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只要再爬几层楼梯,我就可以到公主殿下的房间稍事休憩了。
祈忆凌迷迷糊糊地想,但这头着实晕得厉害,别说几层楼,她连几步路都不想爬了。
“还好吗?你看上去脸色很差。”苍阳把毛巾拿开,在祈忆凌耳边问。
“没事……”祈忆凌勉强睁开眼睛,忍受着强烈的晕眩和恶心感坐起来,戴上了眼镜,“就是有点冷,洗个热水澡就好了。”
“那就好。”苍阳把一叠衣物递给她,“这里是毛巾和睡袍,都是新的,可能大了点,但将就着也能穿,浴室你进门的时候看到了的。”
祈忆凌点点头,迷迷糊糊地接过,随便挑了个方向便一脚轻一脚重地往前走,走了两步就被整个抱了起来,提着走到了一个像是门口的地方,连人带物被推了进去,门也“咔”一声带上了。
祈忆凌把衣物挂好,扶着墙走到花洒底下。浴室里各种洗浴用具一应俱全,连洗面奶和身体乳都有。要不是听说男女分层住,祈忆凌一定要怀疑苍阳在跟名为女朋友的生物同居了。
不过,话说回来,怎么好像自己倒像成了和他同居的人似的。
祈忆凌摸了半天才碰到热水器开关,受天气影响,莲蓬头喷出的水用了一段时间才转暖,祈忆凌好像被一盆水兜头泼了下来,瑟瑟缩缩地洗头洗澡,完了拿毛巾擦身,看着刚换下来的衣服,头“嗡”地一下大了,昏沉的脑袋也霎时清醒了不少。
祈忆凌看着镜子里赤/裸的自己,脸被蒸汽染得红扑扑的,看上去倒有几分可人。但和她咬牙切齿的表情综合起来看,却无论如何算不上可爱了。
“宇宙在上,我怎么就不能爬几层楼到墨翎那里呢?”她咬着嘴唇翻找苍阳给自己准备的衣物,别说卫生巾了,连内裤也没有。睡袍的厚度是够了,但就算她不介意裸穿一次,也不能选这样的时候啊。
“巴嘎……”一直没穿衣服,祈忆凌感觉身体重新凉下来,头也好像因为这个惨无人道的打击变得更晕了。她一时之间不知何去何从,只好把浴巾重新挂上,再次打开了热水器。
祈忆凌在浴室里少说也耗了大半个小时,指腹与手心因为脱水而变得皱巴巴的,进退两难间,忽然听见苍阳敲门的声音:“你不会是晕在里面了吧?”
祈忆凌心一慌,一脚踩在了防滑垫外,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往前扑倒了。这一下可摔得不轻,额头一点没浪费地撞到了浴缸沿,慌乱中脚板底还踩到了一个小高台的边角位置上,想必是被戳破了,祈忆凌痛得几乎立马就飚出了眼泪。
苍阳当然不知道她内心的纠结,敲几下门没等到回应,却听见里面劈里啪啦一阵闷响,二话没说把门踹开,冲了进去。
祈忆凌哀嚎一声,不管是痛的还是慌的,总之是来不及了。
见人已经进来了,自己手边也没什么能遮盖的东西,全身剧痛爬也爬不起来,祈忆凌只好就势坐下,屈膝抱臂把自己包了起来。
“你没事吧……”苍阳脸色青白,紧盯着墙壁位移到她身边,手上还搭着进门时形势骤清后顺手扯下的浴巾。
“宇宙在上,我以冥王星的荣光起誓,下一滴眼泪只能出现在冥王星光复之役胜利之时。”
祈忆凌埋头在双臂间,紧咬着嘴唇,以免自己一时不慎哭了出来。
见祈忆凌一直不动弹,怕她着凉,苍阳只好把浴巾随便搭在她身上,转身又用睡袍把她按着原来的坐姿如同包粽子似地裹了起来,抱到了沙发上。
祈忆凌晕头的劲儿还没过,这会儿又添了新伤,再加上心灵受创,一时间不懂得该作什么反应。等缓过劲来,头还是晕,睡袍还好好地裹在身上,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冷。她打着颤又裹紧了睡袍,不由得生起了闷气,心想自己不就忘了带伞吗,这整的一摊子都叫什么事儿啊!但是想来想去,生气的对象好像也只能是自己,苦闷的是,自己可是彻头彻尾独一无二的受害人啊,这糊涂账是怎么也算不清了!
正郁闷间,忽然觉得小腹处微微一抽,祈忆凌立马僵住了。自己是月经期的第一天,虽然相对量少,但这浴巾睡袍的再厚也顶不了用,刚演过《雷雨》和《春光乍泄》,她出镜率已经够高的了,可不想再密锣紧鼓地来一出《血染的风采》。
硬着头皮想向苍阳求助,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侧耳倾听,别的房间里也没传来什么声音。祈忆凌哆嗦着爬起来往浴室的方向走,却听见开门的声音,紧接着苍阳就出现在了走廊转角处,递给她一袋子东西:“换上。”
“啊!”祈忆凌好奇地打开袋子瞥了眼,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好几包不同型号的M巾,而且还是她常用的牌子。祈忆凌忙闪身进浴室,一看之下,发现袋子里还有一套新的女用内衣裤和一条睡裙,也不看码数,忙又冲洗了□体,三下五除二地换上了。仔细看看挂在一旁的浴巾和睡袍,果然发现了可疑的红点,忙用温水和沐浴露洗干净了,重新挂了起来。
“你买的?”祈忆凌顾不得计较这么多,拿了条干毛巾抹着头发走出来,坐到沙发没被自己沾湿的那头。即使在室内,还听得见凌厉的风雨声,闪电也还是不时出现一下,祈忆凌出来了才想起雷雨天不该这么洗澡,但情势危急,也没办法。看苍阳的样子,头发被吹干了,衣服也换了,很干,不像是出过门的样子。
“跟人拿的,就住楼上。”苍阳说得轻巧,但表情有点奇怪,仿佛有什么隐情,“我先去洗澡,你坐坐,记住,别急着走。”
祈忆凌做了个“OK”的手势,坐在沙发上拿起了一个水滴状的抱枕。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衣太薄的缘故,她总觉得冷,头也可能因为撞到了,所以也还见晕。没过几分钟,祈忆凌就抱着水滴蜷缩在沙发一角睡着了。
“阿—阿嚏!”祈忆凌睡得不安稳,没多久就被自己的喷嚏弄醒了,醒来正想找纸巾擦鼻涕呢,忽然看到苍阳一脸严肃地站在自己面前,劈头劈脑地把一床毯子盖了上去,二话不说抱着她进了房间。
“干什么?”祈忆凌拼命地挣扎,被子却越裹越紧,还没蹬几下,一床更厚的被子嚯一下又压了上去。
“你想闷死我吗?”祈忆凌简直出离愤怒了。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尴尬又痛苦的一天,连睡个觉都不舒坦,真是没法活了,“还是给我一刀比较痛快!”
“真不知道你哪来的力气……”苍阳不怒反笑,但手还是不忙牢牢摁着被子,“你发烧了。”
“发烧?”祈忆凌呆呆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傻话?”
“你说什么傻话?”苍阳好气又好笑地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开始我以为是自己体温不正常所以产生了错觉,结果,你自己看吧!”
“38。5摄氏度……”祈忆凌看了好半天,才发现那是个透明的塑料管子,里面装着一根细细的三菱柱状水银体温计,“不对啊……你趁我睡着塞我嘴里的?你就不怕我不小心给嚼碎了?”
“我哪敢不怕?”苍阳见祈忆凌停止了挣扎,收回体温计,拿出来甩了几下,“你自己放腋下探温的。”
“这不科学!”祈忆凌虽然理性上相信,但感情上无法接受自己如此不顾仪态,哪怕是在梦里。而且,怎么自己睡着睡着都到他的床上来了,这下子岂不是更像那什么……同居了吗?宇宙在上,这可是一世英明一朝丧……不对,算起来也不止一朝了……混蛋,我在想什么……
祈忆凌一直没吃晚饭,刚才这么一闹消耗了仅余的体力,也结结实实出了把汗,人像虚脱了般,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朦朦胧胧中,她觉得自己看到了蓝色的光,仿佛是蓝色风车缓缓旋转带出的余波,席卷了整个宇宙。
“这不科学……”祈忆凌喃喃地说着,未几,彻底沉进了梦乡中。
、章十三 屋漏偏逢连夜雨(4)
祈忆凌是被饿醒的。
一觉醒来,她觉得自己头脑清楚了不少,反正能眯着眼从桌子上找到眼镜了。朝天花上看了足有一分钟,也没有明显的天旋地转的感觉。她感觉自己身上被汗弄得腻乎乎的,走到门边,却发现自己昨天穿的衣服已经洗熨好叠整齐放在从墙壁旋出来的小平台里,正疑惑着呢,就看见一个半熟不熟的人从大厅那边走了过来。
“嗨!还认得我吗,表嫂?”来人笑眯眯地伸出手,“我是靳可。”
“你——”祈忆凌惊讶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己拿起的衣服。
“别看我,”靳可忙不迭地摆手,“都是我哥的功劳,我只负责过来看看你死了没。”
祈忆凌虽然几乎二十四小时没吃东西了,但还是被自己的口水噎了一下。这个莫名其妙的师姐,真是比自己还爱语出惊人:“那……辛苦你了……”
“我才不辛苦!”靳可继续满不在乎地摆手,“我哥那样子一看就是没睡,我猜他给你换了一晚——”眼见祈忆凌又被噎了下,她才嬉笑着说,“换了一晚的毛巾。我就是赶上趟了,托表嫂你的福,还能尝尝我哥亲手熬的粥。熬了三个小时,都熬化了,我馋了好久啦,这回总算能试试了。表嫂,你不介意吧?”
祈忆凌一边咳一边摆手,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虽然饿到了极点,但穿着睡衣见半生不熟的人终究不太礼貌,而且身上又全是汗腻子,祈忆凌忙又洗了个热水澡,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这才觉得神清气爽。
靳可正在小圆桌子旁喝粥吃油条,见祈忆凌出来,指着另一头的碗筷说:“表嫂别客气,趁热喝!”
祈忆凌心想自己也算是受了不少罪,虽然这些罪归根到底没一个能算到苍阳身上,但自己都在他床上睡过了,再喝他一两碗粥于名声或实质都不见得会有什么新损害。于是想着把粥钱折现算到医疗费去罢了,便心安理得地端起了碗。因为粥已经放了一段时间,拨匀了刚好温度适中,入口不觉得凉也不显得烫。从粥的品相看,每颗大米少说也被熬成了十六份,这些小小的颗粒均匀地分布在每一滴粥水里,确实火候很足,三个小时不见得有,但两个小时怎么也逃不过。
祈忆凌吃着粥,吃着油条,正觉得惬意,忽然听见门开了,对面的靳可一下子跳起来:“哥你回来啦!伯——”
“挺好的。”苍阳没等她说完就迅速回应道。
“那就好,”靳可坐回去,夹起一块油条,指了指祈忆凌,“表嫂也都好了。”
祈忆凌默默地吃完,坐等所有人吃好,刷好了锅,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跟苍阳谈医药费的事。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她隐约听到苍阳和靳可两人小声地讨论着什么,但一个词都听不真切。等她擦干手走出来时,靳可已经不在了,苍阳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定睛看着电视。但电视没开,他看着的是黑洞洞的反射着黑白剪影的一块显示屏。
“昨天的东西是你表妹的吗?”祈忆凌坐到沙发的另一头,出声询问。
“嗯。”
“你帮我谢谢她。”
“我谢过了。”
祈忆凌想开口问医院账单的事,又想起他留下的银行卡,觉得还是有道具拿着问起来显得更自然,于是径自回了房间,想拿回挂在衣帽架上的包。
但进了房间后,祈忆凌却忘记了自己进来的目的。昨天发着烧被抱进来,今天匆匆忙忙地出去,她还来不及认真地看一眼这个房间。现在人清醒了,心情当然还会有尴尬,但冥王星的子民成大事不拘小节,她勉强能劝服自己把昨天发生的事当做浮云。毕竟,苍阳出现和意外发生在她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已挂上了钩,这样想来,心境也平静了许多,有余力去观察这个意外地度过了一晚的房间了。
房间总面积有十个平方的样子,离房门最远的角落里放着一张浅褐色的单人床。床的其中两面靠着墙,枕头所在方向的床边不远处则有个三角衣架,上面挂着一件白大褂。
环顾房间四周,衣柜、书桌之类的东西一样不缺,其实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但是条理分明得让人咋舌,又好像有点不太一样的东西,让人把这样的房间和通常意义上的学生宿舍区别开来。
是什么呢?
是那占据了整整一面墙的两个大书架?还是明明是普通的地砖但经过某种手法修饰后居然有木纹效果的地板?是颜色截然不同但上面的图案构成了一个完整故事的三面墙纸?还是缀着蓝紫色暗花的湖蓝色窗帘?
要不,就是窗户旁边那个小圆几上的玻璃花瓶里那三支硕大的向日葵了吧?
祈忆凌朝窗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忍不住伸手去摸那个线条刚硬的长方体状玻璃花瓶。它的四壁都很厚实,估计不会薄于一公分,相形之下向日葵的茎显得有些纤弱,尤其是在巨大的花盘的坠压之下,它好像随时都会撑不住折断似的。
“可恶……”祈忆凌把其中一朵花转了个方向,看着它澄黄的花瓣,“只是一个宿舍而已,有必要搞成这个样子吗?”相比之下,她的床铺被席和书桌,寒酸程度堪比难民营,杂乱程度更是直逼狗窝。
“咿呀——”
身后突然传来极轻的关门声,祈忆凌转身想看,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冲了过来,手臂圈住了自己。
“喂!”祈忆凌窘迫地往后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自己背后的那双手正扶着倾侧的花瓶,已经有水从瓶口缓缓地泻出来,“——啊,不好——”
“别动。”苍阳在祈忆凌耳畔轻轻说道。
混蛋,虽然已经睡过了他的床,但并不代表是他的人啊,干吗老是做这些暧昧得让人脸红耳赤的动作!
想归想,考虑到花瓶和向日葵的命运,祈忆凌乖乖地维持姿势等他把花瓶重新扶正,收回了双手。
之后,他走到祈忆凌旁边,伸手把半开的窗帘完全拉开,又倚在窗边,侧着脸朝祈忆凌笑笑,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
“啊!”祈忆凌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花瓶里抽走了一支向日葵,忙小心翼翼地把它插回瓶中。这么一动换,祈忆凌总算想起了正事,一边从衣帽架往下取包包一边说,“我有事找你。”
“等等。”他把瓶里的水换了一遍,坐在床沿看着祈忆凌,示意她坐到自己旁边的空位上,“说吧!”
祈忆凌没听从他的指示,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书桌旁边的电脑椅里,顺手拿过桌面上的书翻了起来:“医院的账单是你帮我付的吧?我不习惯欠别人东西,”祈忆凌看到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怪异,视线似乎过多地往向自己手上的书,于是停了翻书的动作,“——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