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们点点头,虽然我的表现不尽完美,不过也基本达到要求,宣布我第一轮合格过关。
考试期间我留神观察各人的表情,齐韫捋着白须,讳莫如深,我知道老头子不容易蒙混过去。
而坐在一边的白夕煌和谢庭筠神色自若,不过我还是捕捉到白夕煌的微略失望,谢庭筠的淡淡松懈,南郡王则是大感失望。
齐韫命人点起第二柱香时,我看见考官席上的谢浅茗轻蔑对我笑,估计是在嘲笑我刚才险险低空飞过合格线。
崔颢脸色挂着一抹了然的笑容,我心里一个咯噔,莫非他看出我保留余力,我更加谨慎起来。
11、诡异的考试(2)
药童在我面前摆出十几样草药,全部磨研成粉末,五颜六色,看不出原型,只能靠闻药味来推测,这一题是谢浅茗出的。
我端起一个瓷碗轻嗅了下,朗声答道:“川芎。气浓香,味苦、辛,有活血行气,祛风止痛作用。用于安抚神经,正头风头痛,症瘕腹痛,胸胁刺痛,跌扑肿痛,头痛,风湿痹痛。”
谢浅茗微笑:“没错,确实是川芎,药理讲解也对,请看下一样。”
我端起第二碗:“白附子,性温,味辛、甘,有毒。有祛寒湿,止痛作用。用于腰膝关节冷痛、头痛、口眼歪斜、冻疮。”
谢浅茗继续点头:“没错。”
我继续鉴别下去,到了第十碗,洁白的药末子像一碗瑞雪。
我闭眼吸气,一股淡到几乎闻不到的味道。我心下轻笑,这就是谢浅茗给我设下的陷阱,前面的药都是单独一种,而这碗她用两种不常见的,而且色香味相似,药性却相反的药混合在一起。
不是老练的医者,很容易就误以为是一种药,而且按常理,一般人也不会把药性相反的药混合,这碗药不止考查对罕见草药的认识,还考察人惯性的心理。
谢浅茗如此费煞苦心,我当然不能让她失望,我故作自信满满大声说:“素苓。”
谢浅茗的微笑终于在这刻终于愉悦裂开,只听见她得意说:“不对,王医官,这是素苓和荟草,两药色香味相似,药性却相反,你没想到我会把这两种药用在一起吧。”
我拱手说:“高明高明,我只想着这只是一种药,没想到医监合了药,实在惭愧。”
“你医道还浅,日后好好跟我学习就行了。”谢浅茗施恩似的教训我。
我心里摇头,这种女人医术半桶水,偏偏一逮到机会就抢着出风头,迟早会有报应。
接下来轮到崔颢出题。
崔颢悠游问谢浅茗:“谢医监,我可以借你的药末一用吗?”
12、诡异的考试(3)
谢浅茗愣了愣,警惕看他一眼,还是点头同意。
药童用屏风把十几碗草药围起来,崔颢进入屏风里选取混合在一起,然后吩咐药童煎药。
半小时后,药童取下药壶,把乌黑的药汤捧到我面前。
我先细细闻了药香,再小口尝味,只听见崔颢笑道:“不用担心,这药喝了也无妨,反正是对症下药。”
我疑惑,我有什么症要你对?开始慢慢细尝味道,归尾、川芎、赤芍、丹皮……
我呛了一下,脸色绯红,这个该死的崔颢居然给我开这个药方,我抬头看到崔颢似笑非笑看着我,只能恨恨剜了他一眼。
不过一试之下分高低,就从出题,也能看出崔颢比谢浅茗高明不少。
谢浅茗是毫无道理把两味相反的药混合在一起坑我,而崔颢则把这两味反药用一药中和了药性,使它们能合在一个方子中。
我放下碗,尴尬开口:“归尾、川芎、赤芍、丹皮、制香附,元胡,生地,红花、桃仁、苦秸。”
还没说完,周围便传来哄然大笑,太医署的医官都笑弯腰。
上座的几位除了略懂医理的谢庭筠有些尴尬笑着,其他人都不明所以看着大家在笑,爽朗利落的南郡王瞪大眼问:“大家都在笑什么?齐韫,你说。”
我大窘,急忙恳求看向齐韫。
齐老头却不理会我,笑说:“禀王爷,这是治疗王姑娘痛经的汤药。”
“哈哈哈,有意思……”南郡王放声大笑,好像遇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似的。
他儿子淩陌看老子笑得开心,也脸红红偷笑。
白夕煌听说了缘由后,斜靠在椅靠上,对我笑得暧昧不明,活色生香像个妖精。
我又羞又恼,这群混蛋,笑笑笑,最好把你们都笑死。
白夕煌假惺惺赞叹:“这药方开得甚好,虽然是考试,但能对王太医的病对症下药,再由她解释这方子,实在妙啊。”
周围的人连声附和,交口称赞:妙妙妙。
13、诡异的考试(4)
我暗想:真正的妙还没出来呢,若崔颢开的只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治痛经方子,水平也太普通了。
我对崔颢说:“崔太医,我说的药对了吗?”
“对了大半,还有素苓和荟草两味药你没猜出。”崔颢笑吟吟说,目光通透,望得我一阵心虚。
旁边的谢浅茗已经幸灾乐祸看我,嘴上却同情说:“虽然是辨药,但崔先生把这两味大寒、大热的反药开在一起,王太医又喝了下去,这对身体是大伤。”
我暗笑这谢浅茗药理知识不如人家,偏偏还要强出风头,一会她就该为自己的无知脸红。
“谢医监,崔太医这药下得并没错。”齐老头的声音及时响起。
“素苓和荟草本是相冲的药,但凡事没有绝对,这味苦秸便是中和两者药性的良药,三者适量调和,便是活血散瘀,利气止痛的良方。”
我故作崇拜看着崔颢:“高明高明,崔太医真乃奇才,比之谢太医的试题高明十倍啊。”
谢浅茗脸色微变,嘴边的笑容越发勉强,这么一比较,她这个医监的水平明显落于下风,原本想出风头,却变成了丢脸,没有比这更滑稽的事。
我心里暗爽,越发对崔颢敬佩,他不动声色便把谢浅茗压住,大快人心。
第三场考试由两位太医丞出题。
侍从用担架抬来一位病人,我观望气色,病人面色发黄,舌淡苔薄,我细细听其声息,气虚声乏,又问他感觉哪里不舒服,病人说自己整晚多梦易醒,头晕目眩,神疲乏力,我再为他把脉,发现脉细弱。
我心下了然,这是心脾两虚造成的失眠症。
于是沾墨写了个保守的安神方子:桃仁、红花、当归、生地黄、川芎、赤芍、牛膝、桔梗、柴胡、枳壳、酸枣仁、夜交藤、甘草组成。
把方子交给一位张太医丞,我解释说:“这位老伯年老体迈,又兼大病初愈,心脾肝肾及阴血不足,平时暴怒、思虑、忧虑、劳倦等频繁伤及诸脏,令精血内耗、脏腑功能紊乱、气血亏虚。”
14、诡异的考试(5)
“我的方子中,桃红四物汤活血化瘀养血,四逆散疏肝理气,牛膝引瘀血下行通血脉,同时应用枣仁、夜交藤宁心安神,共奏活血化瘀养血安神之效。”
张太医丞点点头:“诊治都不偏不倚,方子开得也算可以,但下药保守,仍不算高明,希望你以后多多研习医典,精进医术。”
我忙颔首,暗暗松了口气。
这正是我要的结果。
接着侍从又抬来一位痰浊头痛的病人。
我诊断后,拿出银针在灯上淬过消毒,在病人的头维、太阳、丰隆、阴陵泉四穴中下针。
我不敢用妖女教导的银针度穴之术,怕被人认出师门。
只能装模作样一针接一针插入穴位中,再慢慢捻动银针,规规矩矩照普通针灸师的方法下针。
另一位段太医丞对我的表现略为评点不足,认为我针灸术也不够火候。
三场考试,我成绩算不上拔尖,不过也够资格进入太医署。我表现令很多同僚满意,他们觉得我对他们没有太大威胁性,所以对我的态度更为亲近热心。
我看着同僚热情的认同,越发心寒,这个太医署真是令我失望。
白夕煌看完我的考试,好像已经兴趣索然,懒洋洋在美婢簇拥下离开。
谢庭筠含笑走到我面前。
“恭喜你正式进入太医署,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医术,日后你勤奋研习,必定会成为一代名医。”
“谢谢你,不过我才不想做名医。”
我看着那远去的那帮争名逐利的同僚,心底涌起一股热血,我决不能像他们一样堕落。
“哦,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想法,为什么?”
我指着齐韫的背影,毫不留情说:“看看齐老头吧,医术够高超了,哪个不称他一声名医。可是这个老匹夫做了什么,沽名钓誉,把太医署弄成一个铜臭坑,个个削尖脑袋往上爬,把为医者该有的医德全丢尽了。
15、凶猛的中年美大叔(1)
我翻白眼:“我才不想像他,名医只是一个称号,若不能济世悬壶,再厉害也没用,即使医术有限,我也会用心给人治病,而不是用自己高超的医术去钻营。”
谢庭筠听了只笑,眼神温柔下来。
“你是个好女孩,太医署现在太追逐名利,很多医官心都不在医道上。这本医书只有真正的医者才配拥有,我送给你。”
我接过一看,泛黄的书面上书写着《秦前药方典籍》,收录的是先贤无数名医经典诊治案例,我大喜。
这本书我也曾听妖女提过,妖女拥有许多医学名著,对这本有名的典籍一直垂涎,可惜一直没找到,哈哈,今天居然被我得到了,下次见到她得炫耀一番。
“好书赠佳人,原来国丈爷也懂得哄女人开心,我还以为国丈打算当道士呢。”声若洪钟的大嗓门把我吓了手一抖,书掉了,一只大手轻巧接住书本。
谢庭筠脸色绯红,尴尬对我笑笑。
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不镇定的一面,我心里暗暗惊奇。
“郡王不要开庭筠的玩笑,庭筠只是爱惜贤才而已。”
我转头一看,原来是南郡王淩穆带着淩陌走到我们身边。
那南郡王正值壮年,长得粗犷英挺,浓眉深目,鹰钩鼻,厚嘴唇,浑身散发着雄狮的气势,不愧是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王。
说来他的容貌远远不及白夕煌、谢庭筠这些俊秀的美男,但却独有一种他们没有的辽阔大气,白夕煌、谢庭筠是皇城里华丽的金丝雀,他却是塞外苍穹下盘旋的苍鹫。
淩穆见我明目张胆打量他,顿时一个锐利的眼刀杀过来,凶狠无比,把俺的小心脏震得乱跳。
“小丫头,你不怕我。”
淩穆见我眼神不避不让,不禁好奇问我。
废话,我见到大秦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兴奋还来不及,虽然他有点吓人,但这位南郡王是位帅大叔,我是大叔控,怎么会错失结识的机会。
………………………………………………………………………………
今天没空,一大早来发了,希望没有发错顺序;如果有时间,可能今天还有更新
凶猛的中年美大叔(2)
废话,我见到大秦大名鼎鼎的大将军,兴奋还来不及,虽然他有点吓人,但这位南郡王是位帅大叔,我是大叔控,怎么会错失结识的机会。
我笑眯眯说:“南郡王是世间少有的大英雄,一身正气,我怕什么。”
“胆识不错,刚才见你骂齐韫那老匹夫,我还只以为你是个只敢在背后道人是非的谗言女子,连战场上的敌军将领也不敢对上我的目光,你却不怕我的凶狠,就这个胆量也够难得。”
淩穆把书递换给我,我赶忙接过。
谢庭筠问:“郡王今日怎么会有兴致来太医署。”
我也觉得南郡王出现得奇怪,他此时应该忙于筹备出征的事宜,怎会来看一个无关重要的医官考试,我忙竖起耳朵听。
“嘻嘻,只兴你国丈爷来,我来不得?”
“当然不是,能遇到王爷,下官也很高兴。”
南郡王侧头瞥了不作声的淩陌一眼,笑了:“我听说有个女子胆敢当众亲了我家臭小子,更神奇的是我家傲慢的臭小子居然没把她砍成几段,我当然要来看看何方妖孽。”
果然因这件事而来的,我羞愧啊,不小心调戏了人家儿子,人家老子上门找我算账。
“父王,我心底仁慈才放过她。”淩陌不忿大叫。
淩穆巨掌一拍他脑袋,拍得淩陌嗷嗷叫痛。
“老子这么聪明怎么生了你这个笨儿子,人家还要你放过?还不快过来拜见皇后娘娘。”
淩陌连痛也忘记了喊,张口结舌,两眼瞪得老圆的,似乎不敢相信他老子说的话。
我和谢庭筠也吃了一惊,我问:“南郡王,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其实按礼制规定,皇帝皇后大婚后,百官是要在交泰殿朝拜皇后,白夕煌不知搞什么鬼,一直没有公开我的身份,以至百官内臣都不认识我。
“敢亲我儿子,自然不是普通人,臭小子没心眼,本王当然要多个心眼,这一查可不得了,原来竟然是皇后娘娘,听闻娘娘跑来当医官,本王当然也来凑凑热闹。”
凶猛的中年美大叔(3)
皇后当医官就那么奇怪?连百事缠身的南郡王都要来凑热闹,我觉得南郡王绝对不是那种无聊的人,但他心里所想的,我也无法猜到。
我笑道:“在宫里闲着也是闲,干脆自力更生,赚口饭吃。”
“疯丫头,你真的是皇后?”淩陌在一旁插嘴,又挨了他老子一掌。
南郡王瞪眼:“没大没小,老子教你的礼貌丢到哪里去了。”
“没关系,叫皇后太见外,叫我颜姐姐吧。”我摆手,凌陌小子叫我皇后我才会觉得诡异,这小子太尊重我我会不自在。
凌陌没理我,和他老子斗起嘴来:“切,你在前线的日子多过在家,上朝办公的时间多过在王府,一年见你的时间比见街口卖臭豆腐的老板还少,我怎么记得你教过我什么?”
“哎呀,臭小子揭你老子的短,老子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你,建立的家业爵位还不是你继承。”
“切,谁稀罕,真正的男子汉应该靠自己打拼功绩,没用的纨绔子弟才会期盼继承家业,我以后必定会超越你,不会受你庇荫,你等着瞧,”
我无语,有其父必有其子,怪不得淩陌小子嚣张没礼貌,他老爹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两父子好像嘴上装了鞭炮似的,劈里啪啦爆个不停。
不过这样好玩的父子斗嘴,若不是感情深厚,也不是普通父子可以做到,毕竟古代最讲究利益仁孝,没有哪个父亲容许儿子对自己出言不逊。
南郡王足够胸襟广阔,也足够对自己的儿子疼爱。
谢庭筠赞道:“时下士族中不少矜贵子弟,不学无术,整天偷鸡摸狗,总想着能倚仗祖上的家业享受荣华富贵,小世子能如此有志气,王爷好福气。”
“那是当然,我凌穆的儿子,怎能像那些整天流连花街得脂粉子弟。”
每个做父亲的听到别人赞扬自己孩子,心里都会高兴,南郡王也不例外,嘴角咧开露出大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