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明天来签约吧。”那边留下轻飘飘的一句,挂断了电话。
听到“签约”两个字,秦子觉轻松了许多。原来是要给报酬的,那么当时不说,想必是想抬价了。但无论如何,这也多少能确认线索是可靠的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秦子觉的心情骤地天晴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秦子觉被徐闲舟一通电话叫醒。原以为这个喜欢装神弄鬼的家伙要在墓地里签约,去了才知道,这个懒人,只是嫌那里不好叫车,直接把他召唤去当司机使了。
从墓园出来进入到市中心约莫只要一个多小时,原本再开十分钟就能到达老城区了。但好死不死的,居然在这时下起了暴雨,足足堵了两个小时,他们的车才在百里坊附近停了下来。
百里坊这片住的都是些老人家,又都是小道小巷,所以没有划定停车位。车刚靠边停好,徐闲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把黑色雨伞,拉着秦子觉就往关前巷里冲去。快到店门口的时候,一个湿漉漉的人形物体朝他们扑了过来——
“啾啾!”
徐闲舟手忙脚乱地接住来人,待看清了,不禁惊叫起来:“点点?!”
来的正是徐闲舟的表弟郁典。徐闲舟十八岁那年,他的姨母,也就是郁典的母亲将小铺子交给了他以后就带着郁典离开了,此后他们只通过姨母养的鬼侍通过几次信,彼此间便再也没有联系了。此时见到从小玩到大的小表弟,说不惊喜是骗人的。
徐闲舟将两个人都拉进铺子里,塞了一杯热茶给秦子觉,就自顾自地跟郁典聊了起来:“点点,你怎么来了?”
郁典努力地想了想,很老实地回答:“我把妈妈的玉佩弄丢了。”
“然后?”作为对郁典祸害人间的体质深有体会的人,徐闲舟好以整暇地静待郁典精彩的下文。
“然后呢,我就出来逃命了。”郁典害怕地拍了拍胸口。
“哦。”徐闲舟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郁典没有说“然后我就来投靠你了”,说明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来铺子里找他,现在来了,那就是逃命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再然后呢,我就遇见了一个人。”
你就继续避重就轻吧,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徐闲舟心想。
“好吧。”见他如此淡定,郁典只好承认了,“于是我就看上他了。”
“恩?”
“你不能阻止我,这是命运的安排!”郁典忽然跳了起来,做出一副悲愤的样子。
秦子觉在一旁一直没有做声,见到他突然的情绪激动,有点奇怪地向徐闲舟看去。
“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富家少爷,和家里的下人谈恋爱被势利眼的父母发现。”徐闲舟见怪不怪地解释道,“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他那棒打鸳鸯的爹。”
话音刚落,郁典就又扑上来抱住了秦子觉的大腿:“娘!您要给孩儿做主啊娘!”
秦子觉忍住一脚踹飞他的冲动,厌恶地将腿抽出来。
“好了,点点。”见秦子觉拉下了脸,徐闲舟只好拉过郁典按在椅子上,“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吧。”
“好那我就说了啊我要借颜如玉来玩。”郁典不带喘气地提出要求。
“不行。”徐闲舟断然拒绝。
“这是命运的安排!”郁典又跳了起来。
徐闲舟再次将他按回到座位上:“姨娘说过不许你碰这些东西。”
“这次真的很严重。”郁典挣扎道,“再不借我就真的要死人了!”
“你知道我从来不怕死多少人。”徐闲舟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如烟。
“啾啾……”郁典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他的眼里泛起泪光,“我真的不想他死……”
拿余光偷瞄了徐闲舟好几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开始耍赖:“我不管,不借我我就去死!”
……
闹了好一会儿,徐闲舟终于任命地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老的都在睡觉,叫不醒的。唯一一只小的,前几天被一个小男生弄丢了。”他叹了口气,将书递给他,“这是用来捉他的,找得到就尽管拿去用吧。”反正最后还是他来收拾烂摊子。
“啾啾!”郁典开心地蹦到他怀里,连亲好几口,“真是我的好啾啾!”
送走了郁典,徐闲舟终于能坐下来和秦子觉好好谈谈了。
郁典临走前将自己翘家后发生的事情老老实实地跟他讲了一遍。另外又说到一件怪事,他觉得与秦子觉这边的事情有关联。
正打算开口,秦子觉忽然问:“你刚才把伞放哪了?”
伞?“好像扔在门口了。”
秦子觉不说话,指了指他身后。
他疑惑地转过身去,只见一柄黑色的长柄雨伞悬挂在大堂中间。
滴答、滴答。
透明的雨水顺着伞面往下流,滴在地上,溅出红色的水珠。
“还真是大胆啊……”徐闲舟看了一会儿,疑惑道,“七月初一,不是还没到么……”
一阵穿堂风吹过,伞柄摇摇摆摆,顺着滑落在地的水珠越来越多,越来越急,终于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数字——
9。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又是一章废话。。OTL。。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想引出小徐筒子的小名——啾啾。
恩。。自恋一下。。我觉得挺可爱的。。》_《
16
第十六章 黑伞(下) 。。。
9?救?
除了这个,徐闲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小铺子是鬼门关,入了关就得上路,除了每年的七月初一,不可能再有机会出来。一些尚留在阳间的孤魂野鬼之所以避讳他,就是因为他身上有鬼门的气息。
如今寄宿在这柄伞里的野鬼竟然顾不得有被押上路的可能,来到鬼门关求助,到底是什么人需要被救?
正努力想着,秦子觉却已经走了过去。往地上看了一眼,按住还在乱动的黑伞用力扯下来,而后走到门口撑开,淡淡地说:“走吧。”
去哪里?徐闲舟满脸问号。
秦子觉没理会他的疑问,直接抬脚走人。
想了想,徐闲舟也跟着冲进了雨帘里。
黑伞不小,却也罩不住两个大男人。秦子觉看似修长实则精壮,身上虽不至于全是夸张的肌肉,却也十分结实。伞下的空间他占了大半。而他完全没有要同徐闲舟分享雨具的意思,于是徐闲舟只得努力地贴着他走。
关前巷细长,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了一起。但即使是如此,徐闲舟右边的身子还是几乎湿透了。他瞄了秦子觉一眼,只见对方面无表情,步伐坚定,一副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还挤着一个人的样子。徐闲舟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不停地往秦子觉那边钻。半路时,秦子觉大约是被他钻得烦了,索性将伞往他这边倾斜了过来。
骤然而至的黑伞不仅罩住了他的头顶,还带了一丝雨的清凉、秦子觉的体温。
好暖和……徐闲舟的嘴角,在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悄悄地弯了起来。
……
高聪站在玻璃前,直愣愣地看着那个黑色的倒影。因为听到黑伞能收魂,从墓园里出来以后他就将那把黑伞扔在了路边,甚至收都不敢收拢。
他是淋着雨回家的,身上的衣服都还是湿嗒嗒的,这伞,是从哪里来的?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黑得如同泼了墨一般。高聪往窗外望去,厚重的云层堆积在一起,好像离地面很近,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日光灯闪了闪,一瞬间暗了,阴冷的气息从脚跟爬上来,攀上他的背。
屋子里似乎比外面更黑,高聪动也不敢动,只听见自己的牙齿咯咯咯地作响。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耳朵,冰冷的,湿滑的,在他的耳廓上来回移动。霎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周围静得可怕,他觉得自己被关进了一座与世隔绝的牢房。
他看见豆大的雨点狠狠砸在窗户上,玻璃外是另一个世界。拥挤的街道上一排又一排的私家车,路口的绿灯亮了又暗,车队缓缓前行。人行道上各色各样的伞花,对街小面馆里络绎不绝的客人,远处高楼上女明星艳丽的广告栏,前面小区里放学回家的小学生……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生机勃勃。他站在玻璃窗里,看得一清二楚,可他什么都听不见,雨声、喇叭声、喧哗声……他的世界一派平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你是谁?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
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身上,束缚着他。
他感到沉重,呼吸困难。
谁来,救救我?
……
“高聪?!”徐闲舟坐在副副驾驶座上,冷得直哆嗦。
一条大毛巾扔了过来,落在他湿漉漉的脑袋上。“别弄脏坐垫。”秦子觉说。
和天气成反比,徐闲舟的心情非常好,任由毛巾这么挂着,他轻轻哼起歌来。
吧嗒,吧嗒。
水珠顺着头发滑过他的脸,汇聚在尖尖的下巴上,像一颗颗小珍珠,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米白的坐垫上,然后调皮地散落开来。
秦子觉“啧”了一声,直接伸一只手过来,用大毛巾将他的整个头包起来,狠狠地揉搓。
“唔。”毛巾里传来徐闲舟闷闷的声音,“我快,不能呼吸,了。”
力道松开了,秦子觉看着憋红了脸的徐闲舟,忽然觉得,这个人真是顺眼极了,比以往见到的任何人都要来的顺眼。
双人傻傻地对望,恍惚间,小小的空间里飘起了奇妙的因子。
“啊!”徐闲舟突然叫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天高聪手里就抱着一把黑伞!”然后高杰就出现了。到底是双生兄弟,要是出事的是高聪,也难怪高杰肯冒险要求助了。
秦子觉尴尬地收回手,想了想,又瞪了徐闲舟一眼。
这算是恼羞成怒?徐闲舟将脸转向另一边,窃笑起来。
“他家在哪?”终于,秦子觉冷硬地问。
“哦,前面路口左转,笔直再向右……”
车子平稳地行使在马路上,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徐闲舟往后视镜上瞄了一眼,发现后座上只留下一滩水渍——黑伞不见了。
……
高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了,他想跪倒在地上,可是无论大脑怎么发出命令,僵直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这还是他自己的身体吗?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他思路清晰,他能看清窗外的世界,可是身体为什么不像是他自己的了?
云层中有银光在闪耀,想必不久后就有一道响雷要落下来。借着一道闪光,他看见了印在玻璃上的自己,和,趴在他身上的女人。
她苍白的脸正靠在他的左肩上,红艳艳的嘴唇里,一条细长的舌头在他的耳朵上来回滑动,然后慢慢伸进了他的耳道。
轰!
他被突然而至的雷声炸得惊跳,而后,失去了意识。
高聪还是直直地站立着,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
“从我身上下来。”他冷冷地说。
女人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长长的红色指甲在他的上衣上磨蹭,仿佛下一刻就要刺入他的胸膛。
“下来。”他一字一句地说,表情不善,“我脾气不好,也不像高聪那么弱。”
“桀桀桀。”女人怪笑起来,“想不到,一具尸体里,能住两只鬼。”她的嘴并没有动,声音从喉咙里透出来,“你斗不过我。”
“有人可以。”他并不否认,如果只是一般的孤魂野鬼,他也不需要冒险求助。
那两个人真是慢死了。他在心里狠狠诅咒,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我会杀了你,在他来之前。”女人忽然弹开,一条长长的舌头甩了过来。
他动作敏捷地躲开:“你可以试试。”
“叮咚”这个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白痴,都这个时候了还按什么门铃,直接踹门进来不就好了。他在心里咒骂。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舌头卷上来,一抽,将他甩在墙角。
这一下摔得不轻,他觉得自己的内脏都快要吐出来了。舌头再次袭来,他已无力躲开……
忽然“哐当”的一声,门被踹开了。一根红线朝他飞来,缠绕住他,瞬间将他拉出好远。
啪。秦子觉按下开关,灯亮了。
徐闲舟看见屋子里的情况,条件反射地躲在了秦子觉身后。他的手上缠着几根红线,其中最长的一根正捆着高聪。做着和渔夫收网类似的动作,徐闲舟将高聪拖到了自己身边。
甩开身上的线,高聪恶狠狠地说:“下次效率点。”
“咦?”徐闲舟状似惊讶地看着他,“你是高杰?”
丢了个明知故问的眼神回去,高杰上前一步,与秦子觉并肩站在一起。
女人的背贴在墙壁离地半米处,神情有些犹豫。
徐闲舟戳戳秦子觉的背,从身后递给他几块石头:“喏,拿这个丢她。”
女人焦躁地扭动起来,秦子觉抓过石子,一把掷去。他的动作快且出其不意,女人根本来不及躲。
大小不一的石头落在女人身上,竟然全部碎了。
“桀——”女人发出一声尖叫,消失在了空气里。
高杰似乎嗅到了可怕的气息,咬牙切齿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徐闲舟推开秦子觉走到女人消失的地方,捡起仅剩的一颗石子,说:“我家铺子的门槛上抠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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