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城内积水三尺,所以整座水门已完全被浸没在水线以下,要想通过水门,就必须泅水。
但正因为水门完全浸没在水线以下,所以曹军才想不到袁军会从水门出城反击,这就暗合了兵法上讲的,出其不意的制胜要素。
而这也是纪灵同意出兵的主要原因。
当袁否带着士气高涨的八百精兵来到水门前时,负责守卫水门的袁军战兵已经通过绞盘将内外两重铁栅门绞起来。
只是因为在水线以下,所以看不到。
袁否第一个跳进水渠,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他全身。
既便卸掉了全身甲骨,可十几斤重的环首刀仍给袁否造成了极大的负担,他必须奋力踩水,才不至于在水中灭顶。
紧接着,八百精兵也像下饺子一样,纷纷跳下水渠。
在水渠之中游了一段,袁否第一个来到了水门之前,袁否用脚探了探水门的拱顶,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冷、浑浊的积水中。
水门长度不过短短的二十多米,可在袁否的感觉中,却似有一百米那么长。
当袁否终于泅出水门外口,便奋力踩水、迫不及待的浮出了水面,然后贪婪的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这时候,曹军的攻城战已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无论是操控攻城器械的曹军辅兵,还是蚁附攻城的曹军战兵,或者是负责压制城头守军的曹军弓箭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到了寿春城头的守军身上。
根本没人注意到,一支袁军精锐已经从水门悄悄泅渡出来。
袁否身后,越来越多的袁军脑袋从水中冒起来,然后沿着沟渠左岸展开来,后面,还有更多的袁军脑袋不断冒出。
袁否环顾左右,发现所有的袁军战兵都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一股异样的豪情顷刻之间从袁否胸际升腾而起,然后双手攀着水渠边沿猛一用力,人就已经轻松攀援而上。
几乎同一时间,头排的二十多名袁军精锐也跟着爬了上来。
袁否上前一步,缓缓抽出环首刀,再回头向着身后的二十多名袁军精锐灿然一笑,然后便引刀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前方的曹军。
袁否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一下子就点燃了袁军精锐的战意。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杀光他们!”
已经上岸的四十多名袁军精锐霎那间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然后纷纷抽出环首刀,跟着袁否兜头杀向曹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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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军后阵。
曹操带着三位心腹谋士站在高高绞起的巢车上,正在观战。
曹操四十多岁年纪,白面短须,一双小眼睛显得神采奕奕。
对于今天的攻城,曹操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因为曹军的军粮已经所剩无几,孙策虽然借了他一些军粮,但也只够支应三日。
换句话说,如果三日之内不能击破寿春城,曹操就只能黯然退兵了。
退兵当然是绝对不行的,现在,全天下的诸侯都在眼巴巴看着他曹操呢,他今天收拾不了袁术,明天就会有更多的诸侯僭位称帝,那时他手里捏的天子就会变得一文不值,曹操绝不允许这样的局面出现。
巢车上的视野极好,再加上这时候雨也停了,视线完全不受影响,所以曹操第一时间看到了从排水渠边突然冒出来的袁军战兵。
“什么情况?”曹操手指前方,愕然道,“这股叛军从哪冒出来的?”
曹操虽然感到错愕,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就是一股三五十人的叛军而已,掀不起什么太大的浪花来。
“袁军反击?”
“袁术居然还是胆子出城反击?”
“主公,看来我们还真是小觑了袁术了。”
三个谋士也是相顾莞尔,不过更多是当笑话来看的。
然而,当越来越多的袁军战兵跟着出现,曹操和几个谋士终于意识到不对。
“主公,水门!叛军从水门发动反击啦!”站在曹操左边的谋士大叫了起来,这个谋士大约二十多岁,面色青黄,看上去身体不怎么好。
“水门?啊呀不好!要坏事!”曹操大叫一声,当即从巢车上探出脑袋,朝着下方厉声高喊,“许褚何在?”
一员身高八尺,腰大十围的武将应声出列,应道:“末将在。”
曹操乾指喝道:“即刻率五百虎卫驰援第一梯队,第一要务为保住壕桥,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壕桥!快去!”
“诺!”许褚轰然应诺,带着五百虎卫火速驰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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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袁否率领的袁军精锐已经与城外的曹军短兵相接。
托天之幸,最先对上袁否的是一个曹军辅兵,曹军辅兵大吼一声,手起剑落。
袁否本能的举刀一挡,只听得光当一声,曹军辅兵手中那把锈迹斑斑的青铜剑就已经断成了两截。
不过,刀剑相击时产生的巨大反震力,也一下将袁否掀翻在地上。
那曹军辅兵愣了一下,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狞笑一声,举着剩下的半截断剑,又照着袁否头上恶狠狠斩落下来。
袁否的右手被震得虎口发麻、小臂酸软,根本连刀都举不起来了,生死一线间,袁否本能的举起左臂格挡,却挡个正着,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曹军辅兵的断剑便已经切开了袁否的青铜护臂,却只切进去不到半分,只伤着了袁否的一点皮毛。
曹军辅兵又愣了一下,然后奋力拔剑,断剑却卡在袁否的青铜护臂里拔不出来。
这时候,袁否终于回过神来,右臂也恢复了力量,当下想也不想,举起环首刀就直直的刺进了曹军辅兵的嘴巴里。
袁否的环首刀极为锋利,一下就刺穿了曹军辅兵的脑袋。
殷红的鲜血顷刻间从曹军辅兵的嘴巴里喷涌而出,又顺着环首刀溅落在袁否身上。
袁否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不过,他并没有感觉到传说中初次杀人时会出现的不适,有的,只是兴奋。
袁否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嗷……”
袁否一脚将曹军战兵踹翻在地,然后仰天咆哮。
这一刻,看似弱不禁风的袁否,犹如一尊天神。
袁否犹如雄狮怒吼一般的咆哮,立刻引来袁军战兵的回应,所有已经上岸的袁军战兵全都跟着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然后挥舞着兵器扑向对面的曹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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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城头,纪灵站在前凸的雉楼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的战场。
看到袁否振臂一呼,身后的袁军精锐顿时间山呼响应,纪灵的瞳孔便不禁微微一缩,这么快就获得了那些精锐老卒的认可?看来以前还真是看错长公子了,也许,长公子这一次真能够创造奇迹也说不定。
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骤然从城外响起。
猛然抬头,纪灵便看到一支精锐战兵正从曹军大阵中掩杀过来。
曹操终于意识到他有些大意,前后两个梯队之间有些脱节了么?不过,这个时候再想补救是否还来得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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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垣之下,激战正酣。
一员身材长大的曹军屯将一脚直踹,将一个年轻的袁军战兵踹翻在地,然后高举着环首刀照着袁军战兵脖子斩落。
袁否正好在那曹军屯将身后,想也不想就一刀斜斩。
背对袁否的曹军屯将猝不及防,背上立刻被袁否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曹军屯将顷刻间惨叫一声,刀也砍歪了数寸。
倒地的袁军战兵及时逮住机会,一个鲤鱼打挺就把那个曹军屯将扑倒在地,然后一记头槌恶狠狠的撞在曹军屯将的额头上,曹军屯将惨叫一声,立刻被撞得七荤八素,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袁军战兵的环首刀就已经捅进他的心口。
“兄弟,身手不错。”袁否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无名小卒而已,贱名不足挂齿。”年轻战兵说完又大吼一声,将手中满是缺口的环首刀照着袁否奋力掷出。
变起仓促,袁否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竖子敢尔!”老家将袁福惊觉不对,却是来不及回救袁否了。
说时迟那时快,年轻战兵掷出的环首刀就已经翻滚着从袁否的脸颊右侧滑过,紧接着,袁否身后便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袁否霍然回头,看到一个曹军战兵的面颊上钉着环首刀,已经满脸狰狞的往后摔倒了下去。
袁否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对着年轻战兵点了点头。
年轻战兵对袁否笑了笑,说:“现在我们两清了。”
“你并不欠我的,但我却欠你一命。”袁否笑笑,再一回头,看到袁军精锐已经基本驱散城垣下的曹军辅兵,不少袁军精锐杀得兴起,甚至开始仰攻蚁附在云梯上的曹军战兵,这却是舍本逐末的举动。
袁否深吸一口气,当即声嘶力竭咆哮起来:“先不要管云梯和攻城塔,先斩断壕桥,斩断壕桥,斩断壕桥……”
第5章公子否
“斩断壕桥!”
“斩断壕桥!”
“斩断壕桥!”
袁否连连高声呐喊,然后挥舞着环首刀冲到一座壕桥中央,举刀下劈。
只可惜,袁否这公子哥实在是缺乏锻炼,全力一刀,居然也只在壕桥的大梁上砍出一道深不过寸许的缺口。
好在这个时候,出击的袁军精锐也已经反应过来了。
当下袁军精锐便不再与城下的曹军缠斗,而是蜂拥上了壕桥,开始疯狂的劈砍壕桥,刚才救了袁否一命的那个年轻战兵表现得尤其骁勇,高举着一把从曹军手中夺来的环首刀,只是一刀,就在壕桥大梁上砍出了一个深深的缺口。
袁否奋力砍了六七刀,也只砍下一小片木屑,只得颓然放弃。
“呔,贼子敢尔!”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骤然从前方响起,几欲震碎袁否的耳膜。
袁否有些惊悸的抬头,便看到一个铁塔般的壮汉突然间出现在了护城河的对岸,壮汉手持一把特制的加长环首刀,其长度至少有六尺左右,宽度和厚度也远远超过普通的制式环首刀,这把环首刀的刀刃上还密布着波浪一般的暗纹,竟是一把百炼精钢环首刀。
就这片刻功夫,那壮汉就已经疾步冲上了壕桥。
袁否前面的两个精锐战兵不知深浅,举刀相迎。
“嗬呀!”壮汉一声暴喝,手中环首刀横扫而出。
两个袁军战兵只觉腰间一凉,整个下半身便完全失去了知觉。
两个袁军战兵惊恐的低头看,便看到自己的腰腹间已经冒出了一条血线,殷红的鲜血正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再接着,他们就无比惊恐的看到自己的身体从腰间错开,下半截身体还好端端的站在桥上,上半截身体却已经向着一边滑落。
“啊啊,救我……”
“救我,我不想死……”
两个袁军战兵立刻凄厉至极的惨叫起来,遂即滑落进了护城河里。
那个壮汉一脚将袁军战兵剩下的两截残尸踹入护城河里,然后继续向前,一对鹰隼似的虎目已经冷冷的锁定了袁否。
袁否凛然,他这才看清楚,这壮汉竟是一员曹将,这曹将身量极高,目测至少也有两米左右,然而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却还是这员武将的腰围,袁否两世为人也从未见过如此粗壮的腰围,传说中的腰大十围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死!”壮汉两步抢到袁否面前,手起一刀照着袁否斜斩而下。
“公子小心!”老仆袁福暴喝一声,扛着大盾斜刺里冲出,挡在了袁否面前。
说时迟那时快,壮汉的加长版环首刀已经狠狠的砍在袁福的大盾上,只听啪一声,扣在袁福左臂上的大盾当场被劈碎,袁福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击得横飞出去,一下就摔进了护城河里,不过这势如雷霆的一刀,却好歹让袁福给挡下了。
袁否死里逃生,顿时惊出一声冷汗。
“公子闪开!”凄厉的咆哮忽然从身后响起,袁否本能的闪到一侧,然后就看到他的一个家兵已经表情狰狞的冲上来,助跑几步接着两脚蹬地猛然腾空而起,然后高高举起环首刀照着壮汉头上恶狠狠的斩下来。
家兵选择的出击时机极好,正好是壮汉刀势用老的时候。
壮汉狞狞一笑,明明已经招势用老的加长版环首刀突然刀锋一转,然后斜着上撩,寒光一闪,凌空扑下来的家兵就被壮汉来了个大破膛,家兵胸腹一下绽裂,腹腔里的内脏、肚肠便哗啦啦的凌空洒落下来。
那个家兵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即摔在桥上气绝身亡。
拥挤在壕桥上的袁军战兵见状顿时肝胆俱裂,脚下本能的往后退。
对面的曹军战将太可怕了,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头怪兽!
只片刻功夫,整座壕桥上便只剩下袁否还有那个救了他一命的年轻战兵。
那个年轻的战兵却是毫无畏惧,挥舞着满是缺口的环首刀迎上前,然而,勇气并不足以弥补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不到两个回合,壮汉一脚踹出,正中年轻战兵胸口,年轻战兵的身体立刻就像是被抛石机抛离的巨石,往后方倒飞而出。
年轻战兵足足飞出去有几十步,才重重撞上城墙,当场昏死过去。
壮汉狞狞一笑,凶狠冷厉的目光便再次落在了袁否身上,下一刻,只见寒光一闪,那把加长版环首刀已经疾如闪电般向着袁否斜斩而下。
生死关头,袁否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咆哮着举刀相迎。
然而,就在袁否举刀的瞬间,脚下忽然一滑,摔跌在地。
这一摔倒,却阴差阳错救了袁否小命,壮汉的加长版环首刀一下将袁否的环首刀磕飞,然后险之又险的贴着袁否的头顶斜斩而过,一下就削掉了袁否用来束发的紫金冠,袁否的满头黑发立刻披洒下来,状极狼狈。
“死!”壮汉一刀落空,回手又是一刀往袁否胸口刺来。
袁否跌坐在桥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环首刀往自己胸口猛刺过来。
就在袁否自忖必死之际,壕桥却忽然发出喀嚓一声响,然后从中间猛然折断。
原来,这座壕桥原本就已经被袁军战兵砍得伤痕累累,那个曹军战将体重惊人,再加上后面又有更多曹军战兵蜂拥而上,终于是承受不住,从中间断裂开来。
壕桥的这一断裂,却又阴差阳错救了袁否一命,曹军战将因为失去重心,刺出的一刀便也跟着失了准头,原本照着袁否心窝刺出的这一刀,却贴着袁否的左肋滑过,只在袁否的左肋下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
“噗嗵!”
“噗嗵!”
“噗嗵!”
袁否、那个曹军战将还有身后蜂拥而至的曹军战兵纷纷坠入护城河里。
“救公子!”
“快救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