变着花样做,就是……还是一样难吃。
而且遇到怪事的还不只是子柏风一家,这天小坨子苦着脸捂着肚子来找子柏风,说是找先生借个点心压压肚皮,今天的午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这些日子里,小坨子胆子比往日里大了许多,他是同龄人里学习最刻苦最认真的一个,或许是学业上的成就让他有了自信,做事不再小心翼翼,走路也不贴着墙根了,更不会再动不动就哭。好几次子柏风看到小石头悄悄抄小坨子的作业,还悄悄把自己的玩具送给小坨子想要收买他。
子柏风就当没看到,这种年龄的小孩子,课业其实并不重要,小石头其实很聪明,就是不愿意写作业,除了疯玩疯跑,时间都用在看子柏风编撰的连环画上了。小坨子则是颇为自律的那种,有点像是以前子柏风的性格。
现在村子里都开始叫小坨子小秀才了,都说老坨子生了一个好儿子,让老坨子整天笑得合不拢嘴,上山寻玉,下山卖粮都更卖力了,说要给小坨子日后赶考攒盘缠。
依稀之间,子柏风又看到了一个翻版的自家守财奴老爹,情不自禁为小坨子日后的悲惨命运默哀三分钟。
子柏风这里有许多的点心,众人都是知道的,子柏风把这些点心当做上课时的奖励,下课了也会分给学生们,大小都有。小坨子学习好,所以点心经常管饱,说来借点心,也名正言顺。
送走了小坨子,子柏风在门前树底下一站,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小家伙跑来“借”点心压肚子了,显然也受到了难吃午饭的摧残,一个个苦着小脸,抱着肚子,皱着眉头,活像一个个小老头,子柏风数了一数,心中更加笃定了。
细腿生下来的一窝小狗,让整个村子里的村民们抢了一个空,除了小石头留下的两个,给了秋儿的一个之外,剩下的分散在村中各家各户,都想养出来个和细腿一样优秀的寻玉犬。
这两日村里都在忙碌秋收,细腿没有进山,就每天东跑西颠,给这些小狗挨家挨户喂奶。
这天,细腿刚刚喂完了小石头的大山小山,左右看了看没人,贴着墙根就进了子柏风的家门,一溜烟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就响起了切菜烧火的声音。
子坚从外面忙活完回来,看到厨房里又升起了炊烟,顿时加快了速度,快步走进去,打算看看到底是谁在做饭。
谁知道刚进去,就听到里面子柏风愤怒的声音:“我真的已经受够了!你知道每天被逼吃这样难吃的东西有多痛苦吗?乖,听我说,真的,只要你不做饭,我们还是好朋友!你就是不听劝是不是?你就是不肯放手是不是?我可真的要翻脸了,我真不该……”
“柏风!”子坚听到子柏风和人起了冲突,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厨房里。
“怎么了?”子柏风无辜地抬起头来,看着子坚。
细腿在他腿边蹲坐着,歪着头看着子坚,也是一脸无辜。
“你在跟谁说话?是谁在做饭?”子坚低头一看,灶膛里的火还没熄呢。
“没有啊,我也是想要看看是谁在做饭,谁知道没人。”子柏风装无辜。
“那可奇了怪了。”子坚狐疑地看着自家儿子,“难道真是黄大仙?”
子坚摇着头出去了,细腿连忙趁机开溜,逃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子柏风比划了一个枪毙它的手势,它顿时低下脑袋,夹着尾巴灰溜溜逃掉了。
“不要怪我,我再吃这种饭,真的要死了……你还是祸害柱子叔去吧,他身体壮,吃得消……”子柏风对着细腿低落的背影双手合什,默默祷告。
小青从角落里游出来,瞪着两只金黄色的眼睛看着子柏风,然后亮出了雪亮的毒牙,充满威胁地靠过来。
“小青你要干嘛?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难道我们不是好朋友了?你……你不要过来……你再过来我就要叫了啊……不要,不要!救命啊!”子柏风惨叫起来,“啊,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再也不偏心了,我也教给你,啊——”
子坚正在天河里洗脸呢,听到子柏风的叫声,无奈地摇摇头,情不自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样的生活,真好,真幸福。
……
非间子喘了一口气,血污沾满了全身,三个白袍修士倒在他面前,皆已身死。
数月前,他也像这些修士们一样,一身白袍,宛如山巅白雪,纤尘不染,出尘逍遥。
而现在,他已经换下了那身道袍,一身灰色粗布衣服,面上也染上了风霜之色。
只是山巅白雪,染黑便再也无法变白,而此时的非间子,却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即便是污垢染身,一阵疾风骤雨之后,也依然能够恢复清白。
就像是他的道心。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他的道心先是受创,然后是裂纹,最后是破碎,而现在,他其实应该已经死了,因为他的道心已然破碎。
但就像是种子破壳而出,在那破裂的道心残渣之下,又有一颗道心坚定地生长出来。
心若铁石,心不死,人就不死!
原来他的道心就像是一颗水晶,虽然通透,却脆弱。
而现在,他的道心却像是顽强的种子,虽然易损,却不论什么样的损伤,都能够恢复过来。
那束缚他的,却成了他的道心的养料。
修道先修心,但是修心之后呢?世人修仙,都是夺天地之灵。
而他,现在却突然发现了心中的那一点点灵性。
不是灵气,而是灵性,气易散,性不灭!
这点点的感悟,让他有了一点点的进展,进展虽然少,但这确是在灵气匮乏的山下所取得的。
他把自己的这些发现,告知了自己的师侄门,但是此时此刻,也只有一名师侄有了些许的体会。
其实这也难怪,如果非间子没有亲历过鸟鼠观的大变故,他能够体会到那细微的差别吗?
不能!
伸手入怀,一枚简简单单的簪子就在左胸,那是师兄发髻上的,在师兄死去之前,悄悄给了自己。
师兄!你的期望,我再不会辜负!
在三名修士之间,还坐着一名红发黑须白衣的瘦长男子,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非间子,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他全身染血,眉头紧皱,问非间子:“你为何要帮我?”
三天之前,他被三名修士追杀,慌不择路之时,却撞上了非间子等人,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这位同样是人类修士的少年,不但没有帮三名修士杀自己,反而帮自己杀了他们。
为什么?非间子的手没有收回来,依然在轻轻摸索着。
在师兄的发簪旁边,还有一根轻若无物的灰白色羽毛。
鹤兄!
第九十四章:一把软刀割心肉
只可惜,幸福的生活,总不是主旋律。
之前子柏风曾经担心过的,小石头的叔叔和舅舅们,终于找上门来了。
当初小石头的父亲因为打猎受伤去世时,他的两个叔叔就在二婶的教唆之下,迫不及待地把小石头和燕吴氏赶出家门,瓜分了自己大哥的家底。
当时下燕村的日子还没现在这么艰难,还是远近闻名的玉村,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
但又过了几年,下燕村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小石头的二婶就撺掇着他的两个叔叔去蒙城左近的一个镇子上讨生活去了,这几年都一直很少回来。
但是,当子坚拎着厚礼向燕吴氏下聘礼之后,他们回来了。
小石头的父亲曾经是村子里年青一代最好的猎户,长的是人高马大,他的两个叔叔也是彪壮的汉子,在镇子上干的又是粗活,远远一看活像是两尊门神一般。被他两个叔叔夹在中间的是一名红裙绿袄,尖嘴猴腮的女子,这就是小石头那难缠的二嫂。
敲开了燕吴氏家的门,二婶直接一巴掌打了出去,怒道:“你个不守妇道的浪蹄子,谁许了你改嫁了?你生是我们燕家的人,死是我们燕家的鬼!”
这一巴掌打在了燕吴氏的脸上,顿时把燕吴氏打倒在地,这个干瘦的尖酸婆娘,不知道什么地方来了一把子力气,燕吴氏的半边脸都肿了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打人!”子坚闻声赶过来,一把推开了二婶,想要把燕吴氏扶起来。
“这就是你这个浪蹄子养的野汉子吧!难怪我大哥死得那么蹊跷,原来是你勾结野汉子害了我大哥!”石头二婶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坏心眼,屎盆子扣得那个快啊,目不暇给。
“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