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没放一个,干脆辰烽连她特地来捧场都没发觉。
“我堂堂冥王星光复军的副统帅,与一个普通地球人类对峙怎么能用真功夫?杀鸡用牛刀,胜之不武,赢了也不光彩,倒是败坏了我冥王星的名声。”祈忆凌知道这回确实失算了,干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再说我和王子的姻缘乃是宇宙注定,他们俩长不了,我用不着做这催化剂。”
原墨翎心想:你就是不想做离间他们关系的催化剂,也用不着巴巴地凑跟前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粘合剂啊,莫不成你还打着“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的算盘?
想归想,原墨翎也明白以祈忆凌的脾性是懒得动这个歪脑筋的,只不过担心了这么段时间,赫然发现原来连老祖宗的守株待兔法都要比祈忆凌所谓的“全力以赴”偏激上几个数量级,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生个气。
“公主殿下,你怎么了?”祈忆凌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在乎,把花递给Kelvin请他“送给那位正在调酒的帅哥,以表彰他在我生平第一杯鸡尾酒上作出的杰出贡献”,一回头却发现原墨翎笑得阴阳怪气的,忍不住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喝醉了?”
“拿开你的爪子,”原墨翎伸手拍她,“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苍阳。”
“他?”祈忆凌愣了片刻,不自然地别开了脸,“公主殿下也知道这个,这个——”沉吟半天没找到适合的称呼,祈忆凌干脆不费这个劲了,“他当然不希望我和王子相认,因为我和王子一旦相认,妖那孖星人的阴谋就无法得逞了。所以,他才会处处横加阻挠……但我是不会妥协的,除了王子殿下,谁也不配,不配——”还是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她干脆“哼”了一声作罢。
“花送出去了,把那小子给乐的。”Kelvin插话道,表情颇有不甘,“我调酒好几年都没享受过这待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Kelvin桑,”祈忆凌不好意思地说,“你要喜欢,我改天送给你更好的。”
“不用了,我要花还不容易吗?”Kelvin瞪着眼,“要来的就不稀罕了。”
“别逗我朋友了。”原墨翎拿起杯子轻轻碰了下台面,“给我续杯!”
“我调酒好几年了,没见过你这样的,鸡尾酒都好意思叫续杯!”Kelvin骂骂咧咧地说完,还是老老实实地伸手找材料调酒去了。
“谢谢你的花,欢迎品尝。”
祈忆凌掩嘴偷笑去上了个洗手间,还没坐稳,面前却突然多了一杯酒红色的饮料,色泽晶莹剔透,还没喝就闻到了一股醇厚的果香。
“Thanks。”祈忆凌礼貌地道完谢,突然发现原墨翎走开了,只留下一杯刚刚斟满的猩红色饮料在原位。
她四处张望,想站起来找,却被Kelvin叫住了。
“Morning刚才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先走了。她让我把你送回去,不过我今天晚上可能走得有点晚,所以要拜托Fang了。他跟你还顺路一点,”话毕,转脸看着还站在祈忆凌对面吧台里的调酒师,“Fang,没问题吧?”
“没问题。”调酒师抬起头来,把帽檐上拉,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容,转脸看着祈忆凌,“随时准备效劳!”
“是你?”祈忆凌看着那充满了危险意味的笑,再看看吧台上那杯色泽梦幻的不知名的酒,无法置信地挑起了眉:宇宙在上,怎么会是苍阳这个家伙?刚才我和公主殿下说的话说不定他都听到了!
男人从吧台的侧面走了出来,顺手揭开了黑色的鸭舌帽。
祈忆凌并不欣赏男性留着那样半长不短的头发,然而在他身上,这半长的发型虽然服帖得过分,却并不显得别扭,连带着他的衣服甚至背囊,都让人觉得相衬到极点。
这就是传说中的衣架子了吧?即使是一身破烂,也能穿出自己的风格,散发出与别不同的气场。
“Hi!”男人的笑容和语调都不太自然。
祈忆凌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说不清是羡慕嫉妒恨的哪一种,看着他没说话。
酒吧的灯光很暗,半圆形的砖砌吧台上等距放着几个近立方体的厚玻璃杯,玻璃杯里是奶白色矮而胖的蜡烛,短短的一截,却仿佛总也烧不完。
祈忆凌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透过火光上摇曳的空气看着对方神情难辨的脸。烛光和灯光明明都是橙黄色的,他脸上却浮现一种朦胧但绝不含糊的乳白色,有种难以被灯光侵入、遗世独立的感觉。祈忆凌马上想起了护肤广告的常用语,“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然而,鸡蛋虽然又白又滑,却决没有此刻这个人脸上浮现出的灵动与生气。皮肤的细腻与环境的幽谧相得益彰,他的脸仿佛会发光似的,虽然没有那种惊世骇俗的美,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纯净。
原来,人竟是可以干净到这种程度的。
“哎……”祈忆凌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又不自觉喟叹一声。察觉到自己颜控之心蠢蠢欲动,居然动了调戏他的心思,祈忆凌马上努力调整呼吸,握起拳头,上齿也犹豫地与下唇厮磨起来。
然后,祈忆凌看到了他的笑,一个仿佛把所有烛光都收集过后重新释放起来的明亮、温柔的笑。
祈忆凌狠狠咬住嘴唇,直到痛觉开始向牙根甚或太阳穴蔓延,终于忍受不住,转身朝酒吧的门疾步走去。
“师父,我先走了!”男人长手一伸,从吧台里抽出了点什么东西,匆忙追了上去。
吹着海风的夜晚多少有些寒意,祈忆凌的步子急切地为提升体温贡献着力量,耳膜却被身后属于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有节奏地敲击着,鼓噪着神经通道上的每一个细胞。那喧嚣不知怎么就汇进了心房里,不紧不慢、不轻不重地撞击。正如身后的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不疾不徐,却从未远离。
“不公平!”祈忆凌猛地停了下来。
路灯打在她的身后,他的身后,还有他们前后那大片粗粝的混凝土上。他的影子被她踩住了,她提起左脚跟用脚前掌愤恨地碾在影子细长的脖子上。
“不累吗?”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他的脖子忽然从祈忆凌脚下溜走了,他贴着祈忆凌一点点往前,祈忆凌的脚跟顿在了他的腿肚子上,跟着他的声音缓缓起,缓缓落,最终羞赧地往另一侧移开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幼稚堪比幼儿,祈忆凌尴尬而迟疑地倾侧了身子,斜扬着脸看他,小心措辞道:“呃,不好意思,你刚才的问题我不太明白。”
“你喜欢那个主唱?”他直入主题。
祈忆凌怔了怔,上下嘴唇错开,上唇咬完咬下唇,下唇咬完咬舌头,始终憋不出半个字。灯光中有只淡绿色的小虫子自得其乐地飞着,祈忆凌放任视线跟着它轻飘飘地飞,展眉,皱眉,皱眉,展眉。
他轻轻笑了一声,也许是看着祈忆凌,也许是看着别的什么地方,说:“为什么是他?”
“我跟你好像不是很熟吧?”祈忆凌把死盯着虫子的视线收回来,眯着眼看他,“是我失忆了忘记了什么东西吗?”
“说不定的。”他还是笑,敛着眉,定定地看祈忆凌,“不管是谁,或多或少,都会忘记一些东西。”
“我记性好得很,”祈忆凌瞥着他,几乎有点凶狠地说,“会被我忘记的,都是不值得记住的。”
他依然在笑,却不再看祈忆凌,提起了脚步。他的膝盖从祈忆凌鞋帮边擦过,又一盏路灯的光罩了过来,他淡淡地横着越过祈忆凌的脚面,连同重新躲在阴影里的那只小虫子飞了开去。
祈忆凌看着周围稀疏的人影,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匆匆跟上他:“哎,你等等我!”见他步伐没有丝毫的放慢,不由嘀咕了一声,“怎么这么没风度?”
城市的夜空总是被橙黄的灯光遮蔽,夜色总嫌不够妩媚,倒显出几分凉薄。所幸S大处在Z市的郊外,虽然也被彻夜的灯光扰乱了夜色,但晴天里,还会有星光点点和深邃的蓝色远空。可惜这个时候,星星有点露怯,一路的树影有些稀落,祈忆凌渐渐地有些怕了这沉默,忍不住出声:“哎,你为什么想学调酒呢?”
“咦,难道你没感觉到吗?”他扫了祈忆凌一眼,语调忽然显得很严肃,“我还以为你会觉得会调酒的男人很帅。”
祈忆凌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到他身上。大脑飞快地加工接收到的语言信息,始终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狐疑地看看他表情莫测的脸,猛然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他轻柔地扶住了。下意识地甩开,怎料他顺着她的手势把她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在眼前的宿舍门前一送,一个欠身,连笑容都无可挑剔。
祈忆凌维持着狐疑的表情看着他离开,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赫然发现手里多了支花。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刚才有眼无珠送给苍阳的那枝,顿时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我明明打算调戏他来着,怎么觉着反倒被他调戏了一把?
全然没发觉,这一路好像彻底忘记了自己冥王星光复之役副统帅的身份。
、章九 疑是惊鸿照影来(1)
“副统帅,准备好了吗?”
年仅六岁、金发蓝眼的小王子穿着赤色斗篷,双手叉腰,回头询问。
“王子殿下,全部准备妥当了!”同样年仅六岁的祈忆凌坚定地点头,“请下令。”
“出发!”
“遵命!”抬头一看,小王子不知什么时候已变了面貌,赫然是一脸稚气、黑发黑眼的丹枫。
祈忆凌看到信任与仰慕之人合二为一,心情舒畅。王子殿下、她和冥王星的子民们浩浩荡荡地往散发着蓝白色微光的冥王星走去,宇宙中的脚步寂然无声,却带起了一阵蓝色的漩涡。漩涡中,祈忆凌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快速生长,幸好衣服也伸缩自如,随着她身体的成长快速转换着形状。
冥王星近在眼前,漩涡慢慢地平静,祈忆凌走到已经停下脚步的王子身边,一扭头,那侧脸显然是辰烽。他的脸在冥王星的蓝白微光下微微发亮,斗篷的红色却给这层亮光堵上了一股傲气。
祈忆凌转脸正视近在咫尺的母星,不仅热泪盈眶。激动中,却赫然瞥见了一枝天堂鸟悬浮在自己面前,她猛地回过头来,遽然看到了苍阳的脸。正如在酒吧中看到的那样,他的脸像被牛奶洗濯过一般,反射出来的光强烈得有点耀眼。见祈忆凌回头,他伸出手来,喃喃说了句什么。
“啊——”祈忆凌闭上眼睛,恐慌地喊了出来。
“做噩梦了?”
一睁开眼,祈忆凌赫然发现跟自己说话的人是原墨翎,她已经整装完毕,见祈忆凌醒了,拍拍盖在她身上的薄毯子,“醒了就起来吧!”
祈忆凌坐起,终于想起自己昨天回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关门时间,后来就奔原墨翎这管理相对宽松的小公寓借宿来了。
“喵呜——”祈忆凌穿着睡衣走到阳台,蹲下来看正在呼呼大睡的追枫,“你刚才也在睡吗?怎么不入我梦帮我打掉那个混蛋!”
追枫翻了个身,视她为无物地继续睡了过去。
“你怎么一直都是这么小的个儿?”祈忆凌打起了呵欠,“是不是公主殿下虐待你了?”
但猫粮和水分明都是满的。
“动作利索点!”原墨翎敲了下阳台的门,催促道。
祈忆凌脑袋昏沉地洗漱完毕,胡乱吃了个早午餐,又跟个木偶似的被原墨翎鼓捣了半天,最后被推上了出租车。
等她从噩梦和宿醉的双重打击中清醒过来,赫然发现自己手里拿了件雪纺料子的小礼服,原墨翎则正把自己往更衣室的方向推:“赶紧试试合不合适。”
祈忆凌进了试衣间,巴巴地换上礼服,一照镜子就吓了个魂不附体:“宇宙在上,在梦里也只有小王子在变啊,怎么现在连我都变了?”再仔细一看,五官还看得出原来的影子,只是画了很巧妙的妆,显得五官立体了也和谐了,发型从原来的及腰直发变成了肩上的大波浪,刘海被掀到头顶上,用一个蝴蝶形状的小夹子束好了,看上去还有点俏皮。
唯独是那副眼镜,怎么看怎么碍眼。
“这是要做什么?”祈忆凌拎着礼服的裙摆忧心忡忡地走出来。
原墨翎打了个唿哨,贴上祈忆凌的脸说:“子渊办了个派对。”
“骑士先生为什么要办派对?难道盟军前线传来了什么新消息?”
“Bingo!”原墨翎的眼珠骨碌碌地转,顺着祈忆凌的话说,“他打了平生以来第一场胜仗,难道你不想帮他庆祝一下吗?”
祈忆凌没来得及点头,又被塞了几件小礼服,好不容易挑中一件质料和价格比较和谐的,就又被原墨翎推进了出租车里。
祈忆凌原本以为这只是个类似于同学庆生宴的小派对,但一打开出租车门,她就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祈忆凌一下了车就开始碎碎念,穿过白漆雕花大铁门的时候她在念叨,走在小径上穿过一个种满了夹竹桃和其他不知名植物的硕大花园时她在念叨,看到一个标准八道游泳池的时候她在念叨,走进房子大门的时候她在念叨,当发现宴会中显然只有少数几个不是盛装出席并浑身上下散发着“成功人士”、“青年才俊”或是“名媛淑女”气息的普通学生时,她终于忍不住把这几个字吼了出来,“我要回去!”
在店里试那件露肩小礼服的时候,祈忆凌就在怀疑了。就算骑士先生首挂帅印征战告捷一举成名,也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开庆祝会。毕竟,邪恶联盟占据着宇宙中绝大部分的星系仍是个无可争议的事实。说不定,一直对她和王子来往耿耿于怀的公主殿下根本就是得知她今晚打算与王子殿下单独会面的计划,才故意把她拉来这个巧立名目的祝捷会。
“副统帅,稍安勿躁。”原墨翎不紧不慢地按住她的肩膀,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也不轻巧,“我说骑士先生为首战告捷开了祝酒会邀请你来参与,这骗你了吗?”
“没有,可这宫殿——”祈忆凌的惊吓还未彻底平复。虽然知道公主殿下出身高贵,但她毕竟只是遥远的那美克星的克星公主,祈忆凌并没预计到其势力会以这么高调的方式延伸到无足轻重的太阳系。
“这不是骑士先生的官邸,也不是我的宫殿,”原墨翎示意她放宽心,“只是为了让宴会办得更体面,暂时借用而已。”
“哦……”祈忆凌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指着正在三五成群地交流的“绅士”和“淑女”们,“可我是为了结识盟军将士而来,现在却只有这么一群故作高等却同样愚蠢和无聊的人类!”
“他们或许不像你尊贵的王子殿下一般耀眼,但你怎么知道他们那副皮囊下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