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边听说书,一边品着美酒,倒是挺惬意的,不一会儿,泠然已微微感觉头晕,嗔道:“还说这酒不烈呢,我只喝了两杯,已经头晕啦”
“不妨事。”红绡看着她微微而笑,他一人饮了大半壶下去,红晕上脸,真可谓是粉面桃腮,其姿容连一旁的杭莫儿也远远比了下去。
泠然正从面纱底下看得发怔,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震天价响的铜锣声,便自窗上望去。
但见一群人刚从一锦绣楼头涌了上了街头,前面几个使劲敲着手中的铜锣带着许多人往前走,一边扬声高喊道:“大伙儿听好了,县老爷亲自组织的锣鼓歌队还与九乡八寨的比个高下,现在队伍从府前过来,一起去往庐陵王城上赛一赛咱们的气势胜出的奖品丰厚,彩头多多啦”
“咣咣咣~~~~~~~~”
“咚咚咚~~~~~~~~”
锣鼓声错落有致地配合着领头人的高喊,街上的人们顿时就沸腾了,许多孩子追逐在队伍旁边,转眼过来有着装整齐的锣鼓队敲着锣鼓从酒楼前呼啸而过。
如此热闹的场面久违了足足两年,加上酒精的作用,泠然兴奋之情也悄悄点燃,朝红绡公子嚷道:“师兄,好像很好玩,咱们也瞧瞧去?”
红绡公子哪有不允的道理,闻言连连点头,招手唤小二过来结账。
其实小二早就听见了,乐呵呵地上前道:“承惠一两三钱银子。”
红绡丢了锭银子在桌上,起身就走。
小二看见老大一锭银子,人家还没有要找回的意思,笑得见牙不见眼,收了银子将他们一路送下楼,“几位客官这可是去对了,不过时辰晚了些,城里的人啊,一大早就搬着凳子过去抢占位置了,那就赶紧的吧或许还能让人给你们几位腾个地儿”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男的一看就是什么王孙公子,随便丢锭银子出去,就能买到个好位置了,他真不用替他们担心。
庐陵王旧城遗址不用他们费尽寻找,跟着街上的人流走了半个来时辰,就到了山城一处比较罕见的大片开阔平坦的土岗。
一路上,由于人流拥挤,红绡公子紧紧握着泠然的手不放,杭莫儿看在眼里,只能退到他的另一侧,挨在他身边,告诫自己这样随他出游已是机会难得,千万不要生气。思来想去,竟还微微带上了笑意。
谢谢芳芳的粉红、评价还有两位亲的打赏。
第一卷二二六天高云淡锣鼓喧
二二六天高云淡锣鼓喧
到了地头,已是人山人海。
今日天气晴好,天高云淡,此地是典型的南方气候,与京都的严寒不可同日而语,虽是隆冬季节,倒也不是十分寒冷。
更可喜房陵人选择的拼歌场地十分好,四周有环形的高台跟基柱,还有一些遗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刚好将中间一个老大的表演场地围在底下。场地是平整过的,就跟古罗马的斗兽场有些相似,放眼望去,倒是很方便众人观看。
有靠近边缘的前两排果然果然有许多人是搬着自家的凳子准备坐着看的,有人还带来了瓜子磕着。还有更多的人站着,纷纷强最有利观赏的位置,三五成群地还用各种不同的语调聊着天,显然外地人不少。
泠然如今身怀高深内功,与去年初识红绡公子逛街时截然不同,但还是由他护着,他们所经之处,他略施小计,人们不经意地就让出道来,没几下,三人便立足于比较有利的位置,低头就可以将场上的情况一览无余。
他们站的对面位置搭建了个不小的青布盖幔,远远望过去,里头坐着绫罗满身的男男女女,想是本地的官绅。
中国的官本位从这些旁枝末节就可以看出来,原来这是几千年封建社会遗留下来的残渣,到哪都要特殊化,泠然略略朝这方面想了一想,就把这种不合时宜的思想抛到一边,专心看场上情况。
这时刚好是午餐后一个时辰左右,他们只等了一会,就见四里八乡大约几百人的锣鼓队身着九种不同颜色的短扎束衣,跳到中间“嗨”地齐声高喝。
这一声声震天宇,足有奥运会上山西锣鼓的威风,泠然也随声跳起来,场上已经开始演绎一场威风八面的锣鼓歌。
群体表演并不是重头戏,时间也很短,众人掌声方起,场上的人已纷纷鞠躬退了下去。
紧接着有神似府衙师爷打扮的人慢悠悠踱到场心,然后举起一个纸做的喇叭高声宣布:“吴大人为了我县本届的锣鼓歌大赛,特地请了锦衣卫巡行到郧阳的锦衣卫千户杨英杨大人,以及湖广布政使司襄阳府通判朱大人前来观赏。知府大人还特地委托朱大人送来了他的彩头,纹银五十两,锦缎十匹,由夺得魁首的队伍所得……”
说到这里,四周的百姓都欢呼了起来,尤其场边等候的各个队伍更是跃跃欲试。
挤在三人身边的有一个和尚打扮的壮汉,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脸鄙夷之色盯着对面的青幔大蓬,道:“去岁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襄阳知府会派人给小小的房县锣鼓歌送彩头?想是皇帝小儿也知晓了我大汉德胜军的厉害,派人来了?”
这和尚说话的声音不大,又夹杂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寻常人根本听不到,可如今泠然耳聪目明,竟清清楚楚地把这番话听进了耳中,急忙扯了扯红绡公子的手,示意他离这伙人稍微远一些。
红绡公子稍稍拢了下眉头,小小房县,山陵高阔,一来没想到竟有京中的锦衣卫到此,二听这和尚的话语,对朝廷来说应是作乱的流民。
他清楚刚才老者说的陨阳地处湖广、河南、陕西三省交界地带,土地肥沃,山林茂盛,明朝初年开始就是各地饥寒交迫的流民逃难的所在,偏偏处于三不管地带,各省官员怕惹事上身,纷纷推诿责任,便一直有贼匪流窜。虽经过洪武年间的大规模剿匪和扫荡,但如今换了七八代帝王,想是又有人占山为王了,却不知怎么就闹到房县来……
收到泠然的示意,他便不动声色地带着她和杭莫儿退开了一些,不再站在第一排,免得过于引人注目。
场上的师爷一一介绍了乡绅们捐出的奖品之后,锣鼓大赛正式开始,第一个上场的是本地大户清峰队。
等他们打着锣鼓声震山野地开唱,泠然才有些明白,原来这锣鼓歌跟她以往知道的威风锣鼓毕竟不同,竟还是讲究各种曲牌的。
红绡公子知她不懂,便贴在她耳边为她解释,道:“这锣鼓歌总的来说,分为阴锣鼓、花鼓穗和薅草锣鼓三大类,也许还有些类别,我倒也不那么清楚。根据鼓点曲牌不同,又有水波浪、步步高、狮子滚绣球等等三十余种曲牌,而板拍不同,又分陨阳板、扬州板、林英儿和秧歌板,一会你大概都可以见识到。”
场上的汉子们打着整齐的鼓点,高声唱道:“月儿弯弯照九州,教家请我开路歌咚咚咚咚咚……歌路不是容易起哟,身背锣鼓汗长流;咚咚咚咚咚……”
场上二十名汉子每唱两句就是一阵整齐的鼓点,声声扣人心弦,韵律优美,有振聋发聩之势,极具阳刚气,泠然也坠入他们的歌声中。
“这是开路歌,接下去才是他们所要唱的主题。”红绡继续在她耳边轻声解说。
置身这样的场面,那可比在电视机前看什么直播,听播音员的解说带劲多了,又是泠然在大明朝的一次新鲜体验。
开路歌之后,表演者唱腔忽然一变,显得灵活柔软多了,有一个汉子出列带头跳起了舞,有些像扭秧歌,又夹杂着更高难度的动作,但听他唱道:“春景日来,春景日来,芍药牡丹花儿嘛一起来,开在辕门外,人见人人爱……”
越到后面他拔的音越高,简直快赶上世界三大男高音的唱腔了,然而又如高空滑车,有惊无险,配合着云板鼓点,响彻云霄。
围观的百姓掌声四起,此人一开场果然算是先声夺人。
“这叫什么?”拥挤的人群中,泠然不觉已靠与红绡公子耳鬓厮磨,隔着面纱贴在一起。
“这是花鼓穗,他变了唱腔,一段里头用了水波浪、七岔子和八岔子,显得更加难,真真是阳春白雪,一般人是唱不了了。”
“原来是个锣鼓歌的高手……”
杭莫儿冷眼见他们二人喁喁细语,倒把她撇在一边当个透明人似的,心里不免冷冷,站在再热闹的地方也笑不出来。她的眼神轻飘飘地掠过人山人海,又见到许多男子根本无心听歌,纷纷拿眼瞅着她,而很多姑娘家媳妇子则偷窥着她身旁的红绡公子,暗想道:“霖哥哥也是人间异种,张泠然毁容之初,我以为他对着她日子久了,总会生出厌恶之心,岂止他对她丑陋至极的容貌视而不见,看来倒比以往更加难舍难分了。我徒然生得花容月貌,他却瞧也不瞧一眼,老天就是这么来捉弄人的么?”
那位高手下场之后,两头忽然冲上场五六十人,号声一起,一边跳起了一种很原始的舞,呀嗨呀嗨地十分孔武有力。
随即几十个汉子打着锣鼓齐声高唱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泠然但觉他们唱得雄赳赳气昂昂,感觉是诗经里的歌,却不知是哪一首。
红绡公子已经解释道:“他们唱的是战歌,《诗经?国风?秦风》中的无衣,以前倒不曾听过乡野村民把这大雅之歌搬到锣鼓歌上,看来为了歌会,都花了心思。你看他们对面那一队跟他们比试,这是相较于文比的另一种方式。”
果然,前头的《无衣》歌声未落,另一队就大跳起来,紧接着唱道:
“歌师唱大我不怕,我有葫芦装天下,
上装三十三天界,下装地府一十八,
山川河流都装尽,三十六朝信手拿,
不怕歌师会夸大,比起葫芦一芝麻。
歌师夸大我不藐,你的本事我知道,
你是蚂蚁撒欢子,始终难嚇人一跳,
不怕你的葫芦大,一锯切开两把瓢,
阴沟蚯蚓学龙叫,你想上天去不了。”
两队之间充满了火药味,泠然才明白原来战歌是这意思,不过大汉们同场竞技的场面叫人热血沸腾,引得人心潮澎湃,当真是一场极不错的表演。
师兄妹二人正沉浸在其中看得兴起,忽然听见一个尖利不和谐的声音自他们身后不远处传来:“差大哥,你们瞧,皇榜上要抓的是不是此人?”
三人不觉一起回头望去,看到早上一同坐车的那个青年领了一大群锦衣卫以及县衙的官差正凶神恶煞地推开看热闹的百姓朝他们过来。
寻常百姓哪里见过这阵仗,不消他们推搡,纷纷潮水般地向两边四散开去,后面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有不慎摔倒的,一时哭爹娇娘之声四起,乱成了一锅粥。
那肥壮的和尚打扮的人朝手下使了个眼色,也退到一边。
泠然和杭莫儿都望着红绡公子,待他做出决定。
锦衣卫头目身穿千户服饰,品级不小,手上还执了一幅画轴,奔到三人面前几尺之地站定,“唰”地将画抖开来朝红绡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脸上浮起终于逮到了你的表情,不过态度却还不是十分恶劣,向他们一拱手道:“红绡公子,可让某等大江南北地好找”
第一卷二二七楚玉战书
二二七楚玉战书
红绡公子冷冷一笑,也不应他。
泠然叹道:“看来吴伟那厮又被捉去画画了。”
那锦衣卫头目其实就是刚才县衙师爷口中介绍的杨英,看红绡公子不搭理他的话,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口气便不悦起来:“我等是奉了皇上之命寻找宗室内眷,你还当是楚留香一手遮天的时代呢?快快把人交还与我们,皇上说你若肯回京,便可以袭承你父当年的爵位,若坚决反抗,可格杀勿论公子是个聪明人,不会避生求死吧?”
听他话里的语气,如今朝廷上局势竟然大变,小皇帝掌握了实权,楚留香和楚玉不知是个什么境况,可杨英口中的宗室内眷,指的好像是她——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又成了宗室内眷了呢?
“就凭你一个小小千户,想将本公子格杀勿论?”红绡公子轻哼一声道:“你求取功名的心太切,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英紧紧盯着戴斗笠的泠然,显然目标十分明确,见红绡公子并不配合,手一挥,底下十几号锦衣卫以及七八名衙役将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
“霖哥哥,对付区区几名番子,不用你动手,我就可以代劳了。”杭莫儿自腰上抽出她的软鞭,就想动手。
红绡公子举臂将她挡了,道:“咱们走,不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说着拉起泠然的手腾身就走。
杭莫儿欲待跟上,可惜慢了一步,十几名锦衣卫已经杀了上来,她只得出手还击。
杨英见他们要走,急起直追。
孰知泠然凌空看到那个告密的青年正躲在人堆里叫得热闹,挣脱红绡的手,一个流星赶月就飞纵了过去,兜头甩了他一个清脆的巴掌。
这一巴掌她用上几乎三成的功力,打得那人喷出一口的鲜血和着牙齿,捂着嘴跳脚大喊。
“我生平最恨你这样的人”她气犹未尽,一干衙役见她轻功了得,他们都是寻常人,明明站在她不远处,愣是不敢冲上来。
泠然转头看杭莫儿被十几名锦衣卫堵住,鞭子施展不开,根本占不了主动,手上抖出飘带来,杀入战圈。
她在相思谷里对阵的基本只有红绡公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如何,所以丝毫不敢懈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使出浑身解数,将一套“羲和之练”舞得如同银龙出海,搅起了漫天的气势。
却没想到那些锦衣卫们豆腐做的一般,一人一个照面,兵器来的兵器飞,拳脚来的人斜飞,不消盏茶功夫,全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她犹自不敢相信,回头寻找红绡公子,但见追杀他的杨英竟身首异处落在表演锣鼓歌的场地中心,房县百姓哗然一片,县令见朝廷钦差死在他的地头,吓得簌簌发抖,往杨英落的地方走了几步,已两腿发软倒在地上,捶胸大哭。
庐陵王城旧址上如同炸了锅,普通百姓见死了人,慌乱地四散逃跑,而襄阳通判带来的有限官军看见武艺高强的锦衣卫千户眨眼横死,只是远远地举着他们的兵器,根本不敢上来拿人。
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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