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年哂笑道:“什么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
裕王稍稍往后一靠,一手搭在桌面上,姿态悠闲,一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神色:“既然老爷子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那就再等几日,让皇后先折腾,折腾到最后,这丹药却是出现在他们家,那就有好戏看了。”
“不错,敬国公迷上炼丹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多,到时候捅出去,别的都不用做,大家自然就会怀疑到皇后身上,皇上驾崩,或者以后都变成活死人,谁的好处最大?当然是太子,太子这次倒是稳重,朝臣们这般怂恿他监国,他都回避了,不过,只要事情捅出来,他再推辞,在大家眼里也只是惺惺作态。”青年笑容里透着一抹森冷的意味。
裕王笑道:“兵不血刃,却能将对手打入万劫不复,这才是最高的权谋。”
两人相谈甚欢。
这些天,尽管夏淳于在叶佳瑶面前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但叶佳瑶知道他并不轻松,相反,淳于的心情很沉重,夜里,就算他不动不叹息,叶佳瑶也能感觉到他是睁着眼睛在想事情。
药查不出来,可这是最大的疑点,让人十分不安,阴谋的味道浓郁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他们也怀疑过裕王,但是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如今太子监国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太子都动心了,一来国不可一日无君,二来,这也是太子多年来梦寐已求的事,是他和小景等人一劝再劝,方才打消了太子的念头。
可这也支撑不了多久,皇上的病情没有好转,再这样下去,太子不监国都说不过去。
真是头疼啊,感觉就是个阴谋,却抓不到头绪,这让夏淳于很郁闷。
赫连煊那边回金陵的路似乎也不顺畅,皇上只允许他带三百近卫回金陵,可这一路上居然碰到好几次刺杀,大规模的堵截围杀,三百近卫死伤惨重,夏淳于派了一队人过去接应,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赫连煊,你可得安全回来,不然,这天可真要变了。
夏淳于在黑夜中无声叹息。
第四千零五章 反击
皇上中风第十三天。
皇后以皇上的病需要静养为由,任何人不得探视,除了皇后和专属御医,谁也进不得出入紫宸宫。
虽然每日都有消息传来,皇上在逐渐的康复中,却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大家这么久见不到皇上,猜测良多情有可原。
可真正让大家不安的原因是,裕王殿下每日那张冷峻的犹如千年不化的冰山的脸,一看就是情况不妙、皇上危矣的样子,听说裕王还有四皇子六皇子等人每日都在紫宸宫前长跪不起,只求进去看一眼皇上,然而,皇后都不允。
反观太子殿下,当然也是每日去紫宸宫外跪请圣安,神色也是担忧,但绝不是像裕王那般沉重,而且太子渐渐地开始打理朝政,当然,这是在众位大臣们再三的请求之下,可发出这等请求的,大都是太子一党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
让人不想多想都难呐!
就在情势陷入胶着,疑云密布之时,敬国公府上发生了一场大火,那一夜火光冲天,几乎烧掉了大半个敬国公府。
五城巡防司、京兆府衙、救火处全体出动,大家忙活了半宿总算把火势给控制住了,结果一查起火原因,竟然是因为敬国公府的炼丹炉发生了爆炸,更要命的是,巡防司的人在抢救财物时,发现了一匣丹丸,据验证,正是有提神壮阳功效的丹丸。
马上传言风一般的席卷开来。此时,远在泸州的安乐王,也就是五皇叔正巧回金陵,闻讯后带着一帮人进宫问皇后讨要说法。
先前皇后不是怀疑有人给皇上吃了某种药物吗?要不然皇上那段时期能那么龙精虎猛吗?皇后兴师动众在后宫查了个遍都没找到证据,结果,在敬国公府找到了这类丹丸。
敬国公府是何处?正是皇后的娘家,让人不得不怀疑。
一时间所有矛头指向皇后,皇后则是有口难辨。
五皇叔情绪激动不已,扬言皇后若是不给个交代,他不惜出兵勤王。
出兵勤王这般严重的话都说出来了,便是明着指责皇后太子有谋逆的嫌疑,其实嫌疑都算不上了,在某些人看来,分明就是证据确凿。
山雨欲来,一场风暴一触即发。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身为一等侍卫禁卫副统领的夏淳于忙坏了。压根顾不上家里,没日没夜的守卫在宫中。太子东宫里更是忙碌,会议一场接着一场。
“泸州来报,五皇叔的兵马在集结。”
“徐州来报,徐州的兵马已经向金陵开拔。”
“闽浙的兵马向金陵开拔。”
“蜀州的兵马向金陵开拔。”
“西北大营暂无动静。”
“最近金陵城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前去接应赫连王爷的队伍已经与赫连王爷汇合,正在急速向金陵靠近。”
“……”
几乎都是不好的消息,唯有最后一条让大家暗暗松了口气,可神经却是绷的更紧。
现在金陵城里的力量就只有禁卫军以及驻防在里金陵不远的西北大营。
禁卫军只有三千,五城巡防司只有两万,且人心不齐,西北大营虽然是赫连煊的部下,然而,赫连煊离开一年多,期间无可奈何的被安插进了不少人,很难说这还是铁板一块。若是几路人马兵临城下,打着勤王旗号的几支队伍已经先行一步,而太子又无调动兵马的权利,除非有圣谕让太子监国。要做到这一点,对太子来说并不难,玉玺现在就在皇后手中。可这玉玺一盖,那就真正是假传圣旨了。万一皇上醒来……
大家激烈进言。
“太子殿下,情势迫在眉睫,若是不调援军,金陵城危矣,还请太子殿下早下决心。”
“太子殿下,五皇叔和裕王殿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不先下手为强,若是让反军攻破金陵,那可就是乾坤颠倒,后果不堪设想啊……”
“太子殿下,请尽早定夺……”
太子的眉头始终皱着,没有松开过,凝思良久,看向夏淳于。
“淳于,你怎么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夏淳于脸上。
夏淳于知道太子殿下心中纠结,太子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只要他韬光养晦,耐心等待,不让皇上抓到错处,这皇位必定是太子殿下无疑。然而,天违人愿,情势的发展把太子逼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皇后太子谋逆之言论甚嚣尘上,百口莫辩,这个时候若是宣布正式监国调动军队,越发落人口舌,太子仁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弑父夺位的诬陷。而且,皇上神志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谁知道皇上彻底清醒以后会不会以此为借口对太子不利?
可要是什么也不做,那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隐忍只有死路一条,反击或许还有生路,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书写,成王败寇,古来如此。
夏淳于目光犹虑片刻,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在这里的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但说话技巧还是需要的。
起身拱手道:“太子殿下,宋大人说的对,五皇叔哪有这么巧这时候回金陵,分明早有预谋,当年五皇叔不是没有觊觎皇上宝座,且徐州的领兵的赵卓辉,西南领兵的裘广胜是听从谁的吩咐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至于最近混入金陵的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别忘了江左盟跟荣国公府与裕王可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微臣明白太子殿下此刻的为难都缘于担忧皇上的身体,怕皇上闻此烦心事病情加重,皇后和太子为了皇上什么委屈都忍了,可是火已经快烧到眉毛,还请太子殿下请皇上下旨,调动大军勤王,否则怀宋危矣,相信皇上知道后一定不会看着逆臣阴谋得逞。”
皇上的真实情况,在坐的人中,只有他、小景以及太子清楚,皇上现在也就是还吊着一口气而已,活死人一个,根本不可能下旨意,所以,他故意这么说,让大家以为皇上还是能做决断的,太子犹豫不过是担心皇上病情反复而已。
小景也起身道:“太子殿下一片孝心无愧天地,却也不能因此眼睁睁看着乱臣贼子倒行逆施,还请太子殿下一切以国事为重,以大局为重。”
众位大臣纷纷谏言,请求太子殿下以大局为重。
太子殿下沉默良久,神色复杂,半响感慨喟叹:“小时候,五皇叔最是疼本宫,本宫偶尔被父皇苛责,皇叔都要为本宫说好话,真没想到,如今却要兵戎相见,裕王……三弟,小时候也总是跟在本宫身后,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叫,如今,也是利欲熏心了,哎……本宫当真不希望看到今日这般情形。”
大家都是心急如焚,颇有怨言,太子仁孝不假,可是仁孝过了头,不分轻重,到时候,人头落地的可不仅仅是太子啊,他们这一干誓死效忠的臣子都得跟着遭殃。
只有夏淳于淡定,太子此时在这里追忆往昔,说明他决心已定。
果然,太子眸色陡然凝冷,露出少有的森寒冷冽。
口气一转:“大家所言极是,本宫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置大局与不顾,更不能让乱臣贼子阴谋得逞,本宫这便去请旨。”
众人皆是长舒一口气,心中大石落地。
“在此乱局之时,还请诸位各司其职,莫要自己先乱了阵脚。”太子叮嘱道。
众人皆喏。
“淳于,赫连景,你们留下,其余人等暂且退下。”
夏淳于和赫连景留了下来。
等人都走了,太子的神色凛然道:“淳于,小景,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一旦请了旨意,一切就成了定局,皇上,不管能不能好起来,都不可能再坐在那把龙椅之上了,否则太子这次爆发出来的能力,皇上一定会忌惮。
夏淳于和小景也是面色一肃,谁也不想做这样的抉择,然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而太子说这话,就是想要他们表个态,做好心理准备。
“太子殿下,臣等誓死效忠殿下。”两人异口同声道。
太子殿下点点头,目色决然:“裕王以为勾结了五皇叔,动用了江湖力量,就能颠覆乾坤,哼,殊不知,此举乃是引虎驱狼,本宫仁孝却也不愚,淳于,小景,按计划行事。”
“是。”两人齐声领命。
计划早已拟定,就等太子殿下下这个决心。现在,就来好好较量一番吧!
当日,金陵城中出现了几处恶性抢砸事件,官兵出动全城戒严,陌生人等全部抓捕,这是冲着混入金陵城的江湖人士的一场行动。
次日,三十六匹骏马奔驰出城,分别向东南西北各路进发。
而皇宫中,已经被打入冷宫的一位美人检举了舒贵妃,称是舒贵妃给的药,无色无味,混在酒中给皇上饮下,那药不仅有提神壮、阳的功效,而且会损毁人的五脏六腑。
又次日,回泸州的五皇叔在半道上遭遇截杀,双方死伤惨重,五皇叔不知去向。
第四千零六章 密室
只是三五日,金陵城里就格杀了数百人,这些人大都是武功高强,官兵损伤惨重,付出了不少代价。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无辜之人,但当下的情形,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这样一批武功高强之人,要是组织起来,会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关于皇后和太子谋逆的言论迅速改变风向,指向了舒贵妃和裕王,而裕王这边反驳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什么之前没查出来,敬国公炼丹一事捅出来就查到舒贵妃头上去了?分明就是栽赃陷害,双方各说各有理,相持不下,但不管如何,舒贵妃已经被控制住。对裕王来说,这绝对是很不利的事情。
赫连煊还在突围中,向金陵挺近。
听说,前去围堵截杀的都是江湖高手。
让人心悬。
这段时间夏淳于几乎不着家,叶佳瑶不敢有怨言,她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皇权之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一个不慎就是祸及满门。
压力越大,叶佳瑶就越是冷静,不慌不忙地做出如下安排。
首先,让仲元、敏锐还有淳果都去镇江,让乔氏也带着妞妞和壮壮回苏州去,阿莲则去通知瑾蓉,两人一起带着宝儿去扬州苏妈妈那暂时躲避,金陵的局势会如何发展都是未知数,先让他们远离风暴中心再说。
其次,让钟祥和姜月尽快晚婚,也不要等什么吉日了,她知道,皇上的情况不妙,万一驾崩,这婚也结不成了。
第三,吩咐天上居的弟兄们,一旦金陵乱起来,大家就都回家去,或者去杭州那边天上居的分店,等风头过了再回来。
第四就是转移资产。
银庄里的钱分批取出,全都藏到农庄的密室里去,那个密室建的巧妙,就算刻意去搜也未必搜的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防患于未然。
“瑾萱,你是不是也去镇江避一避?”送淳果等人离开的时候,尤氏说道。尤氏最希望离开的人就是叶佳瑶,她肚子里怀的可是夏家嫡系血脉,谁都可以死,但夏家的嫡系血脉不能出意外啊!
叶佳瑶坚决道:“我不能走。”
她要留下来和淳于共进退。
“可是,你走了,淳于才能安心,我也才能放心。”尤氏劝道。
叶佳瑶默然,她知道自己应该走,她是淳于最大的牵挂,只有她安全了,淳于才能放手一搏,然而,她说服不了自己,在这个时候离开,她是靖安侯府的女主人,如果,连她都走了,恐怕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现在,淳于的所有计划都还是在暗中进行,为了不打草惊蛇,她若是一走,裕王那边就会知道淳于他们要有所动作了,到时候垂死挣扎,鱼死网破。
所以,她走,可以让淳于安心,但她留下,可以让更多的人安心,包括她自己。
况且,她还有最后一步退路,真到那时,就躲到农庄的密室去。
尤氏见劝不动她,也没办法,只能嘘声长叹。
叶佳瑶还有一重担忧,就是阿阮,这一次,不是裕王得逞就是太子胜利,你死我活,裕王胜了,那么阿阮无忧,但若是太子胜了,阿阮到时候该怎么办?
谋逆大罪,满门抄斩,阿阮能幸免吗?
可惜现在风头上,叶佳瑶根本不敢去找阿阮,怕给阿阮带去麻烦。
就在叶佳瑶一筹莫展之际,阿阮却是派人来送了一封密信。信很短只有五个字……不必顾及我。
这便是阿阮的表态了,不必顾及她,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叶佳瑶看了信心里疼的不行,如果阿阮嫁的是小景,现在她们可以并肩作战,或者阿阮可以回南疆避祸,而现在,阿阮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等待最后的裁决。
太痛苦了。
又过了数日,几路打着勤王口号的兵马已经接近金陵城,西北大营与勤王兵马对持,大战一触即发。
而援军迟迟未到,形势严峻。
到了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