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想过,但一切后果都是过了今天之后的事,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护白玉堂周全。
见展昭抿的发白的唇,襄阳王试图乘胜追击:“你只一心想护白玉堂,可知他如今四品带刀护卫的职衔今日此举如何脱得了干系?”
展昭冷冷的看他:“襄阳王,你不用妄动心思白费唇舌,只要我们脱险,不会与你多做为难。”
“这算是金口一诺?”襄阳王冷笑看着展昭。
白玉堂不屑的瞟了一眼襄阳王:“老东西,你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就单单一座冲霄楼,多少民工惨遭活埋?展昭说放你,你白爷爷可没答应!”
襄阳王点头:“那你预备将本王如何?”
白玉堂留意他神色自若,担心的提醒:“猫儿,小心他使诈。”
展昭一直处于精神高度警惕,那根弦绷的他真的力不从心,但论现在的情形他总要好过白玉堂。
白玉堂身上中了三箭,被强行拔出,虽然封穴止血,血肉之躯却被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是展昭做了他醒转的支撑,他想看展昭安然无恙的走出襄阳王府。
头很沉,越来越沉。
“猫儿……”白玉堂一阵晕厥,踉跄太过明显。
“玉堂?”展昭分神之机是襄阳王等了太久的时机,荡开握刀的手,向腕门一击,展昭右手脱力刀身滑落。
“猫儿!”白玉堂警觉提醒。
展昭顾不上周身的疼痛,足尖一挑,刀身旋起,右手出掌拿住襄阳王同时夺刀的手腕,左手一探刀复回到手中,然而再攻向襄阳王时已失了先机,襄阳王虚晃一招拔足就逃,身后紧随上来的侍卫死士眨眼即到,断去展昭的去路,将他与白玉堂截在当中。
襄阳王怒发冲冠,“给我杀!”
刀光箭矢蠢蠢欲动。
“猫儿?”白玉堂无害的勾唇,他有些好笑自己的心虚。
“如果你刚才跟婆婆他们走我也毫无遗憾了,”展昭身上的伤痛连着心,渗进骨血,白玉堂的笑就像罂粟一样敷在伤口。
白玉堂笑的明亮耀眼却有些假,挑眉质疑:“毫无遗憾?”
“玉堂……”展昭望着他,忽然觉得他性格当中的桀骜也没什么不好,自己循规蹈矩一辈子,难道还要束缚了他不成?
白玉堂事不关己的扫了眼周围:“没有这只臭猫的世界,白爷还真不稀罕。”
展昭失笑,不失时宜的将他一局:“既然如此,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否则黄泉路上无人作陪。”
白玉堂眉开眼笑:“猫儿,说真的,你痞起来的时候挺好。”
展昭不答,报以款款一笑。
襄阳王的命令再次嗡鸣入耳,展昭白玉堂做了最坏的打算,见一干人趋步上前,白玉堂抬了抬下巴,绷紧的弧度如同展昭抿紧的唇线。
☆、生死与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所有一直支持这篇文的朋友~
白玉堂的刀决然挑断绷至极限的战弦,崩离的气势和力道令全场人措不及手。
展昭自锋芒中脱颖而出,刀锋上渲染的是生死别离。
没有步步为营,只有舍生取义。
怒剑狂杀。
刀没入肉的声音撕扯着故作淡定的神经,飞溅的血腥使空茫平添了颜色,如一朵朵开败的梅陨落,被凌乱的步子一遍遍践踏。
一颗耀眼的星擦过天际,残留着绚烂的伤,展昭手里的刀便如那一纵而逝的灿烂擦过死士的胸膛,死士倒下,是结束,也是解脱,飞扬的红色自刀锋流转飞溅上展昭黯淡如夜的眉眼,还带着那人身体的温度。
展昭怔了怔,血是热的,不论什么时候留在身体里的血都是热的,可是流在身体之外的血展昭却感觉到冷,夺人呼吸的冷。他不想杀人,可杀与被杀之间由不得他迟疑的不忍。
白玉堂挥出的每一刀势不落空,再次扯裂的伤口为暗白的衣服颜色染上夺目的剑斓恼菅郏斓木隽摇W踩氚子裉醚壑械氖钦拐训断碌沟刂说纳碛昂驼拐焉砭喾缈嘤瓿逅⒐奶弁矗子裉玫男母邸�
身后凉凉的,被砍了一刀,有些黏腻,疼痛,白玉堂没有回头。
因为不必回头。
展昭已擦身而过冲到他身后,他听到展昭将整个刀身没入对方心脏的声音,展昭转过头扶他的时候,他侧首看到展昭被血溅的满脸满身,那血却分不清是不是他的,但可以确定的是展昭的脸是失了血色的苍白。
不到万不得已,展昭的行事原则当中没有“死”字,今天他却杀了这么多……
白玉堂很心疼,无奈的虚弱依靠,无力的随着展昭的臂上力道或闪或靠,心却提着,不知道自己负累之下他的猫儿还能支撑多久。
可白玉堂依然不后悔留下。
他想告诉展昭别再管他,张了张嘴却无力作罢。若猫儿的心能狠下,却也不会被逼到今天的地步。
身前一道冷光直夺胸口,白玉堂知道那是死士的剑,身体上没有预想的痛,心上却因展昭挡住剑锋而皮开肉绽的手臂夺走呼吸,外翻的伤口触目惊心的烧着白玉堂的眼睛,汩汩涌流的血仿佛抽离了白玉堂的体温,也震惊了持剑的死士,展昭居然用自己的胳膊去搪挡夺命的刀,他没见过如此拼命的人。如若不是展昭生死一瞬间还能拿捏的分寸和角度丝毫不差,他绝对不怀疑自己的剑会像切豆腐一样削去展昭半条手臂。
白玉堂痛不欲生的嘶吼,胸口的怒意瞬间迸发,披着鲜血的脸如夺命修罗,双手握刀使出浑身力气捅进伤了展昭的死士身体里,拔刀,迸出一串血浆,那尸体被带的前倾,一张失了温度扭曲的脸被白玉堂紧接着补上的一脚踹出十米之外。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白玉堂大口的喘气,两具伤痕累累的身体依靠在一起,汲取着对方的体温感受着彼此有失平稳的心跳,白玉堂握紧展昭的手,满把湿热粘稠。
是血,展昭的血。
地上脚下都是血,暗黑色的夜阴霾了血的壮烈却掩盖不住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面对白玉堂紧张的表情,展昭艰难的扯了抹笑,摇头,告诉他没事。
白玉堂隔了冷汗望他,想仔仔细细的将他面容看的真切烙尽心底,展昭却别开了头,他不希望白玉堂看到自己因为抑制不住的疼痛而微微颤抖的唇角,白玉堂却已感同身受的明了。
白玉堂怒目含煞转向侍卫冷笑,笑的惨烈而哀伤,笑的襄阳王臂上的伤钻心蚀骨的疼。笑声嘎然而止,白玉堂缓缓抬起滴血的刀,缓缓指着谨慎围拢的侍卫:“白玉堂只要还有一口气在,谁再敢伤展昭我就拉谁陪葬!”声音震得胸腔嗡鸣。
被怒意染红的双眼浸在鲜血里,白玉堂染血的脸是骇人的轻狂,血液自刀锋流下,随着众人无法平复的心跳落入尘埃,一滴又一滴。
展昭侧首,竟是视死如归的沉默。
没有人再敢贸然上前,横在地上的尸体已足够敲醒脆弱的求生本能,展昭和白玉堂虽毫无疑问在死亡线上挣扎,可没有人真的愿意为这两个人疯狂的杀伐买单。
命只有一次,谁能不稀罕?
裹足不前。
襄阳王的锐气被削弱,可他更加确定的是白玉堂和展昭今天必须死,错过此时,再无如此巧合。
对,是巧合。
毕竟机缘巧遇同时伤重的展昭白玉堂不敢想象还会有下一次,更何况展昭如此嚣张当着众人的面挫他锐气!他是襄阳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从来没有人敢拿刀横在他的脖子上说话,更从来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威胁他,那个人,必须死!必须!
看着展昭看向白玉堂时眷恋深深的眼神,既然他们一心求死,自己怎有不成全的道理?于是忍痛咬牙森然开口:“谁能手刃展昭白玉堂,本王赏银千两!”
一千两,够一个人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
“千两?”白玉堂扯了扯渗血的唇角似笑非笑:“猫儿,一千两诶。”
展昭随意扯了条衣襟勒紧手臂伤口,不失警觉出口却是无奈的揶揄:“一千两你就满意了……”语气不像是询问,倒是肯定。
白玉堂拄着刀直起身,眉峰不屑的扬了扬:“当然不满意,”睨了眼同时注视着自己的展昭,那双他看不够的深邃星眸虽黯淡了风华却不减深沉持重,是白玉堂至死方休的守候,目光中突然多了抹炫亮的神采,满心满眼的自豪:“五爷的猫儿,无价……”
展昭很想笑给他看,可是笑不出来,无价是怎样的概念?此时的自己,有过那段惨痛经历的自己,还真的无价么……
剑气破空,撕裂脆弱的旖旎。
天已泛白,对方还是选择动手。
风中浮动的浓重的血腥气呛的人想吐,展昭和白玉堂再一次武动手中的刀,将全身力气灌注在刀锋之上。
一刹那,或决绝,或炽烈,引尽绝代风华。
一瞬间,或同生,或共死,只情之一字了得。
望着新躺下的几具尸体,白玉堂想着,“猫儿,被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确实不好,怪不得襄阳王像疯狗一样乱吼乱叫。”
展昭的血流的太多了,再无力举起手中的刀,白玉堂眼前黑了黑,用力的晃了晃头。
剑气又一次逼近,刀锋再次残忍破空,不知道是谁的剑在前还是刀在前,金钱总是对人性充满蛊惑。
“也许今日真的要死在一块,”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白玉堂这样想着,闭上双眼。
他清楚展昭挡在了他前面,却无力阻拦……
☆、心结却是心劫
尘烟漫漫,马蹄萧萧,踏得翻滚的烈烈飞沙,如风浪肃杀,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你砂锅中翻炒的栗子,不由自主的动,抖动。
一队人马眨眼间踏着沙浪冲到近前,为首武将翻身跃马,双手恭敬展开黄绢,“襄阳王赵爵接旨……”
黑压压的人,风驰电掣的马,弓弩,兵刃,铠甲。兵力悬殊,实力悬殊,襄阳王不得不跪。眼中是满满的悔断肝肠的恨,倘若再快一步就可以杀了展昭白玉堂。只可惜,迟了……
圣旨上写的什么,展昭白玉堂根本没听到,剩下的局面有人打理,绷紧的神经一旦松懈下来便再难支撑强弩之末的重伤之躯。展昭本是扶着白玉堂的,白玉堂倒下去的时候他便也跟着再也支撑不起,连耳中遥遥传来接旨之声都无力一跪。
声音很远很远,渐渐的由听不清晰严重到嗡嗡作响,一片浑浊。
几天以来的殚精竭虑,总算结束了,是否该闭上眼睛歇歇了,展昭感觉很累很累,甚至想一睡下就不再醒来了。
可是还是醒了,望着那些苦苦巴望的眼睛,展昭想就算是为了这些人他也要活着。
白玉堂于冲霄楼受箭伤在先,是第七天睁开眼睛的,身上的箭伤刀伤明明白白的疼,知道自己睡了七天嘴里咒骂了一句“该死”,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跌撞下床。
正巧端药进来的马汉见势慌忙把药放桌子上,一把拦住他,声音染了急躁:“白玉堂,公孙先生有言在先,你醒了之后不能乱动否则伤再次裂开没人确保可以再从阎王爷手里把你抢回来。”马汉琢磨提及公孙先生总比自己的话要有力度吧,白玉堂昏迷不醒时他担心万分,现在人醒了他反倒开始犯愁,因为白玉堂根本不会乖乖听话。
白玉堂似乎根本没听见他说什么内容,紧张的大力拉着他的胳膊急切的问:“展昭呢?展昭怎么样?”
马汉的面色有些难看,被抓的实在很疼。
“我问你展昭怎么样了!”白玉堂几乎是吼的,致使马汉蹩脚的躲避着震耳的声线,皱眉:“展护卫福大命大,老天爷不会不开眼,只是……”马汉挠了挠头,重伤的人还这么大力气。
“只是什么!”
“只是醒来之后就遭遇襄阳王于公主生辰肆无忌惮的逼宫,还牵扯有很多江湖人,所以展大人的伤势根本没时间好好静养,整日里咱们更是连人都看不到,好不容易见到却总是沉默寡言,也不像平日里温文。”马汉绝对相信再犹豫措辞或者隐瞒真相白玉堂的拳头会毫不客气招呼到自己身上。
“沉默寡言……”白玉堂若有所思的重复,他的重点关注点都在展昭的身上,根本未听马汉所说内容的前半部分。是那件事对他造成的伤害太大!白玉堂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床榻上,牵动的伤势引得他狠狠蹙眉。
“我还是去找公孙先生。”马汉急着出门,又却被白玉堂突如其来一把拉住:“展昭现在在哪?”白玉堂的脸色很苍白,比他刚才醒转的时候更苍白,马汉犹豫了下如实相告:“展大人进宫两日了,公主失踪已有三天,整个宫内都乱了。”
白玉堂太阳穴都在咻咻生疼,“他是卖给朝廷的吗伤未痊愈就去拼命!”
马汉摇头:“万岁并未勉强,连他挟持襄阳王一事万岁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大人也说劝他再休息两日,可是公主现在下落不明朝中上下寝食难安,展大人从早到晚不见喘口气,好像要把自己生生累死,谁劝他他都像听不进去。”也许白玉堂真的能劝得动展大人,马汉心头存了一丝侥幸,毕竟展昭如此开封府上下都看着心疼,原本就不知道在乎自己,现在有伤在身再这样下去怕是公主没有寻到他自己先倒下去。
白玉堂听着马汉的话,心里抽痛,这时才想起马汉话里另一方面重要内容,“逼宫!公主被谁劫持?”
“襄阳王假意归顺,却在庆生之日联合江湖上的人突然发难。”
白玉堂沉默了一会:“结果呢?”
马汉道:“卢岛主他们加上宫里的暗卫拼命维护,倒也还算应付。”
白玉堂头疼,他这一伤倒把答应帮夜鹰混进宫的事情给耽搁了。揉着眉心问:“李元昊可有露面!”
马汉想了想:“人到了,可是片刻功夫就离开了,说是身体抱恙。”
白玉堂咬了咬牙,“他怎么不去死!”
马汉怔了,虽然没有人不恨李元昊,却也不似白玉堂这般激烈,又见白玉堂吃痛的皱眉,“我还是去找公孙先生来看你的伤吧,先生嘱咐……”
白玉堂累极一般摆手:“马汉谢了,我想静一静。”拒绝之意明显。
白玉堂总是这样。
马汉摇了摇头,想想又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就嘴笨的他想到那日见到被御林军送回来的血淋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