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灵点了点头,道:“我此去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办,现在办完了,走,咱们这就回营吧。”
“是,”白正珂又向左右令道:“你们几个,去把埋伏在四周的兄弟们都撤了吧。”
于是李灵便与白正珂一起,策马急奔往周营。
岂知行不出数里,却见眼前道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尸体,差不多有二十余具,且都身着夜行衣,脸蒙黑纱。
李灵眉头一皱,道:“文殊,这是怎么回事?”
白正珂也是一脸的惊讶,道:“末将也不知,记得傍晚来时,这里什么也没有,怎么突然间会有这么多的尸体!”
李灵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却是浑身一震。
记得那日他与长公主自渝关而回时,路上也曾遇见一伙强人劫杀,而那伙强人也俱是黑衣蒙面,与地上这些尸体打扮,似乎十分的相似。
莫非,真的是同一伙人么?
第七十八章北门
这时,白正珂已检查完尸体,却道:“大帅,从尸体伤口来看,全身上下只有一处伤痕,且都是被用剑割断了咽喉一招毙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白正珂稍一犹豫,道:“只不过从剑痕来看,似乎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个人独斩二十余人,如此武功,实在是骇人!想当日长公主一人便曾轻取三十余名蒙面人的性命,世间高人辈出,一人能独杀二十余人想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只不过,剑破咽喉,一招毙敌之命,却非易事,想来此人武功之高,当在长公主之上。
“一定是他干的。”
突然间的变故,李灵一时之间也不法多想,目下破朗州就在眼前,此事也只有暂且搁下。
一路无话回到营中,李灵夜半升帐,招集众将,命尽撤南门之围,东西两面之军后撤十里,主力大军齐集北门,准备随时攻破朗州。
诸将围城十余日而不下,心中皆有烦闷,却不料李灵外出一日,回来之后便下了这般令人费解的命令,众人俱是惊讶不解。
那慕容延钊说道:“大帅,难道你已经有破朗州之良策了吗?”
李灵一脸的自信,道:“正是,破朗州就在一日之内,慕容将军,你快与诸位将军下去准备,命每名士卒必须备一条布巾,再将营中水囊、水桶、水缸之类的全部盛水容器装满水,随大军运至北门一带,不得有误。”
慕容延钊心道:“不知你搞什么名堂,哪有攻城之时带着水桶上阵的,难不成你要水淹朗州么?”
他虽不解其意,但主帅有令却也不敢不从,又道:“大帅,既然要破朗州,大可将周行逢一并擒杀,却为何要撤南门之围呢?万一让他趁机逃了去,在他州纠集人马,兴风作浪,岂不为我们又添麻烦!”
李灵微笑说道:“那周行逢自恃朗州城险粮多,足以守住,故而必不会弃城而去,我们尽可放宽心。至于我为何撤南门之围,这其中自有我的道理,此时也不必公开,待破朗州之后,诸位自然便会明白。”
慕容延钊无话可说,只得遵令。
李灵又道:“韩将军。”
“末将在。”韩令坤上前应诺。
“我军的抛石机射程有多远?”
韩令坤不假思索的答道:“回大帅,六十斤重的石弹可射一百五十到两百步之间,两百斤重的石弹可射四十到七十步之间。”
李灵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命你将营中所有抛石机运往北门,在距朗州城一百八十步之处架设。”
“是。”
诸将愈加的不解,先前李灵曾以不可对朗州破坏太大为由,拒绝在攻城战中使用抛石机,如今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竟要将全营百余架抛石车全部投入战场,如此一来,石弹飞入城中,朗州城必遭大毁,离城较近的百姓怕是要被误伤不少。
不过这却是诸将们早就盼望着的,他们这些将领,不为帅,自不似李灵这般顾忌到周主的托负,在他们眼中,只要攻下城池,管他城中百姓死伤多少,哪怕是将朗州夷为平地也无所谓。
诸将沉闷几日,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大开杀戒,解去心中闷了许久的鸟气,俱是精神震奋。
李灵遂命他们各自下去准备,又对白正珂私授机密,诸般事情吩咐下去,夜已更沉,虽一日未眠,但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睡意。
南征之战,明日便是结局,城破之日,便是周主下旨赐婚之时,想到再过不久,他便要成为当朝驸马,皇亲国戚,心中激动之情自是难抑。
更重要的是,以一介大夫出身,统率大军扫平荆湖,成此大功,武略之才,天下人尽皆知。他在军中的地位将会的质的飞跃,而在这个烽火不断的时代,只有在军中占稳脚跟,才有他日建雄图之业的根本。
身披甲胄,腰悬宝剑,走出帐外,环顾四下忙碌的军卒,抬头望向夜空,那渐已西沉的明月,四周的光环却是愈加的瑰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死老天,你可别让我失望!”
—————————
朗州北门。
黑暗下,旷野中,周军数万之众一字排开,阵型齐整,军心肃然,茫茫一片没有半点暄嚣之声。
中军之中,李灵一身戎装,挎剑立马,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不远处的朗州城头。夜如泼墨,其实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然而他的眼神却是如此专注而深邃,似乎可以看破虚空,洞察未来的一切。
左右诸将雁行排布,他们当中,有人热血沸腾,准备一场痛快的大战,有人凝眉而视,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疑问,也有人,心中满是不屑,眼神极是讽刺的扫视着周军的阵型。
今天李灵排出的这个攻城阵型,确实是比较怪异,也可以说是比较滑稽。
因为,他把一百辆抛石机摆在了最前端。
这的确很搞笑,一般来说,似弓弩手,抛石机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都属于攻高防低的等级,运用之时,前方和侧翼必然会设置相当数量的步卒加以保护,否则若是敌人突破箭石攻击,贴身近战,弓弩手便十分被动,抛石机就更不用说了,毫无还手之力,立时成为废柴一堆。
李灵虽说统军不久,但到底也经历了几场战阵,有些见识,但此次无论诸将如何劝说,他却是一改往日虚心听谏的性子,执意要将抛石车布置在阵前。
大帅是不是这几日热坏了脑子,疯了么?
此时此刻,这是诸将们共同的心声。
设置种种疑团,引众人百思不解,却在最后时刻揭开迷底,令他们恍惚大悟,令他们目瞪口呆,令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是李灵惯用的手段,这样做,却是更能让人对他心生钦佩,所谓戏剧性的效果,大概就是这样。
城上的周行逢同样感到纳闷,周军数日没什么大的动作,今夜南门一带的周军却是拔营而起,东西两门的周军则退后了十余里,此刻,北门却是突然有数万周军兵临城下。
这一系列的调动,让周行逢感到疑惑,恐怕是周军又有什么阴谋,遂亲自登临北门督战,以观敌机。
看到了周军的奇怪阵型,周行逢不得不更加的困惑,心中暗暗发问:“把抛石机放在阵前,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姓李的那小子想诱我出城一战么?”
周行逢思索再三,决定不上李灵的当,继续秉承“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你周军攻城,我就拼死防守,你若不攻,我也不理你,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月影西沉,东方发白,天色已渐渐明亮起来。
诸将之中,已有人沉不住,暗自嘀咕起来。
慕容延钊看了看天色,向李灵道:“大帅,天色已亮,我看,是时候攻城了吧。”
李灵摇摇头,道:“时机未到,再等等。”
他说话的口气和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从容不迫,让左右之人皆觉得他胸有成竹,但他心中却也焦虑不已,再这么等下去,万一事有不济,实不知该如何收场。
若是下令撤命,势必大为影响军心士气,更会引起诸将的不信任和猜忌,所以说,今日攻城之战,是非打不可。
他暗自下定决心,就算计谋不成,即便是有负周主所托,却也非得强行攻打朗州不可,正所谓将在外而君命有所不受,拿下一个残破的朗州,总比无功而返要好的多吧。
第七十九章烟火
又是一场对峙,李灵忽然发现,自南征以来,他亲自指挥的战役,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和敌人的对峙当中
然后便是一击得胜,希望,这一次也是一样。
只不过,这次对峙的时间也实在是长了点,从昨夜半夜起,一直到将近午时,眼见士卒们渐露疲态,却是迟迟不见他下达进攻的命令。
“大帅,下令攻城吧,若不然,士气一落,断无胜机!”
身旁的慕容延钊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在和他说话。
李灵喜欢他说话的语气,却不喜欢他所说的内容,身为主帅,越是在这种时刻,越是要沉得住气。
一定要坚持一去,当日渝关时,面对那么不利的局面,周主却能以常人所难想象的意志来背水一战,更何况今日他所率的大军处在完全的优势地位,却又怎能轻易动摇决心呢!
他可以,我李灵照样可以。
表情冷肃,道:“何时进攻,本帅自有主张,你不必多言。”
慕容延钊碰了一鼻子灰,却是咬了咬牙,闷声侍立在李灵身旁,再无多言。
李灵目不斜视,仍旧凝眉盯着朗州城头。
时间在流逝,晌午已过,周军士卒在这旷野上整整站了将近半天,已是疲惫不堪,军中渐渐流露出怨言。
此时,城上的朗州守军也是精神不振,紧张的守了一个上午,却不见敌人有任何行动,那周行逢虽不知李灵这般和他对峙城下究竟是何用意,但见城下周军士气低落,却也不再放在心上,遂命开伙造饭,全军进食。
时至这般,李灵的决心不得不有所动摇,他仰望着昏暗的云空,心道:“莫非,你真不助我么?唉——算了,将朗州催垮吧。”
锵——
他用力抽出了腰间宝剑,正欲下令攻城,忽见军旗扬起,转眼之间,彤云卷动,南风大作,气象大变。
“这……真是天助我也!哈哈——”
李灵狂喜不已,高声道:“韩令坤。”
“末将在。”
“将备好的‘炮石’装上抛石机,准备攻城。”
“是。”
“慕容延钊。”
“属下在。”
“传令下去,全军将士将所备纱巾沾湿,裹于鼻口上,不得有误,违令者当场斩之!”
慕容延钊一怔,明知这道命令相当的荒唐怪异,却是不敢多问,忙将其传遍全军。
不多时,周军从上到下,人人脸上蒙了块湿毛巾,战场之上,如此装束,实是前所未有,军卒们多感奇怪,更觉得十分的好笑。
此时朗州城头上的守军见周军开始往抛石机上装弹,俱以为要进攻,又一看周军士卒如此模样,却是不由大笑,指着城下周军大骂愚蠢。
南风更加猛烈,举着军旗的士卒甚至感到吃力。
李灵见时机已到,遂高声道:“点火,放炮。”
号令一下,百余架抛石机旁火把燃起,将麻袋包裹的石弹点燃,数十名士卒用力向前一拉,燃烧起的石弹嗖的一声飞出,在半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拖曳着青色的烟气,似一颗火球般砸向百步之外的朗州城。
忽——
忽——
石弹变成了火弹,密集、耀眼,大部分都精确的轰击在了高厚的城墙上,为数不多的却是越过城墙飞入了城内,更有一部分则直接偏落在城前数十步远之地。
出人意料的是,这些火弹轰地城墙上,必没有如想象的那般对城墙造成强大的轰击,甚至连大一点的响声都没有,如同绵球一般,只在城墙上轻轻一蹭,留下了一团灰斑,随即便滚落城下。
城上守军眼见抛石车射出火球,本来还颇有些惧怕,纷纷缩在墙沿下躲避,待周军的第一轮攻击过后,除少数落上城头的火弹对士卒们造成了一些烧伤之外,城上几乎完好无损。
这回,惧怕之心顿时全消,守军们纷纷挺直了腰板,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向城下的周军呼喊示威,更有放肆者,干脆脱下裤子,当着数万周军的面,站在城头向下撒起了尿。
城上守军愈加兴奋,也学着那名器官暴露的士卒,纷纷解下裤子向城下周军“施雨”,其情极极不屑与侮蔑。
周军却以为这是莫大的羞辱,本已疲惫的战心却是被城上武平军的举动所激发,个个恨得咬牙欲碎,士情激奋,恨不得立刻攻上城去,将那些个敌人碎尸万段。
李灵见左右将士怒气冲气,心中暗笑:“周行逢啊周行逢,我还正想着怎么鼓舞士气呢,看来你手下的裸兵们却是给我解决了这个难题呀!哼!这泡尿,待会我一定一滴不少的还给你。”
旁边的慕容延钊眼见军心震怒,便道:“大帅,将士们火气正盛,此时正是攻城的最佳时机,你快下令吧。”
李灵微微一笑,道:“不急,不急,再等一下。”
慕容延钊心下实在是又恼又憋气,把抛石机摆在最前列已属很丢脸,眼下又被敌军如此嘲讽羞辱,想他从军多年,东征西讨,历经百战,攻下之城也不下数十座,何曾似今日这般受尽鸟气!
正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任他慕容延钊自认打仗的本领高过李灵十倍,但人家为主帅,自己为副帅,主帅说不进攻,那就是不能进攻,就算心中再有怨气却也只能忍气吞声而已。
当下“唉”了一声,不再言语。
形势已有变化。
落在城下的火弹继续燃烧,密密麻麻有如一条火龙,盘绕在城墙之下,烟气渐重,升腾而起,形如帐幔。
时下南风正紧,腾起的烟幔借着风势南下,漫过城墙,自北门起南下,大半个朗州城立时被覆淹其下。
城上的武平守军还在兴奋当中,呼喊着,狂笑着,呼吸之间,却是将那些烟气大口大口的吸入胸中。
嗵——
却在这时,不知为何,那名最先解裤开尿的士卒突然坠下城来,重重的摔在城下的泥地上,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城上的众军皆是一惊,喧声在那一刻间嘎然而止。
嗵——
嗵——
……
紧接着又有许多士卒莫名其妙的从城上坠落下来,突然间的变故令武平军大为惶恐,众人忙人墙沿着下来,以免不小心坠下城去。
为时已晚。
但觉头晕眼花,身体乏力,腿脚软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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