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刚才我是故意的吗?”童书容侧过脸淡淡瞥她一眼,眉眼里,闪烁着一抹讥诮。
她的脸这时有着五个鲜明的指印,那附放在被单上的小手更是因为烫伤而红肿起来,这刻周遭又因为倒下的粥水沾染而有些狼藉,把她整个人都衬托得狼狈不堪。她的身子如今不好,小脸瘦削,看起来楚楚可怜。
俞秋织心里有些酸涩,急速摇头:“我没有那样想……”
“你有!”童书容轻轻一哼:“俞秋织,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何不坦言相向呢?”
“我真的没有——”
“算了。”童书容冷声打断她:“好,就算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了,就算是刚才我是故意的好了。反正结果,是你赢了!”
俞秋织的秀眉拧紧,那端着粥水的臂膊微微发颤,碗里便粥水便荡漾出圈圈的涟漪水波。
她深呼吸,把那碗粥放到了床边的柜面上,站起身便往外面走去。
“你逃什么?”后方,童书容轻嗤着笑了一下:“你能赢第一次,未必能赢第二次!”
“在我看来,输与赢都并不重要。”俞秋织纤手搭到了房门上,侧过脸淡淡瞥她一眼:“关键是,默少爷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是觉得自己赢了,才会有资格说这种风凉话的吧?”童书容冷笑。
俞秋织没有回应,拉开房门便走了出去。
童书容咬牙,双掌握成拳头便往着被单位置狠狠地拍了几下。
虽然俞秋织没有向她炫耀,可是……她心里就是不好受。
她以为,她跟千乘默冰释了前嫌,他与她便能够顺理成章地再在一起。就算是……弥补他们过去那几年的空白,看在她病重的份上,他也会在她生命最后的时日里好好地爱护照顾她的。可惜不然……一切事情,都因为一个俞秋织而走了样!
千乘默曾经那么深爱着她,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让她……怎么甘心呢?
“吱!”房门再度被人推开。
俞秋织去而复返——
童书容原本沮丧的神色立即便消散,小脸所有的颓败都被收敛起来,防备地盯着那个迈步走过来的女子:“你又回来做什么?”
“这个给你。”俞秋织把手里握着的一支药膏递给她:“把烫伤和脸上的伤给处理一下吧。”
童书容的眉眼轻轻蹙起。
俞秋织见她没有接,深呼吸口气,坐了下来,拆了那药膏后,执起她的手便要为她涂抹。
“不必了。”童书容把自己的手一抽,冷声道:“俞小姐,以你我如今的立场,你根本不应该做这种事。”
“你觉得,敌人或者朋友,是永恒不变的吗?”
童书容唇瓣淡淡地牵了一下,冷声道:“至少,我与你永远都不可能谈朋友。”
她是爱惨千乘默了的。
辛苦着忍受病痛的折磨,以最残忍的方式伤害那男人,那么多年以后放弃了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再度回来寻觅他,不过就是为了心里最放不下的那一份情谊罢了——
个容容默。爱情,就是这样的伤人。
“或许你是对的,我们永远都要处于对敌的立场。”俞秋织轻轻点头,把药膏塞入了她手里:“不过在那之前,你必须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这样,你才有资格跟我斗。”
言毕,她站起身,往着房门位置便走过去。
却听后方女子低笑一声,以坚定的声音道:“俞小姐,无论他现在心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我都不会放弃的。”
俞秋织的身子顿了一下,没有回首,只淡淡地应答道:“坚持不懈地努力是成功的必然,这一点,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就算我在他的生命里只能够存在不长的日子,我也会让他永远都记着我。”童书容握紧了手里的药膏,以优雅的声音轻轻地宣告:“我一定会做到的。”
“希望你能够成功!”换来的,是俞秋织如此言语。
真心的。
因为,就算她真的希冀着千乘默心里只有她一人,也抹杀不去他曾经的刻骨铭心。
谁不曾有回忆呢?
所以,她能够容许他心底的明月一直存在。
只是,她也会以她自己的方式,让那个男人因为拥有她而幸福!
便看她们各自的能耐吧!
235。输家赢家
初升的日光凝带着淡淡的光晕,笼罩在那矮小的屋子里,透过了屋门前沿那参天大树的斑驳疏影把那在屋门前对持了一整晚的两个男子都包裹其间,倒是成就了一幅绚丽光景。
坐在他们中央位置的,是一名高贵的老妇。她神色冷沉,双眼在两个男子脸颊上来回游移,眉心紧蹙着,似是颇为焦虑的模样!
安德鲁站在旁边,目光紧盯着桌面上那棋盘,心里忐忑不安。
那两个男人,在下棋。而且,下了一整夜!鉴于彼此的身份,他们每一次要决定谁胜谁负,都是以这样的方法斗争的。
在他记忆中,几乎每一次,他们都斗得如同风卷残云一般,最后便是和平收手——
这一次,一整个晚上,亦如是。
倒真是苦了老王妃——
“将军!”骤然,一声冷淡的声音断了安德鲁的回忆,坐在对面那男人微微抬了下巴,视线沿着自己的主子脸颊滑过,唇边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涌出。
“走马。”伊森并没有因为蓝伯特那一声将军而有所怯场,缓慢地把自己的棋子退回了挨近将军的位置:“王兄,再这样下去,结果也是一样的!”
蓝伯特半眯了眼睑,瞳仁幽幽暗光涌出。
伊森双臂环上前胸,侧过眸,视线瞥向敬月薰:“奶奶,你觉得这一次,是由我们一并亲自送你回去,或者是你挑我们其中一人跟着回去?”
“我不想回去……”敬月薰扬扬眉,淡薄地看他一眼:“而且,你也未必就想我回去。”
“奶奶这是哪里话?”伊森眉目一沉,神色冷凝:“莫不是奶奶眼中,只觉得王兄才是你的孩子?”
敬月薰的眸色一冷,眼里少了方才那状似温和的色彩,演变成为一片沉暗之色。
蓝伯特的眉眼清冷,不悦道:“伊森,你在胡说什么?”
“在奶奶眼里,不是一直都觉得以我的身份,压根不适合成为王储吗?”伊森倒是笑得坦荡荡,双臂一展,淡而无味道:“而且,你只为王兄寻找适合他的王妃,却从来都不曾为我想过吧?我根本就入不了奶奶的法眼,不是么?”
“伊森!”蓝伯特眉眼一沉,冷声喝斥道:“你怎么能够对奶奶如此说话?”
“我不过是在说实话,怎么了?”伊森低嗤着冷哼,指尖往着桌面一搭,那棋盘上的子,悉数落地。
“劈啪”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旷的小院落,让周遭伫足着的黑色身影都一震。两边的人,彼此的手臂都沿着腰际探伸了过去。
敬月薰的脸色骤然一沉,交握着的十指轻轻握紧。
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但却知道这样的场景终有一天还是会发生的。而现在,来了——
倒是那两个主子均是面不改色,彼此相互对望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你们这是想造反么?我死了?”敬月薰骤然站了起身,目光沿着安德鲁与蓝伯特身后的彼特扫去一眼:“滚出去!”
安德鲁与彼特分别看向伊森与蓝伯特,看到那两个男人均是没有异物,便对着各自的下属挥了一下手,退到了小院门外。
敬月薰深呼吸,从座椅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伊森与蓝伯特亦如是!
“蓝伯特、伊森,你们知道中国有首古诗叫做《七步诗》吗?”敬月薰微微昂起头颅,眸光凝向天际那初升的太阳,瞳仁微微缩着,声音很轻,却飘忽。
“煮豆燃豆萁,漉豉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伊森轻撇了一下唇瓣,低声笑道:“奶奶觉得,我与王兄如今的处置可以堪比文帝曹丕与东阿王蓸植?”
“为什么不?”敬月薰转过身看着他。
“奶奶不要忘记,文帝与东阿王是同父同母之兄弟,而我与王兄,并非一母同胞。”伊森轻轻哼一声:“而且,奶奶向来疼爱王兄,更煽动父王有意授位于王兄。奶奶说,我这样的处境,与东阿王可以相比吗?”
敬月薰眸光紧紧地盯着伊森:“伊森,你怎么便知道我是把你比喻为曹植而非曹丕呢?”
伊森身子一震,双瞳那炯炯亮光,死瞪着敬月薰。
“蓝伯特,你告诉伊森,你心里是怎样想的。”敬月薰抬起眉,瞳仁闪烁一下,凝向了蓝伯特:“要把所有的想法都实实在在地告诉他。”
“奶奶,我无话可说!”蓝伯特却并没有如她所愿开口,只轻垂了那漂亮的眉眼,声音浅薄冷淡。
敬月薰的神色不由沉冷了下去,指尖一揪他的手袖便道:“蓝伯特,你在胡扯什么?你明明……”
“奶奶!”蓝伯特低下头颅,轻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奶奶连同我们一起回荷兰!”
“蓝伯特!”敬月薰眉眼一冷,指尖攥住了他衣衫的袖口,咬牙道:“你再这样纵容他,又有什么用,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感恩……”
“奶奶,你别说了。”蓝伯特打断了敬月薰的言语,那秀逸的俊脸,泛起了难得一见的冷峻之色。Pxxf。
“啪——”敬月薰倏地伸手,往着蓝伯特的脸颊便挥去了一巴。
蓝伯特身子纹丝不动,只站在原处,静静地凝睇着敬月薰。
伊森瞳仁一缩,神色微凝。
看要要那。以他对敬月薰的理解,她是不可能对蓝伯特动手的。毕竟,从小到大,她的眼里都只装了蓝伯特。而且,她回中国,就是为了帮他选择适合的王妃人选。如今父王让他们带奶奶回荷兰,只是因为父王向来是有孝心的人,不愿让她一人流落在外。但偏偏敬月薰却爱游走在外,而每一次他与蓝伯特谁能够先找到她把她哄回去,在父王面前就算是记一功。那么对他们日后能否登基为王,绝对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昨日下午蓝伯特寻觅到了敬月薰,要带予她离开,他也同时来阻了。自从民间回到王宫以后,他一直都像是生活在他人屋檐下的窝囊废,被其他王室的人看不起,这次是他最有机会得到父王赏识的时机,他必不愿意错过!
只有站在最高峰,才能够为所欲为!
以前他有江衡在身边帮忙,历来在父王面前都有所表现,但自从江衡走后,很多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所以很是吃力。至于蓝伯特,因为是长子嫡孙,又是王后所出,除了王宫内的大臣,其余政商界更有多数人支持,他的起点已经被蓝伯特低许多,所以绝对不要再输给他!
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击败他,成为高高在上的王!
然则,何以如今蓝伯特却好像不愿意与他斗争一般?
“废物!”敬月薰看着那个白皙脸颊泛起潮红,毫无愧疚之心的男人怒斥道:“你是要为他而放弃王位之争吗?”
“奶奶,既然你把伊森喻为蓸丕,那我便是蓸植。你说,我怎能伤得了他?”蓝伯特淡声开口:“而且,王位也不是我想要的……”
“你——”敬月薰被他气得身子微微发抖,后退了半步,差点没往地下跌下去:“你这个忤逆子,莫不是到了如今,你还在记挂着段紫荧那个小贱妇?想要与她长相厮守?”
蓝伯特眉眼一扬,只幽幽看着她,不说话。
敬月薰气得胸膛剧烈地起伏,指尖伸向蓝伯特:“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休想与她在一起……”
“奶奶……”蓝伯特紧拧了一下眉,沉声道:“你莫生气。”
“闭嘴!”敬月薰一咬牙,转过身,目光冷眼扫向那个嘴角毫不掩饰地吟起一抹淡薄笑纹的伊森:“伊森,就算王位的承继人不是蓝伯特,你也休想上位!”
伊森的神色一沉,眸中带了一抹不可思议的光芒。
敬月薰一声冷哼,咬牙切齿道:“不要忘记你自己心仪的人是谁,我荷兰皇族,岂能让一个Gay来担任王上?我这不是打自己的嘴巴,让我荷兰皇族断后吗?”
她这话出口后,不仅是伊森,便是蓝伯特的神色也是一冷。
“奶奶就是因为这样而一直都排斥于我吗?”伊森垂在腿侧的手握成了拳头,自嘲一笑:“我以为,你仅仅只是因为我母亲是父王的情人所以你才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的……”
“总之,我皇族的声誉,绝对不会让你败坏。”
“奶奶觉得,有我这样的一个孙子是件羞-耻的事情?”
“不仅羞耻,还是我皇族最为唾弃的!”
“奶奶不要忘记,荷兰婚姻法里,同xing是可以成婚的!”
“那又如何?那只是针对普通的民众,我们提皇族,我绝不容许皇族里有任何的瑕疵!”
伊森的脸色越加难看,那漂亮的眼睛明暗交错:“我以为,管理一个国家是以自身能力为主而非被迫于因外界的舆论便随便忽视于我……”
“总之,是你便不可以!”敬月薰阴沉下脸:“你滚,我不会与你回去的。”
这是首次,他们把所有的问题都摆出来说明。
却是带给他悲绝的宣判——
伊森摇了摇头,忽而一咬牙,握着的拳头狠狠拍了两下。
四周,“蟋蟀”几声,数道人影冲出来,那几句高大的黑色身影把他们都一并团团围住。
“你要做什么?”敬月薰阴冷了脸,恼怒地瞪着伊森:“真的要造反?”
“挡我者,死!”伊森咬牙,瞳仁里,阴鸷之色浮现。
他的言语才落,安德鲁便已经一挥手,令着他的手下对付蓝伯特与敬月薰。
蓝伯特神色泛冷,手肘一抬,臂膊已经举起,掌心里握着那支银色的小手枪便飞快地甩出一个弧度。与此同时,周遭数名黑影倒了下去。
他的枪法,竟快到如斯地步,简直是令人咋舌——
只是,安德鲁的手枪在他把他们的人都放倒以后,抵到了他的太阳xue位。
后面彼特的手枪便又指向安德鲁。
一时间,几人的对立之势不言而喻。
“伊森,你果然是想反了。”敬月薰忽而一声哼笑,那已经近过半百以后却还显秀美的脸,此刻有点扭曲。
伊森的眉宇便是紧蹙,咬牙看着她:“老太婆,你什么意思?”
“我不得不承认你还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你急进了!”敬月薰低嗤着冷笑:“你以为,你在这里把我和蓝伯特都干掉,这样你回去随便在你父王面前制造一个我们死亡的理由把你父王蒙骗过去,你便可以成功了吗?”
“你有后着?”伊森微微昂起了头颅。
既然老太婆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么她必然是因为知晓了他的计划所以才会如此镇定。否则,她不需要说这种话!
敬月薰伸手从怀里掏出了只最新型的手机对着伊森扬了一下:“在你动手以前,我连通了早便已经布置好的人,把这里所有的声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