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优雅高贵”的微笑,身子也绷得笔直,一一向他们颔首致意,自我感觉像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出游。
在看到杭莫儿那复杂幽怨的眼神之后,泠然的自恋情绪达到了顶点,一边保持着人家《金陵十三钗》里的窑姐儿走出的水蛇腰的步伐,还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杭姐姐。”
红绡公子微微摇头,暗叹这个丫头总有本事叫他在最悲催的时候都能笑得肠子打结。不过他却装出一幅难受的样子,故意做出伸手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的动作,回头皱起眉头道:“师妹,你要不要恢复正常?持续下去,师兄再饿可能也吃不下饭。”
“我怎么了?”泠然气得插起腰,完全忘记了仪态,像一头发威的母老虎,“你才不正常呢从来不叫自己师兄的,现在都开始了,还说我是不是我变得比你都漂亮了,不服气哇?是不是哇?”
她蛮不讲理地纠缠了上去,拧着他的胳膊挽成个弧形,将自己的手圈进他的臂弯。
“快疯了”他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男人和女人怎么比美?”
其实他笑出的弧度和感觉真是美到人看了都觉心碎,泠然嘴上却不承认,非要说自己比他美。
两人笑闹着纠缠成一团,看得周围的人都会心而笑。
杭莫儿见红绡公子并未曾像渡梦仙子暗示的那样丢了性命,他们两人还不自觉地在打情骂俏,旁若无人状,一颗心暂时落回了原处,咬了咬唇,将身子隐藏到了庭院中一块观赏石之后。
饱餐一顿之后,红绡放下刀叉,道:“我们的三天之约,现在开始吧。”
显然他把两人闭关之后晕睡的时辰全都减去了,泠然也松了口气,见天色已黄昏,托腮望着天边的晚霞,叹道:“好美呀可是天快黑了,我却还精神得很,总不能把我们相处的最后三天都浪费在床上……”
说到这里,她头脑很“黄色”地觉得话中有很暧昧的歧义,连忙打住换了个话题:“师兄一定有安排的,你说,咱们该干什么去?”
他的凤眸中光华流转,静静笼罩在她身上,声音轻软如风,“你也知道山中石林奇特,咱们今夜不如转一转石林,去看一看夜中的‘犀牛望月’之景,在山洞中住上一宿,如何?”
石林练功的时候他们曾经去过许多次,泠然正要反对,忽然想起夜里还真的没去过,现在她是艺高人胆大,便生出一个主意来:“师兄,莫如我们在石林里捉迷藏”
“好啊”他并不反对,率先往相思谷外走去,“如果你被我捉住,是不是就不走了?”
泠然心中一紧,不知该如何答他,他却回头一笑,道:“说笑的,别往心里去。”
不管怎么想忽略,她也完全能体会到他的言不由衷,好在这时恢复容貌的喜悦完全占据了上风,她摇摇头,飞掠过他身边,想跟他比比脚程。
红绡公子却安步当车,并不急于赶路的样子。
泠然穿花蝴蝶一般在他身前身后忽紧忽慢地跳跃着,望着她言笑晏晏,不仅完全恢复了自信,而且还有些臭美,他觉得能如此看着她在身边,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然而这幸福,却只能持续三天
泠然正跳出数丈远,借着最后一丝天光看见前方峭壁上碧绿的叶子掩映下,一丛鲜红的花朵自严寒中顽强地舒展着它傲人的姿色。
冬季的神农架很是奇特,山中并不会因为季节的变化显得太过萧条,总会有这样出其不意的惊喜呈现在你的眼前。
大雪早已覆盖了大部分的山头,奇特的冰挂会叫人流连忘返,青松翠柏虽然还在风雪中挺立着它的风姿,但像这样艳丽的颜色,实在是不多见。
泠然指着那丛花惊呼了一声,心想神农架素多奇花异卉,过于艳丽的东西总是有毒,她素爱搜集各种毒药,欢喜地化作一只燕子,翩翩掠上结满了冰的石壁。
红绡公子一声“小心”还没冲出喉头,她已破坏性十足地将那朵反季节开放的花并叶子连根拔起,足尖一点,以一式乳燕投帘向他飞来。
这是他一手一脚调教出来的师妹,是他倾尽了心头血浇灌出来的小美人儿,他对她的情意已非简简单单的男女之情可以比拟,就像一个慈母苦心孤诣地养大了一个孩子,又像一个辛苦了一世的老农终于种出了一株奇葩,它可以结出无穷无尽的果实,那么他也可以瞑目了……
怕砸砖,怕被骂,从星期天起恢复一天双更,让亲们早点看到后面的章节,免得我跟泠然都被骂个半死……呜呜呜呜呜……掩面泪奔……
二三一未曾别已相思
红绡公子不由自主地张开双臂,准备将她迎进怀中。
泠然却俏皮地冲他扮了个鬼脸,身子在他手臂范围之外稳稳当当地收住,将娇艳欲滴的花双手捧到他的眼前。脱胎换骨之后,她的修为好像不止翻了一番,以前做不到位的动作现在展现出来毫不费力。
他一怔,双手接过。
“师兄从来没给我送过花,我可是送给你了哦”她的笑脸自花后面露出来,像个顽皮的孩子,叫人又爱又恨。
红绡当真有些气恼,伸手过去,掐着她的脸蛋,用了点力拧了一下,心中不由叹息:“这没心没肺的丫头,以前我曾让杨廷和送她一只花篮,还刻意用勿忘我点缀其上,她竟忘了个干净,显然是从没将我放在心上……”
泠然哎呀大叫,立马打开他的手,咬牙切齿地嚷道:“师兄,你没安好心啊我的脸刚刚才好了,万一不小心拧出毛病来变形了怎么办?”
“你以为是豆腐做的?”他低头轻拢那朵花,并没有提旧年送花的事,欺霜赛雪的玉面上一片惊愕。
“这是什么花?干什么用的?”泠然花了太多时间在毒药解药上头,对百花百草的认识远远不及红绡公子,是以遇到不认识的植物,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将他当做百科全书来查。
他转头惊异地看了眼泠然,不得不承认她也许有上天在眷顾着,叹道:“如果我没认错,这是祖师画册中所画的一种上古神花,传闻中早已绝种的草药。据说远古的时候,神农氏又被称作炎帝、赤帝,这花他一生中踏遍群山,也曾见过一朵,便取名叫赤炎之花。据祖师爷记载,他是在一个山洞中发现了用红铁矿石花的壁画上有这样的花,所有的医书典籍中却并无记载,根据外形,他猜测是上古神话传说中的赤炎之花,即随手描了下来。今日被你采到,岂不是造化?”
“那师兄也不知道用途了?除了好看,也没什么用嘛”泠然接过来反复观看,但见那花瓣厚重润泽,似乎汁水不少,既然红绡公子说得这么玄乎,她也觉得毁掉可惜,就将花采下,挖了个坑,将根埋到了土里,还四周勘察了一下地形,以免日后忘记了。
红绡公子也不帮忙,目不转睛地看她忙碌。
其实泠然已经想起当年他所赠的蓝色小花和那阙词,却不好意思提起,只问道:“几个月前易伯来信,说杨廷和那孩子已经参加乡试了,结果怎样?后来有没有再来信?”
红绡公子意外惊喜,深深望了她一眼,倒也不点破,“嗯,年关将至,想来易伯会有信送到,廷和聪颖非常,易伯朝中又安插有人,想是不会落榜的。”
泠然想起自己就要走,也许收不到杨廷和是否考中的消息,一时没了声响。
“这花医书上虽然并无记载,不过《述异传》中倒曾说赤炎花又名回魂花,人死一时三刻之内服下此花,便能还魂……”说及此处,他心头隐隐一动,随即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将那一动压得没了踪影,见天色已黑,便从怀中摸出一颗夜光珠来。
那《述异传》中记载的东西一般都类似神话,荒诞不经,泠然也不当真,刚把这朵奇怪的花收进她的百宝袋中,见他光洁的手掌上托了一颗久违的绿莹莹的珠子,不由眼前一亮,“师兄什么时候找回来的?”
红绡公子道:“很久以前。”
泠然嘟起嘴哼了一声,觉得他有点想找骂,如果是很久以前为什么不还给她呢?不过她却不上当,反而扑上前踮起脚尖搂着他的脖子抱了一抱,道:“谢谢你,你真好”
他心头狂跳,恍惚间,她已手脚麻利地将珠子捞到了自己手上,想起楚玉和结拜的姐妹们,满面柔和。
这颗夜光珠早在泠然掉进花落痕地宫下的冰窟中时就遗失了,她心里一直引为憾事,不想红绡公子心细如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寻回来,竟不与她说一声。
红绡见泠然手捧珠子,如获至宝,心中受伤,也不说什么,举步向前。
他落寞的样子其实触动了泠然某根神经,她没来由地一阵心疼,冲口而出道:“师兄,其实快过年了,咱们也别提什么三日之约,我过完年再出谷行么?”
她说得小心翼翼,心下以为说完之后他会喜出望外。
孰知他呆了一呆,脚下一滞,却道:“不必,三天之后你就寻他去吧”
泠然很受伤,又认为他实在变化得快,莫非她容貌恢复之后,他倒是想明白了?觉得守着她也无望,竟将那份爱意收了回去?
红绡公子知道她的小脑袋瓜又在胡思乱想,却也无意扭转她的思维。
山中夜晚的气温恐怕得有零下十几度,好在泠然今非昔比,刚出山谷不久就默默提气御寒,走了几步之后,感觉到怀中那朵花散发出阵阵暖意,使得她周身舒泰,竟不用再运功抵抗寒冷,探手一摸,更加暖和,不由微微“咦”了一声。
红绡公子道:“赤炎花开在冰天雪地的峭壁之上,其火气自然是十分旺盛的,用鬼神之论来说,即阳气极盛,鬼怪远之,应该算得上是辟邪的上品。”
泠然想起当初重生时曾梦遇小鬼,过了这么久,也弄不清楚是幻觉还是真事,笑道:“照这么说,赤炎花可以算得上是长生不老药了,既能起死回生,又能让牛头马面不敢来拘魂,师兄说是不是?”
“嗯。”红绡公子轻飘飘地用鼻音答了一声。
泠然见他不热络,很是奇怪,也不再说话,默默跟随着他的脚步,两人来到一片怪异的石林之中。
冷月照冰原,小小的夜光珠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泠然也一并收进了怀里。
那些日常所熟悉的千姿百态的石芽石笋在夜里看来,风光迥异于白日。远处黑魆魆的峰影和近处月光所泛起的白光相映成趣,那一堆似夫妻在交颈而眠,这一处似神兽望天,在青黑的天幕下展露出神秘莫测的幻景,令人犹似坠入仙境。
“不是说要捉迷藏么?”红绡公子倏忽飘渺在几丈开外,回过身来远远望着她,冰雪之上的他沐着月光,犹如精灵,似乎立刻就会消失在眼前。
泠然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挥手叫道:“师兄来捉我”说着就想闪身到附近的石笋后头。
“不今天你来捉我吧……”
远远地,他好像淡淡一笑,随即如一抹青烟消散在风中,她已看不见他。
今天他的举止老是出乎泠然的意料,放在往日,她说一声“师兄来捉我”,他定是笑吟吟地负手让她先东躲西藏,然后前来捉拿……
真是,太不给面子了
不过捉他一次大概也挺好玩的。泠然这么想着,在雪地上一点,身子灵动地飞扑到他刚才站立的石柱附近,一伸手,就想将他抓到手里。
可是那里如同山野中的任何地方一样清冷,似乎从未有过他的气息。
挑战让她来了兴致,花蕊般的娇面上浮起一个促狭的笑容,扬声道:“哼哼师兄有本事可别被我抓住,不然……”其实她也不知拿他怎么办,倒还是摩拳擦掌做出一幅要修理人的样子,因为她相信他一定能看见。
岐黄宫的轻功身法比较独特,尤其泠然是半道出家,为了恢复容貌内功当然是夜以继日地练,但实际上,普通人向往的飞檐走壁她最感兴趣。渡梦仙子身为师尊,别的功夫都没有亲自教,因这徒儿同为女子,倒是亲身教授了她一套“惊鸿照影”身法。美貌女子使将出来,翩然若仙,灵动异常。
此时她就展开了这套身法,如同繁忙的小蜜蜂一般在巨大的石林里钻来扑去,搜寻红绡公子的身影。
夜飞的感觉本来挺好的,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扑空之后,泠然的心头就不是那么舒爽了。
他真的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个石林一般,彻底藏匿了声息。
泠然又从中心一圈圈向外提速游行了一遍,还是没有,只得拔地而起,跃上最高的一根石峰,纵目四顾。
冷月苍穹下,群山笼罩在白茫茫的黑夜之中,鸟雀无声,万籁俱寂,一条条指天望月的石笋静悄悄立了千年万年,没有半点生命存在的迹象。
一个人站在高处,天地悠悠的孤寂感从四面八方袭来,比进了地狱还要凄凉恐怖。
泠然想起不到三日就要与他分别,一股酸涩的味道从胸口升起,缓缓爬上鼻梁眼底,周围的景物开始模糊,她忽然感觉到悲凉无比,举目向月,清泪已滴了下来。
多久之前就觉得他像那一轮明月,不用刻意地去望,他总是静谧祥和地守护在身边。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古时词人不过说“从别后,忆相思”,可是她此时脑子中莫名其妙浮上了一首美妙伤情的新诗:
“雨未停,云便开始相思;
冬未尽,雪便开始相思;
没出息的我啊
未曾离别,竟已相思
夜不是夜,是那静静一潺水蒙上薄薄一层膜,
倘若轻轻一碰触,
便有无尽的思念穿云破月而下,
濡湿这个夜,也濡湿我的心情。
好月不懂这玲珑的闲愁,
穿窗入户,
将隐藏的心事,统统照亮。
月,且暗淡些吧,
让我可以从满天的星斗中,寻找到那双凝望的眼眸……”
想起他那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泠然忽地悲从中来,掩面大哭。
第一卷二三二惜别离
二三二惜别离
离开红绡,泠然忽然感到害怕,可是与他的分别竟让她不能遏制地用上“相思”这个特定的词,更让她心烦意乱。
对楚玉的心,她一直很清楚,可是现在对红绡公子是什么心情?她不能把握,心乱如麻,寒风掠过山峰,似乎随时都要将她吹落冰冷的雪地。
她正哭得伤心,背后一暖,似曾相识的温度,前世好像梦里曾有过的片段,他已主动现身,紧紧拥着她,两人就这样危立在猎猎北风之中,峭石之上。
那一刻,他们彼此都宁愿时间从此停驻,再不提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