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发枪?好名字啊……”赵士桢嘴里不停念叨,手指不停的落在图上细细揣摩,神色间全然是不加掩饰的痴迷。
朱常洛静静看着这一切,忽然开声道:“赵师傅,若是让你负责制造这种枪,你可有把握?”
殿中一片死寂,只余彼此怦怦心跳……眼光直直的望着朱常洛,眼底全是狂喜与惊讶,赵士桢不敢置信道:“殿下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但要做,还要大量的做!”朱常洛一脸肃穆,语气激昂:“我能给你的只是一个草图,但真正的数据却无法提供给你,所以,这个东西能不能成功造出来,全部系于赵大人一身。”
说守这句话后,朱常洛做出一个让赵士桢、让王安瞠目结舌的举动……转身离了座位,几步来到赵士桢面前,朱常洛屏气凝神,对赵士桢躬身施了一礼。
“大明疲弱,群敌环伺,此物若是能够造出来,必可威镇四夷,力压八方,如此老大人之功高一朝,名载史册。”
眼珠子几乎快要蹦出眼眶……高高在上,如天如神的太子爷居然给这个疯颠老头行礼?狠狠揉了揉眼的王安觉得自已真的快要疯了。
同样被巨大震惊住还有赵士桢,大惊之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良久之后猛得跪倒在地,几乎是用嚎的声音喊道:“殿下知遇提点之恩,对于微臣有如重生再造,怎敢不戮力尽心以报殿下!”再度抬起头时,眼泪鼻涕淌了一脸,眼底眉间尽是亮光灼灼神采焕发。
朱常洛点了点头,伸手将他扶了起来:“看来赵师傅是成竹在胸,极有把握的了?”
平静了下情绪,再次端详了那张图,赵士桢终于展颜笑道:“微臣这辈子文不成武不就,一生只好制作火器。殿下放心,快则七日,晚则十日,必会带来样品见您。”
“好!赵师傅有才有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激动仿佛可以感染,朱常洛兴奋的急步在殿中走了几圈,忽然大声道:“传我的谕旨,文华殿侍讲赵士桢,即日升为工部右侍郎,掌宝源局、军器局二局,一概府库钱物,随意取用,任何人不得加以干涉。”
从赵士桢一脚踏进慈庆宫的大门开始,便是天雷一个接着一个,诸般突如其来,早已将王安看似弱小实则强大的的心灵轰的金星乱冒,听到吩咐后连忙不住声的答应了,转过头见赵士桢一脸神游天外,木怔怔的站在那里不言不动,不由得叹了口气,上去拉了他一把,小声道:“赵大人,还不快谢恩?”
慌得赵士桢连忙跪倒谢恩,朱常洛再度扶起,语气真挚:“一切都是老大人应得,只管用心做好这件事。”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够份量,忍不住又缀了一句:“越快越好!”急切之意,溢于言表。
赵士桢深深的吸了口气:“殿下放心,微臣醒得。”
望着赵士桢远去的背影,朱常洛心头一块大石终于卸下,浑身上下只觉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从今天开始,真正属于属于大明朝的军事力量将从此拉开序幕。
想当初宁夏平叛时,八位总兵率领几路大军,数倍于敌的几万兵力竟然奈何不得一个啺荩笔敝斐B寰兔舾械姆⑾郑锰么竺骶谷幻挥辛俗砸训木樱还苁瞧脚鸦故墙朔耍尤灰康饔酶鞯囟礁Щ垦乃奖退忝鸬笔赖钠菁揖蚴峭堆锏睦罴揖蛋琢艘捕际撬骄�
拥有属于大明自已的绝对军事力量,这个观念是朱常洛从宁夏平啺葜沂本鸵丫纬刹⒕龆ǎ庖彩撬缘鄙咸雍螅龅牡谝患拢褪墙袈嗝芄牡闹仄艚ㄉ枞笥挠靡馑凇�
自已今天与赵士桢这一会,一切局面将从此彻底改观,对此,朱常洛有无比坚定的信心!
忽然一股刺痛的感觉从下腹蓦然升起,就好象体内忽然插入了一根针,从一根到两根、再到三根……总之是越来越多,不断的尖锐刺痛一股接着一股的传入脑海,难以忍受的痛感使朱常洛闭上了眼,紧紧的咬住牙关,几个呼吸之后,闭上眼睛终于睁开,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渍,微蹙着眉峰,脸色一片难以掩饰的倦意。
只有他本人知道,这几天体内异动频发,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变成万针攒刺?朱常洛在心底叹了口气,眼神溜向窗外,正是春阳高照,碧空万里,忽然对天微笑道:“……这样的好日子,真是让人留恋啊。”
离慈庆宫不远的宝华殿上,爆出的一声惊讶低喝中,其中饱含的惊恐慌乱之意,令人闻之心惊。
看着叶赫惊讶近乎于失措的脸,宋一指脸色也很不好看,没有理会叶赫急切的质询,伸手从怀中取出两只瓷瓶,打开其中一只,递到叶赫眼前,沉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鼻端传来一股异香,叶赫连看都不必看,又惊又喜:“天王护心丹?”
忽然想起当日医治万历时,宋一指从朱常洛处取了一粒,说是用来尝试研制,难道这一粒就是那一粒不成?没用他再张嘴询问,宋一指已经点了点头,又将另外一只瓷瓶打开,又倒出二粒药丸,从叶赫惊讶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一粒也是天王护心丹!
眼神微微一凝,叶赫激动的低喊起来:“宋师兄,你可以做天王护心丹了?”
与狂喜失态的叶赫比起来,宋一指的脸色不但没有半分喜色,反而显得颇为难看,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去告诉他!”叶赫惊喜的站了起来,拔腿往外就走,就在他刚一挪步的时候,就听宋一指低沉的声音响起:“大可不必……对于别人来说,这天王护心丹或许是救命的良药,可是对他来说,那就是催命的毒药!”
汝之良药,彼之毒药?这是什么逻辑……回过头的叶赫,眼底全是难以置信的惊疑。
论脸色难看此时的宋一指不比叶赫差多少,沉着脸点了点头,往日温熙和气的模样全然不见,换上来的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反倒是处于惊惶中的叶赫冷静下来,窗处蹲着的阿蛮也是一脸紧张,竖起耳朵仔细听墙角。
目视着摆在桌上的两只瓷瓶,宋一指终于开了口:“你先告诉我,朱小兄弟身上的天王护心丹是从师尊那里来的么?”
叶赫明显的犹豫了下,正在张嘴不张嘴的功夫,宋一指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冷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遮着瞒着?若不是这次替恭妃医治,怕是我还发现不了其中的古怪!”
叶赫有些赫然,低了头:“师兄,不是有意要瞒着你,实在是有苦衷。”
“得啦,现在苦衷就要变成苦水啦。”宋一指白了他一眼,语气诙谐可神色没有丝毫轻松:“说实话罢,这天王护心丹,他那里还有几粒?”
“自万历十七年开始至今已服了三粒,那日给他的父皇服下一粒,你这里拿了一粒……还有五粒。”对于叶赫交的底,宋一指感叹着点了点头,神情了然,语气古怪:“难怪……那日他母妃垂危之时,这小子一下子就拿出了三粒来。”
这事叶赫是真不知道,一听就瞪起了眼,急声道:“他傻了么,师尊说一粒可缓他一年的毒性,这是拿自已的命当儿戏么?”
窗外的阿蛮听到师尊两个字便是一哆嗦,心里顿时一阵乱跳,不但分毫不敢动,反而加了几分小心。
“你们只当那药可缓毒性,我却是要告诉你,那药最好全都丢掉!”这句话宋一指说的缓慢清晰,却又冷静无比,“若是吃尽十粒,就算你去天上请下大罗金仙的九转金丹,也挡不住阎王老子的勾魂索命。”…
第199章伤心
叶赫铁青着脸,浑身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紧,整个人崩得好象一弯拉到了尽处的弓,一双眼紧紧的凝视的宋一指。
“你们只当那药可缓毒发,我却是要告诉你,那药最好全都丢掉!”
这句话宋一指说的缓慢清晰,却又冷静无比,“若是吃尽十粒,就算你去天上请下大罗金仙的九转金丹,也挡不住阎王老子的勾魂索命。”
这一句话就好象一枚重磅炸弹在叶赫心中炸响,瞬间便是天塌地陷,巨大的惊愕以至于他的脸瞬间变白,耳边似有无数只苍蝇般嗡嗡乱叫,瞪大的两只眼已经泛红,声音变得嘶哑干裂:“当日医治皇上的时候,你就说师尊给的天王护心丹有古怪,但我也记得你说过,那药对中和毒性有奇效,如今你又这样说,到底是怎么样,师兄说个明白罢。”
被揭了老底,宋一指脸色变肃,伸手指着桌上那两个瓷瓶道:“你知道天王护心丹咱们龙虎山秘传不得的至宝珍药,非是师尊珍视已极的弟子不得赐下,更别谈练制了。当日我初闻药香,微觉有辛辣之味,后来以刀刮丹,见其中隐有一丝黑色,心下隐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日子我闭关练药,直到前几日恭妃事发后,这才发现,这药是吃不得的!”
叶赫紧紧的抿住了嘴,寒星一样的眼眸光华迷离,静等宋一指接下来的解释。
有些狼狈的宋一指莫名的恼火,“还不明白么?药可以是毒,毒也能是药,有些药可以解毒,也可以加深毒性。”
“当日我说天王护心丹有古怪,是因为那些天王护心丹中加了一味铁线草。”
“铁线草?”嘴里默默念着这三个字,叶赫的表情有些凝固,疑惑的问道:“那是什么?是毒还是药?”
“不是毒,也不是药,”宋一指叹了口气,神色古怪:“只能说是一种奇怪的东西,此草本身毫无毒素,却独有一种奇特之处,那就是可以中和药性,你可以当它是毒,可以拿它入药,全看用药人的一番心思。”
“当日从你们手里拿到那粒,是加了铁线草的护心丹,而我当日给恭妃服下的,却是我自个练制的没有加铁线草的护心丹,所以结果你看到了,恭妃醒了……”
眼前好象有一扇沉重的大门开了一线小缝,而叶赫置身在这一线缝隙间,却不知是进还是退,哑着嗓子道:“恭妃醒了,却也死了,这说明天王护心丹并不能缓解毒性么?”
“你说的不错,天王护心丹确不能缓解毒性,但是加了铁线草的天王护心丹却能!”
叶赫脸色难看的吓人,“师兄心里既然都清楚,为什么不给她服那种?”
“加了铁线草的护心丹,每服下一粒,便加深中毒之人体内毒性入骨一层,就好象饮鸩止渴一样,到后来结果就是救无可救。”宋一指抬起头来,冷笑道:“恭妃病入膏肓,若是再服这加了铁线草的护心丹,别说醒转,只怕立时就得蹬腿咽气。这些道理你心里末尝不明白,何必非要逼我亲口说出来!”
叶赫忽然一阵颤栗,再也站不住,一只手死命的捏住椅子,嘴里喃喃自语:“当日潜入永和宫,见到中毒垂死的朱小七,给他服下的就是天王护心丹,他还不是一样的好转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你身上带着的护心丹,给他吃了,他醒过来了?”宝华殿中静无声息,宋一指死命的瞪着叶赫,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神中带上了一丝侥幸的神色,小心翼翼道:“那药,你服过没有?”
看着叶赫点了点头,宋一指良久没有说话,额头却已经有汗珠滚落。睛看着叶赫,脑海中不知为何却忽然浮现出苗缺一的一双精光灼灼的眼睛……忽然全都想明白了的宋一指,蓦然瞪大眼睛,胸口倏然一凉,好象凭空挖开一个巨大的洞,空空荡荡的,以至于整个人都被一种莫名其来的巨大的恐惧紧紧攫住“苗师弟的死,是不是……和他有关?”
话虽然只说了半截,可是对于二人来说,意思已经非常明白。
望望对方近乎恐惧的神色,叶赫木着脸点了点头。
宋一指如受重击,脚下一个踉呛差一点跌倒,“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啊?”口气茫然的向叶赫发问,如同自已料想的一样,没有任何的回答。
“人心胜过毒药。”想起苗缺一临终前留给自已的这最后一句话,叶赫在这一刻,对这句话终于有了新的理解,看着宋一指投来的不知所以然的茫然不解的目光,嘴角露出一线苦笑:“这是苗师兄临死前留给我的话。”
宋一指心头一震,他怎么也想不到,玩了一辈子毒的苗缺一居然在临死时,会留下这样一句古怪之极的话,联想到那句毒上之毒,无解之方那句话,心里某处地方忽然动了一下,似乎有一线灵光飞闪而过,似乎有些明白,却又芒然无解,就好象一团纠缠的乱线中,忽然发现了一个线头,可是一错眼间,竟再也找不到那个线头在那里。
“宋师兄,我准备去找他,亲口问一下他,到底是为什么?”
对于叶赫突如其来的举动,将陷在内心深处纠结不清的宋一指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惊叫道:“不可!”
“有什么不可,我只求一个答案。”眼底闪着坚毅的光,神情却有背水一战的坚决,此刻的叶赫整个人恍如一把出鞘利剑,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敢也不能稍挡其锋。
叶赫的冲动,宋一指感同身受。因为现在的他也有同样的冲动,很想找到那个几十年在他心中一直敬仰如神的师尊,亲口问他一句为什么?
到底是为了什么,让这位在外人眼中淡泊谦冲的世外高人,在龙虎山一众弟子心中,视为天爱如父的师尊,变成了一个算计、杀戮、阴谋,连自已的亲手培养的弟子都不能放过的陌生人?
“问或是不问,事实都摆在那里。”宋一指幽幽叹息一声,语气中是说不出的灰心失意。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仍然是咱们的师尊。”
心脏在这一刻好似被铁锤狠狠的击了一下,已经走到门口的叶赫蓦然呆住,一拳重重击到墙上发出砰得一声大响,眼底全是难以抑制的悲伤和自责:“前不能进,后不能退,难道我能做的只能站在这里,静静看着他死在我的眼前?”
面对疯狂的叶赫,被诘问的宋一指哑口无言,忽然叹气道:“别动,你手出血了。”
叶赫嘿了一声,身形展动,转身就走,鲜血一滴滴的滚落在地,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给我一点时间,也不是全无办法。”这一句话总算将接近失控边缘的边缘的叶赫拉回现实,看到充满绝望疯狂的叶赫眼底终于有了一线清明,宋一指再次叹了口气,自已终于还是决定了要这样做,从这一刻起,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已已经站到了师尊的对立面……一念及此,百味杂陈。
实在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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