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快快平身,”周主起身,亲自上前扶起李灵,话锋一转,却道:“这一统天下又谈何容易,就拿现在来讲吧,眼前就一件难事,叫朕甚为头疼。”
说了半天,原来是有后话呀!
李灵忙道:“是什么事连陛下也觉得难办?陛下可否告知臣,臣或许可为陛下分忧。”
“周主的脸色又凝重了起来,道:“是关于皇后中毒之事。”
李灵立时便猜到了周主的心意,却故作不解之状,道:“皇后娘娘所中之毒,臣已奉以汤药解之,三五天之后便可尽除,陛下不必太过担忧。”
“朕担心的不是这点,卿言皇后与朕当日所中毒为同一种毒,朕想此事必非巧合,必是有不轨之人蓄意而为,朕每每想到左右之中暗藏着想谋害之人,心中无不忧虑,无疾,你素来智谋不凡,可有计策帮朕解了此忧吗?”周主不得不如实而言。
第六十三章施针
李灵想起了萧叶明之言,遂道:“原来陛下担心的是这件事,陛下乃仁德圣明之君,左右皆是忠贞不二之臣,依臣之见,这中毒之事多半是一件天大的巧合而,陛下只需着一名得力之人,详加调查,必可查出其中原由。”
周主之智不逊于那萧叶明,自然有所判断,但古往今来,身为天子的哪个没有些疑心病,更何况周主的那一次是险些陨命,故而不得不慎重对待。此时此刻,没有谁比他更急于弄清楚,这究竟是一个巧合,还是真的有人故意为之!
“卿言之有理,朕也曾派人私下详查过此事,不过终究是没什么眉目,此事事关重大,朝廷里已起了一些议论,目下正值大周统一天下之时,必须内外齐心方可无往而不利,所以,朕不想在这个时候弄出什么大的风波来。”
李灵忽然眼睛一亮,道:“臣想举荐一人,此人忠厚老成,断事敏明,如能起用他来调查此事,或许会有结果,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周主一喜,道:“卿举荐之人素来都是良才,此人是谁,快快道来。”
“此要乃是赵匡胤赵大人府上的一名幕僚,名为赵普。”
周主眼神一动,道:“朕似乎听说过赵普此人,当年朕伐南唐,用兵淮上,攻下滁州之后,范相曾举荐州内一人为军事判官,朕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人就叫赵普。”
关于赵普的具体之事,李灵却也不甚知晓,只知他乃是赵匡胤手下的第一智谋之士,陈桥兵变许多事宜皆由他一手策划,赵宋代周之后,又任宰相之职,赵匡胤著名的“杯洒释兵权”便是根据他的建议而行。
赵普之职虽不及石守信、王审珂高,但却是名符其实的赵宋开国第一功臣,如此智谋之士,一日让其留在赵匡胤身边,李灵便觉寝食难安,故而欲借此事之机将其调出赵府,能收为己用的话则更好不过。
李灵听周主一说,便假装很了解赵普,遂道:“正是此人。”
“好,朕就准卿之荐,封赵普为大理寺判寺之职,着其详查此案。”
“陛下英明。”
说完了这件事,周主的心情好了许多,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道:“无疾,为英儿治病之事,有什么进展了吗?”
原来周主知李灵医术不凡,早先就有让他为长公主柴英治口哑之意,只不过当时正值北伐之际,没有充裕的时间。此番班师回朝之后,周主下的第一道旨便是着李灵为长公主治病。
长公主之口哑之疾并非先天,乃是幼年惊吓所致,李灵经过详诊之后,便决定以针灸之术附以汤药之法为其医治,本来已准备施治,只不过因皇后生病的原因,这些天一直耽搁着,此时周主问起,便道:“陛下放心,臣已确定了医治之方,不日便为殿下治疗,只不过殿下此疾由来已久,这治疗的过程可能会需要较长的时日。”
周主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自是极为疼爱,恨不能为她代受口哑之苦,这么多年来,也不知寻过了多少名医,均是无法可医,此时听李灵说有治愈的希望已是欣喜万分,又怎会嫌时间长,遂道:“无疾,你尽管施治便时,不必操之过急。如若能医好英儿的病,朕必会重重赏你。”
“陛下言重了,治病救人乃是无疾的职责,更何况殿下与臣乃主臣关系,为主治病,更是做臣子义不容辞之事,臣怎么敢奢望陛下之赏!”
周主呵呵一笑,道:“那好,你尽快为英儿施治吧,朕等着英儿亲口叫朕一声‘皇兄’。”
“臣一定竭尽全力,那臣先告退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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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主嘴上说着不急,心里自然是急得很,李灵不敢有所拖延,出了皇宫回府取了药箱便往长公主府去。
这公主府他也来了不下数次,但每次进去的时候都会感很有些不自在,长公主好武,家中的侍女们个个会得武艺,皆是武装打扮,腰上不是挎着剑就是别着刀,把个好好的公主府整得跟军营似的,处处显露着威武之气。
府门畅开,两边分立着四名身披红袍,手执长红缨枪的女门卫,马车停在府前,李灵下了车,表情很是镇定从容走上前去,道:“下官来为公主殿下治病,麻烦几位通报一声。”
话音未落,府内走出一名女兵,高声道:“殿下有令,宋国公进出公主府不需通传,宋国公,公主正在后园练剑,末将带你去吧。”
长公主把自家府宅当军营来管理,这手下侍女皆也成了将校兵卒自称,这女子名叫战蔚,乃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女,故而“军职”要高一些,所以自称“末将”,不过在李灵听起来,总是觉得怪怪的。
他想笑,却又不敢,遂强忍着笑意,很是彬彬有礼的说道:“那就麻烦将军引路了。”
李灵遂提着药箱,跟在这位女将军身后,一路往后园而去。
这个战蔚身形瘦弱,换算成现代的身高单位来看,也就一米六左右的样子,重不过四十公斤,典形的娇小玲珑形,可她偏偏却在腰上别了一把老长老重的几乎及地的大刀,从后边乍一看起,还以为她拐了根拐棍。她却是浑然没有意识道自己的这个造型有多么有滑稽,走起路来气势昂然,身姿笔挺,俨然一副将军的样子。
李灵一路偷笑,跟着她来到了后园,临湖那边,却是一片诺大的旷地,周围插满了旗帜,两边更是摆了许多兵器架,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隐约可见一袭红衣舞动如风,周身寒光点点,想来必是那长公主在舞剑。
据说这园子是周主亲自为长公主选下的,风景甚是宜人,湖边那一处旷地原本是种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奇花异草,每逢夏季花开之时,则是万紫千红,争奇斗艳,彩蝶翩舞,花香四溢,十分的赏心悦目。
但长公主住进来后,看着那些花呀草呀的十分扎眼,于是便命下人一举拔了除,改建为了武场,周主听闻之后也是苦笑不得。
比及走入武场时,长公主的一路剑法恰好演完,那战蔚便上前奏道:“禀殿下,宋国公来了。”
长公主收剑而立,转过身来,李灵忙抱之一笑,施了一礼,道:“臣参见殿下,殿下,臣今日准备为殿下施治,不知殿下方便与否?”
长公主把剑掷给了战蔚,走向一旁桌椅,几名女兵忙端起水盆和巾帕奉上,长公主洗去了脸上的汗水,抹拭干净,坐在椅子上歇息了片刻,这才向李灵点了点头。
李灵这才敢走过来,将药箱放在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抹黑布,翻展开来,里面裹着的却是一抹长短粗细不一的金针。
“殿下,臣要用针灸之术为你医治,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恕罪。”
若是平常的女儿家,对于这针刺必是大为惧怕,然长公主性情刚毅,一身江湖儿女之气,自不会害怕,遂神色淡定的点了点头。
李灵遂取出了一枚最细最短的金针,道:“这第一针要用在脖间天突穴上,殿下务必要有所忍耐,万不可乱动,否则有可内伤及咽喉。”
长公主没什么特别的表示,李灵遂深吸了一口气,俯下身来,稳稳的,缓缓的将金针刺入了天突穴,少许即止。
天突穴的乃阴维任脉之会,名字意思是任脉气血在此吸热后突行上天,对其穴施以针灸,有治舌喑,喉锁之效。
但这天突穴处于劲部要害,倘施针不准或是力度稍过,便有可能刺伤锁骨下动脉及肺尖,或是刺破气管壁,引发剧烈的咳嗽及血痰等症,虽然结果不是很严重,但长公主身份尊贵,岂同寻常病人!故而李灵下此针时万分的小心谨慎,只毫许间的深度,却是用了半盏茶的功夫。
第六十四章竹阁
长公主却是面色如常,连眼睛却没有多眨这下,似乎根本无视针刺要害的危险,这一点李灵倒是十分的佩服。
这第二针却要施在廉泉穴上,此穴同为阴维任脉之会,其意名为任脉气血在此冷缩而降,与天突正好相反,同时施针于这两穴,正是符合阴阳调和之辨。
该穴位于颚下甲状软骨与舌骨之间,其下深层有舌下神经分支,刺之可治喉痹、失语之症,李灵取了一针稍长一些金针,直刺入0。5到0。8寸之深。
第三针则是用在位于项部当后正中的哑门穴,此穴乃是督脉之气散热冷缩之处,布有第三劲神经和枕大神经支,乃是口疾不语之症总汇之穴。
以上三穴乃是治疗施针的的主穴所在,接下来又各施两针予以辅助,分别用在了位于手掌上的合谷穴和通里穴上。
这五枚金针布好之后,李灵又轮流对其进行转捻,半个时辰之后方才一一拔出,遂道:“今日的施针到此为止,不过今后每天都要重复一次方才有效,针灸为主,药剂为辅,臣还写一个方子,殿下还需按时服用,这样持续治疗,差不多一个月内便会有所效果。”
由始至终,长公主的脸上总是那一副淡漠的表情,不过李灵早已经适应了她的这种性情,想当日以那么狠毒的手段对付那个蒙面人,却也无动于衷,更何况是几枚小小的金针。
李灵写罢了方子,交给了旁边侍奉的战蔚,道:“药量多少和煎制的方法都写在上面,一日两次,切不可停。”
战蔚小心的收了方子,道:“我替殿下谢过宋国公。”
李灵忙谦虚说道:“言重了,这是臣的职责本份而已。”
这杀气腾腾的公主府李灵实在是不愿多呆一会,施针已毕,却道:“殿下,明日臣会再来为你施针,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长公主望了他一眼,却是提笔写道:“你有急事吗?”
李灵还道她另有吩咐,便道:“臣没有什么急事,殿下有何吩咐吗?”
长公主眼中似欣闪过一抹喜色,遂又写道:“陪我去城外狩猎。”
“嗯?”
“怎么,你不愿意吗?”
李灵不想她会突发奇想,叫自己陪她去狩猎!想他李灵文弱之躯,手无缚鸡之力,舞个刀剑恐怕也会砸到自己,更何况是开弓射箭!他根本就没那力气。只得尴尬的一笑,道:“殿下之命,臣自然无有不从,只不过……只不过臣是一个大夫,抓药写方子倒也在行,这骑射嘛……”
长公主不待他说完,又写道:“你身为殿前司副点检,怎能不精骑射,岂非让人笑我大周军中无人!”
李灵愈发汗颜,道:“这个……其实臣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正想抽时间苦练一番,只不过最近事务繁忙,所以给担搁了。”
这却是正宗的睁眼说瞎话,朝廷上哪个人不知道他李灵是这众臣之中最清闲的一个,除了每天去太医院蹓跶一圈之外,朝中政务,军中之事俱不需他操心。
长公主显然也知道这一点,眉头微皱,写道:“现下总该有时间了吧,那就由本宫亲自教授你骑射之术。”
李灵无话可说,再狡辩下去,一不小心惹恼了这位手段狠毒的长公主,后果不敢想象,于是一脸无奈的说道:“那臣就谢过长公主了,不过请容许臣回府却换一件衣服,这身行头,也不太合适外出狩猎。”
长公主又写道:“蔚儿,你陪宋国公回府换衣服,我在南门外等候,速来会合。”
晕!还派个“监军”!
战蔚得令,遂道:“宋国公,那咱们就别担搁了,赶快出发吧。”
李灵无奈,道:“臣先告退了。”
于是在战蔚的陪同下,匆匆离开公主府,往宋国公府而去。
府里的翠儿听说李灵回来,却是喜冲冲的出来迎接,却不想李灵身后还跟着个威武的女将军,心中大为不解。李灵却也无法多解释,只咐吩翠儿取来他的便装换上,拿了弓箭便随战蔚直奔南门。
————
长公主的箭术近乎百步穿杨,更兼今日似乎兴致极高,一个多时辰里竟是射中了五只鹿、六只黄羊,十只野免,不过却也很奇怪,她的每一箭均不是命中猎物要害,射中之后又命属下女兵将猎物身上的箭拔出,为它们上了金疮药,然后放归于林。
似乎,她的兴趣只在于射,而不在于杀,如此看来,与那“钓胜与鱼”却有得一比,可称之为“射胜于杀”。
虽然名为教李灵骑射,不过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射过一箭,其实他打心底里就不想学什么骑射。为谋者,真正的利器在于头脑中的智慧,上阵杀人那是将卒武夫才干的事,如果非要他来选一下的话,他更愿做秦皇汉武这等谋定之君,而不愿做唐宗武祖这种身临百战之主,虽然后者很潇洒,但挂掉的机率也很大,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当这样的帝王才更爽一些。
长公主却也不强求于他,似乎叫他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在他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精湛的射术,又或是只为让他陪一陪而已。
比及黄昏之时,她终于是尽兴,遂决定返回汴京城,他们三人本来是由南门而出,但越走越远,不知不觉却是绕到了北门一带,于是只好从北门返城。
天色本就阴沉,路过一片梅林时却是下起了大雨,三人立时被淋了个透。
远望四周,却见梅林深处隐隐有屋檐微露,似乎有人家的样子,于是三人策马而去,欲避过这场雨再行回城。
那是一座很精致的竹阁,阁外石碑上书着“听风阁”三个字,三人跳下马来,急急的避入屋檐之下,战蔚二话不说,很是用力的敲打阁门,口中叫道:“有人吗,快开门!”
她那气势,好象敲自家门似的,极是嚣张,阁中若是个胆小的人,怕是会以为来了女强盗,哪还敢开门。
李灵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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