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都被杀光了,庐江士族既便是买了田也雇不到佃农耕种,那买下田做什么?扔在那里抛荒么?
袁否刚在说区别对待有可能激发民变,就看到张牛犊匆匆走进来报告说:“公子,北关外突然聚集了大批流民,看样子是要闹事。”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袁否当即带着阎象往北关去。
在路上,袁否问张牛犊:“怎么回事,流民好端端的为什么会聚集北关?”
“末将也不知。”张牛犊摇摇头,又道,“不过,他们好像听到了什么流言,说居巢府库里的粮食已经不够,先来的流民还有饭吃,后到的流民就连饭都吃不上了?”
袁否便回头看着阎象,阎象赶紧摇头:“公子,在下没有跟别人说过这事。”
袁否哂然说道:“明白了,这定是有些人在背后故意散布谣言,制造混乱。”
张牛犊恨声道:“公子,这定是刘勋那个匹夫在背后挑唆流民,暗中向庐江十八县散布消息的也是这匹夫,还以为我们不知道呢,哼!”
袁否道:“牛犊,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讲。”
说话间,一行人便已经来到北关,再登上城头往外看,只见北关外已经聚集了不下五千流民,黑压压的一大片,而且情绪似乎颇为激动。
也不知道是谁首先发现的袁否,底下的流民忽然间激动起来。
“公子否!”
“公子否来了!”
“公子否来了,我们有救了。”
“对对对,公子否绝不会不管我们的。”
“公子否,我们也有力气,我们也能干活。”
看到袁否出现在城头上面,底下的流民便立刻激动起来,不约而同的向着城头下涌了过来,若不是现场有甲士把守着,极可能酿成踩踏事件。
但既便这样,不到一百名甲士在五千流民的冲击下也是岌岌可危。
袁否便回头看了眼张牛犊,张牛犊会意,扭头大吼:“全体肃静!”
“全体肃静!”
“全体肃静!”
“全体肃静!”
随行的五十名甲士三呼响应,声势震天。
底下的流民终于停止了喧哗,所有人都跷起头仰望着城头。
袁否这才上前一步站到了垛堞前,以他特有的大嗓门高喊:“父老乡亲们,我袁否今天把话摞在这,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们,不管你们来多少人,流民营地都永远向你们敞开……”
袁否的话还没说完,但已经无法继续了。
因为听了他前半句,底下的流民就已经激动得不行了。
“公子仁义,公子仁义哪。”
“公子好人哪,我们碰着好人了。”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我们有救了。”
“哈哈,阿二,我们有饭吃了,我们有救了。”
混乱的人群中,年长的、年幼的、男人、女人、全都喜极而泣,这些纯朴的百姓啊,甚至都没有怀疑过袁否能否说到做到。
紧接着,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这些激动的热泪盈眶的流民就纷纷跪了下来,向着城头上的袁否连连叩头。
“公子仁义!”
“公子仁义!”
“公子仁义!”
起先是几个流民自发的在那喊。
可在杨弘闻讯赶到城关之后,便立刻开始推波助澜,带着几个小吏开始引导流民,在杨长史的努力之下,流民们的喊叫声终于汇聚成一个声音,北门城关便只剩下一个声音,公子仁义的口号声响彻云宵,久久不息。
(分割线)
不远处的一间民房内,刘偕、刘威叔侄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看到现场数千流民纷纷跪下来,高呼公子仁义,刘偕不禁击节哀叹:“失策,失策哪,这次我们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哪,原本是想借此事打击公子否的名声,却不料,竟反而助长了他的仁义美名,失策,失策了。”
刘威也恨声道:“袁否这个奸诈小人,伪君子,还真是会收买人心哪,这一下,他的仁义名声只怕是要传遍整个庐江一十八县了。”
刘偕却又说道:“不过,仁义的美名终究不能变实实在在的粮食,袁否既然放出话来要对所有的流民都一视同仁,那我倒要看看,他拿什么养活这些流民?就凭乔玄借给他的那五千石粮食么?却是十天都撑不下来。”
(分割线)
从北关返回行辕的路上,杨弘、张牛犊等文武官吏都非常兴奋,因为刚才的那一场危急非但没给袁氏造成负面影响,却反而助长了公子否的仁义美名,现在,纵然庐江的士族还对袁氏敬而远之,可庐江的百姓却都开始称颂公子否的恩德了。
不过,袁否和阎象却是一脸的愁容。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杨弘、张牛犊他们不是主事之人,所以不知道袁氏的难处,可袁否和阎象却是再清楚不过,眼下的袁氏集团也就是表面风光,只等府库粮食消耗殆尽,这些流民没了饭吃,只怕立刻就会回过头来骂袁否假仁假义、欺世盗名。
阎象说道:“公子,看来区别对待的方法真行不通。”
袁否说道:“这个就不用说了,区别对待肯定不行。”
阎象又道:“可除了这个办法,在下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袁否道:“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就先缓缓,且不可急着做决定。”
金尚附和道:“公子所言极是,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得沉住气,需知紧要关头,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不可不慎。”
第66章存抵
刘晔再次来到了乔家坞。
乔玄在书房接待了刘晔。
“乔公你知道吗?”刘晔说道,“公子否遇上**烦了。”
乔玄哦了一声,问刘晔道:“子扬你倒是说说,公子否遇上什么麻烦了?”
刘晔道:“不知怎么回事,公子否在居巢招募流民、开荒屯田的消息忽然间就传遍了庐江一十八县,以致各县流民全都蜂拥进入了居巢县,就眼下,涌入居巢的流民保守估计都已经超过五万,到月底,甚至有可能超过十万人!”
“十万?”乔玄吃了一惊,失声道,“公子否麻烦大了。”
“可不?”刘晔摇头说道,“单凭乔公给的五千石粮食,除非改饭为粥,否则根本就撑不了太长时间,可如果改饭为粥,那么屯田之举也就前功尽弃,没了屯田收益,这五千石粮食终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到时他又怎么办?”
乔玄叹息了一声,忿然道:“有些人,总是那么小心眼,为了自己的利益,竟然置十数万流民的生死于不顾,实在可恨!”
刘晔默然,他知道乔玄是在说刘勋,他也知道暗中散布消息的人必然就是刘勋,但这话乔玄可以说,他刘晔却不能说,不管怎样,他刘晔终归还是郡守府的客卿呢,而且,刘勋对他刘晔也算礼敬有加,不当说,就不能说。
默然片刻,刘晔却又说道:“不过乔公,经过了这件事,却也让某看清,公子否他是真打算推行屯田,而不是借屯田之名骗取军粮。”
乔玄闻言讶然,问道:“子扬为何这么说?”
刘晔说道:“因为涌入居巢的流民都已经超过了五万人,袁氏的局面都这么困难了,可公子否却仍没有取消屯田,所以晚辈得说一句,公子否屯田,是真心实意的,绝非借屯田之名来骗取军粮。”
乔玄笑道:“子扬,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么?”
“关于公子否的为人,晚辈绝不认为自己看走了眼。”刘晔淡淡一笑,又道,“不过在屯田这件事情上,晚辈却的确是看错公子否了。”
乔玄笑道:“那么,子扬以为公子否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刘晔答道:“袁否,豺狼也,野性难驯,饲则必噬其主。”
乔玄哈哈一笑,接着说道:“子扬,你是个有见识的后生,但阅历终究欠缺了些。”
说完不等刘晔反驳,乔玄又说道:“既然今天话说到这,那老朽也不妨对你明言,那日在皖城郊外第一眼见到公子否,老朽便看出公子否绝非善类,许邵曾言曹操是乱世奸雄,依老朽看,公子否相比曹操只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本质上是一类人!”
“公子否竟跟曹操是一类?”刘晔道,“那乔公为何还要对公子否施以援手?”
“老朽为何还要对公子否施以援手?呵呵,这话问得极好。”乔玄微微一笑,脸色却忽然间变得无比严肃,又道,“公子否虽非善类,但他心里却装着百姓!单凭这点,老朽就愿意倾家荡产襄助他,因为助他,就是帮助百姓。”
刘晔不以为然,反问乔玄:“乔公竟以为公子否心里装着百姓?”
乔玄淡淡一笑,问刘晔道:“子扬可知道,当初公子否在沛国龙亢大败孙策,生俘江东军两千有奇,金尚、纪灵皆劝他坑杀江东战俘,可公子否却不予采纳,而是把两千多江东战俘连同雷薄、陈兰、陆勉的部曲全都给释放了。”
刘晔皱眉说道:“这只能说明袁否心存妇人之仁。”
“不,这绝非是妇人之仁。”乔玄摆摆手,又道,“通过这一件事,老朽就能够断言,公子否拥有一颗仁心,他心里装着百姓,因为他很清楚,这五千多战俘,背后却藏着五千多等着夫婿归家的良人,更隐藏着五千多嗷嗷待哺的幼儿。”
刘晔道:“乔公此话,岂不是自相矛盾?公刚才说袁否本质上跟曹操是一类人,都是行事不择手段之乱世奸雄,现在却又说他拥有一颗仁心,是位仁者,这岂非自相矛盾?晚辈以为,其释放战俘之举只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仅此而已。”
乔玄点头,又摇头,喟然说道:“公子否本质上跟曹操是一类人,心狠手辣并且能屈能伸,面对幼弟,他竟能痛下杀手,可是面对旧时家臣刘勋,却竟然又能以叔礼事之,其心思诡谲实不能以常人度之。”
“但是,他们又不是同一类人,曹操行事毫无底线,黎庶百姓在他眼里贱如猪狗,而公子否行事却心存一道底线,至少他绝不会肆意践踏百姓,所以,如果非加以区别的话,曹操是奸雄,公子否却是枭雄!”
“枭雄?”刘晔看了乔玄一眼,皱眉说,“枭乃恶、淫、凶、毒四大邪禽之首,一出生便反噬其母,乔公说袁否乃是恶枭,岂非比曹操之奸雄更加不如?”
乔玄道:“恶枭虽歹毒,甫一出生便反噬其母,但它绝不会戕害弱小。”
刘晔深深的看了乔玄一眼,说:“乔公似乎已经认定袁否是一个仁者?”
乔玄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公子否是否仁者,却不是老朽说了算的。”
刘晔扭头看着窗外幽暗的夜空,说道:“乔公,如果这次公子否能不惜代价,宁可放弃屯田也要养活流民,晚辈就相信他心里面装着百姓,就愿意顷尽刘氏所有的家资,跟他一道赈济流民,晚辈甚至愿以臣礼事之,但他若放弃了流民,执意屯田……”
乔玄打断刘晔,摇头说道:“子扬你会失望的,公子否不会放弃屯田。”
刘晔断然说道:“那他就不配称为仁者,他心里就没有真正装着百姓。”
乔玄也不争执,笑着说道:“子扬,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分割线)
经过一夜的冥思苦想,袁否还真想出了一个招。
袁否无意之中回想起,后世许多房地产开发商在资金紧张时,常用一招:存抵!
所谓存抵,就是存少万抵多万,相比单纯的优惠,这个可以更有效的回笼资金,因为在售价上作优惠,你得卖出商品才能回笼资金,后世的房地产可以预售,他现在的田产却是没办法预售,因为庐江的士族豪强根本不买帐。
但存抵就不同,存抵无需卖出商品就能回笼资金。
此举虽然会一定程度损失利益,却也可以极大缓解资金压力。
结合当下,如果将屯田比作房地产开发,那么粮食就是资金,现在粮食告急,为什么不能学后世做法,也来他一个存抵呢?
当下袁否命张牛犊将阎象叫到他的行辕,兴冲冲说道:“子音兄,某想到了一个办法,或可一试。”
阎象哦了一声,连忙说道:“还请公子示下。”
袁否说道:“此法名曰存抵,若庐江各世家、士族先往咱们府库里存入一定数量的粮食,譬如说一石,等将来田造好后,便可计为二石,当然,这二石粮食咱们不会还,但是可以用来充抵买田之资,这也就是说,现在存入一石,他日就能买二石的田!”
“存一石,抵二石?”能吏就是能吏,阎象一下就意识到这存抵之法的精妙,赞道,“公子此法甚妙,甚妙哪!在下佩服。”顿了一下,阎象又道,“不过,存一石充抵两石,我们的损失太大,在下以为存二石抵三石却是可以。”
袁否笑道:“这些具体的事情,某却是外行,子音可自行斟酌。”
“明白了。”阎象拱手作揖道,“在下这便去拟一个章程出来。”
第67章攻守同盟
袁否的点子可谓极妙,阎象的执行能力更是极强,存抵之法推出仅仅三天时间,效果便已经开始显现出来了。
先是居巢本县的士族踊跃存粮,甚至就连范氏也往居巢府库里存入了五百石粮。
三天之后,皖城、龙舒、舒县的士族也纷纷押着粮车赶到了居巢,更有消息说,地处偏远的寻阳县也有不少士族正赶着粮车往这边来。
仅仅三天,居巢府库的存粮就超过了八千石!
众生熙熙,皆为利来,众生攘攘,皆为利往,庐江的士族豪强大多兼营工商业,对于利润的追逐可说十分敏感,他们已经敏锐的发现,只要往居巢府库里存入粮食,什么都不做转眼间就能够获得五成的利润,这样的好事,他们当然不能错过。
居巢的形势是一片大好,袁氏旧部群情振奋,连原先那些对屯田之法冷眼旁观的那些勋戚,也开始主动投入到了屯田的大潮中去,这却是因为袁否刚又颁布了一条法令,屯田有功的官员勋戚,可以按功绩折算成田亩,等屯田结束后统一给付。
居巢县自袁否到来之后,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变得大不相同了。
这下,不仅逃难来的流民以及居巢本县百姓对公子否交口称颂,就连庐江各县的士族豪强也交口称颂公子否的恩德。
谁让公子否给庐江的士族豪强带来实惠了呢?
看到袁否的仁义美名越传越远,越传越响,有人却是坐不住了。
深夜,刘勋再次将从弟刘偕、从子刘威召到了他的郡守府,商讨对策。
“仲父,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一见刘勋,刘威便急声说,“今日小侄亲往居巢走了一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