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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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町物语-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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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见对方不说话,贑仁有些忧虑,“可是有什么不便?”
  “不,并无不妥。”说着,典内侍站起身来;“陛下请随我来。”
  
  由清凉殿出来,往西,穿过长长的回廊,很快就看见弘徽殿的房顶上的鸱吻。只是离弘徽殿越近,贑仁却越发的觉得心理充满了不安——一切皆因这弘徽殿的主人。
  按道理来说,既然如此担心,那么就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对方,然而,自己这样能去看么?
  愧疚和自责无时无刻的存在着,令他恐惧,恐惧到无法去面对对方,于是只能这样,来这样的一个地方舒缓自己的压力和不安。
  因为原本是为作为婚房布置,整个弘徽殿装典得十分的漂亮——房间的正中是被藕荷色的壁代围起来的御帐台,在它后面是金色的屏风,上面绘制着鸾凤和鸣;房间的四角搁着素色的四角灯笼,正东方隔着矮几,上面是梳妆用的镜台和妆奁匣;另有一张矮几正对着它,上面放着黑底螺钿立凤漆器,还陪了两只同色的碟子,用同一跟红绳系了碗底;除此之外,房间里还有各色彩绘漆器不下十数件,大到衣橱,小到诸如双六棋盘一类的东西,一应既全。
  瞧着他仔细打量房间,典内侍道:“若是陛下觉得哪里不合意,请告知我,我立刻准备更换。”
  “不,很好,没什么不妥。”
  贑仁一边说着,走向了放着镜台的矮几。他用手摸了摸那镜面,上面一尘不染;然后他又将视线落到了妆奁匣上。
  草绿色的四方盒子,上面用金粉和螺钿绘制出唐草纹和立凤图案,里面分藏梳篦、铜刷、毛笔、胭脂、首饰等用品。瞧着那里面各式各样的发簪和梳篦,贑仁莫名的忆起霞染的那一头黑色长发来。
  似乎,很少见对方放下长发,一直都是那样束着,像个男儿一般。所以,似乎也感觉这样的东西不太适合她?想到这里,他又忽然觉得很颓丧。因为,他的确是不知道怎么去见对方,更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见自己。
  叹了口气,他将妆奁匣放好,神色黯然的离开了弘徽殿。
  
  自金阁寺返回禁中已有十日之久,贑仁的生活步调一切归于平常。虽然朝臣们对于践祚仪式上出现的意外多有异议,然而在看到贑仁主持朝议时候流露出来的不容置疑的君王姿态时,又不得不集体噤声。
  只是,身为征夷大将军和摄政关白的足利異熾却是在清凉殿的议政中长时间的缺席。
  不见对方的身影,虽然在某种程度上缓和了贑仁那因对方而紧张的神经,但是只要一想到当日在金阁寺时,吉门女院对自己所说的那一番话,他又不免心怀忐忑。
  疑虑中,在某日例行的觐见中,那个男人终于又再次出现,只是对方突然的出现,令贑仁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而当这个男人开始解释缺席原因的时候,他的怀疑变成了现实。
  “关东一地虽有臣弟关东大将军掌管,但是自前任征夷大将军卸任以来,臣已有多年未过问关东事宜,今闻关东一地多有乱象,故而臣已经定了四日之后离开京都,前往关东御所主持一切事宜。”




☆、第 86 章

  “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在所有的大臣都退下之后,贑仁如是问。
  
  “什么时候陛下您对臣下如此关心了?”足利异旘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似乎这样来回走动打量整个寝殿的装饰对他来说兴趣更大。
  
  “将军大人您身为太政大臣,身居要职,突然就说要离京,朕自然是要过问的。再说了,将军大人您若是想要走,还用得着朕说话么?”
  
  “陛下您这话说得可真是,好像我是那般目中无人的臣子一般。”话说着,他在贑仁的身边坐了下来,然而另外意外的是以一种触膝而谈的姿势,并未给人一种压迫感,“我尊敬的陛下,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的么?”
  
  贑仁定了定心神,双眼很平淡的望向殿外的吴竹,不看他,也不说话。
  
  见他不说话,足利又靠近了他一些,继续问道:“你当真就没什么话想要跟我说!?”
  
  扭头看了对方一眼,贑仁张了张嘴,回道:“我……只是没想到怎么说……”
  
  “到明天天亮时分,我都有时间等你想清楚。只是到了明天早上,我就什么都不能保证,到时候是你想说恐怕都寻不到人了。”足利異職说着,用手中的扇子轻轻的压了一下他的手背。
  
  贑仁的手指动了一下,但是很快的又恢复了原装。他看着殿外地上那些不规则的灰白石块,陷入了沉默。
  
  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目的的?
  
  是在见夫人的那天晚上?还是其他的什么时候?
  
  不,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目的暴露之后,自己该说些什么?
  
  撒谎避开这个话题?还是别的?
  
  避开话题?
  
  细想下来,貌似自己从来都是以这样的态度面对这个男人,而且可能以后在面对任何事上都是这样的态度。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吉门女院所给的解释就是这样。
  
  这样的回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是每个人都会了解到的症结所在,只是做的决定各有不同。
  
  也并不是没有想过要正面迎击,只是,自己,当真就能够在对方那强势的态度下坚持自己的立场?而且是坚持到让对方臣服的地步?
  
  这个问题,一直盘亘在贑仁的脑中,得不到满意的答案。
  
  庭院中的树影随着太阳的移动而慢慢变化着形状,临近午膳的时候,太阳被突如其来的乌云遮了个全,树影不见踪影,只是瞬间便是狂风大作,倾盆的大雨随之而下,击打着那庭院中灰白的石块。
  
  雨点不停的敲打在屋顶上,仿佛是遥曲中那不停歇的鼓点一般,急促且令人不安。雨水顺着屋檐流下落到排水的沟槽中。
  
  雨势越来越大,并顺着风势落入殿中,唯恐飞雨惊扰上殿,女侍们慌乱的涌入放下了垂帘挡雨,但是很快的就又听见有人慌忙的涌入庭院。
  
  贑仁站起身,挑开垂帘,看见的是护卫们慌忙的清理着排水沟。
  
  “怎么了?”
  
  “回陛下,雨势太大,将庭院里的石子和泥土树叶冲入沟槽,若是不及时清理,唯恐会堵塞沟槽,让整个庭院成为一片汪洋。”
  
  听着护卫的一番回话,贑仁低垂了头,很快,他抬起头,道:“就这样了,别再清理了。我想安安静静的看看这雨。”
  
  众人听了他的话,只得停了手纷纷散去。足利異職瞧着他,微翘了嘴角,他走到贑仁的身边,瞧着那雨势,道:“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着这庭院如何成为汪洋。”贑仁如实回道。
  
  他的眼睛亦是一直盯着那庭院里的石子被雨水不断的冲入沟槽,随着那庭院中水位的上涨,他心里那些一直求不到答案的疑问也渐渐的明朗了起来。
  
  “我要跟你一起去关东。”




☆、第 87 章

  “去关东?”足利異職展开扇子在空旷无人的大殿中肆意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着,一边用扇子勾住了贑仁的下巴,强迫对方的视线望向自己,“你要去关东?为什么?”
  贑仁挺直了腰板,对上对方的视线,回道:“将军大人没听过明国一句话么?”
  足利異職嘴角带笑的贴近他的面颊,两人的距离瞬间近得能听见呼吸:“什么话?说来让本将军开开眼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贑仁强迫着自己的气息不被对方搅扰,一字一句的将这句话从嘴里念了出来。
  足利異職愣了一下,他拉开两人的距离,将贑仁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笑道:“这是侯昱教你的?”
  “我不能自己从书里看来么?”贑仁反驳。
  “学得倒是挺快,你说这话是为了来讽刺我的么?”
  “将军大人你权倾天下,若是稍有不入耳的话便是讽刺,那这国内便是再也无人敢说一句话。这话又转回来说,即便是如此,你将军大人不依然是要跪着冲我三呼万岁么?即是如此,我说那句话又有何问题?就算我是讽刺将军大人您又怎样?”
  这番话入耳,足利異職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更加狂放:“巧舌如簧,看来你的确是从侯昱那里学会了不少东西。继续吧,让我瞧瞧你还学了些什么东西。”
  “身为君主的我,我有资格巡视我自己的领土。”
  “然后呢?”足利異職逼近他,将他逼至角落,俯视着他。
  “还有然后么?”贑仁睨视了一眼他,“自然是实现我曾经说过的话。”
  “曾经说过的话?”
  “是,要把你从应该属于我的位置上拉下来的话。”
  “就跟着我去关东就能实现?”
  “是,我的确是不只想要这些。我想要去关东,我想要去看看对于你来说,对你这位无所畏惧的将军大人而言,忌讳莫深的关东究竟是怎样;更想看看将军大人的那根心头刺究竟有多少根。”
  “你是想替我拔出来,还是想再添几根呢?”
  “将军大人您觉得呢?”贑仁反问他。
  足利異職看着他,摇了摇扇子,道:“这不是你想得出来的办法,侯昱也不会教你这个,告诉你这个办法的是一个女人,是吧?”
  贑仁沉默不语,但是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诧情绪被足利異職尽数收入眼底。
  足利異職继续道:“你以为你们在那个佛堂见面,我就不会知道?即便是我不知道,就在你说出想要跟我去关东的时候,我也会明白是怎么回事!知道为什么吗?”
  说着,他伸出手一把掐住贑仁的下巴,力道足以捏碎对方那脆弱的下颌骨:“因为以你这样有着高傲的贵族之心和皇室尊严的人,是绝对不会求我,而且更不会主动要求去踏入你所蔑视的武士的世界的!”
  下颌强烈的疼痛感令贑仁几乎要掉下泪来,他强忍着眼泪,问道:“你既然全都知道为什么还要我说出来?”
  “因为我要带着你去关东,要让你见见哪些你所谓的,对我而言的眼中刺,肉中钉;我十分期待着你将这些不起眼的刺头,钉子变成能够刺杀我的利刃;当然同时,我更是十二分的期待着所有的盘算和计划落空后,你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说完,他松开了钳制着对方的手。
  下颌上的疼痛感并没有随着对方的松开而消散,反而更是从身体内部涌出一阵阵的痛,痛得贑仁有些站不稳身体,只得全身重量靠在廊柱上,才让自己不至于跌坐到地面上。
  死寂一般的沉默,在雨停歇之后密密实实的压了下来。殿内,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发一语。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那个站着的男人将手中的扇子塞入袖中,转身道:“这几天你就在清凉殿等我消息。”说罢,便大踏步流星的离开了。
  直到那些回廊里再也瞧不见那个男人的声影,贑仁才敢放松自己的神经和身体,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瞧见,那雨水,滂沱成势的时候,可以滴水成潭,可以积水成汪洋,因为是将一切退路断绝,从而背水一战。
  而这,应该是他下定的决心。




☆、第 88 章

  等待的日子过得有些漫长,但是很笃定的认为那个男人会带来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第五日的清晨,那个男人带着自家的家臣迈入清凉殿,就那样在众家公卿的面前,大声宣读着邀请天皇和皇后一同入驻花之御所的奏折。
  
  这是何等唐突的行为?
  
  让堂堂一国之君长期远离代表正统的天皇御所,而去一介武将,一介权臣的私宅?
  
  这比先前天皇因身体不适暂居他处更让众家公卿们难以接受。
  
  于是,顿时,群臣激愤,难得的开始同仇敌忾的指责着足利将军任意妄为的行为和颐指气使的态度是一种大不敬——对于天皇和朝臣们的大不敬。
  
  在那一片指责声中,贑仁隔着竹帘瞧着那个高傲翘着下巴的男人,他知道这个男人在想什么,也知道对方会提出让自己和新婚妻子一起入住花之御所的缘由,他也知道自己应该肯定对方的做法,只是,一想到那个被自己冷落在娘家的妻子,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答。
  
  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竹帘外的那个男人突然道:“花之御所环境清幽,陛下您的身体能在那里痊愈,我相信皇后陛下的身体也会有所好转。”
  
  捏着扇子,贑仁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和心情,他回道:“前些日子,在花之御所,朕的身体恢复得还算不错。这段日子里,皇后的身体也不甚好,再加上新婚不过月余,朕也想给皇后换个新鲜一点的环境调养的身体。既然将军大人您有这个美意,朕也就不便再推脱,就劳烦将军大人让阴阳寮测算之后,挑选一个时日起驾入驻吧?”
  
  “臣定当领命,安排妥当。”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之后,足利氏无视众公卿的哗然之声行礼告退。
  
  他的离去,定然是给贑仁丢下一档子的麻烦,而作为与他有着婚姻契约关系的鹰司却是毫无保留的站出来支持他的决定,有了这位的支持,左大臣也随之支持。瞧着这二位的坚持,再瞧着那位上殿一语不发,态度坚定,其他的公卿也最终知晓反对无望,只在一阵阵短暂抱怨之后,无奈的认同了这一决定。
  
  当公卿们一一告退时,贑仁叫住了鹰司信辅,他对着这个自己现在最稳固的盟友关系的男人,道:“你应该有话问朕。”
  
  被道中心事,鹰司信辅突然叹了口气:“臣下,是有话想问,只是既然殿下您做了这样的决定,那么必定是有您自己的理由。”
  
  “右大臣大人,朕,想去关东。”
  
  “啊?”虽然知道对方有令人出乎意料的打算,但是当对方说出这个自己连想都没想过的可能的时候,鹰司信辅还是大大的吃了一惊,他甚至只能用大张着嘴的反应来表达自己对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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