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行在的大门缓缓打开,一队全装贯带的羽林郎鱼贯而出。
让几十个文臣、武将稍稍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走在这队羽林郎前面的竟然不是大将军张勋,而是卫将军纪灵,咋回事,宿卫大将又换了?
不过,这些文臣、武将们也没当回事,因为纪灵也是袁军中的宿将,纪灵的资历甚至比张勋还老,只是因为在反对袁术称帝这件事情上触及了袁术逆鳞,所以才遭到袁术冷落,所以才被张勋后来居上,当上了仲家王朝的大将军。
然而,在进入行在之后大臣们却马上就感到觉了气氛的异常。
因为袁术行在里面的甲士要比平时多了数倍,而且一个个表情严肃,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凝重气息。
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出大事了!
大臣们立刻停止了交谈,屏气凝神来到袁术的寝帐外。
到了袁术的寝帐外,大臣们再次意外的发现,本该与他们一道入内的太傅金尚,却早已经神情严肃的站在那里。
“太傅,出何事了?”有人问。
问话的是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这人的身份在仲家王朝可是非同一般,因为他是仲家皇帝袁术的从弟,袁胤。
当然,袁胤只是身份尊贵而已,其实并没有实际权势。
金尚看了袁胤一眼,石破天惊的道:“诸位,陛下龙驭宾天了!”
“什么?”袁胤闻言顿时愣住,明显有些消化不了这一石破天惊的消息。
袁胤身后的数十位文臣、武将也是瞠目结舌,一个个全都变成了木鸡状。
片刻之后,还是长史杨弘最先回过神来,一下就滚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陛下,陛下呀陛下,你怎么说走就走了呀,你怎么就忍心抛下臣等呀,嗷嗷嗷……”
杨弘哭得那真叫一个伤心,不知道的还道是他死了阿翁或者阿媪呢。
杨弘这一哭,也把其余的大臣惊醒过来,当下纷纷跪地嚎啕大哭起来,霎那间,整个行在都是哭声震天,一片愁云惨雾。
金尚却没哭,而是大声喝道:“列位,现在还不是哭丧的时候,有道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三军不可一日无帅,当务之急,是拥立新主!”
金尚这一说,跪地嚎哭的大臣也反应过来。
袁胤立刻说道:“那就赶紧请太子过来,准备登基吧。”
众臣齐声附和:“对对对,赶紧请太子过来,准备登基吧。”
金尚只是冷冷的看着众位大臣,直到众位大臣感觉到异常,自发的闭上了嘴巴,金尚才冷冷的说道:“太子,恐怕是不合适。”
“太傅你说什么?”袁胤心头便怦的跳了下。
啥意思?一向低调做人的金尚金太傅难道也要学董卓来个废立?如果金尚真要废掉太子袁耀,那他会立谁?金太傅该不会要拥立他袁胤吧?这怎么可能,他袁胤以前也没怎么巴结金尚,更不曾给过他什么好处哪。
这个时候,没人想到金尚会拥立袁否上位。
主薄阎象却是勃然大怒,大骂道:“金尚,本官原以为你是个敦厚长者,却不想也是个狂悖无耻之徒,太子殿下乃国之储君,岂是你一句不合适就能废立得了的?殿前执金吾何在?速速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阎公且慢。”金尚喝住执金吾,又快步走到阎象面前,然后从大袖里取出一封帛书递了过去。
阎象起先并未在意,但是看了数行之后却顷刻脸色大变。
看完之后,阎象更是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群臣看到阎象这副样子,顿时骚动起来,有性急的早已经抢上前来,从阎象手里劈手夺过帛书,金尚也不加以阻止。
顷刻之间,整个行在便沸腾起来。
“皇后竟然与大将军暗通款曲?”
“什么皇后,分明是贱妇、毒妇!”
“车裂,这样的奸夫淫妇必须车裂!”
“这怎么可能,大将军和皇后?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有陛下手书遗诏在,焉能有假?”
看到大臣们议论纷纷,整个行在几乎成了闹市,金尚高举双手喝道:“诸公肃静,诸公肃静,听老夫一言。”
金尚连喊数声,大臣们却理也不理。
一边的纪灵顿时恼了,铿然拔出了环首刀。
看到纪灵拔刀,四周肃立的甲士便也纷纷拔刀。
霎那间,交头接耳的大臣便闭上了嘴巴,整个行在也变得死一般寂静。
金尚这才轻咳了一声,说道:“诸公想必都已经传阅过陛下的遗诏了吧?老夫想请问诸公,这是否陛下手书遗诏?”
阎象肃然答道:“确是陛下手书遗诏无疑。”
金尚又道:“阎公仍以为应当拥立太子继位乎?”
阎象摇头道:“不妥,拥立太子怕是万万不妥。”
此言一出,底下的大臣也是纷纷摇头,既然袁耀并非袁术嫡出,而是皇后冯氏私通大将军张勋所生孽子,自然就没了继位的资格。
“诸公且听老夫一言。”金尚陡然提高了音量,将在场所有大臣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身上,又接着说道,“制曰:父死子继、兄终弟及!陛下虽无嫡子,却有公子否,所以老夫以为,当拥立公子否继位。”
众大臣的目光便齐刷刷看向袁胤。
既然袁耀不是袁术的嫡子,那么,放眼整个仲家王朝,也只有袁胤和袁否有资格继承袁术的帝位,如果袁胤都没意见,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袁胤被这一连串的变故震得到现在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看到众大臣都齐刷刷的看过来,便不假思索的说:“窃以为太傅所言甚妥,甚妥。”
直到说完了,袁胤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意味着什么,再想反悔却是迟了。
再看那边厢,金尚和纪灵已经将袁否从袁术的寝帐中迎了出来,袁否戴着重孝,眼睛都是红的,明显刚刚哭过。
金尚和纪灵将袁否搀扶到“御座”上,纳头便拜。
袁胤和众大臣便也纷纷跟着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太傅平身,卫将军平身,众位爱卿平身。”袁否赶紧回礼。
金尚起身将遗诏交还袁否,又命羽林郎去提张勋和皇后冯氏。
袁否却制止金尚说道:“太傅,就不必将张勋、冯氏带过来了,某不想见他们,至于如何处置,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陛下仁慈。”金尚却以为袁否不愿羞辱两人。
袁否摆了摆手,又道:“太傅,还有诸位爱卿,某有一事想与你们商议。”
见袁否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金尚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臣等恭听陛下圣训。”
袁否的目光从金尚、纪灵还有一干大臣脸上掠过,肃然说道:“某在想,先帝僭位称帝乃是大逆不道之举,所以,仲家这帝号还是除了吧?”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袁否之所以煞费苦心,不惜背负弑君、弑父的骂名,也要毒死袁术,只是为了活命,而不是真的觊觎这仲家王朝的帝位!
再说所谓的仲家王朝,在袁术逃出寿春的那一刻,事实上就已经名存实亡,他这个皇帝根本就是名不副实,又有什么好留恋的?
当然,袁否之所以自除帝号,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这个原因就是笼络人心,以期在尽可能短的时间之内整合袁术的残余势力,为下一步摆脱曹吕孙刘四路联军的围追堵截奠定基础。
第30章整合
袁否说:“仲家这帝号,还是除了吧?”
袁否此话一出,在场的大臣无不哗然,除帝号?太突然了吧。
金尚愣了一下,遂即一正衣冠跪倒在地,朗声道:“先帝建制之时老臣就臣力阻,奈何先帝不听,所以才给了曹贼举兵讨伐的借口,所以才有今日四路联军围攻寿春之兵祸,主公此举却是拨乱反正,老臣……支持!”
金尚是真支持,对袁否的称呼也顺势换成了主公。
纪灵也出班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也支持主公!”
纪灵也跟金尚一样,都曾经坚决反对袁术僭位称帝。
剩下的大臣一看金尚、纪灵两大策立功臣都表了态,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当即纷纷出列表示支持,长史杨弘更是着实把袁否吹捧了一番,连带着之前的战绩也夸了,直把袁否夸成了古往今来、上下五千年最贤明的圣人。
“主公谨守纲常,绝无逾矩,实乃古今臣子之楷模也。”
“主公大义凛然,自除帝号,诚可谓古今罕有之名士。”
“主公勇毅过人,战无不胜,纵孙武再世也不过如此。”
“主公智谋过人,虑无不行,奸滑如曹操亦自叹不如。”
“主公文韬武略,无人能及,必将带领我等开创一番全新之局面。”
听着一段段不带重复的阿谀之词从杨弘嘴里冒出来,袁否不禁莞尔。
袁否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像秦始皇、隋炀帝这样的绝世雄主,也难免喜欢佞臣了,因为有佞臣时时奉迎拍马,说些你爱听的话,的确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不过,真正的雄主总能掌控住佞臣,而绝不会被佞臣牵着鼻子走。
杨弘的阿谀之词袁否听过也就算了,他真正在意的是金尚还有纪灵的态度。
金尚是仲家王朝的百官之首,他的态度决定着仲家王朝大部份文官的态度,而纪灵的态度则更是决定着大小军头的态度,袁否如果想要坐稳现在的位置,就必须得到金尚、纪灵这两位大佬的鼎力支持!
至少目前是这样。
金尚、纪灵都是忠贞耿介之士,他们对袁术的确是忠心耿耿,但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会无条件支持袁否,如果袁否不能表现出足够的优秀素质,不能在理念上获得两人的认可,金尚、纪灵抛弃袁否另投他主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袁否自除帝号这一举动,显然挠到了金尚还有纪灵的痒处,看两人那副激动、慷慨的样子,袁否就知道,他这一步棋走对了,将来怎么样仍不得而知,但是至少在目前,他已经初步获得了金尚、纪灵两位大佬的认可。
当下袁否让金尚安派人出使曹营,将这一消息通报给朝廷,虽然明知道事实上把持朝政的曹操不可能就此赦免袁氏,但袁否却必须把姿态给做足了,因为这么做,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挽回汝南袁氏的声誉。
这不是为了求得朝廷或者说曹操的宽恕,而只是为了消除影响。
完了袁否又道:“还有一事,诸公对某的称呼还是沿用公子吧。”
金尚讶然道:“主公,这却是为何?”
纪灵、杨弘、阎象等一众大臣也是满头雾水,袁否尚在潜邸时称呼公子那没什么,可现在既然已经继承了袁术的官衔以及爵位,自然就不能再以公子相称了,这与礼法相悖,古人可是很重礼法的。
袁否却也有他的担忧。
袁否主要是担心手下这帮文武称呼他主公惯了,等将来到了河北,到了袁绍帐下,这帮老人仍然称呼他为主公,这要是传到袁绍的耳朵里,难免给袁绍留下一个他想要寻机自立的印象,这就大大不妙了。
不过这话当然是不能明说的。
所以袁否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道:“朝廷毕竟还没有承认某的官衔及爵位,等朝廷有旨意下来,诸位再改口也是不迟。”
这样的理由却让金尚、纪灵等人无话可说。
当下金尚改口说道:“如此,臣等就仍以公子相称。”
袁否点点头,又道:“现在,某最担心的却是追兵……”
袁否话还没有说完,便有残兵风尘仆仆奔入帐内,看到跪坐首席的居然是袁否而不是袁术,便不由得愣了一下,却还是老老实实仆地禀报道:“公子,下蔡已失守了,桥蕤将军战死,两千守军非死即降!”
“啊,下蔡这么快就失守了?”
“这下糟了,孙策追上来可怎么办?”
“先不用慌,江东军离我们至少还有三日行程!”
帐下的文臣、武将闻言一下就炸了,张皇失措者有之,忧心忡忡者有之,当然镇定自若的也是不乏其人。
袁否心下也有些着忙,他现在才刚刚上位,还没来得及对袁术旧部进行整合呢,别的不说,战斗力最强的两千羽林卫还在黄猗手里呢,如果孙策的江东军这个时候追上来,那局面可就真的麻烦了。
当下袁否问那个残兵:“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残兵回答道:“回公子,这是昨天上午的事情。”
“昨天上午?”袁否闻言顿时暗暗叫苦,这也就是说,此时距离江东军攻破下蔡已经过去一昼夜时间了,一个昼夜,江东军如果撇下辎重急行进,至少可以行进五十多里,换句话说孙策的大军离龙亢县已经不到一天路程了!
原以为隔着三天的路程,却不曾想已经只剩一天路程!
金尚出列说:“公子,看来我们必须得马上离开龙亢了。”
袁否想了想,对众人说:“诸公请先回去准备,金公和纪灵将军留下。”
当下一众文武纷纷告辞离去,帐里便只剩下袁否、金尚还有纪灵三人。
袁否直截了当的问纪灵:“纪灵将军,如果现在拔营离开龙亢,你能确保军队在行军途中不会发生哗变?”
“这个……”纪灵说道,“末将不能保证。”
总的来说,纪灵追随袁术的时间比张勋长,在袁军中的资历也比张勋要老,但袁军中的山头并非只有纪灵、张勋两个。
除了张勋、纪灵两大山头,还有两个军头的势力不弱于他们,这两个军头就是骠骑将军陆勉以及车骑将军桥蕤。
除了张勋、纪灵、陆勉、桥蕤四大军头,下面还有八个小军头。
这八个小军头就是梁纲、李丰、乐就、陈纪、雷薄、陈兰、杨奉以及韩暹。
现在桥蕤已经战死,所部人马也走死殆尽,属于桥蕤的山头已经土崩瓦解,杨奉、韩暹已在数月前投奔吕布,梁纲、李丰、乐就、陈纪四将又奉袁术军令留在了寿春,所以张勋下狱之后,袁军中还剩下纪灵、陆勉这两大军头,以及雷薄、陈兰这两个小军头。
纪灵可以约束本部军马,却约束不了陆勉、雷薄以及陈兰三将麾下的兵马。
“那就不能轻动。”袁否道,“在清除掉不稳定因素之前,大军绝不可轻动!”
金尚道:“问题是孙策的江东军旦夕即至,若是现在不走,只怕就走不了啦。”
袁否道:“两害相权取其轻,孙策的江东军既便追到龙亢,来的也只是少量精兵,只要清除掉不稳定因素,我军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何况既便打不赢,也仍可从容突围转进,但如果不清除不稳定因素,却有土崩瓦解之风险。”
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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