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要告诉了。小姨经常问起你的事,尤其是有没有女朋友。”刘晓东躺进祁安业的怀里继续说道:“小姨常说你在姨夫身边做事,得有个女人看着你,要不然肯定会被他带坏的。小祁,说吧,你的女朋友是谁?漂亮吗?”
“没有的事。老实坐好。”祁安业看向窗外,漂亮吗?那个修表店的中年眼镜男漂亮吗?一张戴着圆镜片的萎靡颓废大叔脸立刻出现在他的面前。这张脸和漂亮根本搭不上边儿吧!
祁安业每次离开修表店的时候都会问自己,那个男人到底有哪里吸引他?他们初次见面是在四年前的夏季,他坐在没有空调电扇的室内等着取回手表,火热的天气再加上长袖衬衫令他佩戴义肢的右臂非常难受,接受腔裹着不断出汗的小臂,总让他提心吊胆那东西会突然掉下来,右手只能一直揣在裤兜里。当时的他心情烦躁到了极点,不断地催促着修表工快些完工,不过那个修表工却怡然自得的、不紧不慢的更换齿轮。他很后悔因为时间问题没能去专营店,最起码那里有空调可以降温。就在他寻找扇子的替代品时,一盆水被端到了他的面前。他诧异的看着那个修表工,不明其意。
“擦擦吧,要不然可能会过敏感染。”
“什么?”
“你的右手是假的吧。夏天本来出汗就多,再被包起来,一定痒得难受。”
“你是医生?”
“哈哈,你现在是在医院吗?脱下来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在夏天还穿着长袖衬衫就是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残疾,可那个讨厌的修表工却非要戳破他的那层伪装。直到取回手表,他都没再理会那个人,更不用说当众摘下义肢了。不过,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即没戴义肢,也没戴手表,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真的被那个乌鸦嘴言中了。夜里因为小臂瘙痒,他痛快地挠了几下,结果中午起来时,整个小臂都肿了起来。可想而知他那天的心情有多么糟糕,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巧合得让你无话可说。刚修过的手表被手忙脚乱的他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其他的两块手表还没有更换新电池。于是他们有了第二次的见面,电池与一袋冰块。第三次,没有机芯的手表与一瓶强生婴儿润肤露。那之后,整个冬天他都没再进过那家修表店,但那里的灯光却总是碍眼的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第二年开春的时候,他拿着意外划伤的手表怀着忐忑的心情找到修表匠。令人即愉快又失望的是直到结束,那个人都在认真的工作。他觉得自己是个白痴,和人置气,连感情都往上赌。接过手表后,他打算再也不来这家店了。
“你不喜欢强生,那妮维雅可以吗?”
“啥?”
“妮维雅润肤乳液,这个怎么样?我试用过了,效果还行。”修表匠指着他的右手说道。
他现在还怀疑那时的自己是不是被气傻了,就那样将右手摆在了柜台上,还附上一句任人宰割的话,想看就自己摘。而那人也真的动手卸掉了他的义肢,不但看,又拿起了他的残肢,品头论足似的捏了几下。他被那人的举动惊诧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那么傻愣愣地盯着那个人的脸。
“看来妮维雅也不适合你,应该用疤玛葆欧利。”
“啊?”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提醒我。”修表匠用双手为他穿上义肢,然后摘下眼镜,微笑的看向他。
再之后,就成了现在的情况,他没事找事的也要去那家修表店。
“哦!小祁,你脸红了。羞羞,你肯定有秘密。说吧,我不告诉其他人还不行吗?”刘晓东耍宝似的含着手指头,企图让祁安业相信,他是一个非常守信的人。
“你,这张脸太恶心了。”祁安业很不客气的把刘晓东的那张娃娃脸捅到了车座的另一边。
“那个祁安业是什么人?”吴林在东帮的人走了之后重新进入了休息室内。
“红海娱乐城的经理,算是肖海涛的助手。”张智成看着手中的支票窃笑道。
“呵,一个小白脸也能管得了那么多的人?”那个祁安业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可却有着他想要的一切。这让现在因为避难而躲在异地的吴林很不是滋味。
张智成看见吴林一副吃不到葡萄嫌酸的表情,笑着说道:“怎么,眼红了。谁让你小子不老实,在家只知道打架斗殴。”
“打架怎么了?我在那边也算是个名人。”
“名人?那为什么现在上我这儿来了。如果不是你妈送了那么多的钱,还有那个人没死,你以为你还能这么潇洒自在。”
“他不是没死嘛,就是死了也是他自找的,敢抢我的生意,他死几回都活该。再说,你以为我愿意来,什么事都要被你管着,啥事都干不成。还有你的那帮子手下,眼睛都长歪了怎么的。我好歹也是你表弟,他们见着我不叫声哥也就罢了,连声都不吱,当我是透明的?我c!”
吴林越说越来气,竟然把张智成放在桌上的茶杯给一把扫到了地上。
“你跟谁来劲儿呢?”张智成刚刚数钱的好心情被吴林给搅了,也不客气的数落道:“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你表哥,谁愿意搭理你这个不知好歹没有脑子的东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就敢先在我面前摆起架子来了。就你刚才对姓祁的说的话,够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了。肖海涛是你能说的人吗?你有几斤几两的分量要当人家的老大。尤其是现在,如果肖海涛真出了什么事,你也就不用再在我这里受气了,回家见你妈最后一面,等着被人碎尸万段吧。”
“哼,你别唬我。我会怕他?说不定老子哪天就把那个什么肖海涛的王八给做了,让你们瞧瞧。我吴林才是这个。”吴林说完,伸出自己的大拇指,在张智成的面前晃了晃。
嘴上没毛的小兔崽子,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是趁早把他打发走吧,说不定今后给他惹出什么乱子。“得了吧,你也就嘴上说说能耐。赶紧给我消停地回家呆着去,别瞎出来晃荡。”
张智成站起来,看着还稳坐在椅子上的吴林,生气的说道:“怎么我的话是耳旁风吗?真以为这是你能耍横的地方?”
“哼!”吴林走在人行道上,随手将烟头扔向了一边。
“喂,看着点儿。”
一位戴着墨镜的女人停在他的身边,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拽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前行。
“哎,你拽我干什么?”吴林没好气的对那女人叫嚷道。
墨镜女没理会吴林,而是对着手机说起话来。
“一小年轻儿烟头扔到我身上了。”
“没伤着。”
“小祁,今天要谢谢你帮忙了,要不然晓东那孩子不知道会受什么罪。”
“你还跟我客气起来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用叫大嫂,多生分,叫姐就好了。”
“哦,肖海涛就在你身边啊。不用让他接电话了,反正问也是白问,今晚肯定又去那小狐狸那儿了。”
“哦,你去忙吧。过几天到家里来,晓东要谢谢你。”
“我不管,是晓东那孩子说的。那就这样了,你先忙去吧。”
吴林安静地听完那个墨镜女的对话,猜想她大概就是肖海涛的老婆。呵,今天这是怎么了,径儿遇见他们东帮的人,来头还一个比一个的大。
“小伙儿,不知道不能随地乱扔东西吗?”刘红梅讲完电话,打算训斥几句那个险些害她受伤的年轻男人。
“不知道。”吴林摇头,心里好笑,流氓的老婆竟然给别人讲社会公德,这是开得国际玩笑吗。
“小地痞,不知抬举。”刘红梅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想起还有一个重要的约会不能耽误,狠狠地瞪了一眼年轻人后,径直走近前面的一家菜馆。
他不识抬举?吴林盯着前面的女人,想起表哥的话,觉得做不掉肖海涛也可以教训一下他的女人,出出今天的怨气。他在那个女人之后也进了菜馆。
第 5 章
送刘晓东回家后,祁安业直接回了娱乐城。肖海涛依然留在那里等待手下人汇报寻找小偷的进展。半天的时间过去后,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张智成那边怎么样?今天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肖海涛问向刚刚回来的祁安业。
“没有。对于刘晓东的事他也没太咬着不放,除了多赔些钱外,算是一切正常。”
“什么意思?”
“哦,我的意思是他们有些狮子大开口了。”
“MD,张智成这个酸不溜丢的混蛋,等过了这关,我一定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一顿。”
“肖哥,找到小偷了吗?”
祁安业现在比较关心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那个账本上的具体内容,但从肖海涛的重视程度上可以看出,它是非常重要的东西。那么贵重的东西可以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拿走的,他的失职是在所难免。肖海涛现在没有责怪他,并不代表他没事了。祁安业觉得这件事的结果会影响到他与东帮的关系,无论能否找回那本被偷的账簿,他想要平静地离开东帮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没有,这附近的小偷都没见过这张脸,或长得相似的人。除了赌场的录像外,昨夜其余地方的监控也都没再见过这个人出现。”
“难道那个人不是本市的小偷?要不请警局的人帮忙查查?”
“现在不行,再等等。”
“谁会想要那本账簿?大哥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不知道。那本账簿除了你我还有张斋利以外没有人知道。”肖海涛看向祁安业,摇头说道。
“肖哥!我”
“不用,我相信你不会出卖我的。”
“谢谢您的信任。我一定会想办法帮您找回账本。”
“嗯,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这事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有些难办啊。”
“那么我们只有等了吗?”祁安业无奈的说道。他对自己的运气也同样感到无奈。
肖海涛看了下墙上的挂表,晚上七点整。刘红梅已经知道他不会回家过夜了,那么他还是直接去张艳那里,小偷的下落还是音讯全无,令人沮丧,不过还有一件事追得他更加头疼。每周周末,肖海涛会给那几位合伙人打电话,说明一下赌场的运作情况。想必现在那几位一定都在等他的电话。看起来今天他只能先拖一拖,不知道这一夜又会有什么变化。
祁安业送走肖海涛后,站在娱乐城的门口抽起烟来。他看到黄平生手里拿着两根竹签在烤鱿鱼摊前和小贩唠嗑。两只烟后,黄平生提着一个装了烤鱿鱼的袋子去了车站。等到黄平生乘车离开后,祁安业向马路对面走去。
“祁经理,您好。”烤鱿鱼小贩李大力见到祁安业后热情的问候道。
“怎么今天就出摊了?伤都好了吗?”祁安业站在李大力的旁边,借着路灯皱眉看向对方还乌青的眼眶。
“差不多,都不疼了!谢谢您的帮忙,那天要不是您出面,那帮人会要了俺的命!没想到这城里人比咱乡下人还凶。您就是俺的恩人!”李大力想起几天前的遭遇还很后怕。好不容易从农村里跟着村长家的亲戚出来打工,合计着多卖些力气多赚些钱。白天跟着装修队干活,晚上学那些小商贩捣鼓点儿小买卖,可没等他攒上几天的钱就把别人的车刮了。他立刻向对方赔礼道歉,心想说不定能小事化了,那个司机也只是瞅了他一眼,就走了。当时他以为这城里的有钱人真是好啊,看他是个穷人就不找他要钱了。谁成想,没几分钟后就来了几个男的,掀了他的烤架不说,还打他。他被人踹倒,趴在了地上,旁边有好心人要报警也被他们抢了手机。他求他们住手,可那帮子人骂他不识相还打得更凶了,踢得他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最后多亏了这位祁经理出现,制止了他们,送他去医院还给了他不少的医药费。他住院的时候听工头说,这位祁经理特意找到装修队,给了他们一笔钱,让工头找个人来护理他。虽然打人的是祁经理的员工,但他不会怪他。他知道,肯定不是祁经理让他们打他的。要怪只能怪这城里人不好惹,他不该刮了那人的车。
“你可千万别这么说,这话太打脸了。如果我能管好那帮人也就不会出这种事了。”祁安业是真的害臊,被打的人还要向打人的一方道谢,听着像个笑话,可这种事现在屡见不鲜,尤其是在那个圈子里简直就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不是您的错。祁经理,您是个好人。”
“好人?”
“在我眼里,您就像关公那样的好人。”
“得了,还关公呢。我可承受不起。这几天,你还是别出摊子了,把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再说。医药费还够吗?”
“够,够。我在那里躺不住。”
“胡说,想赚钱,没有个好身体怎么行。你也别等袋子里的东西卖完,早点儿收摊,回家养伤去。”
“哦,知道。祁经理,你人真好。我现在没什么能报答你的,你还没吃饭吧,送你几串鱿鱼填填肚子。”
“一串就够了。”
第二天早上,李大力带着昨天没卖完的鱿鱼上工去了。他想让工程队里的人都尝尝他的手艺,毕竟他住院的时候大家都轮流照顾过他。中午的时候,得到工头的同意,大家一起围着李大力的烤架,边喝酒边聊天。正在他们吃得尽兴的时候,雇主带着女秘书来看房子的装修情况。女秘书见一群农民工在她未来的家里烤鱿鱼,立刻呵斥起那些人。不过好在那位雇主人比较和气,让他们不必在意,继续烧烤。
“对了,大力,杜老板是文化人,请杜老板帮你看看那玩意儿是个啥吧。”工头站在雇主的身边说道。
“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杜家兴顺着工头的视线看向那个在烤鱿鱼的年轻人。
“杜老板,这儿有本书,但我没上过几年学,不知道写得是啥,您能帮忙看看吗?”
“哦?你还挺好学的。拿来吧,我给你看看。”
李大力见杜老板同意,立刻从空了的鱿鱼袋子里掏出一本用塑料袋包着书,将它递给了杜家兴。
杜家兴剥去塑料袋,发现那本书是一本稍厚的笔记本。他翻了几页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个叫做李大力的青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