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卧没有继续说下去。
正所谓灯下黑,其实何须卧心中,也有些动摇了,这件事太大了一些。
“柏风,我明白你的顾虑了。”他沉默了很久,把内心的情绪平复了下来,这才对子柏风道,“奕博昆有没有问题,我会证明给你看。”
“别去。”子柏风一把拉住了何须卧,“绝对不要冲动,去找奕博昆对峙,如果他真的是九婴的人,真的会非常危险。何兄说你不知道,我相信你,我只是想要提醒何兄,一定要注意奕博昆,不要疏忽大意。”
何须卧不说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子柏风的话。
齐寒山和邢曲浪对望了一眼,两个人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不该劝何须卧,生怕激起了他的逆反心理。
“送我回去吧。”何须卧道,子柏风有些无奈,他知道,不论今日之后,到底事情如何,他和何须卧之间,终究有了隔阂。
但是,这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何须卧如果莽撞行事,会不会遇到危险。
“何兄,别冲动,千万不要冲动。”子柏风道,他有些后悔直接问何须卧了,但是如果不问,他却无法心安,“九婴的人极度危险,善于伪装、刺杀。他们不但暗杀了被囚禁在刑部监狱的李青羊,千山身边最亲近的一个下属,竟然都是九婴的成员,更是曾经有人伪装成我,刺杀千山,这其中的凶险,何兄你可曾想过?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说不定这消息都传不到我的耳朵里。”
何须卧喘了一口气,他本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当初加入丹桂盟的时候,只当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另类小圈子,却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卷入这样的事件当中。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子柏风,这一刻的何须卧,失去了之前的潇洒与自信,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子柏风握住何须卧的手,苦口婆心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何大人,提防奕博昆,不要给他可乘之机。保护好自己,不要到危险的地方去,也不要做危险的事,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好吗?”
子柏风其实也在意气用事,因为他甚至不知道何大人是否可信,说实话,他连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是不是可信都不知道。
可他愿意赌,如果他连这些人都无法信任,那么在西京,又有谁可以信任?
齐寒山等人在旁边看着,此时此刻,心中都诸般感慨。
同为丹桂盟的成员,曾经他们一起指点江山,甚至他们的心中,还有着隐约的优越感,毕竟子柏风他没有高贵的姓氏,没有深厚的身家,也没有广阔的人脉。
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发现,原来是这个在他们这个群体中,出身最低微,年龄最小的人,在保护着他们。
与眼前这个少年一比,他们就像是温室里的花朵,甚至连风吹雨打,都经受不起。
终于,何须卧被子柏风的诚意打动了,他点了点头,道:“好,我会悄悄试探一下我父亲。”
“何兄。”子柏风深吸一口气,何须卧毕竟还是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我会悄悄调查一下,到底奕博昆有没有做过什么。”齐寒山道,他是刑部出身,刑部有些卷宗记录,是别的部门没有的。
“千万注意安全。”子柏风道,“我子不语,在这里谢过各位了。”
“谢我们做什么?”邢曲浪苦笑,“这西京,也是我们的西京。”
“子兄,我能帮什么忙吗?”迟烟白问道。
“你别给别人添乱就好了。”迟烟紫打了迟烟白的脑袋。
“马上就要会试了,你们也别总是考虑着这些事,这西京啊,不但是我们的,也是那些大人们的,该让他们头痛的事,总也要让他们头痛。”迟烟紫打完了迟烟白,又回头教训众人,这些大男人们啊,总觉得这世界离了他们就转不了,却不知道这世界离了谁,都不会不转,“若是会试和殿试考不好,我看你们怎么办!”
“确实。”齐寒山苦笑,有些时候,他们就觉得自己要胸怀天下了,谁想到自己的这一间屋子,还没扫呢。
子柏风也苦笑不已,他这边还和颛王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赌呢,颛王不知道拿到控制权对他的意义有多大,那控制权除了在他的手中,其他在任何人手中,都完全不同。
而想要拿到这控制权,也就只有成为会元。
众人相视苦笑,都突然有一种从云端跌落凡尘的感觉,刚才还是忧国忧民的大英雄,现在突然变成了为成绩苦恼的小书生。
“唉……”齐寒山突然叹口气,然后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起来,沉重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我犹记得当初和子兄一席话,让我胜读十年书,今天咱们来到这般冰雪世界之中,不如再来个读书会,讨论一番。”
“我们来包揽会试的前五吧!”迟烟白举手。
“是前六!”迟烟紫又打了他一下,迟烟白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我忘了数自己。”
“这才像是我们这个年龄应该做的事。”邢曲浪也笑了,“想要操心那些国家大事,日后还有几百年的时间要让我们烦心呢,今天我们还是先想点开心的事吧。”
子柏风笑了,道:“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天我可是带了好酒……”
“子兄的好酒,那我可要真的尝尝……不是吧,桂花酒?”看子柏风转身抱出一坛酒,刚刚拍开泥封,一股桂花的清香就飘了出来,凛冽的寒风,顿时变成了馥郁的香气。
“正是,桂花酒。”子柏风笑了,“你们不知道,上次我去蛮牛王府上……”
子柏风把蛮牛王当时的表情动作活灵活现地形容了一遍,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哈哈大笑。
举杯碰盏,觥筹交错,一切似乎都没有发生过,但是每个人心中,都被种下了一道浓重的阴影。
可再浓重的阴影,也掩盖不住桂花酒的清香,何况是这样绝品的桂花酒。
“认识子兄,真是我这辈子第一幸事。”何须卧本就是一个吃货,此时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叹了一口气。
“来,喝酒,说那些矫情的作甚。”迟烟紫颇为豪气,站起来帮众人斟酒,然后举起杯子,道:“来,干了,为我们一个月之后的会试,先来场庆功酒!”
“干!”
六只酒杯碰在一起。
附近不远处的一处雪窝里,一个中年人捂着肚子,强忍着腹中蠢蠢欲动的酒虫要造反的冲动,吞咽着口水。
他奉命保护子柏风,谁想到子柏风的云舟竟然那么快,又是在水下潜行,一路上紧赶慢赶,还是追丢了,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些人,谁想到刚刚潜藏下来,就看到这些混蛋在喝酒。
“老子也想喝啊!不要把老子当做那些保镖,无视老子啊!这活不能干,不能忍啊!”他心中腹诽着。
“我回船上再那些吃食。”子柏风站了起来,端着酒杯走了出去,就听到身后迟烟白在大叫——这家伙向来没有好心眼儿:“快,趁他不在,咱们多分点喝。”
走到那雪堆前,子柏风把手中的酒向雪堆上一放,转身走向了云舟,口中似乎在喃喃自语:“请你喝。”
雪堆中,中年人愣住了。
第273章:一剑来自九天上(文字)
273
“这活不能干了!”花前月下,夜色中的皇宫格外沉静美丽,但是坐在桌子前对饮的俩人,却有点破坏气氛。
中年人猛然摔下了杯子:“你跟我说不过是保护俩小子而已,我当时也就觉得能成啥事?啊?你说?能算啥?我什么人没保护过?俩臭小子,还没我家孩子大?唵?”
“结果呢?老子拼死拼活,累个半死终于追上他们了,还被他们羞辱!”中年人气急败坏,指着自己的脸,“你看这大耳光子甩的,我的脸都肿了!我说老大,这不只是在打我的脸啊,这还是在打你的脸啊!这不能忍,不能忍啊!”
“那个子柏风,他以为他是谁啊!还请我喝?我是那种人吗?我的职业道德难道那么经不住考验吗?”中年人气得站起来,吱溜一声喝干了手中的酒杯,“请我喝,请我喝我就喝啊!我老巩什么时候保护一个人,还被人发现来?发现我你就……你就发现我吧,你干嘛揭破我啊!可把我气死了!我真想跳出来给他一脚!”
“嗯……”坐在中年人对面的定然就是禹将军,他点点头道:“我试过了,脚感不错。”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中年人:“然后呢?”
“然后我就喝了啊!”老巩一脸迷醉的神色,“你不知道那酒有多好喝……唉,唉……太好喝了……”
就算是一向以严肃冷静的面孔示人,禹将军也有一种翻白眼的冲动。
你妹啊!有点节操好不好!你怎么说也是有着五品官阶的大内侍卫,别那么丢人好不好。
“放心,我动作很快,绝对没人看到。”老巩拍拍肩膀。
禹将军叹了一口气,道:“我还是喜欢执行任务时的你。”
至少没那么多的废话。
不过他倒是了解,做他们这行,执行任务的时候,成天成天不能说话,有些人就此真的沉默寡言了,而有些人则是趁能说话的时候,成败上千倍地说回来,眼前这位就是后者。
“好了,少贫了,那俩小家伙怎么样?”禹将军问道。
“子柏风睡了,落千山也回家了,我留了俩兄弟在外面守着,自己回来歇歇脚。”老巩道。
今天一天,他的脚都快跑断了。
做他们这行,习惯了餐风露宿,也习惯了按照目标的作息来生活,什么苦都受的,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
禹将军点点头,拍拍老巩的肩膀,道:“老巩,这俩孩子都很重要,非常重要,我就把他们交给你了,别大意啊。”
“我晓得。”老巩点点头,干脆端起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一抱拳,转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禹将军看着他的背影消失,久久不语。
都水府,子柏风的书房里,灯一直亮着。
七八个文书也没有回去,还有十来个差役,也都一直在待命。
子柏风和小盘两个人,正坐在书桌前,一张张查看记录,然后对照记录,在一张绘有西京地图的纸张上标注出来。
外面院子里,堆放着很多的文书,这是这些年来西京的维修记录,就连库房都堆不下。夜晚更深露重,几个差役找了油毡把这些文书罩了起来。
几个文书和那些差役都快要累瘫了,才能跟得上子柏风和小盘的速度,他们真希望子柏风能够停下来,休息一下。
子坚和子吴氏两个人从后院走过来,子坚端着一锅热乎乎的银耳莲子八宝粥,子吴氏盛上了,一一分给文书和差役们。
“柏风,还不休息,明天也来得及。”看子柏风三两口就喝完了一碗粥,甚至没感觉到烫,子坚有些心痛,道。
“时间很紧了。”子柏风摇头,整个西京实在是太大了,谁也不知道九婴的人到底准备的怎么样了,如果他们真的开始那个所谓的“大计划”怎么办?
子坚知道说服不了子柏风,只能摇摇头,叹口气,道:“我也帮忙吧。”
“爹,你回去休息吧……”子柏风摇头。
“怎么,你爹我可还年轻着呢,这话是你说的啊。”子坚环住了子柏风的肩膀,给了子柏风以无尽的温暖与安心。
“爹,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你若是不回去休息,娘和小石头都睡不好。”子柏风道。
“小石头那小子还能睡不好?”子坚才不信,不过想想子吴氏定然也不会安睡,他就又叹了一口气。
子柏风的事,他越来越帮不上忙了,有时候真希望自己也能快些进步,不要被这小子拉下。
子坚走了之后,子柏风继续忙活,忙活到了半夜,子柏风道:“你们都很累了,都回去休息一下吧,把另外一班叫醒,让他们来干活吧。”
那些文书和差役如释重负,虽然一个个还说着不累,却一个个跌跌撞撞跑掉了。
不多时,又有一群打着哈欠的人从远方走过来,这些人还没睡够,一个个有如僵尸一般走动着。
子柏风摇摇头,这些人其实白天已经忙活了一阵子了。
丹桂盟的聚会结束回来之后,子柏风就开始调集所有的资料,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比较值得信任的,他们从其他几个知正院里,大车大车地运来了资料,其中还出动了重兵押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金银财宝呢。
一直到了傍晚,才把这些资料全部送来,他们稍事休息,就又来接着干活了。
“各位都辛苦了,非常时期,各位辛苦,等到任务完成了,我给大家放大假。”子柏风道。
“哪里,哪里。”众人都谦虚着,不过一个个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子柏风呢。
葛头儿也在这些人中,他倒是中气十足,大喊了一声:“干活了!”
就开始搬运东西。
赤蚁低着头,走在葛头儿的身后。
刚才他换了一身差役的衣服,加入了队伍的最后,夜色比较深了,这些差役又刚刚从睡梦中醒来,一个个迷迷糊糊地,竟然没有发现多了一人。
他抱着一卷卷宗,掌心里,却是却是抓着一只祝融果。
所谓祝融果,是一种特殊植物所结的果实,这种植物的果实晒干之后,只要用手一捏,就会变成细粉,而细粉极易燃烧,只要遇到了火焰,立刻就会化作熊熊大火。
他一路走,一路洒下了许多的祝融果的粉尘在油毡上。
他把卷宗在子柏风的书桌上放下,沾满了祝融果的粉尘的卷宗看起来只是沾满了灰尘,其中很多的粉尘飘落在桌上的大图上。
赤蚁走出去,嘴角抽起了一丝笑意,成了。
他走到了角落里,掏出旱烟袋,拿出火折子,装作点个旱烟袋,却把手中的火折子,丢在了地上。
火折子将要落地的刹那,一个差役从一侧跃出,一把抓住了那即将落到地面的火折子,微笑道:“兄台,借你个火用用,半夜起来,不抽烟不舒服啊。”
赤蚁面色一变,刹那间向后跃了一步,躲开了对方暗藏在腰间,突然如同毒蛇一般射出的匕首,那人冷笑一声:“好胆!找死!”又攻了上来。
赤蚁冷笑一声,双手一撮,一晃,就像是两块铁片互相摩擦一般,无数的火星迸溅而出,落到了地上,其中一点恰好落在了一蓬灰尘上,如同火药的引线一般,地上的祝融果粉尘燃烧而起,如同火做的老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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