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町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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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町物语-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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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他开始合着歌声轻声吟唱起来,那些曾经顽劣嬉戏,以及被疼爱呵护的记忆随着歌声一帧帧的从眼前闪过。
  
  有些意兴阑珊,更也许是有些酒意微醺,以至于那一曲未终,泪竟先落,连手中的酒盏也不自觉的从手中滑落,酒洒了一身,酒盏顺着地板滚了出去。
  
  没有起身,甚至连身子都懒得动弹一下,贑仁眯瞪着眸子看着那酒盏滴溜溜的滚出了内殿,却在某人的脚边停了下来。再然后,他看着来人弯下身子将那酒盏拾了起来,把玩着,走到了自己的跟前。
  
  “将军大人不是说今天不参加踏歌节会吗。”看着来人,贑仁笑着道。他记得这个男人差人来说过今夜要在花之御所宴请家臣而不来的。
  
  足利異熾微弯了身子,将手中的酒盏放到了他的面前,低声道:“恩,说过。”
  
  “那将军大人来这里做什么?”许是因为喝了些酒的关系,贑仁说着这话的时候,带了些孩子气的笑。
  
  没有说话,足利異熾伏下身,轻柔的抚弄着他的鬓角。
  
  来这里做什么……事实上,对于这个问题,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他看来,这踏歌节会,虽说是正月里的五大节会,但是依旧不过是一群旧贵族附庸风雅的无聊集会。
  
  没有推开他的手,贑仁有些出神的听着从清凉殿的四面八方传来的乐声。
  
  “你喜欢这曲子?”
  
  淡笑了一下:贑仁回道:“以前,经常听祖父唱。”
  
  “权大纳言的歌声,听说十分的优美。”说着,足利異熾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并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面前。 
  
  面对着突然递过来的酒盏,贑仁并没有拒绝。足利異熾看着他将酒盏举到那唇边浅酌,看着那原本有些发干的嘴唇在酒液的沁润下变得红润,他觉得自己心中似乎开始有一种情绪在滋长。
  
  这种情绪,有些莫名,有些焦躁,也有些似曾相识……
  
  一杯饮尽,再次之时,却已经不是酒入腹,而是人的唇落到了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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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声未曾停过,从盤涉到苏和香,从飞鸟井到饮酒乐,一直反复不断的从四面八方的涌进清凉殿,最后不约而同的化作了那个在清凉殿中伏在少年身上的男人口中吟唱出来的句子:
  
  今宵来访;履步阑珊然……
  
  今宵来访;惊为物狂……
  
  伴随着那低沉沙哑的音色,男人左手粗糙却修长的手指,轻拂过贑仁两片锁骨之间,随后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歌声随着温热的嘴唇滑过额头和冰凉的鼻尖,戛然而止与那带着微醺酒味的唇瓣之中。
  
  酒,似乎往往总是在特定的时候扮演某种情绪催化剂,它让贑仁觉得自己无法做出多余的思考,意识只能随着对方的亲吻随波逐流。
  
  在唾液和气息交换的同时,唇瓣和舌尖在尝到专属于□的甜味之后,变得越发痴迷的纠缠着对方,让这场亲吻来得越发的声势浩大。
  
  在这一场,如同漫长的对峙一般的亲吻中,□,像潮水一般的上涨到胸口,在甜美中令贑仁痛苦到精疲力竭。当结实的手臂绕过他的肩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拥住的时候,火焰便从那人手所碰触到的每一次燃烧了起来,那温度便是连骨也要焚成灰……
  
  当胶合着的唇舌最终因为几近窒息的呼吸而分开的时候,双方都感觉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而在对方那陌生而又熟悉的灼热目光中,慌乱中,贑仁扯着衣襟,几乎是逃一般的躲进了寝殿内。
  
  他承认自己,是因为无法面对那男人热切的目光才逃进来的,他亦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那样的回应对方的吻。而当他缓过神来的时候,他才注意到那个每次都会在自己落跑之时追上来的男人,这次并没有出现。
  
  再看殿外的时候,正殿内早已经没有了人影,那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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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踏歌会上会府邸之后,鹰司信辅想着在宴会上那位上殿脸上语意不明的笑,越发的觉得不安。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太刚刚蒙蒙亮,他便起身穿衣,并招呼着随侍从去准备牛车出发去禁中。
  
  霞染听见屋外有声响,也起了身,看见父亲往外走,她慌忙的穿了鞋就追了出去,在确定父亲是用过药和早点之后才放心的让父亲上了牛车。远目送走父亲,她吩咐小童掩门,却未曾料到门刚刚掩上,还没来得及插销,就被人急忙的推开了。定睛一看,推门的人是侯昱,当她注意到,在他的身后正在下马的是上次那个漂亮的少年的时候,她不免得皱起了眉。
  
  “霞染公主起得可真是早,右大臣大人在吗?”侯昱一边笑嘻嘻的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递给贑仁,以方便对方跃过门口的那堆雪。
  
  注意到这个细节,霞染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上次母亲大人说要让这个人做自己的夫君,且不说自己现今没有嫁人的念头,即便是有,她也不乐意嫁给这样一个连走路也要别人搀扶的公卿子弟。
  
  “父亲刚刚离开去禁中觐见今上天皇了。”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去。和贑仁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侯昱也闷不做声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桃若夫人原本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盘点着节后要收归的物件,下人却在此时前来告知有客人耐烦。细问了一番才知是侯昱带着上次的那位少年来探访夫君,她不免得一阵窃喜,丢下手里的事就赶忙迎了出来。出来见到那少年的确是跟在侯昱身后,她不由得喜上眉梢,利落的吩咐下人去准备糕点和茶饮。
  
  “听说七夜公子最近升迁了?”虽知右大臣不一会便会从宫中回来,只是这等候的时间里,总是要和主人家说点什么,而贑仁又是不大愿意说话的,所以侯昱只得自己个儿捏着咬了一半的曹饼问着桃若夫人。
  
  “并未有这样的事啊,除目似上没有他的调动,依旧还是在近侍府中任职。”桃若夫人回着他,眼睛瞟向在一旁默不作声打量着庭院的贑仁,问道,“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的升迁是否已经下来了。”
  
  贑仁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半晌之后,他回道:“没有。正是为了这事希望再托付右大臣大人。”心里却是恼着侯昱不知道怎么说的自己的身份。
  
  “公子是哪里的人呢?今年多大了?姓什么叫什么?”顺着话,桃若夫人满面微笑的问着他。
  
  “今年十六,京都人士。”贑仁如实的回着她的问题,只是到了姓名那一番,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且不说他是今上天皇的身份,即便他是那亲王,依着这皇室的规矩,那也是只有名,没有姓的。
  
  侯昱见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在一旁接过话,回道:“公子名讳藤原实仁。”
  
  “藤原家的公子?”桃若夫人皱了眉。她依稀记得京都姓藤原大臣倒是有几位,而且和自家大人关系还算不错,只是不曾记得谁家有这么标志的公子。
  
  “是啊。藤原家的。”侯昱依旧是这样回着她,只是不提住在哪一条哪一町。
  
  话到此,桃若夫人也不方便再问。人家是客,若是再追问家住什么地方,便是不礼貌了,于是她另转了话题,道:“藤原公子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家中只有一位姐姐,别的亲人都已过世了。”贑仁如是回道。
  
  “如此说来,尚未娶亲?”
  
  “是的。”
  
  听到了自己愿意听到的回答,桃若夫人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霞染提着弓从廊下走过,见得母亲脸上那显得有些暧昧的笑,不免得脸上又挂了些不满。看了一眼看正在品茗的贑仁,联想到之前他进门时候的一切,对方那精致的五官,却是越发的让她看起来生厌。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贑仁抬了眼顺着那视线望了过去,对上的是一方含怒美目,他不知道对方如何这样看自己,虽然有些不舒服,但碍于对方是女子,他亦只得礼貌性的报以一笑。只是他这一笑令霞染瞬间涨红了脸,然后极为不自然的扯了身边的侍女赶紧离开了。
  
  寒暄不过多一时,鹰司信辅已经从宫中赶了回来。还未进门,便看见停在外面的牛车,那是侯昱的,不免得心里一惊,然后急急的回了厢房,果然的是这二人。而见他回来,桃若夫人则是自觉的退出了屋内。
  
  “适才进了禁中,听说将军大人一早已经离开京都去了播磨守。”鹰司信辅在行礼之后说着自己之前在禁中时的听闻。
  
  “啊,应该是吧。出来之前,朕收到他的奏表。”说话间,贑仁有些不自然的扭着扇把。
  
  “说是要两个月之后才会回来。”
  
  “那么关于皇后的人选名单?”
  
  “他说会派人特地的呈表,介时,右大臣大人只需按照名单上的名字去通知了。话说回来,右大臣大人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了禁中,似乎你昨天夜里是很晚才回家的。”
  
  鹰司信辅愣了一下之后,道:“事实上,昨天晚上,踏歌会上,公卿们的议论,让臣下很担心。”
  
  “担心朕会生气?”贑仁笑着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手。
  
  “是。虽然臣下已经表示认同了陛下您的决断,但是因为之前臣下在某些细节上处理的不妥当,所以才会导致这样情况发生。”
  
  “右大臣大人实在是太过多虑了。”贑仁安抚着他道,“朕今日亦不是就此事来向右大臣您兴师问罪的。朕作为太子时,曾有机会巡幸右大臣大人的府邸,不过似乎因为一些原因而终究没有来。而上次来得匆忙,没有看仔细过这庭院。虽说巡幸也是随时的,只是若是那样大张旗鼓的来,尚且不说朕觉得不舒服,恐怕也叨扰了右大臣的家眷。”
  
  听得他的这番话,鹰司信辅觉得有些惶恐:“陛下万不可这么说,能接待御驾,是臣下的荣幸。”
  
  “右大臣大人,”贑仁说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上次,朕的话,有一些说得似乎是过了。但是朕对右大臣大人您,一直是倚重的。因为您毕竟依旧是五摄家族的领头人,不管那武家人如何独大,您依旧是朕最信得过的人。所以,朕才会这般的来这里,朕不想与本是一家人的您做得这样生分,只希望右大臣大人您,能够在朕这样独访您的时候,只当朕是您膝下之子。”说话间,他眼里竟有泪花闪烁,手也不觉得握紧了。
  
  这一番话下来,鹰司信辅竟然感动得老泪纵横了起来。他不由得想起先皇在时,虽然自己身为右大臣,掌管着朝中事务,可是说起来,先皇依旧是待他生分。而至今上天皇,出了那选后事件之后,他更是觉得今上天皇会疏离自己,而今看来并不是这般……
  
  侯昱端着茶杯在一旁看着贑仁用好话劝慰着对方,嘴角倒是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事实上,“善奕者谋势;不善奕者谋子”是三年前,他对那个和自己同处一辆车上的孩子说的一番话。
  
  三年来,他每天都和这个孩子对弈,并以棋局借道讲计。
  
  博弈这种东西,虽然他人眼里也许不过是个游戏,不过在他侯昱看来,却是人和人之间种种关系的缩影。因为和博弈一样,人生也是在游戏规则约束下,基于直接相互作用的环境条件,各参与人依靠所掌握的信息,谋取利益而竞争的过程。
  
  基本上,这一点他从来没有对这个孩子说过,这孩子也并未问过自己,只是默默的听着,这让他一度的感到这个孩子是否真的懂得了自己所讲的那些东西。
  
  自古以来,政治从来不仅仅是在朝堂之上,君王的婚姻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更大的政治行为。因为娶的往往不仅仅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势力的代表。对于贑仁来说,仅仅只是一个名义上的,介于公家五摄家和武家两大之间平衡砝码,若真的想要保存自己,最好的方法就是假以势。而这最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联姻。
  
  说实在的,当初知道这孩子有这样的打算的时候,他真是吓了一跳,因为这样会彻底的毁了贑仁在公家贵族之中的位置,搞不好,会变成众叛亲离的处境,最严重的后果便是大臣们私下里和镰仓方面勾结,将贑仁从天皇之座上拉下来。只是,他没有想到,明里在向将军大人示好之后,这位小天皇居然依旧以这样的方式来私下拉拢右大臣……
  
  这一着“假道伐虢”的确是做得巧妙至极……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个“老师”,现在真是有些怀念三年前那个尚且显得稚嫩的孩子……
  不过,成长,总归是要以一些东西作为代价不是吗?
  
  呵……举心动念无不是恶,无不是罪啊……
  
  

作者有话要说:飞鸟井.催马乐


且当它是那夜里贑仁听见的那一首吧……




第七十一章

  到正月末的时候,幕府将军依旧是没有回到京都,只是让上杉定春将入宫的女子名单从肥后国送了回来。也仅仅是在贑仁确认了名单后的半月内,禁中的女官也悉数的换做了那些名单上的女子,同时为了平息公卿们的不满,也有贵族之女入内,只是那人数较之少了些。
  
  典内侍奉命成为调教新进女官们的人,数日接触下来,她将那些少女中姿色上等,且学识渊博的送去做了负责清凉殿的女官,说白也就是从这些人中间让小天皇自己选择几个顺眼的作为最后的人选,其他的则是负责其他宫殿。
  
  只是对于典内侍来说,就算她这般的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却是有一件让她觉得放心不下,那便是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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