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弟,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的。”胤禩含笑道:“皇上不明说,谁敢站出来谏言,此举有违祖制,有动摇八旗根本之嫌?皇上若是顺水推舟,取消了加饷、加俸、加福利,那是什么结果?众矢之的还是小事,保不定就有乱兵闹事之虑,步军统领衙门可是既有绿营又有八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胤誐不由恍然大悟,难怪皇上又是加饷加俸加福利,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来,便是意在封口,微一沉吟,他又开口道:“八哥,各旗的兵权皆已被皇上剥夺一尽,他们还能如何发难?”
“十弟是在顺义大营呆久了吧,动不动就想到兵,就算他们手上有兵权,难不成还敢兵谏?”胤禟揶揄着道。
胤禩微微一笑,道“不说别的,仅是搬出祖制,就够皇上头痛了,况且,皇阿玛还健在。”
乾清门内东侧南庑上书房。
上书房几位大臣这几日谁也不敢稍有懈怠,除了富宁安还在河南安排赈灾善后事宜未回京之外,其他五人不轮是否当值都呆在上书房内,海军不分满汉的高额抚恤在京报刊出之后,几人皆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对各地进呈的折子分为留意,特别是各地驻防的八旗、绿营将领的折子。
胤祥才到门口,候立在大门外的几名太监便忙着打千儿道:“奴才等给十三爷请安。”
听的几人声音响亮,胤祥不由笑道:“你们这是给爷请安,还是通风报信?”
听得外面动静,上书房里五人不由对视了一眼,皆是意料到有旨意来了,忙整理朝服顶戴,起身相迎,待胤祥进门,五人忙离座迎了上去,胤祥却是一摆手,含笑道:“罢了,不闹这些个虚礼了。”
张鹏翮、马齐几人不由暗自纳闷,难道没有旨意?不过,几人不敢怠慢,仍是躬身一揖,起身,张鹏翮才沉声道:“十三爷想是才陛见出来,皇上可是有旨?”
胤祥随意的坐下道:“别拘礼,我不过是顺道过来通传一声”
听的这哈,张鹏翮、马齐五人便各自落座,胤祥扫了五人一眼,才道:“皇上着我与上书房会同兵部、户部、礼部、吏部商议,过来先给那么招呼一声,以便你们心里有底。”说着,他便将贞武的谕旨说了一遍。
一听提高绿营的粮饷,与八旗一例,马齐、萧永藻心里不由一惊,张鹏翮亦是微皱眉头,这下可是玩大了,正自沉吟,嵩祝已是开口说道:“十三爷,绿营的粮饷怎能与八旗一例?这岂不是要乱套?”
“只是明面上一致而已,八旗的福利岂是绿营所能比?”胤祥含笑说道。
“福利不过是暗里补贴,名不正,言不顺。”嵩祝语气激烈的说道:“绿营与八旗粮饷一例,这让八旗的脸面往哪里搁?”
“脸面是自个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胤祥淡淡的道:“嵩中堂也是老军务了,驻京八旗甭说与海军比了,就与顺义的禁卫新军比比,也是高下立判。您难道就没琢磨一下,皇上为何将八旗与绿营的粮饷同例?为何海军与禁卫新军的粮饷要比八旗绿营高?”
第622章棘手
听的胤祥这一问,不仅是嵩祝,就连张鹏翮、马齐几人都是微微一怔,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绿营与八旗粮饷同例的上面,却没留意到贞武通过粮饷的高低,已经将八旗绿营,海军禁卫新军分成了明显的两大块。
稍一琢磨,几人皆是明白过来,通过这次加饷,贞武已经将大清的兵制做了重大的调整,八旗绿营用来巩固国内的统治,海军和禁卫新军则是负责对外开拓和防御,如此看来,削减八旗绿营的二成兵力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当海军和禁卫新军足够强大时,八旗绿营甚至有可能被最终取缔,毕竟以朝廷的财力,不可能长期供养如此大数额的兵力。
几人才刚刚理出个头绪,胤祥又接着道:“这次不仅是绿营加饷,八旗增加福利,朝廷官员的俸禄亦要增加,此事是由八哥负责,你们这段时间可是有得忙了。”
还要增加朝廷官员的俸禄!张鹏翮不由一阵心痛,这得多少花多少银子,绿营加加饷一年就得上千万两,八旗的福利不用想,肯定不是笔小数目,裁撤兵丁的补偿数目怎么也得数百万,这还嫌不够,同时又要给官员加俸禄?这加少了还不如不加,加多了,朝廷如何负担的起?
这几年国库好不容易宽裕一点,积攒了几千万银子,这一下岂不是要花的海落河干?万一再有个灾荒什么的,贞武又用内帑赈济?
听的这话,嵩祝却是立刻就闭紧了嘴,心里暗自腹诽,这话怎么不早点说出来?这不纯粹是坑人嘛,满京师有多少官员盼着加俸呢,而贞武这又明摆着是将加饷和加俸捆绑在一起的,这要张口反对,立时就是众矢之的。可不能如此卤莽。
马齐几人亦是暗暗心惊,没料到贞武竟是如此大的手笔,这事一下牵扯如此之广,他们可不敢轻易开口。
见几人不再吭声,胤祥也不愿意多耽搁,当下便起身道:“诸位中堂大人,明日早朝之后,咱们再具体商议。”说着一揖道:“告辞。”
“恭送十三爷。”几人忙起身行礼。
待胤祥出了门。几人才起身回到各自的座位,嵩祝一落座,便盯着马齐道:“秀水,这事可不能由着皇上,海军大部是汉人,禁卫新军如今汉人也不少,以后怕是越来越多,八旗绿营年削月减,长此以往,必然式微。日后难道仅靠海军和禁卫新军保我大清江山?”
听的这话,王掞不由瞥了张鹏翮一眼。上书房中,就他两人是汉员,马齐是上三旗,镶黄旗的,嵩祝是满洲镶白旗的,萧永藻是汉军镶白旗的,富宁安是镶蓝旗的。嵩祝公然提及满汉大防,他颇为不满,却又不好发作。
张鹏翮却仿佛未听见一样。自顾低头看折子写节略,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
听的这话,马齐眉头不由一皱,上书房如今是他和张鹏翮两人一满一汉两个保和殿大学士,他俨然就是满臣之首,嵩祝当众说这话,明摆着就是逼迫他表态,可这话岂能随便乱说?不论是海军还是禁卫新军都是贞武一手亲建,这两支军队不能保大清的江山,那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这话他却是不能说,他虽是出自上三旗,但既是满臣之首,这满族的利益,他便的维护,这是立场问题,不过,要他明确表态反对,他是不敢的,开什么玩笑,上得罪贞武,下得罪文武百官的事情,他岂能赤膊上阵?
正沉吟着,汉军镶白旗的萧永藻却是开口说道:“皇上这是去芜存菁,我看没什么不妥,八旗绿营如今确实也该整顿了,京师尚且如此,地方可想而知,皇上雄心万丈,志吞天下,八旗绿营实难胜任,大清皇家海军和禁卫新军既能开疆拓土,岂有无力保我大清江山之理?”
听他将皇家和禁卫四字咬的分外重,马齐不由暗自叫好,汉军旗在八旗中历来不被重视,萧永藻今番算是替汉军旗出了口恶气,张鹏翮、王掞两人亦是暗笑不已,乐的做壁上观。
嵩祝没料到会突然杀出来个萧永藻,心里不由暗忖,这两人什么时候搅到一起去了?不过,眼下不是争辨的时候,他索性不理会,紧盯着马齐,看马齐如何表态。
马齐略一沉吟,便道:“八旗乃国之根本,禁卫新军乃是以八旗子弟为主,而且不分上三旗,下五旗,虽说也有汉人,但那是各旗冒名顶替进去的,贸然进谏,嵩大人以为妥否?”
听的这话,嵩祝不由一窒,马齐点出冒名顶替之事,是在提醒他,贸然进谏,纯粹是掰屁股招风,自找不痛快,若是引的贞武旧事重提,各旗的王公勋贵都要跟着倒霉,不定怎么招人厌烦,而且也于事无补,他不由一阵气馁。
绿营粮饷与八旗同例,官员加俸、八旗加福利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传了开来,立时就引起了京师官绅士民的热议,人人皆是喜笑颜开,京师物价昂贵,不仅低品秩的京官清苦,一般吏员更是苦不堪言,八旗、绿营的兵丁这日子过的亦是紧紧巴巴,毫无积蓄,常常举债度日,因此,这消息一传开,他们俱是皆大欢喜。
一众朝廷大员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然是汉族大员,自贞武抛出海军抚恤不分满汉旗民之后,他们便密切的关注着,如今贞武再次抛出了绿营的粮饷与八旗同例,更是印证了他们心中的猜想,虽然贞武没有公开提出满汉一体,但却以实际行动大力的推进了满汉一体的进程。
一众汉员大臣心里皆是热烘烘的,贞武在登基御极之初,便有此举动,足以说明他将此事看的很重,贞武如今才二十六岁,不仅巩固了皇权,而且驭下有方,手段圆滑,众人心里皆是十分期待,满汉一体,在贞武手上能达到何种程度?
康熙虽然采取了一系列的怀柔笼络举措,但满汉之间仍是存在巨大的差别,首先便是官缺分满汉,重要职位,汉人根本没机会染指,而且同级同职官员,以满员为尊,更是甚者是满汉不同法,满汉不通婚,不知道在贞武手中能够破除几条?
一众满员大臣则是忧心忡忡,原本贞武抛出海军抚恤不分满汉旗民,他们便心怀不满,但海军是贞武一手创建,又为朝廷屡建大功,他们不敢妄加指责,都是抱着观望的心态,等待时机,却不料贞武竟突然抛出加饷、加俸、加福利等一系列举措,将局面一下搅的犹如一团乱麻,不仅收尽人心,而且弄的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如今谁敢站出来反对,不用贞武发力,便会淹死在一众文武大臣的口水之中,可不加反对的话,任由贞武如此折腾下去,终有一日,满族的特权会被剥夺的一干二净,真若如此,国将不国。不过,众人虽是忧心不已,却是苦无良策。
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亦是大感紧张,关系到切身利益的事情,谁都上心,听闻消息是胤禩几人传出来的,几个与之交情颇好的便在‘澹泊居’摆下酒宴,着人前去恭请老八、老九、老十前来赴宴,以打听详细情形。
胤禩自熄了争储之心后,便与一众皇族宗亲、王公勋贵往来渐少,不过,在接到多罗顺承郡王布穆巴、裕亲王保泰的宴请之后,他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口应承了下来,胤誐不解的道:“八哥,咱们兄弟如今难得聚在一块,说好了去九哥的庄子逍遥,何必揽这些个闲事?”
“这可不是闲事。”胤禩微微笑道:“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场才是真正身不由己的地方,他们既然找上门来,咱们就必须得去安稳一下人心,这不仅对他们好,对咱们也好,若是人心恐慌,皇上必会埋怨咱们几个办事不力。”
胤禟亦是笑道:“明日要参加早朝,去庄子也多有不便,一早就得起身赶路,明日再去亦不迟,今日先去‘澹泊居’乐一乐也好。”
三人担心太招摇,直接自后门进了‘澹泊居’后院,早有人候着,领着他们进了一间极雅静的独院,一进门,裕亲王保泰、信郡王德昭、顺承郡王布穆巴几人就迎了上来,见礼寒暄之后,众人才进屋落座。
坐定之后,保泰便含笑道:“八哥,听闻绿营加饷,与八旗一例,此事可是属实?”
胤禩点了点头,道:“确有其事,此乃皇上谕旨。”
一听这话,布穆巴便接过话头道:“八叔,绿营怎能与八旗享受同样的粮饷,这大清还是不是咱旗人的了?”
“小五子,你这话问的可是欠思量。”胤禟呷了口茶,斯条慢理的道:“八旗、绿营皆是大清的经制之师,你知道绿营的粮饷是多少吗?步军月饷一两,马兵月饷一两五钱,饷米皆是三斗,现在一两银子能顶什么用?这点子粮饷能养活妻儿老小吗?生计无继,什么事做不出来?
不就是给绿营加个饷,有必要如此大惊小怪的?再说,八旗也不是没加,朝廷官员的俸禄都要加,何以绿营就不能加?”
第623章晋封
布穆巴排行老五,辈份又比胤禟几兄弟小一辈,胤禟倚老卖老,一声小五子喊的他浑身不自在,偏偏又不能说什么,心里自是大为郁闷,见胤禟避重就轻,他便强笑道:“九叔忒不地道了,这里又没外人,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见这情形,保泰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我大清以礼立国,尊循的是上下尊卑,长幼有别,等级有序,男女有差,一切皆须符合礼仪法度,大清自立国以来,八旗与绿营便有内外上下之分,如今骤然将绿营与八旗平等,岂非是混淆尊卑,不分上下?如此,难道不虑礼崩乐坏?”
“三哥此言,有危言耸听之嫌。”胤禟仍是漫不在意的说道:“所谓绿营、八旗粮饷一例,不过是门内撒土,迷外人眼而已,实情如何,大家皆是心知肚明,何必夸大其词?”
“九弟这话,三哥不敢苟同。”保泰沉声道:“名不正则言不顺,事不成,礼乐不兴,粮饷乃是朝廷给予之待遇,补贴再多,亦不能与之相比,这是名分所在。绿营、八旗同饷,在朝廷的地位则是平起平坐,再无上下内外之别。”
“瞧三哥这话说的。”胤禟仍是不紧不慢的说道:“朝廷官员同品秩同俸禄,却仍是以满员为尊,这是事实吧?我还真就不明白了,朝廷官员可以,何以绿营、八旗兵丁同饷就没有上下内外之分了?”
听的这话,保泰、布穆巴皆是为之语塞,老九这话确实没错,朝廷官员同品同级者皆是以满员为尊,这是不争之实事,绿营完全可以循此例。
“三哥,老五,你们何苦去费劲耗神为此事较真?”胤誐开口帮腔说道:“只要不触及我等权益,何必去揽这闲事?再说了。这闲事,也不是你们想揽就揽得下的,依我之见,管好你们那一亩三分地才是正经,国家大事,还是让皇上去操心。”
“十弟这话倒是正理。”胤禟接过话头道:“论眼光,论见识,你们谁能及得上皇上?你们又何曾真心为大清以后的发展思虑过?”
见胤禟说话毫不客气。胤禩知他是对上次布穆巴不听招呼不满,此事不宜做的太过分,当下,他便含笑道:“诸位的担忧,我们亦是感同身受,陛见之时,也曾刻意提起过,皇上已经明确说了,皇族宗亲,王公勋贵才是皇权最有力的保障。断不会自剪羽翼,自毁长城。”
听的这话。保泰、德昭、布穆巴三人心头顿时一松,贞武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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