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刚快走,立刻锦州这个鬼地方……我早就想走了,父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说此刻人杰地灵,哼!”
此刻,叶安平忍不住激动地叫嚷出来——完全不顾及锦州令依然在场。这些日子的相处,那一条黑暗的小巷,叶安平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已经糟糕透顶,只想着快点带父皇离开,便能扫清噩运了。
苏亦凌站在她身后,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叶安平的肩膀:“没事的,我们要相信太子哥哥。”
说话间,苏亦凌抬头看一眼叶景辰,眼神在叶景辰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很快又瞥过头去,仿佛有些尴尬地躲开了他的视线。只是,隐约间,苏亦凌的脸颊更红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这奇异的气氛,还是屋外的狂风。
叶景辰轻抿了一下嘴唇,身体却依然站得笔直。
“嗯,选日不如撞日,锦州令,立刻去将龙舟上的食物准备好,即刻出发。”叶景辰眉头一皱,努力转了身,将视线从苏亦凌身上移开,而是朝着***朱润的锦州令命令道。
“是,是,太子殿下。”锦州令一边应着话,一边急急忙忙往外面小跑了出去。心底却暗自嘀咕着,绝对不能将“梅流病”的事情外传,否则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叶睿洛,他是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子上被抬出来的。
一代君王,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然而,平日里明明健壮的身体,此刻却没有一点力气,仿佛是一个已经朽木的老头,全身颤抖着垂在椅子上,脸色是吓人的蜡HuangSe,还有那泛着些紫色的嘴唇。甚至,他的脸颊上还慢慢冒出些淡淡的红斑,虽然并不严重,却让人忍不住全身一抽,冷汗直冒。
“父皇,父皇……怎么会这样子,父皇。”叶安平打量着她,终于忍不住似的,猛然扑上去,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汹涌的厉害。
叶景辰依然站在那里。
“太子哥哥,”苏亦凌轻抿一下嘴唇,眼神依然落在叶安平身上,“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相信你。”
叶景辰微微一愣,很快才反应过来,苏亦凌这话算是在安抚自己。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叶景辰却觉得心底一暖。
“凌凌……”叶景辰的嘴角微微一扬,喃喃地开口叫了一声。然而,此刻他心底的话却如何也不能说出口——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安平……”叶睿洛努力抿动双唇,轻唤一声。
叶安平显得十分激动,连忙伸手擦了眼角的眼泪,直直地点头:“父皇,父皇……安平在这里,怎么了,父皇,很难受吗?”
叶睿洛又沉默了一阵,忽然朝着叶安平说了一声“对不起”。
虽然很轻很缓的声音,几乎是要被风吹散了,叶安平却听得十分清晰,心底掠过一阵甜蜜——父皇是在为前几日喝斥自己的事情道歉吧。
唯一能让蛮华国君王道歉的人,也只有自己了。
这会儿,叶安平忽然觉得很害怕——她害怕失去这张保护自己的羽翼,失去这个伟岸的像一座山,却无限宠溺自己的君王。
如果失去他
不!不可以!
“父皇,你要马上好起来,我不能没有父皇。”叶安平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了,她只觉得从来没有的害怕,甚至不能抑制地全身发抖。
听着他们说着话,叶景辰神情镇定地走过去,走到叶睿洛身旁。
“父皇,儿臣扶你回去……”叶景辰冲着椅子上的人轻轻一笑,然后俯身接过一个侍卫手里的椅子,亲自将叶睿洛抬起,慢慢地往马蹄的方向走去。
叶睿洛有些意外,努力转过头去看着叶景辰——此刻,叶景辰的表情很平静,坚毅的神态让人忍不住信服。
叶睿洛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打量着自己的皇子,这个蛮华国的太子——此刻他脸上的坚毅和沉着,让叶睿洛忍不住微微一愣。
毕竟是一代君王,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叶睿洛很快镇定下来……身体的虚弱来的太急促,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也许……这便是天命?
叶睿洛的身体虽然很虚弱,此刻的脑子却格外的清晰——原来对与这个太子,他没有太多期望,无功无过便可。
可是,如今的局势这般混乱,这样的蛮华国交到他手里,自己能放心吗?
红木雕花椅子被放下,叶景辰俯身在叶睿洛身边轻喃一声:“父皇,儿臣抱着你上马车,只要半个时辰,父皇很快便能到龙舟了,一路逆流而上,大约需要半个月回京……”
顿了顿,叶景辰又说:“关于粮草的事,儿臣回留下一些人暗中探查,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一点儿手脚。
一词一句,叶景辰此刻有着让人信赖的气质。
“皇儿。”叶睿洛努力吸了一口气,愣愣地打量着他,忽然又重重地轻叹一声,颤颤地伸手环住叶景辰的脖颈,让他整个人更靠近自己,“告诉父皇,你……你……说一个君王最重要的是什么?”
叶景辰眉头微微一蹙,他有些惊讶与叶睿洛此刻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
对,这时候他却出考题考验自己,自然是有目的的——想到自己即日就要登山那个位置,叶景辰难以抑制的紧张。
——虽然他还没有准备好,叶景辰却还是如此急迫地想要开始。
可是,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君王最重要是什么?
爱民,爱才?
这些是费逸卿给他的那些书里的观点——然而,尽信书,不如无书!
叶景辰轻咬了一下下唇,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权术,儿臣以为是权利平衡。”
这个时候,叶景辰知道自己万不能再藏着掖着,耗光隐晦全都不行。这时候自己的回答,可能将直接影响君王的决定,而对于那个位置,他当然是野心勃勃的。
“呃……”叶睿洛听着叶景辰的话,慢慢地微眯着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父皇,”叶景辰轻唤了一声,叶睿洛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很平稳,却让他一下子琢磨不出他的决定。这个回答,不知道他是否满意,不过叶景辰知道现在不能多话。权利的野兽正在向自己靠近,叶景辰却感觉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整个人不能抑制地因为权利的靠近而兴奋着,但是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繁华的龙舟,亭台楼阁林立,这是可以在水上浮动的府邸……华丽的仿佛画境。来的时候喜气洋洋,归去的时候却带着这样一股阴暗的气氛。
“太子殿下……”何慧月抬头朝着叶景辰看着,媚笑间带着一股浓浓的YouHuo,“这几日在船上,真是无聊呢。”
叶景辰端了旁边的茶碗放在唇边轻抿着,整个人心底却难以平静下来。
何慧月倒也是有胆识,轻笑着在叶景辰旁边坐着:“天子殿下,要不要陪小女子看看外面的风景。”
叶景辰抿嘴冷笑,却没有再理会她。
“太子哥哥。”苏亦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焦虑,“太子哥哥,父皇让你过去。哎,看起来身体越来越差了……安平都哭成泪人了。”
虽然与叶睿洛没多少感情,苏亦凌这会儿的眼睛里也染许多红丝——看着生命的慢慢逝去,那是一件很揪心的事情。
哪怕这个生命只是陌路。
“嗯,”叶景辰轻应了一声,从位置上站起来,慢慢走到苏亦凌身旁,灵活的手轻抚苏亦凌的眼角,拭去她眼角的热气,“凌凌,你别哭。不管如何,还有我。”
苏亦凌微微一愣,感觉叶景辰只在自己身旁停顿了一秒,又迅速的离开了。那一声“别哭”传到耳朵里,却有些虚幻,让人忍不住觉得温暖却飘忽。
“哼,亦凌公主,你真会打扰人。”身后的何慧月忍不住冷冷地嘀咕一声。
苏亦凌当然没有理会她,只是当作空气似的,跟上了叶景辰的脚步。
“太子哥哥,等等我……”苏亦凌轻唤了一声,叶景辰便停住了脚步。
两个人并排走的时候,却都是安静着,闭着嘴巴,谁也不开口。甚至他们都不自觉地保持着额头微微下垂的姿势,只是用眼角扫视着对方。
“父皇,父皇……安平给你唱歌,你别睡啊,不要睡啊。”叶安平真正地哭成了泪人,看叶睿洛虚弱的样子便觉得恐惧和害怕。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叶安平轻轻地唱着,声音仿佛是蚊子在耳边嗡嗡的响,只是她眼角的眼泪却是那么的清晰,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父皇,父皇,儿臣还未报答父皇的养育之恩,儿臣……儿臣不能没有父皇。”叶安平已经完全顾不得什么公主的礼仪和形象,只是颤抖着吼出声来。
“安平,朕的安平……”叶睿洛轻喃一声,颤抖着手想要触摸叶安平的柔软的发丝,那只手却是显得如此虚弱。
病来如山倒——生命总是如此脆弱。
“父皇。”叶景辰仿佛知道君王的心意似的,连忙走过去,轻缓地抓住叶睿洛的手腕,将那一只手放在叶安平的青丝上。
父女情深,好一个融洽的画面啊。
苏亦凌站在远处,看着眼前的情景,忍不住轻轻地勾了勾嘴角——也不是嫉妒,她只觉得有些……羡慕吧。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她只有叶景辰一个亲人了。
父皇?他只是叶安平一个人的父皇吧……这个他最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与其他皇子公主当然是不同的。
“辰儿,”叶睿洛的手终于放在了叶安平的发丝上,轻轻的摩挲着,他立刻好像安稳了下来似的,侧头朝着叶景辰开口道,“圣旨在朕的床帏之下。”
叶景辰微微一颤,心底的激动甚至不能压抑了。
“替……朕照顾好安平,辰儿要像对亦凌一般……地对他。”叶睿洛的声音有些发颤,却依然是平稳而淡定的。
一国之君,天子龙体,最终还是要回到天上去的,他并不害怕。唯一放不下便是安平,这个最心爱的女人留个自己的珍宝。
看着叶睿洛眼底的恳求,叶景辰的心底微微抽动了一下——亲情,无论是尊贵如真龙天子,还是卑Jian如奴隶,都是一样的吧。
只是,他的顺依已经死了。
而,叶安平……她是不可能与凌凌相同的。
“知道了,父皇。”叶景辰是这般说的。明明做不到,他不想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谎。他只是”知道了”,却不可能做到的。
叶睿洛却在迷迷糊糊之间会错了,以为叶景辰终于答应了自己。整个人忍不住“呼”地一声松了一口气。便在叶安平轻轻的歌谣里,半眯上眼睛,舒服地睡着了。
心底有些急迫,叶安平走出了房间——虽然,从叶睿洛的话来说,皇位自然应该是自己的,但是没有拿到圣者,便觉得不能安心。
很快,很快便没有人能Bi他了,没有人能威胁他“身不由己”了,没有人能凌凌做她不愿意的事情了……这个想法闯入脑子,让叶景辰忍不住有些兴奋。
“太子哥哥,”苏亦凌轻唤了一声,她的视线一直未从叶景辰的脸上移开过,总觉得这会儿的叶景辰有些异样,仿佛一只刚刚从笼子里放出的野兽。
危险,真的很危险……却又是充满魅力的。
“等我。”叶景辰在苏亦凌身旁停住,却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眼神里带着一丝幽暗的光。
“等我,凌凌。”
苏亦凌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能看到叶景辰的背影了——等他?
他叫自己等他……可是,苏亦凌在这一刻却忽然觉得两个人的距离就要越来越远了?
第1卷 第96章 权利的斗争
圣旨?圣旨!
叶景辰这会儿脑子里不停地回响着这两个字,一瞬间甚至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太过美好的梦想靠自己太近,近地让叶景辰有一点儿惶恐。
但是,那又如何
叶景辰眼底掠过一阵凌厉的光——既然机会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不用尽一切力气抓住,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拥有的太少,便有些病态地渴望了,那种伸手和拥抱的动作都变成了身体的本能,只怕松开手,便什么都飞光了。
“凌凌,等我……”叶景辰又轻喃了一声,虽然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希望凌凌等待自己什么,然而,他总觉得再穿过这一片黑暗,自己总能看见阳光。在那片阳光里,自己拥有许多。
终于,叶景辰来到了君王指示的地方,伸手探进去——金HuangSe的卷轴,赫然闯入眼帘。
嘴角微扬,颤抖的手将那一个金色的卷轴取出来。慢慢打开的时候,还有些云里雾里,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叶景辰一个字一个字,小心翼翼地将那诏书看下来,终于觉得满意了——虽然,依然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但是总已经可以走出那一步了。叶睿洛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了,只想着把一切交给自己。
“太子殿下,郭太医求见。”门外随行的太监叫一声。
“郭太医?”叶景辰轻蹙一下眉头,小心地将那圣圣旨重新收起来,重新卷起来,挥手开口道一句,“让他等于下,我这就出去。”
“是。”
郭太医此刻焦急地站着……是随行的太医之上年纪最轻,资历最浅的,很多时候,他甚至没有机会对皇上的病情说了一句话,就已经被要求退下。他唯一能做的,仿佛就是跟在一群老太医身后,唯唯诺诺的样子。
“郭太医,”叶景辰随意地走出房门,让这个年轻的医者跟在自己身后,淡淡地开口道,“不知道郭太医求见……”
郭太医微微一颤,连忙跟着叶景辰身后慢慢地走着。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混杂着紧张和激动,甚至说话都不禁有些吞吐了:“太子殿下,关于皇上的病情……微臣有话要说。”
叶景辰拽了拽手里的圣旨,一下子将它握得更紧了一些,心底忍不住掠过一阵寒意:“哦,其他太医全都说束手无策,郭太医有什么想法,自然可以说来听听。”
“回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想法,皇上的症状有些特殊,家父曾经行医民间数十年,留下了一些民间流传的奇异病症给我。臣昨夜彻夜翻阅,终于找到了类似皇上的症状……如果微臣没有诊断错误的话,皇上的病症便是一百五十年前在蛮华国江南肆虐的‘梅流病’。”
叶景辰走在前面,龙舟逆着风前进,吹拂着他的头发,让他忍不住微微眯了眼睛——龙舟前方好像有一路顺通的,然而,真正前行之中,又发现许多高山巍峨。
这讨厌的山,想挡住什么!
这个想法一冲进他的脑子,便让他心底一阵阴暗。
见叶景辰迟迟没有反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