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杀了那个女人全家以后她怎么可能把自己唯一的孩子做成傀儡?她怎么舍得?那毕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血脉相邻的人。
当伊利斯知道萝丝的最近的动作时想到的最多的不过是那百分之一的属于操纵者的力量亦或是顶了天了那个女人是否对这曲子做了些许改进从而提高了能量的吸收率。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会做到这一步。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伊利斯眼里,这个女人可以强势可以冷漠可以残忍,但她对待亲人却向来是温柔的。
“库洛洛,我只有你了。”层层叠叠的声音在库洛洛脑海中冲撞。
“我们身体里流着最尊贵的血液,你要你强大起来,去取回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库洛洛我要你杀了她她必须死她夺走了我们的一切杀了这个女人库洛洛帮我杀了她……”
本来面色伊利斯骤然转身,那剧烈翻涌的念力让她浑身汗毛直立。
她连连后退,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居然!你!”
青年额头上的黑色十字架让她猛然醒悟,她忍无可忍地揪住爱丽丝的衣领,近乎歇斯底里:“你疯了!”
那一年,五岁的库洛洛在接触到宗教之后一时兴起在自己额上纹了个等臂十字架。
爱丽丝发现之后大发雷霆,在鲁西鲁家族里,只有傀儡和被家族放逐的人才会在脸上刺下图纹,那是耻辱的标记。
这个平日里温柔平和的女人像疯了一般掐住自己这唯一的亲人:“谁让你这么干的!”
她将库洛洛吊起来狠狠地抽了他一顿,五岁的孩子被抽得浑身是血。
女人在平静下来之后亲自在库洛洛在那个十字架上加了一些纹饰。
当时库洛洛很不满,他不喜欢自己的脑袋被当做画板,但母亲吓人的脸色让他不敢说一句话。
在放下纹身用的针,爱丽丝突然捂住脸哭了起来。
在库洛洛的记忆力,那是这个女人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泣。
幼年的库洛洛仰着一张稚嫩的脸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满眼的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杀了她。”又一声暗示在库洛洛脑海中响起。
与其说战局开始发生倾斜倒不如说发生了颠覆性的改变。
这根本是一场单方面的追杀,伊利斯被库洛洛追得满地逃窜。
爱丽丝疲惫的闭上眼睛,她的身体已然腐朽,让萝丝做得那些事情不过是为了那百分之一力量,她还希望能够活得更久一点,再看看这个世界。
她不怕死,只是现在还不想死罢了。
她总觉得自己这一身就像是一场大梦,幼年时期的万千宠爱,少年时期的意气风华再到之后的一步踏错家破人亡,她从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平凡人的日子该怎么过。
但是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复仇,她要让那个胆敢背叛自己的女人付出代价,不惜一切。
鲜血一点一点的抽离,刺骨的寒冷让爱丽丝不自觉的蜷缩起身子,她感觉自己终究是要死了。
不过,至少,拖那个女人陪葬。
啊,貌似是连这个都等不到了。
女人的目光渐渐变得有些呆滞,她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孩子,原来他已经成这幅模样了,那副柔软稚嫩的样子似乎还在昨日,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母亲,你知道流星街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吗?”小孩子端坐在椅子上,仰起头来看向自己,柔嫩的小脸闪着幼儿特有的光泽,一双黑色的眼睛亮得好似偷了漫天的星星。
库洛洛……
“小姐!”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尾声了,我发现我还是挺喜欢它的。
☆、代价
房间里的符文潮水般褪去,密不透风的牢笼在爱丽丝失去意识的瞬间开始解体。
伊利斯狼狈地多过几次连续攻击,心中也不过有些烦躁,此时见这符文解体竟是呆住了,她竟看也不看库洛洛,几个旋身躲开密室游鱼,笔直奔向爱丽丝。
在俯下身子的那一刻,伊利斯只觉得后心一凉,她只略略看了一眼那只穿过自己胸膛的匕首,竟好似浑不在意般低下头去检查爱丽丝的情况。
伊利斯伸手按住爱丽丝的胸膛,竟完全感觉不到里面心脏的跳动,她低头无声的笑了笑,面上却是控制不住的泪流满面,
黑发青年冷冷地将匕首抽出,然后下一刻,一刀贯穿了她的咽喉。
在匕首抽出之后,伊利斯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她的手抵着爱丽丝的胸膛,两人看起来仿佛拥抱一般,这一对宿敌在经历了少年时期的相互扶持,青年时期的刀剑相向后终于还是死在了一处。
库洛洛默默地抽出染血的匕首,平静地捡起硕果仅存的一张纸巾开始擦拭匕首。
他的脸上沾了血迹,却仿佛若毫无知觉。
萝丝手足并用地爬到爱丽丝身边一把推开伊利斯的尸体,她轻轻地拥住自家小姐小心得像是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旋律和艾达对视一眼,旋律轻轻唤了一声:“库洛洛先生?”她能够听到青年的心音,那是荒原一般的死寂,不同于酷拉皮卡平静表面下的暗潮汹涌,这青年的心音是真正地毫无起伏。
库洛洛平静地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自顾自的离开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他知道自己是谁,也知道这两个人是谁,甚至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但这一切仅仅只是知道而已,他想自己终究是失去了一些什么,比如说……认知?
他感觉自己的心情平静得犹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虽然在很久以前他就是这个样子,但至少那个时候他还有点在乎的东西,而现在……他觉得生命全无意义。
他面色平静地走出这座饭店,随意选了个方向开始前进,他觉得自己至少得做点什么。
一个月后,艾达跟了过来,她依旧是一张骷髅面孔,看来这些伤害是无法挽回的了。
“为什么跟着我?”库洛洛理了理自己已经及肩的头发,面色平静的看着这个女孩子。
“因为你救了我。”艾达回答得理直气壮。
库洛洛凉凉地看了她一眼:“随你。”
于是,旅途变成了两个人的,但这对库洛洛而言似乎没什么改变,他自顾自的按自己的行程安排,全然不管艾达。
常常头一天,他们还在旅馆里,第二天一早艾达就找不到库洛洛的影子了。
在经过一个小镇的时候。
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库洛洛。”站在屋顶上的揍敌客家大公子面色平静,一头漆黑的长发随风飘荡,风姿如画。
库洛洛一言不发。
“免费送你个消息,”揍敌客家大公子一反常态的铁公鸡拔毛,“旅团只剩一半了。”
在那件事情之后,第一次,库洛洛紧紧皱起了眉头,然后他听到了下一句。
“动手的是你一手养大的那小子。”
“他在哪?”库洛洛听到自己如是问。
揍敌客家大公子笑得眉目轻弯:“要收费的。”
走过杂草丛生的小道,库洛洛来到这个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此时已是晚上,明月高悬,隐隐可听到些蛙声虫鸣。
这里已然一座空旷的荒村,如洗的月光下,一栋栋房屋已然朽败。
酷拉皮卡静静的站在月下,闭上眼睛,他看到幼年的自己和同伴们嬉笑打闹。
“酷拉皮卡,我们一起去玩吧。”艾米的牙齿缺了一颗,说话有些漏风,她说完这句就捂着嘴不再说话了,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酷拉皮卡。
艾文一巴掌拍向酷拉皮卡的后脑勺,拖着他就走,一面回头对艾米做鬼脸:“女孩子就该呆家里抱布娃娃去。”
阿诺一边啃着果子一边不住的点头。
凉风吹过,满目坟头林立。
酷拉皮卡温柔地笑了笑,他一个个挖开那些坟墓将火红睛埋下去,那些遗失的火红睛中有两对掉到了海里,还有两对不知所踪。
曾经的敌人也尽数杀掉了,只,只除了罪魁祸首的那一个。
酷拉皮卡埋完最后一对火红睛之后躺倒在地上,看着自己沾满泥土的手仿佛看到了满手的血腥,原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自己依然会回到这里。
复仇之后还剩下什么呢?
衣料穿过草地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少年坐直身子看着那个人穿过半人高的杂草向自己走来。
库洛洛,你也会觉得痛苦吗?
酷拉皮卡曾经反反复复在心底排练着这一幕,他要杀掉旅团里参与当年屠杀的所有人,他要问问这个男人:“原来你这样的人也会痛苦吗?”
但是真正到了现在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在杀了那么多的人以后,心里更多的是某种倦怠感。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旅团的所有人,你会原谅我吗?酷拉皮卡曾经如此挑衅地问过库洛洛,他当然是知道那个结果的。
这个男人有多在乎旅团。
金发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墓地里,平静的看向库洛洛:“你来了。”
其实,库洛洛一直是个薄情的家伙,这一点从旅团的规则就可以看出,强者生弱者死,毫无复仇一说,他们的脚步从不为死者停留。
但有些人是例外的,人心又不是铁打的,那些跟随库洛洛很多年的家伙们,到底是有着不一样的分量。
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斗,结局从一开始就可以预判。
满心疲惫毫无战意,酷拉皮卡的失败是毫无悬念的,于是他死了,像他的族人一样死在的幻影旅团手里。
库洛洛亲手杀死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这是他为自己年轻时胡作非为所支付的最为高昂的代价。
作者有话要说: 我思考了很久,觉得库洛洛如果不杀酷拉就崩了。【喂,明明早就崩了好吧!】
☆、过往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一个人是让库洛洛愿意一次次退让的话,那必然是酷拉皮卡。
没人会相信库洛洛是有心的,那些死在旅团里的人不相信,酷拉皮卡不相信,就连库洛洛自己也不相信。
直到那些曾经跟随自己的人死去,直到那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死在自己手里。
曾经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做下恶事之后在忏悔中度过一生的人。
既然无法承受何必去做?既然做了又何必忏悔?
原来人真的会有些东西放不下,有些人,有些事会一遍遍在你脑中回放。
他们时刻提醒着你,你曾经拥有过什么,你失去了什么。
后悔吗?库洛洛问过自己。应该是不会的,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库洛洛从未觉得有一天自己会落到这种地步,毕竟他已经足够强大了,而这个世界是强者的天下,力量给予人胡作非为的权利。就像毫无顾忌的杀掉酷拉皮卡的族人那样,他曾经那样居高临下的俯视着那个在泥土里挣扎满面恨意的少年,看着他一次次的挣扎一次次的失败,高高在上好似是神祗自云端俯视着尘埃中汲汲营生的蝼蚁。
他亲自领回了这只小狼崽子,教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并不否认自己是享受着其中的乐趣的。
看着这个孩子渐渐长大,从稚气未脱的孩童变成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看他从起初的鲁莽冲撞渐渐学会隐忍学会隐藏锋芒一步步地强大起来。
他会教他一些琐碎的东西,服装的挑选,颜色的搭配,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技巧,与贵族小姐交谈时的注意事项。
这孩子就像一张白纸任自己涂上颜色。
他当然知道某些东西是无法抹去的,比如说灭族的仇恨。
但是这样的认知啊,在那个少年渐渐长大的过程中渐渐的也就淡了。
毕竟捅刀子的人总没有挨刀子的那个痛,更何况库洛洛这辈子杀了多少人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直到后来,那个孩子说要杀了当时参与屠杀的所有人。
库洛洛第一次真正生气了,他感觉某些事情开始真正的脱去控制。
他从不认为自己和酷拉皮卡之间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他总觉得这孩子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是,他是杀了窟卢塔族人,但那时候酷拉皮卡才多大,不过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罢了,时间再久远一点曾经的怨恨估计也就淡了。
一直到那个孩子真的杀了旅团的人。
愤怒吗?当然——但是更多的却是恐惧。
那毫无悬念的结果。看,我们终于到了这一步。
库洛洛的字典里没有悔恨二字,他认为那是毫无用处的。但是现在,他却开始实实在在的思考,如果那一年,他没有把酷拉皮卡带到身边是否就不会造成现在的情况。他想他宁愿不曾遇见过酷拉皮卡,但又真的舍不得。
这个少年是他生命中最惨烈的一个意外。
他明明在每一次与少年的交锋中都没输,却又输得一败涂地。
白驹过隙,时光荏苒。
岁月让库洛洛的头发上了一层白霜,皱纹爬上了他的面容,曾经清亮的眼睛逐渐变得浑浊。
那属于少年白皙皮肤的肌肤也被岁月无情的剥去,变得干枯暗黄,一道道沟壑布满了他的手背。
他拄着拐杖,在墓前站了良久,一阵风吹来,雪花打着旋儿飘落下来,融化在库洛洛的脸上,看起来像一颗晶莹的泪珠。
他守着这座坟墓多久了?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不,应该不止。
当真是老了,记忆力也差了。
他颤颤微微地弯下身子,将手上的花放在了墓前。
寒风吹过,雪花簌簌落下。
第二天,人们发现这个老人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墓前凝成了一座冰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我打算写得就这么多了,因为感觉快完结了干脆一道写了。
好饿啊,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