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就只有身边不到三千人老兵,若这些所谓的昔日的同僚一同对付自己,自己恐怕还是早点投降算了。
果然不出所料,张博带进来的正是今日在战场上喊话的那个将领,张博却是闪闪缩缩跟在他身后,王惟义知道汉人为师的一个“师”字之重,也不好责怪。
“在下均州军范琳,特来见过王大人。”范琳按足规定,尊敬的行了一个大礼。
王惟义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均州军让你前来,恐怕是要说服我投降吧。”
“王某得朝廷恩义,又得张弘范张大人信任,说什么也不会出卖朝廷,你若是为了此事而来,就不用说了。”
范琳笑了笑,道:“王大人未免太小看均州军了,均州军要取泸州大营,自然是凭借真功夫来取,哪里会让王大人被世人辱骂?”
“王大人之忠义,我们大人也清楚得很,郭大人今日说的话,他现在也是后悔得很,让范某前来致歉,说他实在是不应该让大人受如此耻辱。”
“你今日既然不是为了投降之事,却是为了何事而来。”王惟义突然有几分莫名的失落,他不知道范琳所说是真还是假,总之他认为不应该是这样。
范琳笑了笑,道:“我知道王大人原是广东南路南雄州之人,这地方出来的人少啊。”
“很不巧的是,老范也是南雄州之人。”范琳说了几句当地的语言,感叹说道:“老范我离家十二年,乡音已改,可却是一事无成,混混沌沌,至今未还家啊。”
听到乡音,王惟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却板起脸说道:“嗯,还说不是过来想说服老子投降,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了。”
范琳见王惟义虽说得严肃,但却没有驱赶他的意思,说来也巧,他还真是南雄州人,要不知道听到王惟义说话,他还真不相信离家万里之外,还能遇到同乡,要知道南雄向来属于南蛮之地,出一个人才实在不容易。
范琳知道王惟义的身份后,就打起了主意,他归均州军以来还没有机会立功,为了这次机会他倒是费了不少心机。
范琳挥了挥手,张博马上送上一个竹篮子,然后从中拿出了三个盘子,王惟义冷冷的看着张博的一举一动,并没有说半句话,范琳揭开三个盘子,里面分别是:白果烧鸡、白果烧牛肉、白果芋泥。
“范某虽离开家中十数年,可幸运的是家中老娘每年亲都会给我送来一些白果,老范每天想家的时候,就拿出一颗仔细掂量,然后慢火熬熟,久久不舍得下口。”
“得知王大人乃故乡人,老范也不管你怎么看我,老范只不过是想找一个乡音,找一个同病相怜的乡音,好好大哭一顿罢了。”
“王大人若想驱赶老范,老范定是眉头也不皱一下,但王大人若是还念旧日几分乡情,可准许老范在这里,聊聊乡音。”
王惟义看着南雄州的特产,看着范琳一脸的凝重,看到他年纪比自己还要大,却时常能够收到老娘送来的白果,而自己呢?
离家十数年,乡音未曾改。
“更多的像自己一样的将士,他们的家人如何?他们的亲人又如何?”
“泸州大营定是守不住了,”王惟义鼻子一酸,眼泪缓缓流出来:“范大人,王某陪你吃这一顿饭。”
次日,郭平起了一个大早,昨晚范琳双眼红肿回到庐州,说王惟义已经决定投诚,但有些条件还需要跟郭平亲自说,郭平倒是吓了一大跳,自己都失去了说服王惟义的念头,想不到这事却让范琳办成了,这大功自然少不了他。
郭平也不害怕,带了几个随从赴会,自然少不了范琳这个经手人,果然看到庐州大营寨门大开,想必是王惟义真的放弃了抵抗的机会。
普一见面,郭平疑惑的看着王惟义红肿的双眼,又看了看范琳,知道他们定有其他勾结,也不说出,拱手道:“王大人深明大义,郭某替大宋千千万万子民感激。”
“岂敢,岂敢,王某也就直说了。”王惟义拱手还礼,说道:“王某身边三千精锐却是北方之士,他们向来和汉军不同。”
“王某归顺朝廷,恳请大人放他们回去,也算是王某为张弘范张大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行,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只是各为其主而已,均州军来去自如嘛。”郭平爽快说道:“不过他们要保证不得留在淮南。“
“王大人归顺朝廷只能暂时屈身均州军,”郭平连忙说道:“均州军骑兵尚缺副将一名,还请王大人不要嫌弃。”
王惟义却是摇了摇头,道:“王某如今再也没有面孔留在军中,只想尽快回去,看能否和家人见面。”
“这个?”郭平尴尬的看了一眼王惟义,道:“实不相瞒,范将军昨夜禀告此事之后,郭某一时心急,已派人前往南雄州。”
“王大人不妨留在军中静候佳音?南雄州向来安宁,王家定然不会有事。”
王惟义迟疑了片刻,突然说道:“张青青生命垂危,请尽快送到张贵张大人身边,或许还能活命。”
第二卷正阳第四十一章层层狙击(11)
第四十一章层层狙击(11)
海珠岛是长江入海处的一处小岛,这小岛离陆地不远,但由于岛非常小,岛上连淡水也不能正常供应,所以一直没有百姓居住。
海珠岛树木苍郁,岛虽小,但是岛内地势平坦,岛内的地方倒不算很小,即使现在姜才率领两千五百人隐藏在岛上也没有人发现,况且这个人数上还要加上隋宇原有的一千余人。
其实海珠岛只不过是这片岛屿中的一个,滚滚而来的长江,带来了无尽的淤泥,长年累月堆积起来,在入海口形成了数百个小岛,这海珠岛只不过是离瓜州渡口最近的一个而已,在海珠岛附近,还有三五个同样的小岛,和海珠岛想比,他们更加荒凉罢了。
“消息是否已经确定?”姜才有些不耐烦走来走去,这是大树下的一处帐篷,用树枝为顶,树叶为铺,说不上舒服,只能略微挡一下风寒罢了。
离开陆地到岛上已躲藏了将近十天,这十天可以说是姜才有史以来最难熬的十天,按照他以前的想法,无非是冲锋陷阵,死就死,也不过是一条命而已。
他向来是一个一诺九鼎的人,他为了自己的诺言可以轻易献出自己的生命,他离开扬州就没有想过再活着回去。
但以胡明伟的相处,却让他体会甚多,胡明伟勇敢,他也敢冲锋,需要他冲锋陷阵时他眉头也不皱,但胡明伟却教会了他一样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这并不是胆小怕死的借口,没有必要牺牲时更需要保存实力,只要有实力,自己才能够做出更大的成就,就比如自己虽躲在海珠岛将近十天,可是扬子桥的董士选和吕文焕却比以前更加着急了,对于他们两人来说,一日没有找到自己,他们就不能睡一下好觉。
三战三捷,杀伤蒙古汉军人数虽不多,但神出鬼没足可以给蒙古汉军心中添上一根刺,他们想不到自己会出现在哪里?又或许会随时出现。
如瓜州渡口的张邦直等老将,就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害怕自己袭击瓜州渡口,他不知道怎样向董士选交代。
这不正说明了保存实力比无故的牺牲更加值得去做吗?
姜才第一次对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不拍死”的想法产生了些许动摇。
胡明伟伸了伸懒腰,在岛上生活虽比不上陆地上的如意,而且海珠岛又小,就连训练的地盘也没有,可是有一点比陆地上要好,海珠岛至少不用太过于警惕,只需要留下足够的哨兵,就可以监视来自陆地上的敌人。
失去警惕容易使人懒惰啊。胡明伟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提起精神说道:“老将军,这事几乎可以确认了。”
“阿里海牙水师已经快到瓜州渡口,阿里海牙水师的南下,也证明了伯颜丞相大军可能已经渡江南下,所以阿里海牙才有余力前来接应董士选和吕文焕。”
“那,老子拼死也要堵住董士选和吕文焕。”姜才连忙站起来,脸色有点难看:“李大人让我们出城,就是为了牵制董士选和吕文焕,如今大事未成,老夫竟然躲在这里苟且偷生,老夫实在是不应该啊。”
胡明伟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姜才的为人,他说了要拼死就会拼死,连忙说道:“老将军莫要着急,请听我一言。”
姜才大声道:“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老夫说你,你看你才放松多少天,人就变成什么样子了?”
姜才说得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是正儿八经的军人,强调的就是军威,然而胡明伟是跟张贵出来,张贵强调的就是杀敌,哪里管得他是躺着还是坐着,胡明伟尴尬的拱手,虚心说道:“老将军教训得是,小子失礼了。”
“行了,你小子又不是第一次,。”姜才见胡明伟认错,摆手道:“你刚才有什么话要说?”
胡明伟连忙说道:“如今董士选、吕文焕联军至少还有二十万以上,再加上阿里海牙水师,元军人数超过了四十万,这四十万大军一人吐一口口水,都可以把我们淹没了。”
“如此差距之下,无非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而且对元军没有任何影响,只不过是在水中起一朵浪花而已。”
“或许此刻董士选和吕文焕正恨不得我们去乖乖送死,让他们能够睡一个安乐觉呢?大人若是起兵去跟元军拼命,不正是如了他们?”
姜才不由点点头,以卵击石之言,胡明伟说得很对,实力相差太多,已经不是计谋能够补偿回来,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这个道理,实力的差距,足可以把所有的计谋排除在外。
“那也不能让鞑子如此轻松离开扬州吧?”姜才有些不忿,若是以前,甭管是输还是赢,先打了再说,如今竟然能够忍下这口气,也算是姜才的一个进步了。
“再说我军出来时,已抱有必死之心,如今知难而不行,实在是老夫一生的耻辱也。”
胡明伟不明白姜才为何有这种想法,就如姜才不明白胡明伟在平时为何能够如此吊儿郎当而不顾军威,胡明伟认真说道:“老将军,如今我们不为,并不真是不为也。”
“我军先前的举动,已经给了鞑子一个教训,董士选、吕文焕基于这个教训,定然不敢派出更多援兵南下。”
“因为淮北是他们的后路,他们不敢失去淮北,也承受不起失去淮北的后果,所以我思量,董士选和吕文焕最多也只能派出十万将士南下。”
“甚至有可能少于十万,瓜州渡口至少需要两万,扬子桥至少需要五万,鞑子二十万多大军并不够看……”
“这样说来,咱们已经完成了拖延蒙古汉军南下的任务?”姜才听到分析,精神也好了很多,看着胡明伟,希望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还不够呢?”胡明伟笑了笑,道:“瓜州渡口虽大,但鞑子的水寨并不能停靠所有的战舰,今晚咱们去一趟,看是否有机会,给鞑子一个惊喜。”
“这样一来,董士选必然会更加谨慎,我们到时就让董士选南下,他若是留下一些歪枣裂瓜,咱们再慢慢跟他们纠缠,有机会就吃掉他一口。”
“到时再把淮北的路给断了,看鞑子是否还有心思留在南方。”
“给鞑子一个惊喜?”姜才看着胡明伟一脸得意,知道他有妙计,高兴说道:“你小子无论做什么,都要做的好好看,别让老子失望了。”
“这就要看水鱼的本领了。”胡明伟自信满满。
隋宇这些天要安排好几千人吃喝,把他一个老大汉子累得快要趴下了,也幸好长江水道乃富裕之地,海珠岛前任岛主留下了不少粮食,要不然仅是将近四千人的吃喝,都要把他累死了。
隋宇出去了好几次,无非是想看鞑子是否安静下来,却不知道鞑子吃了什么药,兴奋得不行,大批大批的蒙古汉军出巡,恨不得要把扬州附近翻下十八层地狱,也要把这些敢和他们作对的宋军揪出来。
隋宇没有找到机会,一脸不高兴,听到胡明伟找自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大声囔囔:“老胡,你小子得想一个办法才行,再这样下去,老子就要被憋死了。”
“死就死球了。”胡明伟骂道:“就你这个出息,兵不像兵,将不像将,成何体统。”
隋宇吃惊的看着胡明伟,没想到他刚才被姜才训了一顿,现在正儿八经的坐在太师椅上,倒是像模像样。
隋宇又看了看姜才,看到他老人家一脸严肃,只好先忍下这口气,问道:“老胡,你找我找的着急,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能有什么好消息,你又不是不知道阿里海牙水师来了,董士选和吕文焕肯定是要南下了,凭借我们的兵力,断然是阻挡不住了。”
“怎么都是坏消息,”隋宇一脸落寞,说道:“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鞑子南下?”
“老子不服气啊。”
“如今你不服气也得服气。”胡明伟骂道:“难道就凭我们几千人,却跟鞑子几十万人去打不成?”
“那倒不是,大人说过,若非生死之战,还是保存实力为好。”隋宇也是受张贵教育,他们都是一伙聪明的家伙。
“你就是一个小滑头,”胡明伟笑了笑,道:“阿里海牙太着急了,水师一窝蜂都涌到了瓜州渡口,咱们不是还有一些火药吗?今晚去看一下,若有机会也好给他添点乱子。”
扬州,昔日的繁华已演变成萧条,但扬州的萧条又带有几分秩序,扬州萧条之中,竟然可以看出几分兴旺。
天气变冷之后,城内大街小巷都设立了临时的救护站,凡是家里衣物不够、取暖没有保证之人,都可以搬到临时的救护站,这临时的救护站其实就是一间大屋子,只是这大屋子格外的暖和。
暖和的大屋子,无论是地板还是墙壁,都冒着一丝丝热气,特别是晚上冷的时候,看到这丝热气,使人感到欣慰。
城外的董士选和吕文焕,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攻城,有时候白天打,有时候夜里打,有时候只打几个时辰,有时候会接连打上一整天,但无论是正邪、无论是阴阳,扬州的守军早已经适应,他们分工明确,防御、监查、近攻远射,每一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甚至每一个后军的厢军、乡兵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战争进行到现在,无论是攻是守,都已经成了一道固定的程序,仿佛只是为了完成这道程序而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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