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宝儿,没事了,哥在这里,没事了,乖,没事了!”
只听到后头姥姥忙不迭的声音传来:“喔唷我的宝儿小乖乖哟,这是出什么事了,天杀的可心肝的小东西,可别出什么事哟!”
一路这么念叨着,被小丫头扶住了跌跌撞撞的一路过来,头前还有英娘和楚静以及楚玉兰,都围过来急切的问:“宝儿没事吧!”
宝儿听到姥姥那熟悉又琐碎的念叨,从阮天昊怀里头抬起头看到姥姥等一脸关怀的看着她,心里头一酸,扑向姥姥抱着不放:“姥姥,姥姥,我不走,我不要离开你!”
阮姥姥搂着她满口的哄,应和着连连道咱不走,不走,英娘在一旁叹口气,一块搂住了宝儿,又有些歉意的看向楚玉兰,轻声道:“这丫头被家里头惯坏了,夫人莫见怪,也是一时拗不过来,阿拉劝劝她会好的!”
楚玉兰早想伸手来抱,无奈宝儿死搂着姥姥不肯放手,心下黯然,知道一时半会宝儿是接受不了自己的,那么些年都没在身边,人家养了那么久,又怎能没有感情。
楚静看得出她的心思,忙伸手给拍了怕她手背安慰着。
楚原白本在不远处,闻讯折返了回来,临进院子倒看到一抹衣角消逝在一边,他停顿了下脚步,终还是更担忧里头,转了进去。
大家这时候准备把宝儿送回房,阮天昊避开所有人,一把连毯子抱起了宝儿要走,楚原白伸了伸手想去帮忙,却对上阮天昊的眼神,看了看对方后,侧开身道:“跟我来吧!”
大家伙簇拥着宝儿来到宝儿现在被安置的闺房,宝儿成了楚玉兰的女儿自然不再是外客,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和楚玉兰一起,老祖宗正屋西面的客房里头,早有人按着吩咐给烫热了被窝,一应男客都被赶出去,丫头搀扶着宝儿给她换下湿衣服,上了床捂着。
虽然天已经是仲夏,不过这日子受了凉容易伤风,大家也不敢怠慢,早就有人去小厨房熬制了红糖姜汤,让宝儿服下,这才让太医来给诊脉。
太医隔着幔帐搭了脉,说是受了一点惊,有些受寒,去去湿便可,没有什么大碍,这才让一众人等放下心来,大夫又给开了一剂安神的方剂让煮了服下这才告辞离开。
这边大家伙围着宝儿,老太太也得了信差人来问了,说是没事了这才放了心,又让自己房里的大丫头兰鸳嘱咐让好好看着些小姐,说是有任何需要只需吩咐一声便好,阮家和楚玉兰都谢过了送走了兰鸳。
宝儿喝了药,连着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昏昏沉沉睡过去,屋里的大人看到丫头睡姿沉稳,呼吸平顺,想来是没事了,这才真定了心,手下的还要忙明日的寿宴,大多数都告退了,楚静还要去陪老祖宗,便也先退了出来,楚玉兰想陪着宝儿,英娘思虑了一下对她道:“夫人您也别急,宝儿是个知礼懂事的孩子,只是一时想岔了,回头还是我在这里陪着说说话宽一宽她的心,您放心她会明白事理的,您先去休息休息如何?”
楚玉兰虽然不放心,但是想想人家比自己亲,没道理不让,只得依依不舍的嘱咐了声,退了出去。
姥姥年纪大了,经这么一折腾有些精神疲惫,英娘托这里的侍婢扶着她先去休息了,这屋子便只剩下她一人守着宝儿了。
外间阮天昊和楚原白本也想留,英娘一一劝走,让他们去应酬自己的事情,说是要和宝儿说会话,俩个人平日素来尊重英娘,便也只得告退了出去。
只有英娘守着睡过去的宝儿,时不时的给掖掖被角,摸摸额头,深怕着了凉发起烧来。
看小囡那张略有些发白的脸蛋此刻有些不安,眉头蹙着,似乎梦里头有些忐忑,睡得不是很安稳,便如同小时候一样在一旁轻轻拍着丫头的身子,一边爱抚着她的脸庞,这么几下子后,宝儿似乎感受到舒服,渐渐放松了眉头睡得安稳了些。
英娘瞅着女儿,一晃眼都那么大了,想起送过来的时候才那么小,肉呼呼的特招人疼爱,只是那么一丁点,却又无比的懂事,不会像自个几个娃一样哭起来没天没地的乱嚎,从小就懂得不吵不闹的,只要想起来那小小的脸蛋看着你像是什么都懂一样,便心里头软软的,这样的闺女又怎么能够不疼不爱呢。
尤其这些年,宝儿渐渐的大了,自然也是养出了感情,刚开始还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家会要回去,可是这些年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当宝儿是自己生的。
家里头有宝儿在,总是那么的欢声笑语的,即便和哥哥们闹腾,也是如此的窝心,却没有想过真有这么一天,这个养了那么些年的孩子终究要被自己亲娘接回去了。
不舍得呀,当听到报信的来说这么一回事的时候,心里头就想被剜了一块肉一样。
自己这个女儿自己也了解的,她从小到大没做过失礼的事情,这回有这么一闹,无非也是心里头不痛快吧。
正想着,宝儿哼哼了一声醒了过来,一开眼便看到英娘关切的看着她,笑着问道:“丫头醒了?饿不饿?睡了有一会了天都黑了,外头捂着红枣粥,姆妈端来给你啊!”
说着要站起来去取,宝儿伸手一把拉住了喊了声:“姆妈!”
英娘闻声回头看,终究又坐回床沿,摸了摸她的脸道:“怎么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宝儿伸手抱住英娘的腰,又喊了声姆妈,往她怀里头钻了钻,引得英娘好笑的拍拍她背,却也由着她窝在自己怀里抱住了道:“宝儿大了,怎么还那么会撒娇?日后嫁人了可咋办?”
宝儿闷声道:“宝儿才不要嫁人呢,宝儿什么地方都不去,就陪着姆妈不走好不好!”
英娘笑了笑:“傻丫头,说什么呢,你亲娘来接你了,总要回你家去的,怎么好陪着姆妈呢?”
宝儿噎了下,又有些不甘道:“宝儿只认姆妈一个娘,宝儿不要去别人家行不?”
英娘道:“傻丫头,快别这么说,让你亲娘听到了可要伤心的,姆妈知道宝儿一贯都是懂事的,你亲娘当初也是迫不得已,就别怪你娘了行不?她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若是不肯认她,可不是要伤她心么?学堂里头夫子不是常教导你要行孝么?乖,宝儿,这个世界上啊,没有不要自个闺女的娘,也没有不忍娘的囡,别不认你娘啊,她会难过的!”
宝儿抱紧了英娘,闻着她身上的香,听着她言辞里头哽咽的语调,眼里也是酸酸的:“那姆妈呢,难道您不难过么?宝儿不舍得娘啊,不舍得姥姥,还有三毛哥哥们,还有爹,真的舍不得呀!”
英娘抬手擦擦眼角,搂着女儿摇着,如同小时候一样,醒醒鼻子道:“姆妈也舍不得宝儿,可是宝儿你想呀,孩子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为娘的哪个舍得自己的孩子是不是?若是咱不舍得,那你亲娘不是也一样舍不得么?她那么些年盼着团聚,咱如果只顾自己,不去认她,那她该怎么办呢?”
英娘说到这,又叹了口气:“宝儿,姆妈知道你孝顺,也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去吧,去认你亲娘,姆妈总是在家里不会离开的,日后你想来看姆妈,姆妈会一直等着你的行不?”
80
80、第十章认祖。。。
今年的楚家老太太寿宴,老人家格外的高兴,不仅是因为疼爱的孙子回了家,更因为楚家收了个意外的远房孙女,老人家发了话,说是让各房各处的丫鬟婆子夫人小姐都来认认亲,不论大家伙心思如何,在老太太面前总还是要给个面子的,都热情的来恭贺楚氏新认回的这个小姐。
楚家嫡房长孙楚原白带头,在这一日的寿宴上,带着众位男客向老太太恭喜贺寿,供上时鲜贡果,寿桃异糕,又以小辈之礼拜见了楚玉兰,送上三匹杭湖熟罗染丝,三匹柿蒂绫,一瑞绒背锦,五盒果陷团圆各色饼,五盒桂花玫瑰元宵,另外金银尺头无数作为贺喜楚玉兰母女团聚的贺礼,显得极其隆重,那一抬抬的礼盒看得人眼花咂舌,老祖宗倒是很高兴,又当堂赏了一些金银锞子,福禄祥和的家藏璎珞项圈,全都是私藏的贡品,显见得老人家对这门亲人的重视。
大家看着老太太和长房嫡孙如此重视,自然也都不敢轻忽,赶紧都送上了大礼,连带着来做客的也纷纷随手送了礼物,并且在见礼之时再三絮叨日后府上拜会时自然是要另外送礼的。
楚玉兰夫家武承业武老爷得圣眷隆恩,今年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又朝班换代,既往已逝,算得上是重新开始,这一次回京受补了三司推勘官,留京任用,远大前程自是不必说的,日后来拜寿的十有八九也是要去人家府上拜会一番,自然是需要往来应酬的。
楚玉兰满面春风,此刻算的上是心满意足的,女儿意外认回来了,在老太太寿宴上又得了如此重视,很显然,这个女儿早就得老人家宠爱,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意外之喜,越发觉得宝儿这囡果然是家中一宝。
也感叹人世间的缘分,宝儿与楚家早有渊源,如今求得正统,算得上是圆满。
心中一扫前几年落魄时的阴霾,在寿宴上极尽奉承了老祖宗,托老祖宗看黄历订了日子,准备要把宝儿认祖归宗的仪式办的热热闹闹些。
老人家自然是一口答应了,老祖宗寿宴办的极其喧闹,唱了一天的戏文,优伶们扮戏表演,一直闹到晚上这才散去,又订了日子准备下一回要在认祖仪式上表演,戏坊坊正接了楚氏发的邀请票据,唯唯诺诺答应了得了大笔的赏钱高兴的退了下去。
寿宴虽然散了,大家伙还要商议下回宝儿认祖的事宜,宝儿算是明白这进了大户人家事便多了起来,她听从了英娘的劝,同意跟楚玉兰回家,楚玉兰自然是高兴之极,这也就忙着要给女儿办个热闹的认祖宴,商议着给置办四季衣服,竟不得闲,寿宴之后阮家赶着回去,宝儿甚至都只匆忙道了别,来不及多说话。
这边楚家看老祖宗有兴趣,一向以老人家喜好唯上的二房王氏便出面承揽下日后酒席贺宴的事情,拉着宝儿手连声道贺,并拍着胸脯承诺一应事宜俱都能够办妥。
这事定在十月,因为今年八月有恩科,这可是临安乃至全国的头等大事,想来那时候楚家也好武家也好男人都会很忙,因为要赶制衣服,要请阴阳生给定日期,楚玉兰还想给宝儿去道观佛堂记挂个名字以便消灾解难,事不少,终究也得忙上个把月,十一月冬至又得走亲戚,故而定在十月宴请。
主要楚玉兰还想着宝儿毕竟是阮家市井人家养大的,很多官府人家规矩不懂,她做娘的希望自己女儿给各家一个好印象,这样日后才能够有个好人家,这几个月还要训练她些日常待人接物的礼仪,通晓一些人情世故,碎碎琐琐的事情不少,故而少不得得在十月。
她是久不见宝儿想的真是很多,就怕不够给宝儿好的,宝儿也明白这个母亲的心思,虽然觉得烦,只得忍耐着。
寿宴后楚玉兰便来和老祖宗告辞,领着宝儿回临安购置的新家,便是在御街旁清河坊一带,邻近灌肺岭,背靠吴山,倒是正宗市区最中心,离着楚家竟然不到几步路程,却是离着阮家有些远了。
回了家先是拜见了自己的亲爹,武老爷是个严谨正统的老爷,一本正经清瘦的身板留着一缕美髯,倒也看上去挺清雅,只是古板些,不苟言笑,大概是官场上待久的关系,尽管看到失而复得的女儿眼里头也是泪花泛滥,愣是没掉下来,捋着胡子半晌只说了几个好字,又勉励鼓舞了几句话,如同在官衙里头告诫一般,倒把楚氏急了暗中顶了顶老爷,埋怨了几句,回头又和宝儿说莫要在意,这个爹就是死板些,心里头还是很关心的,在贬谪的地方念叨最多的便是女儿,可是见了面又不会说话。
武承业被夫人说得有些赧然,一本正经的瞪了眼自己夫人,斥责了句女人家家成何体统的,便说衙门中有事走了,惹得楚氏在后头笑骂一句那么大年纪了还死要面子的装。
家里头武承业本还有个上一任妻子生的儿子,现在已经外放去了随州,年节才会回来,宝儿此时是看不到的,这一家子倒也简单,就只有剩下母女两个。
楚玉兰对宝儿是越看越喜欢,颇自豪自家家女儿出落的水灵灵的看着讨喜,先是细细询问了这些年来宝儿的生活,吃得如何,过的如何,学了些什么。
宝儿一一作答,只是因为到底陌生,行事有些拘谨,没有像平日那样活泼,楚玉兰是过来人,看得出宝儿到底对她还是有些疏离,虽然心里头有些难过,但是临行前楚静也劝过她,万事急不得,女儿总归已经回到身边,一步步来,只要心诚,总会好的。
宝儿看得出楚玉兰尽心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对待她,心里头也是明白这个母亲待她是好的,只是一时有些隔阂,还没那么放得开,但是随着几日交流说话顺溜了,大家都在努力彼此消除隔阂,俩个人一起在努力,这样子有一天隔阂总会消散的。
只是有时候很想阮家,想在阮家轻松无虑的生活,在这里,这些日子,楚玉兰是很用心在教导她待人接物的礼仪规矩,平素日常生活虽然嘘寒问暖,然而课业上却和英娘态度截然不同,相当严厉,这和在阮家以及在学堂学的有很大不同,首先行事作风便拘谨了许多,再亲密也有礼教隔着,到底不如在阮家轻松。
离得远了,甚至一日日还会想念阮天昊,宝儿也奇怪自己平素在阮家并不是很常见到阮天昊,也没那么想念,不知道为何,这离开阮家,就想得多了。
记得急匆匆从寿宴上告辞那会,临别的时候阮天昊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只来得及送了她一只用绫绮剪成用鱼骨和蜻蜓翅膀做成的闹娥,她平日并不带首饰,只是有一日逛街时候看中了这个款,可惜这玩意是林家闹娥坊今年的新款,要四百交子,算来算去有些贵,没舍得买,可是又实在喜欢,她就借着生日想从阮天昊那里讹一份,没想到他早就给买了。
又记得她答应过,如果阮天昊给送礼物,她要亲手做一个络子给他,只是她一贯没耐心做,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人家倒是记得,自己却还没完成呢。
这些日子白天楚玉兰忙着教导宝儿礼仪,还要让裁缝来给做一套套的衣衫,就怕不够穿要每一季都做两套,从头到脚的鞋袜都要置办新的,母女俩个都忙,只好趁着晚上宝儿打个五色络子,因为平日都不学,这临时要打了有些手忙脚乱的,拆了打,打了拆,磕磕碰碰到十月上头,总算是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