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子大人办了点事。”曾贤道,他倒是不算说谎,不知道为什么,自信回来之后,智力也慢慢回来了,刚刚的惊慌失措,竟然也消失了。
“曾贤兄弟,这位笛重你认识?”张差役小心问道。
“是我的一个朋友。”曾贤点点头,道。
“你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张差役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伸手把委顿在地上的笛重拉起来,帮他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道:“不好意思,笛兄你早点说认识曾贤兄弟嘛,这不误会了不是?”
说完,他对身边另外一个差役道:“给笛兄弟发一张临时户籍,免得日后又有兄弟不知道。”
说完,又和曾贤寒暄了半天,这才告罪走了。
曾贤站在那里,目送着三名差役走到角落里,一脚踹开一间房门,把一个瑟瑟发抖的修士,如同拎兔子一般从房屋里拎出来,油然而生了一种难言的荒谬滋味。
“曾兄……谢谢您……”看笛重双手紧紧抱着那张普通的白籍,感激的要跪下的样子,曾贤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当初对酒当歌,快意人生的两个人,此时都已经死了。
只是,自己已经重生了,笛重呢?他能够重生吗?那一把可以点燃他的重生之火的火把,又在哪里?
曾贤突然没有了说话的**,他拍了拍笛重的肩膀,道:“好自为之。”
他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里了。
他们已经是两个世界。
曾贤转过身,大步走去,破旧的道袍,却别有一番不羁的滋味。
走着走着,他突然放开嗓子唱了起来。
那是从子柏风那里听来的奇怪曲子,说不上是豪迈,还是悲怆,他曾疑惑,子柏风年纪轻轻,为何会有如此感悟。
今天,却突然悟了。
“甚矣吾衰矣。
怅平生、交游零落,只今馀几!
白发空垂三千丈,一笑人间万事。
问何物、能令公喜?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一尊搔首东窗里。
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
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
回首叫、云飞风起。
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
知我者,二三子。”
一路高歌而行,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之中,曾贤疯疯癫癫地去了。
门缝里,院墙里,树林里,不知道多少漂修偷眼看着曾贤就这样高歌过市,他们羡慕曾贤的豪迈,疑惑曾贤的张扬,诧异曾贤的感悟,却又不敢就这么冲出去,追着曾贤而去。
这世界上,总有许多的东西,束缚着人,让人不敢去追求正确的东西,不敢放下一切去追寻。
就只能在门缝里看着别人,羡慕着,嫉妒着,恨着。
来到了知正院后门,曾贤第一次敲响了子柏风的大门。
大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
子柏风站在门后,小石头躲在他的身后,看到曾贤,子柏风露出了笑容:“好男人曾小贤,你终于回来了。”
第257章:一坛仙酒碎青阶(文字)
257。
子柏风到底还是决心拒绝齐太勋。
正如他对曾贤所说的,要有傲骨。
曾贤有傲骨,他当然也有。
齐太勋再来时,子柏风干脆就让他吃了闭门羹,卢知副苦劝了子柏风半天,子柏风也不为所动,卢知副也只能叹息摇头,道:“大人您想好了就好……反正我是不怕了,就唯恐影响了大人您的前程。”
卢知副这个知副,若不是子柏风,怕是也要被撸掉了,这句话说得倒是言辞恳切。
“卢知副哪里话,我觉得知正大人做得对!”齐巡正坐在一侧,道。
自从入了子柏风的门下之后,齐巡正的精气神越来越好,虽然现在还整天带着拐杖,但是他的腿却已经不瘸了,为人也更加自信起来。
齐巡正为人正直,对子柏风的做法很是认同,他拱手道:“大人,我刚刚已经把库存全都盘点了一遍,把有问题的玉石都清点出来了,之前曾经用过问题玉石的记录,我也在一一查证,下午开始,我就带着人前往替换。”
“好。”子柏风点点头。
“大人,采买玉石的事该怎么办?”卢知副问道。
“玉石好办,我也有我的货源。”子柏风道,几万块玉石而已,他还真不缺这点东西,青石叔那里的玉石已经堆积如山了。
“那就好。”若是别人,恐怕会怀疑子柏风之所以不采买齐太勋的玉石,是为了自己中饱私囊,但是众人都了解子柏风的为人,却不会这样想。
………………
知正院后院静悄悄的,在假山的后面,子柏风坐在角落里,正看着一卷书,在他的身边不远处,趴着一条拥有四个脑袋的巨犬,正是古秋。
古秋的四颗头颅代表着四种不同的个性。
天真、暴躁、凶残、睿智。
此时,代表天真的那颗脑袋,正在和小桂宝玩,把小桂宝顶起来,让他顺着自己光滑的背脊和皮毛滑到尾巴那里。
代表暴躁的那一刻不耐烦地看着,不时发出威胁的声音,凶残的那颗脑袋正在撕扯着一只鸡,血肉横飞的样子。
而代表睿智的那颗脑袋,却正在和子柏风说话,云淡风轻的样子。
“有四颗脑袋真好。”子柏风羡慕道,“如果我也有四颗脑袋,就不用那么苦恼了。”
“四颗脑袋,也有四颗脑袋的坏处。”睿智的脑袋摇摇头,又叹了口气,道:“还是子兄这里好,可以稍稍放松一点。”
整个知正院后院都在子柏风的完全掌控之下,那些仆人在哪里他都知道,自然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隐蔽的地方现出原形,在他自己的所正院,都不能这般放松。
“不过我这次来,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古秋叹了一口气,“我身后那位大人物不允许将‘晦灵术’外传,而且实不相瞒,这门法诀要借助于一种宝物,这种宝物极为珍贵,并不能轻易给予别人。”
子柏风点点头,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拜访他一下。”子柏风道。
虽然古秋不曾说明他身后的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却也已经默认了,那位大人物就是蛮牛王。
古秋通过子柏风的养妖诀,被提升了等级,或许是因为养妖诀的功效,他对子柏风天然有着一种亲近之心,对子柏风不想也不愿意隐瞒太多,所以轻易就让子柏风得到了许多有用的讯息。
“那位大人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古秋道。
子柏风转身进屋,捧出了一坛酒来。
“百年陈酿景园春?”古秋笑了,道:“子大人倒是那位大人的知己。”
“怎么样,能进得了那位大人的门?”
“理应进得了了。”古秋站起来,最上面一颗头伸过去,把小桂宝从身上叼下来,放在地上,转眼之间,就重新化身成人,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道:“走了。”
“古兄慢走。”子柏风摆摆手,并没有起身相送。
“那位大人的脾气,比较古怪。”走了几步,古秋转过头来,叮嘱子柏风道,“你还是不要太大意比较好。”
子柏风点点头,道:“谢古兄。”
古秋这才真个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子柏风就拎着一个篮子,乘着锦鲤云舟,来到了蛮牛王府。
蛮牛王府在西亭,距离东亭颇有一段距离,好在就在主干水道的旁边。
东亭临近码头,所以工部的势力更大一些,工部的许多部门都设在东亭。此外,东亭还有贡院,也是书生们的居住之所,礼部的许多部门,也设在东亭。
而西亭则是兵部的势力更大一些,在蛮牛王及蛮牛王府的附近一带,居住的多是高级的将军武官,往来的都是一些身着戎装的人,就连站在那些衙门口的卫兵,都比东亭的精气神来的好,刚刚来到西亭这边,子柏风就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铁血冷肃的意味,让他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想来若是落千山到了这里,会是如鱼得水,而子柏风宽袍大袖,腰佩宝墨,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就吸引了许多探究乃至警惕的目光。
子柏风拎着的依然是那个普通的竹篮,大摇大摆走到了竖着两只两丈高石狮的大门前,抬头看去。
“蛮牛王府”四个字,不知道出自谁的手笔,粗浓耿直,转寰之处很多迟滞的地方,就像是初学写字的人写的一般。
但是字里行间,却又有一股难言的豪迈勇猛之意。
子柏风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拿手比划着,模拟着这字,这是武夫的字,和他这种文人的字,有着根本性的不同——就算是再豪迈的文人,毕竟也先是文人,然后才是武夫。
“你是什么人?”看到子柏风在门外驻足,守在门外的几名卫兵立刻上前喝问。
蛮牛王府的大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子柏风微微一拱手,道:“在下子柏风,特此求见王爷。”
“你可有帖子?”那卫兵喝问道。
“没有帖子,不过我有这个。”子柏风从篮子里随手拎出了那坛酒。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些卫兵们一个个长的膀大腰圆,彪悍的紧,鼻子也灵敏得狠,嗅到了这坛酒的味道,顿时耸然动容:“百年陈酿景园春!”
“一百二十年了。”子柏风纠正道。
“你等着,我去向王爷汇报。”卫兵转身就去了。
其他几个卫兵看子柏风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子柏风虽然酒量大,却不是酒鬼,有些疑惑,为什么这样一坛酒,有那么大的魔力。
难怪当初何须卧专门把这坛酒留给他,果然是什么门都能敲开的一块超好的敲门砖。
子柏风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那士兵又匆匆出来了,对子柏风道:“你回去吧,王爷说了,不见你。”
“为什么?”子柏风皱眉。
“没有为什么,王爷说,别人拿酒来就见,但是你不行。”那卫兵只是把脑袋摇得拨浪鼓一般,其实他心中也在纳闷呢。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的,也不像是坏人,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书生,自家王爷的脾性,就算是一个乞丐抱着一坛好酒来,他也会待为上宾。
为什么偏生这位书生就不行呢?
大概是王爷今天心情又不好了吧。
“快走,再不走就对你不客气了!”看子柏风还站在那里不肯离开,那士兵立刻板起脸来,唬他道。
子柏风摇摇头,道:“既然不见,那就算了。这酒既然当不了敲门砖,也就不要了。”子柏风把手中的酒坛子高高举起,在士兵惋惜的惊呼中,啪一声摔在了地上。
子柏风分明也听到了一个声音从门后不远处响起:“不要!”
“啪,哗啦啦啦……”一百二十年的陈酿,砸在地上,听声音和普通的酒坛子也没什么不同,飞溅而出的汁液,沿着石阶哗哗流下,就像是一条小小的瀑布。
门外站着的八个卫兵几乎都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吐沫,刚才跑去报信的卫兵,看起来似乎恨不得趴在地上,把酒水都吸起来,他要用全身的力气,才能把这种冲动抑制住。
“你这书生,这么好的一坛酒,你不要就不要了,为什么要砸了?可惜啊,可惜啊……”好久之后,那士兵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子柏风。
“这哪里算什么好酒。”子柏风嗤笑一声,“在我家,驴都不喝。”
子柏风说的不错,踏雪是个好孩子,人家不喝酒。
子柏风又从篮子里拿出了一坛酒来,道:“反正也没人喝,这坛酒也砸了吧。”
看到这坛酒,那卫兵撇了撇嘴,这酒坛光滑锃亮,坛子外面贴着的一个“桂”字,墨迹都是新的,看起来就是新酒坛,压根就不是什么陈酿,砸了又能怎么样?
子柏风一扬手,那酒坛在青石台阶上砸了个稀烂。
那一瞬间,浓郁到极点的灵气,喷涌而出,就像是天地之间突然刮起了狂风,灵气的狂风。
但是这狂风过处,就连衣角都没有扬起。
它吹拂的不是人或者物,而是气。
恍惚间,天地间一轮圆月升起,映照万物,消融一切不洁之物。
酒坛崩裂,酒液四溅,一声惨呼从王府内传来:“不要!”
刹那间,天地变色,子柏风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第258章:一入王府如妖国(文字)
258。
就像是时间在回溯,子柏风看着那坛酒刚刚碎裂开来,然后就被无形的力量生生逆转了。
碰撞碎裂的碎片四下飞射,迸溅而出的酒在空中呈现出了琥珀般的色泽,然后一股无形的力量,把那迸溅出的每一滴水珠都紧紧抓住,丝毫都不舍得浪费。
就连酒坛都重新汇聚。
子柏风心中就只有一个想法——破镜重圆了。
一个人影从王府门内冲出来,一把抱住了那酒坛,张开嘴,如同长鲸吸水一般,酒坛里的酒水全都被他一口吸进了嘴里去。
一口喝完之后,他抬起头来,看着那已经四下逸散开来的灵气,失望地咂咂嘴,虽然他的法术可以把酒坛和酒水都重新聚拢起来,但是已经逸散开来的灵气,却是没办法了。
这一砸,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灵气,已经逸散到了空气中,门外站着的四名卫兵几乎都是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灵气入胸,不论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有着说不出的好处,几名卫兵,几乎要舒服地呻吟起来。
身上的压力一轻,子柏风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那从王府门内冲出来的人还在抱着坛子,贪婪地嗅着酒香,子柏风定睛看去。
这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外表看,他正值壮年,和府君年龄差不多,这是修士们最经常保持的外观。但是从声音来听,他已经是一个老人,苍老、厚重。从眼神看,他却像是一个小孩,有着孩童一般的肆无忌惮和古怪癖好。
子柏风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表里不一的人,但是表里不一在这里,却并不是一种贬义词,他似乎就是有这种奇特的特质。
蛮牛王。
子柏风的瞳孔猛然收缩成了一线,灵力视野之下,蛮牛王的身后,似乎有一只巨大的牛形的虚影,那虚影巨大无比,笼罩整个蛮牛王府。
“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面对子柏风的灵力视野,蛮牛王伸出手挡在自己面前,怒喝道,在子柏风的目光下,他油然而生一种被看穿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他从未见到过,让他极为不习惯。
“看你又如何?”子柏风瞪大眼睛,“你凭什么偷喝我的酒!”
“我什么时候偷喝你的酒了?”蛮牛王瞪大眼睛,蛮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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