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要带他一起回尾张?”正次挠了挠脑袋。
“恩,是啊,送我们过河吧,回去和小六殿下提一句。”我点了点头。
“好吧。”正次答应了。
“佐胁大人,请。”我首先招呼佐胁良之上船。
佐胁良之迟疑了一阵,还是走上了船头,脸色阴晴不定。我们三人也跟着上了船,正次抄起竹篙也跳了上来。然后,另两个伙计用另一条船载上我们的三匹马。
过河之后,佐胁良之咬了咬牙,左手递上了佩刀:“在下自知不是三位的对手,但是如果三位想知道我家的情报,在下不敢说半个字……在下的这条命,请三位拿去吧!”
“正次,辛苦你了,后会有期。替我问候两位头领。”我送走了正次三人,看见两条船离开后,转身惊讶的对佐胁良之说:“殿下何出此言?在下只想向佐胁殿下问个路而已!”
“真的吗?”佐胁良之明显松了口气。当然了,能够活着总是好的。
“是的,在下三人是外出游历的土佐国武士。初到尾张,道路不熟,所以想向佐胁殿下请教一下。”我笑着回答。
“请殿下尽管问,尾张的路在下倒还熟悉。”佐胁良之连忙把太刀收回刀鞘。
“佐胁殿下身上有伤,就骑在下的马好了。”我邀请道。看他的样子,实在是凄惨。
“那怎么好意思?”他连忙推辞。
“不怕佐胁殿下笑话,在下其实不会骑马。所以就请不要推辞了吧。”
“那在下不客气了。”佐胁良之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他身上不便,看他艰难的样子,我扶了他一把,然后吩咐秀景和小夏,“上马,咱们走吧。”
“那个……小夏也不会骑马。”小夏牵着马走到我旁边。
“兄长步行,我陪着。”看我望着他,秀景笑了笑。
于是四人出发了。
“三位要去哪,在下可以带路。”看到我们都步行,佐胁良之骑在马上似乎有点不自在,连忙向我询问。
“随便找个城下町,可以住宿就行……不如先送佐胁殿下回去?那边肯定有宿屋吧!”
佐胁良之连连点头:“有的,清州的城下町很大的。而且如果各位不嫌简陋,尽可以去在下家中做客。”
“那就先送佐胁殿下回青州。”我点了点头。
“那个,在下冒昧,敢问三位和川并众是什么关系?刚才在渡口的,是川并众的人吧?”
“恩,是蜂须贺家的杂役。在下蒙蜂须贺殿下邀请,在蜂须贺家住了一阵。”
佐胁良之点了点头,不做声了。我心下暗暗好笑,他这副狼狈样,肯定是拜蜂须贺家的枪阵所赐,但却不好意思说。毕竟还是少年人啊,拉不下脸来。看他的年纪,也就和秀景差不多吧!
另外,我已经想起他是谁了。他是前田利家的弟弟,桶狭间之战那次,织田信长从清州出阵时,身边只有五骑,他就是其中之一。后来他和兄长前田利家一起成为信长亲信赤母衣众,但因为和同僚私斗而被放逐,为了立功重回织田家,他加入了德川方,在与武田家的三方原之战中战死……在他之前,他的哥哥利家也曾因为类似事件被放逐过,但运气比较好,两年之后就回织田家了,而且俸禄大大增加……真不愧是兄弟。
没过多久,几名骑士径直迎了上来。为首的人穿着和佐胁良之差不多的具足,手持一柄三米长的朱红色大枪。看到来人,佐胁良之大喜:“利家兄长,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死了没有!大家都撤了,就你逞能!”来人没好气的回答。他骑在马上仔细的打量了佐胁良之一番,然后又看了看我们三人,把长枪递给身后的骑士,扶着太刀低头行礼:“谢谢三位照顾舍弟了。”
“这是在下的兄长前田利家,”佐胁良之连忙向我们介绍,然后向对方诉苦;“利家兄长,跟我过去的四十几个人都……要不是三位殿下,我也回不来了!”
前田利家连忙跳下马来,深深的弯下腰:“三位殿下高义,在下不胜感激!可否告知各位名讳?”
“在下吉良宣景,这是舍弟秀景,义妹上川小夏。”我忍不住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这位“枪之又左”居然也有一米八左右,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很少见了。
“哦,是三河吉良家的人吗?”前田利家问道。
“三位殿下是土佐国的人。”佐胁良之抢着说。
我点了点头:“在下三人正四处游历,刚好要来尾张。能够偶遇佐胁殿下,也是难得的缘分。”
“利家兄长,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佐胁良之问。
“昨天大家就没看见你……今天主公安下营寨,发现你还是不在,就说,‘这个藤八,肯定又昏着头追过去了。’所以吩咐我来找一下!”前田利家回答到。
“主公就在前面?”佐胁良之惊讶的说。
“是,殿下找人召来了犬山殿下,正在商议事情。”
佐胁良之有点为难的转过头来:“实在对不住,在下必须先回军营,不能陪三位去清州了……三位可以先去,沿途问路很方便的。大军回清州后,请各位务必来找在下,好让在下有表达感激的机会!”
“军务要紧,佐胁殿下请便。”我点头道。
前田利家将佐胁良之扶上自己的马,两人在马上低了低头,然后带着随行的人沿着来路回去。
“兄长,你似乎很在意那个前田利家?”秀景问。
“恩,是个不错的豪杰……我们也继续走吧!去清州。”
……,……
大约一个小时后,前田利家骑着马飞奔而来。看见我们后,他立刻勒住战马,驱马缓步过来。
“三位殿下!我家主公请入营一见!”
“织田殿下吗?”我想了想,也许是契机来了?
于是我顺水推舟:“在下不胜荣幸,还请前田殿下带路。”
“请三位随我来。”前田利家双腿夹了夹马腹。
“前田殿下,请等等!”我连忙叫道。
前田利家疑惑的回头望着我。
“在下不会骑马……”
于是,前田利家只好下马和我们一起步行。又是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一行人终于到了军营。通报之后,前田利家带我们进了主帐。主帐周围用木瓜纹步障围着,帐中有十几个人,大部分是身着精良御贷具足的旗本武士。佐胁良之也在,他右臂上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了。
主位上的人二十多岁,面貌俊秀,留着两道人字胡,很有些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应该就是织田信长了。我们四人在主位前盘膝坐下,深深的伏下身去。
“免礼吧。”织田信长开口了。
“主公,吉良殿下一行已经带到。”前田利家禀报。
“怎么来得这么慢!”织田信长向前田利家责备道。
“是在下不会骑马。让上总介殿下久等了,请见谅。”我俯身表示歉意。
“不会骑马?”织田信长打量着我。
“是。在下自幼出家,去年刚刚还俗。”
“在寺院长大啊……都学些什么呢?”
“在下随叔祖父学习汉学,有四书、孝经、孙子兵法等等。另外,在下对于铁炮一道略有所得。”我低头回答。
听了我的话,织田信长从座位上起身,慢慢走到我的面前。
“吉良宣景是吧?”
“是。”
“那么,为什么要离开土佐啊?”
“禀上总介殿下。在下认为,土佐国小,敌人势力已成,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而且在下兄弟二人被敌人所忌,前途未卜……既然天时地利人和全失,不如先行离开。毕竟天下是很大的,总会有能够安身立命的地方。”
“唔……倒是会审时度势的人,”织田信长摸了摸上唇的人字胡,“我听说你在美浓帮川并众训练了四百人,然后打下了上万石土地,还活捉了加藤光泰,促成加藤家与蜂须贺家向斋藤家效忠。有这回事吗?”
“主要还是靠川并众的诸位,在下只是因人成事而已。”我谦虚的回答。
“可是,你可知道,蜂须贺家今天杀了我四十多个忠勇士兵!就是你训练出来的枪阵!”织田信长忽然声色俱厉,“这可是一句‘因人成事’就能说得过去的?!”
“主公!”佐胁良之抢步出列,在帐中跪下,“此事全因臣下鲁莽,而且指挥不力,所有处罚,臣下愿一力承担!”
“你的事我自有主张。下去!”织田信长挥了挥手。
“是!”佐胁良之只好起身,站回原先的位置。
“禀上总介殿下,在下武力并不出众,能击败加藤光泰,全仗家传名刀。就是换个差不多的人,持着名刀也很容易取胜的。在下因人成事,也因刀成事。”我非常镇定的说。
这番话说得非常突兀,完全没有回答在点子上。至少我发现佐胁良之是这样认为的,他的脸上仍然是一副担忧的神情。他的这番心意,让我颇为感动。不过,我想织田信长应当能够听懂我的话吧。他可是织田信长的说。
“你说的也有道理……”织田信长沉吟着。
“……况且,在下听说汉文中有一句话,三军易得,一将难求。”看他似乎听懂了,我继续加了一把火。
“话是不错。不过,藤八能算是‘将’么?”织田信长斜着眼睛瞄向佐胁良之,“藤八,你自己说说,你算是‘将’吗?”
“臣下驽钝,辜负了主公的期望。”佐胁良之低头请罪。
“算了,你是块什么料,我心里很清楚。”织田信长收回目光,投到我的身上,“吉良宣景!”
“在。请上总介殿下吩咐!”
“我录用你为我织田家的家臣,作为我的马廻众亲卫,任足轻大将,年俸一百五十贯文,外加三人扶持。你可愿意?”
“臣下定当为我织田家忠诚奉献,但凭主公差遣!”我大声回答,伏地拜见主君。
“这……”佐胁良之瞠目结舌。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是这个结果。不仅是他,前田利家也十分惊讶,而且我估计在我身后的吉良秀景肯定也没有想到,我居然这么快就出仕了,对象是这么一个还没统一全国的不起眼大名。之前在美浓时,我曾经问过他,他原本是觉得我们应该出仕今川家或者北条家的。
“好了,”看到几个人惊讶的样子,织田信长似乎非常满意,“你刚从美浓过来,和我说说你对斋藤家的看法吧!”
“是。”我抬起身,“臣下认为,斋藤家的义龙勇武多智,颇有手段,在美浓已经聚集了相当的人望。”
“哦,你觉得我不是他的对手?”织田信长倒很平静。
“依臣下看,我家的确不是斋藤家的对手,至少目前是这样。”我也非常平静的回答,“自道三殿下去世后,我家已经多次试探过了斋藤家……当然,斋藤家这次也趁信行公子谋逆试探了我家,那么,想必义龙也发现我家不可轻侮吧。”
“你的意思是?”
“臣下认为,我家可以暂时放过斋藤家,趁此机会完成领国的统一……初次见面,就这样和主公说话,臣下不胜惶恐。”我深深的伏下头。
“哈哈!说的好!”织田信长大笑,“与兵卫!”
“请主公吩咐!”佐胁良之对面的旗本武士走到中间跪下。
“去请犬山城的信清殿下过来,就说我有要事商量!”
“是。”河尻与兵卫秀隆低头答应,走出了屋子。
“后面是你的弟弟和义妹?那么今后就跟着你好了。”织田信长挥了挥手,“又左,你安排一下!”
“是!”前田利家回答。
第十六章:清州之居
“吉良殿下,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刚才我还担心主公发怒呢。如果是那样,在下就惭愧无地了,毕竟是我把各位的姓名告知主公的。”出了主帐,前田利家带着歉意说道。
“前田殿下言重了。”我逊谢道,“在下倒是担心佐胁殿下……”
“殿下不用担心。他的性子就这样,头脑容易发热,主公明白的,”前田利家想了想,继续说了下去,“……而且,他会这样,也是有原因的,想必主公能够体谅一些。”
“哦,殿下能说说吗?佐胁殿下重情重谊,适才在主公的主帐里让在下感动不已。在下很愿意多多亲近!”我连忙表示。
“这是前年的事……当时道三殿下才过世不久,主公前去讨伐斋藤义龙,临走时任命了藤八的养父佐胁藤左卫门殿下为城代守卫清州城。当时主公的庶兄信广殿下和斋藤义龙内通,想趁主公领军在外袭取清州。虽然主公事前得到消息作了一番布置,保住了清州城,但佐胁殿下却战死了……后来信广殿下主动请罪,得到了主公饶恕,所以藤八只好把怒火全部放到斋藤义龙身上,每次攻打美浓,他都特别的来劲。”前田利家解释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叹道,“放弃这样的仇恨,佐胁……良之殿下想必是不想让主公为难吧。”
“什么佐胁殿下良之殿下的,实在是……殿下对藤八有救命之恩,既然成了同僚,以后见面就直接称呼他藤八吧!”前田利家笑了,“在下知道他的,如果殿下那么见外,他肯定不乐意了!”
“既然这样,也请不要和在下见外。在下的全名是吉良景次郎宣景。舍弟吉良秀景,义妹上川小夏,也请唤名相称。”
“还请多加关照。”吉良秀景和小夏随即低头施礼道。他们目前算是我的家臣了。
“那么,景次郎,还有两位,也请多加关照。”前田利家并不是一个拘礼的人,我既然说了,他也不再客气。
在一个小型营帐前,前田利家停下了脚步:“就请三位暂住这间吧。军营之中,条件简陋,只好请小夏委屈一下了。”
“没关系。”小夏说。
“那在下先回去执勤了,三位先休息一会,晚饭时间在下会过来。”前田利家欠了欠身,扶着太刀向主帐走去。
……,……
回到清州后,经过佐胁良之的安排,我们在一家宿屋住下。宿屋的主人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少妇,名叫於加,带着一个两岁的小女孩。她的公公和丈夫原本是佐胁家的家臣,织田信广偷袭清州时与佐胁藤左卫门一同战死。为了维持生计,在佐胁良之养母的操持下,於加将自家的房子改造成了宿屋,然后凭着宿屋的收入维持着生计。
宿屋很小,只有四间客房,我们三人住进去之后,於加就不再收留其他客人了,只一心照顾我们三人。这让我十分过意不去,坚持支付着四间客房的房费。
这时候,已经到了春播时分,大部分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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