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途- 第83部分

“可惜……可惜了……没想到……我这样做依旧无法改变……”沐语自言自语，苍老无力的声音让她心中更为悲戚。

“语儿！语儿！你怎么了！”白枫挣扎着站了起来，往沐语所在半爬半跑地移动。与她灵魂相联，他知道沐语的灵魂已经几乎要消散。

“枫哥哥……不要靠近我……我不想你见到我现在的……样子……”沐语无力道。

“语儿，你是世上最美，无论怎样的你，都是最美的啊！”白枫到了沐语跟前，用力地抱住沐语，沐语虽不情愿，却是奄奄一息，根本无法反抗。

“枫哥哥……你终于……抱起我了……在凡人……世界……那一次后……你就再也没有抱过我了……那次你……并不知道吧……”沐语想要伸起手回抱，可连这样的力气也没有了。

“对不起，语儿，对不起。”

白枫的泪水不知何时流淌了满脸，把沐语身上依然是古修遗迹里那套逆天门袍子沾湿。

“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了……”沐语声音越来越虚弱。

“你说什么胡话呀！”

白枫的声音有些抽搐了。

“玉石俱焚……必然能够把他……毁灭……即便我提出了一部分……力量……去掩盖你的……气息……可依旧能……杀他……”沐语身体的机能已经无法产生泪水了，她只是那样断断续续地说着。

“别说了！语儿，别说了！”白枫啜泣着道。

“我要承认……我的自私……玉石俱焚的途中……我分出了……生命力……让自己……能够……在转世的时候……保留……关于你……的记忆……我不想……忘记你……哪怕是要……孤单地活在……没有你的世界……我不想忘记你……这样一来……我们……的故事……在我心中……会成为……永恒……”沐语万分自责。

龙斩站了起来，神色狰狞，往白枫和沐语的方向而来。

“对不起……枫哥哥……我还是……改变不了……我真的……很自私……在最后……还想着……要比秋菲凤……比梦纱……好……我不应该……我……”沐语用尽最后的力气说着，她知道再不多说一些，她就无法再说了。

“语儿！你为什么这么傻啊！”白枫感觉他的心都在抽搐，识海剧烈地震荡！

“枫哥哥……我的……生命里……能够……认识……你……实在……是……太好……了……我……”沐语的头部再无任何力量支撑，倒在白枫的肩膀上。

她识海最后一个画面，竟然是与白枫认识的时候。

“这位师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白枫问道。

沐语笑道：“师姐？”

“有什么好笑的。”白枫皱眉道。

“第一次有人那样喊我。”沐语笑着，“不过，枫哥哥，我才二十七岁噢！我叫沐语，你还是喊我师妹吧。”

枫哥哥，我的生命里能够认识你，实在是太好了。我很幸运，无论过程，无论结果，遇见你，人生是如此美丽。感谢有你，给了我所有的触动，让我明白到爱的感觉，让我拥有这般美丽的生命。

这句话却说不完了。沐语最后一口气终于消散。她死了。

白枫与她灵魂间的相连，也在此刻彻底消失。

“语儿……语儿，你怎么了……语儿，回答回答我呀……”白枫双目里的一片空洞，他知道，沐语再也不可能回答了。她永远地离开了呀。

与沐语有关的画面千千万万，而这一刻，他的识海里竟然完全没有任何画面，也没有任何的思想！只有一片空白！无尽的空白！他已习惯了沐语的存在，她一直理所当然地存在于他的世界里呀。为什么，她会离开，她会这样地离开他？

“啊……”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而牺牲自己！

为什么！在她香消玉殒的时候，他才明白她到底有多么重要！

无尽的空白快要把他淹没，他好像失去所有感觉、触觉，他完全没有办法再思考，冰冷的绝望蔓延到他每一寸血液中。

直到沐语为他而死的这一刻，那识海内那无尽的空白才让他懂得，沐语早已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中，是他生命中最重的部分啊！

“语儿……我爱你……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有多么的爱你……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语儿……你不要这样离我而去呀……”白枫呜咽着，紧紧地抱着沐语的身体不肯放开。

与沐语初初相识，一同去到凡人世界时，白枫和沐语形影相随，如神仙眷侣，凡人们羡煞不已。沐语曾问，爱是什么呀。凡人回答，爱呀，就是看着她心里高兴，看不到她心里老会想着她，与她呆在一起时觉得很好、很有意义，与她分开时会极为不舍。

这份爱，不是对梦纱的不甘，不是对秋菲凤的感激，而是喜悦与难过，是陶醉与沉沦，是勇敢与牺牲，是信赖与诚意，是体贴与关怀，是相思与怀念，是奉献与责任……与沐语一起的所有所有，都带着他所不敢承认的爱呀！

出发去凡人世界时，他就习惯了沐语的存在了呀！凡人世界七年历程，沐语提前离去，后在幻仙门外的两年枯坐，失去沐语的陪伴，他的怨恨正是在这一段时期发展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再回到幻仙，才发觉沐语竟然不曾把他忘记，依旧处处相护、悉心照顾，他却没有排斥这些，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殊不知，这种习惯有关爱呀。想到沐语，他会苦恼，内心陷入犹豫和挣扎，可他一直以来被自己蒙蔽，强迫自己把梦纱便是全世界的观念塞在识海，自以为人生是被梦纱牵动，怎知回想才发觉，一路走来，沐语一直相伴，才让他的人生轨迹如此发展。

破除执念的时候，他明白了对沐语深深的在意，却不敢往爱那个字想，更没对沐语开口过半个爱字。到如今确定下爱念的时候，爱这个字，沐语却永远听不到了。过去他口中对梦纱的爱，此刻看来多么可笑！只可惜，真正明白自己心之所爱，所爱之人却永远离开！

龙斩一步一步重重地往白枫走来，他高举他的巨刃，已经作好把白枫劈成两半的准备。

白枫感觉不到他的到来，他沉浸在那痛彻心扉的空白中，除了怀中的沐语，其它一切不再重要了。只可惜他明白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

他也并没感觉到，体内的七颗意念舍利正如修为突破时那般剧烈颤抖，而且比过往的颤抖更要剧烈！这一次，意念舍利不止是提升本身的数量和强度，更正在迅速地改变他的元体，意念的力量漫在身体每一个部分。

七颗意念舍利原本充盈的力量在此刻被充分应用，中央那一颗流出的能量改变他的元体，而两边三颗分出能量再各自聚成了一颗怨恨舍利！九星连线！融为一体！意念者的最终境界！原来，意念掌控的最终点，是爱念啊！唯有爱念是所有意念之中最神秘，最难理解，最难确认，最难掌控的那一点！

沐甲感应到白枫修为的突破，发出了绕眼银光！这套神器，只有在九星连线的时候，才能发挥到极致！而这一切，白枫依旧浑然不觉！

“什么！他的气势竟提高了这么多！到底是什么原因！”龙斩感受到白枫传来愈加强烈的气势，都有些犹豫不前，被沐语使用玉石俱焚后，他现在仅仅剩下三成左右的力量，对付原本的白枫那是轻而易举，可白枫在片刻之间有了质的变化，连他都心生忌惮。

他还是继续往前走，身为仙族禁军统领，来当小小寻仙将，竟出这样的事情，回到仙族，简直被人笑掉大牙。他必须生擒白枫，拿他去给仙帝交代，看看能不能减轻罪行。

在他就要走到白枫面前，提起巨刃往他身上砍去的时候，一直俯身抱着沐语的白枫却闪电般站了起来，左手往龙斩的脖子抓去。两个动作连贯迅捷，他就像是随意地晃了一下，便抓住龙斩的脖子。龙斩这种境界，竟然都措不及防。

白枫面无表情，用力一扭！

这不仅仅是手上的动作，在白枫手抓上龙斩脖子的时候，意念力也封锁住了他的识海，手里猛力一扭同时，九星连线的巅峰意念力也把龙斩的识海生生摧毁。

龙斩还没有意识过来，就被直接杀死，尸首分离。白枫拿着清枫剑的右手往天空一划，位面被他打开了一道裂缝，他把龙斩的尸首往上一扔，又把位面裂缝合上。接着，他抱着沐语，飞身而起，离开了这片伤心之地。他激发元婴时借用的仙力，在他腾空时全部脱离而出，回到了它们原有的地方。

过了不知道多久，地面的修仙者们转醒。

“究竟是怎么回事？仙族寻仙将来到，把沐语带走了？我们怎么都失去了意识？”

“仙族太可怕了！我们必须加重提升修为的进程！否则仙族要把我们全灭都不是什么难事。”

“仙魔大战怎样了？魔头白枫去了哪里？”

剑凝霜和梦纱紧紧牵着彼此的手，遥遥望向浩瀚的天空。

……

自从那次寻仙将来临，仙渺界过去仙族定下的所有规则都莫名奇妙地消失了，原本掌控逆天门的魔头白枫也销声匿迹，没有再出现于仙缈之中。仙魔大战没有继续，修仙者们把仙族与古修的一切告诉了魔门中人，过去隐退的前辈们都出世，软硬兼施之下，终于让仙魔冰释前嫌，同结一心，为提升意念修为作努力。

距离仙渺界很远很远的地方。

淡蓝色的天空中，阳光很柔和，天际晴朗无云，清晨的空气带着淡淡花香，这是座落在青景山下的一个朴素而纯真的村子。

村子外无人的荒郊，不知从何时起长满了白花。白花的中央，有一座石碑。

爱妻沐语之墓。白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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