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校场之上,一片叫苦之声。
周主见时机已到,遂慨然说道:“虏寇残暴,略侵中原,毁我家园,杀我族类,朕承天意,顺民心,起兵北伐,欲夺燕云故土,雪刻骨耻辱,自出征以来,诸位将士随朕浴血奋战,历尽百战之艰难,方才夺还幽州,成前代未有之功。”
“如今关外虽有虏寇十万,但连日瘟疫,已使他们马匹尽损,士卒大伤,此乃天助我大周之机,今日,朕便与你们杀出关去,斩尽虏寇,生擒他们的酋首,直抵虏京,扬我中华神威!”
士卒们听罢周主之言,精神大振,挥舞着手中刀枪,口呼“万岁!”,一时间,军心沸腾,喊声冲天,整个渝关为之震动。
周主宝剑一指,关门大开,五万将士浩浩荡荡开出关外,直奔辽营而去。
周军在关下平原摆开阵势,周主找戟立于阵前,左右跟随着张永德、韩通、王审珂等大将,他们却不似那些士卒一般精神振奋,先前周主的一番训话虽然令他们感到意外,却都认为那只不过是周主为了鼓舞士卒之心,编出来的一番谎话而已,此去一战,生死渺茫,怕是就此要死在这异国之地,尸骨无存。
周军缓缓向前推进,比及接近辽营一舍之地时停止下来,列阵准备迎战辽军。却不想等了半天也不见辽营中有何动静,没有号角,没有鼓鸣,但见辽营之中旌旗遍布,比先前多了许多,迎风飘展,颇为威壮。
周主眼见如此,忽然眼睛一亮,道:“韩通,朕命你率军三千,由左翼对辽营进行试探进攻,一遇抵抗立即回撤。”
“遵令。”
韩通得令,策马而去,率三千步卒由侧翼发动了攻击,出人意料的是,周军并未遇到想象中密如飞蝗的箭击,三千周军一涌而入,杀入辽营,却是被眼前所见震惊。
却见营内四处爬滚着辽卒,有的在痛苦呻吟,有的则是奄奄一息,个个面色焦黄,身形瘦削,显然是患了重病。更有无数的战马在营中摇摇晃晃的蹓跶,精神沉郁,低头耷耳,后面还不住的掉下鲜红的粪便,原来不光是人患了病,连马也跟着生了重病。
整个辽营中,除了这躺在地上的五六万伤兵和数不清的病马之外,已是人去楼空,韩通大惊之下,急命人禀报周主。
第五十五章伏击
营外周军众将闻知这个消息,俱是大惊,一则不解辽军为何会突然间有这么多的人马患病,二则不解他们为何会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撤兵而去。
周主心中却是长长的吁了口气,道:“全军退回渝关,休整一日后西进上谷,朕要去会一会那耶律休哥。”
一旁张永德进言道:“陛下,辽人或有诡计,万一大军弃关西去,他们突然折返回来,却当如何是好?”
周主微微一笑,道:“辽军败局已定,此时恐怕正在没命的往上京逃窜,他们是不敢再回来,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必要的,张永德,就着你率一万人马留守渝关,其余大军尽数随朕去增援李重进。”
诸将不敢违逆,遂依令而行,韩通又派人来请旨,言那些留在辽营中的病卒和病马该如何处置,周主遂命将所有病卒尽皆坑杀,那些病马则放开缰绳,全部赶入辽国境内。
原来那日李灵在给白正轲营中病卒症视时,却发现他们所患之病是一种马类传染性贫血,这种病在动物中只有马属性动物易感,人的感染率约为百分之三十左右,其传播方式多由吸血昆虫叮咬之后,由血液传播所致。
李灵当时便对营中马厩进行了查看,发现其中果然有几匹马有这种病的病状。于是他才灵机一动,向周主了献了此策。
他用针管从病马身上提取病毒血液,然后又花了四天的时间,给周军的一千余匹战马进行了病毒注射,如此一来,这些马便都成了病毒携带者。
后周主又命五千骑兵夜袭辽营,其目的便是让辽军在不起疑心的情况下将那一千余匹病马俘获,由于这种病的潜伏期在七天左右,故而不容易引起辽军注意。
时当炎夏,蚊虫甚多,如此一来,就有越来越多的辽军战马在不经意间被传染上了马传染性贫血,更有一部分抵抗力稍弱的辽军士卒也同时被感染,待到十天左右的时候,病症陆续发作,辽军几乎所有的战马都陷入了病患的状态,更有将近五万余士卒也先后病发。
辽人医术远逊于中原,骤然之间发生如此大规模的病症,不知起因是什么,更不知该如何医治,迷信心起,还道是天降病灾惩罚他们,全军上下无不惊恐骇然。
那辽主到此时更是不知所以,慌乱之下恐周军来攻,遂于前日下令全军趁夜尽撤,丢下五万余伤号和十余万匹病马不顾,一路狂奔逃向上京,又怕周军趁势追击,故而在营内遍插旌旗,以掩空虚。
这也是周主见辽军势大,对李灵的计策又无十分把握,故而直等到十天之后才攻下关来,不然早几天发动攻击,辽军必将遭到毁灭性的打击。
周主原本的谋划是快速拿下燕云十六州,以此为基,然后挥师北上,一举荡平辽国。但经过渝关的两月熬战,却发现辽军凶悍异常,非是易灭之辈,又兼周军损耗颇大,战力下降,且马匹尽失,远征辽国的话后勤补给跟不上,遂决定暂停北伐之计,待挥师击破耶律休哥大军之后,全军便班师回京,积蓄实力以图灭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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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关之外,百里之地。
夕阳西下,残辉如血,天边微云尽染。
一黑一白两骑人马,沿着河边的古道徐徐而行。
马铃清脆,水声盈盈,风起,草叶刮起沙沙的声响,寂寞的如一曲胡琴之乐,悠悠飘散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之中。
黑马上另驮着一支青布包裹的箱子,年轻公子一路上总是很小心的扶着它,似乎那里面装着非常重要的物件,受不得多少震动。
骑着白马的却是一名清秀的女子,一袭红衣如火,背上负着一柄宝剑,马上挂一柄红缨枪,眉头微凝,目光之中总是带着一丝冷漠。
二人一前一后,相隔几步之遥,默默而行,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转过一处草丘,河畔的左侧却是现出了一片密林,年轻公子忽然勒住了马,道:“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红衣女人也勒住马,回头望向他,闭口不言,眼神中带着几分疑问,年轻公子行了一礼,道:“殿下,依我看,陛下现在必然已是大获全胜,咱们就没必会回汴京了,不如折回渝关吧。”
红衣女子仍是不答,卸下枪来在地上划下了几个字,却是“你想抗旨吗?”
年轻公子一怔,慌忙摇着手说道:“殿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既然陛下已经获胜,那咱们所负的使命自然也就没有了,不如回去和陛下会合,一同回京不迟。”
红衣女子又在地上划道:“获胜?你怎么知道?”
“这个……因为臣相信臣的医术,臣更相信陛下的神武,所以此战,陛下必会大获全胜。”
“陛下之命,无有不从,抗旨者,杀无敕。”红衣女人并不理会他的一番解释,很利索的在地上划下了这一行字。
年轻公子无奈,怂了怂肩,道:“既然殿下决意如此,臣也没什么办法,那咱们就继续走吧。”
言罢,扬起马鞭便要继续前行。
嗖——
就在此时,一声犀利的破空之声由林中传出,一支箭矢如风一般射向那年轻公子,危机之刻,却见那红衣女子手中长枪迅捷刺出,不偏不倚,正点中来袭箭矢。
噌——
那箭被拨开一边,深深的插在了年轻公子身边三尺之处的草地上。红衣女子长枪一横,策马挡在了他的身前。
一射一拨只在眨眼之间,年轻公子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心惊之下,下意识的又往红衣女子身后躲了一点。
却听纷杂的马蹄声由林中传出,不一时,由林中走出三十余骑蒙面之人,四面八方缓缓而来,将他二人围在了河畔。
一连蹿的拔刀声,三十余骑渐渐逼近,杀气凝重,傻瓜也看得出他们想要做什么。
年轻公子忽然策马走到前面,大声说道:“这位是大周长公主殿下,本官乃是大周殿前副都点检,你们这帮不知死活的山贼,还不速速退下!否则本官调大军一举荡平你们的山寨!”
这年轻公子自然便是李灵,那位红衣女子便是长公主柴英,二人奉了周主密旨,于大战之前离开渝关回汴京,不想于此于遇上了劫杀。
李灵穿越来到这五代之末已是近有半年,虽然经历了许多,但这种状况还是第一次遇上,他平日里武侠小说读得不少,便以为这伙人是前来打劫的山贼,故而想报上名姓来吓退他们。
第五十六章逼供
先汗一个,这一章可能写得有点俗,不过也算是个小伏笔。小点祝大家五一节快乐,感谢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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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料此言一出,其中一个蒙面人却是放声大笑,道:“好尊贵的身份!看来咱们没找错人,识相的话,赶快束手就擒,爷们就赏你们个全尸,否则,定叫你们死得惨烈无比!”
听那人的口气,似乎就是故意针对他二人而来,李灵心下一惊,面对这种场合,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是。
那长公主自始自终脸色都没变化一下,她又是挡在了李灵前边,以长枪划下一行字:“不要离我左右,料理了这帮贼寇,再行上路!”
她虽无法言语,但那字里行间却是散发着强烈的肃杀之意,更是对这帮蒙面人充满了不屑之意。李灵虽知她武功高强,但以一己之力对付三十几个彪形大汉,未免太过凶险,可眼下逃也逃不了,是生是死只得看她的本事,于是镇定心神,低声说道:“殿下千万小心!”
长公主长枪一挺,指向了方才那个说话的蒙面人,那意思却在说:“贼人,有胆就放马过来吧!”其势极俱挑衅之意。
那蒙面人果然是大怒,厉声喝道:“弟兄们,给我将这二人碎尸万段!”话音一落,三十余名蒙面人挥舞着大刀,冲杀而来,转眼间杀到了他二人眼前。
长公主却是不慌不忙,手中长枪疾舞如风,时如游龙绕梁,时如蛟龙如海,速度奇快,招式精妙,片刻间挑落三人。
这伙蒙面人眼见同伴毙命,杀意更重,片片刀光如雪影一般招呼过来,长公主一边对战敌人,一边更要保护李灵,虽如此,手中长枪仍是使得游刃有余,将那三十余名蒙面人视如无物,不一时便将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尸体跌落遍地。
为首的那员蒙面人一直在外观战,眼见手下渐渐死光,却奈何不了对方,心焦之下,遂悄悄弯弓搭箭,指向长公主,欲施偷袭。
李灵躲在长公主左右,虽不参战,却是一直注视着战局,忽然瞅见不远处那蒙面人搭箭瞄着了长公主,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头脑一晕,竟是驱马挡在了长公主身前,口中呼道:“殿下小心!”
便在这时,那人手中箭矢正好射中,噌的一声正中李灵左肩,李灵哪里受得住这一击,当下一声痛叫摔下马去。
长公主听到他的喊声,转过头来,立时明白了一切,却是三下两下料理掉了身边纠缠的最后几个敌人,策马杀入那个放箭的的蒙面人。
那家伙一击不中,自知不是长公主对手,遂拨马便走,长公主岂非他逃脱,急从背后抽出宝剑,用力一掷,正中那人左背,立时将他击下马来。
长公主驱马走至他跟着,在地上划道:“是何人派你来行剌?”
那人眼中血丝密布,咬着牙说道:“你杀了我吧,我宁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啊——”
他话还未说完,长公主手起枪落,竟将是枪尖从他的左手心穿过,深深插入土中,那人痛得嘶心裂肺的惨叫起来,全身抖成一团,眼睛更是张得斗大,几乎要迸裂出来。
噗——
啊——
长公主将长枪提了起来,又在地上划道:“从实招来,饶你性命。”
那人的胆气倒也真得令人敬佩,被残伤如斯,却仍是不肯招来。长公主眉头一皱,又是一枪刺穿他的左脚脚裸,接着更不发问,又起一枪连同他的右脚脚裸也一并刺穿。
如此残忍的手段,那人却是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仰头喊道:“我招,我招,是……”
那人眼看就要说出是谁人指使,却听嗖嗖的两声,两支利箭从林中射出,一支袭向长公主,另一支却是袭向地上的那个蒙面人。
长公主忙举枪拨开袭来之箭,低头再看地上那人,却被箭矢穿脑,已然毙命。接着林中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而去,想来是杀人灭口之后匆匆忙逃去。
长公主冷冷一哼,拔去了插在死人身上的宝剑,在他衣衫上抹拭干净,收归剑鞘,然后再策马回来察看李灵。
李灵这一箭是伤在肩部,并非致命之伤,但他自小到大,除了那次易州牢狱之灾外,更没有受过如此重的外伤,跌下马来早是痛得要死要活。
他本想长公主料理完所有的蒙面人之后,必会赶来照顾他,却不料她竟似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般,只顾着向那偷袭的蒙面人问供。
李灵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这出英雄救美真的是亏大了,人家可是丝毫不顾及你,李灵啊李灵,下次再有这种事,你可再不要晕头了呀!啊——妈的,疼死了。”
他心里正是又痛又气,抬头却见长公主正对那蒙面人施以毒手,极为残忍,全身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这长公主平素虽然冷冰冰的样子,但到底也算生得国色天香,是个标准的冷美人,却不想她的心比她的外表还是冷酷百倍,竟能眼都不眨一下就施以如此残忍的手段!
这般心狠,却是不亚于那柳如歌,李灵看在眼里,怎能不胆寒,一时之间竟是忘了身上的剧痛,怔怔着望着长公主出神。
他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要不要去求娶这位长公主,将来若是当了她的驸马,依她性格,万一要是哪一天头晕发热,生起火来,对自己施以恐怖的手段也说不定。
正自胡思乱想,长公主却已驱马走了过来,弯下腰来拽住他的衣衫,一用力将他提上他的那匹空马上来,横着搁在了马鞍上,也不问一下李灵伤势如何,策马便沿着古道向西奔去。
如此一来,李灵倒是惨了,面朝下伏在马背上,后面肩膀痛楚难当,前胸又被颠得喘不过气来,连声痛都没办法喊出来。
长公主这么做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