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午时,她感觉身体有了些变化,手指动了下,慢慢地睁开眼睛。
锦曦动动手脚,恢复了灵动。今日燕王府又会出什么样的事情呢?她好奇得很,反正不去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目光落在素翠红轮莲瓣兰上,想起李景隆必定会去赴宴,他若瞧到珍贝会是什么神情呢?锦曦呵呵笑了。
想起府里无人,锦曦百无聊赖,翻出男装迅速穿好,闪身就要出门。
一个身影站在回廊里,挡住了去路。“身着男装,要去哪儿呢?锦曦!”
锦曦嘴张得老大,“大,大哥……你不是,不是……”
“不是该在燕王府宴席上,对吗?”徐辉祖接口问道。
“我,我睡了一晚,身子僵得很,想,想出去走走。”锦曦被大哥识破,想起父亲曾应允她可以随意出府,大着胆子道。
徐辉祖瞧着她,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你还是别出府的好,今日燕王寿辰,爹娘冒了危险带珍贝前去,你总得替爹娘想想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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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斗酒试探烟雨楼(5)
“是,大哥。”锦曦有些惭愧,竟忘了这档子事,转身便要回绣楼。
“还有,以后也不要再与李景隆往来,那般浮浪之人胸无大志,且*成性,大哥是不会让你和他在一起的。”
“大哥,你胡说什么?”锦曦红着脸跺脚。
徐辉祖刻意留在府中,就是为了断绝锦曦之念,他淡淡地道:“难道那盆兰花不是他送的吗?”他负手望着满园翠色,叹息着说,“锦曦,听大哥一句,昨晚是大哥对你下了*,想让你避开燕王寿宴,可是,大哥绝对不许你行差踏错!大哥一定会护你一生,绝对不要你与李景隆那种人在一起!”
“大哥!我不过是……”
“你不用再多言,我了解李景隆比你多得多,大哥绝不允许!”徐辉祖脸上显露出坚毅之色。
锦曦心想,你真的了解李景隆?你可知道他武功高强和他在府中兰园时的神色与平时相比完全就是另一个人,什么浮浪之人胸无大志,必是他的假象!想着嘴边便浮起一丝讥讽来。
徐辉祖瞧了个正着,着急地握住她双肩,手隐隐用力,抓得锦曦呼痛也不见放松一点儿,“他成日混迹烟花柳巷,南京城谁人不知?还记得祠堂里大哥怎么对你说的吗?若不能有益于家族,便是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也好,你怎么能对他这样的人动心?”
“我没有,他,他也不是!”锦曦涨红了脸,极力分辩。
“锦曦,你听大哥一言,你想想,如若你与李景隆情愫更深,如若皇后定下的燕王妃是你,你又如何处理?抗旨吗?”
锦曦大震,突然想到如若朱棣知道谢非兰是自己,绝对不会选自己为妃,她后退着,喃喃道:“我要去燕王寿宴!大哥,燕王绝不会选中我,我要去!”
她回身往绣楼奔去,想要换回女装去燕王府,刚走得几步,脑后风声传来,她吃惊地想,原来大哥也会武,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徐辉祖轻轻抱起她,叹息道:“大哥不会害你,锦曦。”
燕王寿辰,府中张灯结彩,从这日起,皇上定亲王供禄,燕王正式独立府衙。
“棣儿,你且看今日适龄百官之女中可有中意之人?”马皇后柔声问道。
马皇后没有接见百官女眷,她与朱棣及众女官侍从站在花园中的烟雨楼上,透过帘子观察着园中赏景的众家闺秀。
后园之中女眷单独成席,席后便自行在园中赏景。烟雨楼下早用奇花异草布置出美景无限,步入园中的众女会自然地走到楼前观景。
或许是默契,或许是早已知道皇后的意图,园中众女娉婷往来,独在烟雨楼前停留的时间最长。
朱棣一袭紫金五爪团龙锦袍,长身玉立在皇后身侧,恭谨地回道:“母后着想周到,可是……儿臣现在并无心思选妃。”
马皇后瞧着满园少女争奇斗艳,温和地笑了,“这是你父皇的意思。”
朱棣抿着嘴,片刻后答,“但凭父皇母后做主便是。”
不及片刻,又一群女眷向烟雨楼行来,随侍女官轻声报道:“魏国公长女年方十四,今秋及笄,随魏国公夫人前来。”
帘中众人目光便投向魏国公夫人身旁穿着天青蓝轻烟罗襦裙的少女。
徐夫人的心中忐忑不安,皇后娘娘并没有召见,她就知道皇后必隐于某处暗中观察,珍贝今日换了妆容,浓妆艳抹,倒也瞧不出本来颜色。
徐达长叹一声竟默许。
徐夫人心里慌乱,紧拽住珍贝的手,低声怒道:“辉祖怎敢如此,还嘱你妆容丑陋,不及平日万分之一。”
“夫人,少爷不忍小姐中选,想让燕王瞧了打消主意。少爷道,如果不见人,或许凭老爷威名也会被选上。唯有珍贝浓妆难入娘娘慧眼,才可能打消燕王及娘娘的主意。少爷心意,望夫人成全!”
珍贝说完此句,突娇声笑道:“娘,燕王府精美绝伦,瞧那枝玫瑰,女儿为你摘来!”说罢撸起衣袖,一个箭步迈到园中,伸手便去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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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斗酒试探烟雨楼(6)
花茎有刺,珍贝一缩手,放声大哭起来,“娘,好痛,都出血了,好痛!”随即高举着手,伸到徐夫人面前撒娇。
马皇后看得眉头一皱,屋中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魏国公之女浓妆艳抹已瞧不出本来面目,且言行娇横,当众哭闹更是不成体统。
朱棣沉着脸,不吭声,他早知如若选妃,皇上极有可能相中魏国公之女。
“听说徐家大小姐性格文静、身体柔弱,自下山回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性情贞静,且阅书无数……”马皇后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回头已见朱棣目中不屑,便笑道,“棣儿,传言不可信,你父皇原本是有此意,然而人总是多面的。魏国公太过宠爱女儿以致如此也是人之常情。你再好好瞧瞧吧,哀家有些乏了,王妃是一定要立的,如有你中意的更好。传旨,回宫!”马皇后见过了皇上心目中的人选后再无兴致,折腾几个时辰着实也累了,瞧了眼朱棣,款款起身摆驾回宫。
“儿臣恭送母后。”朱棣远远望着马皇后下楼远去,长舒一口气,回头看了眼犹在撒娇的珍贝,脸上厚厚一层白粉,双颊被胭脂染得绯红,两片红中夹着一片惨白,远远望去,只觉得活脱脱一个戏伶,朱棣笑了笑,拂袖而去。如此面目,即便是魏国公府的千金,母后与父皇一说,怕也不会立她为妃了。
他想起请了谢非兰,急急行至前院,目光径直看向朱守谦,犹豫了下,走了过去,“靖江王!”
“燕王殿下!”朱守谦回了一礼,看燕王神色,便笑道:“表弟非兰已回凤阳老家,无法前来贺寿,殿下请恕非兰无礼!”
朱棣心里失望,脸上却绽开一抹笑容,“可惜啊,正想着谢公子的神箭,本想再见识一番的。”
“四殿下有礼了!”徐达也起身见礼。他目光闪烁,笑道:“小女为贺燕王寿辰,特意前来贺寿。”
朱守谦大吃一惊,手一抖,杯中酒洒了满桌,结结巴巴地问道:“表,表妹也来了?”
朱棣目光一动,面不改色地笑道:“如此有心,多谢魏国公了。”
“燕王寿辰,皇后娘娘亲发请柬,小女焉有不到之理?怕是此时正与夫人在园中和众女眷一起。”
朱棣并不接话,温言道:“魏国公亲临王府,朱棣之幸,薄酒相待,魏国公尽兴便好,本王先行一步。”
徐达拱手谢礼,眼中露出深思,看燕王这般态度,他已知选锦曦为妃无望,轻叹一声,一块石头落地,不与燕王结亲也是一种福分。
李景隆在一旁只听得锦曦也来了的话语,心里打了个突,锦曦也来了吗?他细观众人神情,见太子正在听侍从说着什么,眉心一皱,又舒展开来。秦王意味深长地笑着。朱守谦惊慌地饮酒掩饰。
朱棣见着锦曦怎么没有动静?皇后娘娘是什么说辞?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朱棣选中锦曦为妃。这个念头一起,便坐立不安。
正巧朱棣心中不甚痛快,与太子及诸位兄弟见了礼,便拉着李景隆道:“走,与本王去痛饮几杯。”
李景隆诧异地看他一眼,低声道:“娘娘回宫了?”
“嗯,被魏国公之女败了兴致,早摆驾回宫了。”朱棣摇头好笑。
“殿下何出此言?”
“总之言过其实。”朱棣不肯多言,携着李景隆步入花厅。
李景隆一下子眉开眼笑,看来锦曦今日是没让朱棣如愿了。他心里放松,嬉笑着对朱棣也是一礼,“皇上要为王爷立妃,景隆羡慕啊!”
朱棣没好气地端着酒道:“好什么啊好,没一个中意的。”
“哦?前些日子听闻皇上有意在百官之女中为殿下选妃,今日前来佳丽众多,殿下就没一个入眼的?”
“与母后站在烟雨楼上,还隔着帘子,看上去都差不多,随便吧。”朱棣一想起立妃,心里就有点儿烦。那些莺莺燕燕实在不为他所好,但又非得从中选一个。
“呵呵!”李景隆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半是好笑朱棣犯愁的样子,另一半是着实心喜朱棣尚不识锦曦真面目。
第五章 斗酒试探烟雨楼(7)
“景隆哥哥!”他还没回过神,一粉衣女子已行至他身旁,伸手就拉住了他腰间的荷包,嚷道:“这个好看!景隆哥哥送我!”
李景隆觉得头一下子就大了,想也不想,解下三个荷包齐齐奉上,“公主喜欢,景隆当双手奉上。”
粉衣女子愣了愣,不接荷包,“这么干脆啊?我不要了!”
“阳成!”朱棣皱皱眉,不欲妹妹胡闹。
阳成公主不过十四岁,见四皇兄脸一沉,心里已委屈起来,怒火便冲着李景隆而去,“我只要你一只荷包,你取下三只作甚?成心取笑本公主是吗?”
李景隆早知是这等结果,但是他只要一遇到这位阳成公主就觉得麻烦,巴不得早点儿打发了,根本没去细想阳成的心思。他便笑着说:“公主是只想要一只荷包,可是景隆却巴不得每一只都送与公主才好,臣哪敢取笑公主!”
阳成的脸色阴转晴,冲朱棣一笑,“四皇兄,阳成没有胡闹。”
朱棣叹了口气,微笑着说:“你从景隆那里要的荷包怕是把宫里的花树都快熏死了吧?”
朱守谦一口酒喷出来,哈哈大笑,“没关系,等到李景隆娶了公主,公主不要荷包,宫里的花树也一样被熏死!”
阳成却不恼,只羞得一跺脚,“朱守谦真坏,我说与母后听去!”
一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李景隆这才长舒一口气,对朱守谦道:“王爷以后切莫再开这样的玩笑,景隆从此不用荷包便是。”
朱棣忍不住也笑了,目光看着阳成的背影禁不住也有了心思。阳成慢慢长大了,她最缠李景隆,这丫头怕是对李景隆起了心。他目光一转,落在李景隆身上,“景隆,去喝酒吧!”
他与李景隆两人避开众人来到后院烟雨楼。
进了烟雨楼,朱棣拎起一坛酒拍开泥封,醇烈酒香便溢了出来。
他仰首大饮一口,递给李景隆,李景隆接过酒坛四处瞧瞧,却没见着酒杯,望向朱棣,只见那细长凤眼里露出促狭之意,叹了口气,说:“原来殿下是故意让景隆手足无措来着!”
“哈哈!”朱棣斜靠在阑干上,看着李景隆拎着酒坛不知如何下口的狼狈样。
李景隆捧着酒坛,摇了摇头,双手举高,小心地喝了一口,滴酒未溅,满意地叹息,“好酒!”
“行了行了,我看你走哪儿都舍不得你那风度翩翩。”朱棣摇摇头,走过来取走那坛酒,拿出一只瓷碗放在桌上,又拍开一坛酒,无奈地道:“我用坛,你用碗。”
“哟,殿下,这可是宋朝湖田窑的青白瓷啊!啧啧,如冰似玉,清素淡雅,摸在手里如同摸着一位色泽莹润、冰肌玉骨的美人!”李景隆眼中露出浓浓的欣赏,情不自禁想起锦曦在阳光下如青瓷的肌肤来。
他小心地倒了一碗酒,瞧了片刻,方才饮下,“还是殿下解景隆之意,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灌的。同样的酒,同样喝,景隆却不愿如殿下般……牛饮。”
朱棣笑了笑,不以为然。两人一人安坐于锦凳,一人倚靠着阑干开始拼起酒来。
“景隆,你就打算这样吃喝玩乐过一生?”朱棣不经意地问道。
李景隆晃着脑袋,笑道:“能吃喝玩乐一生是景隆的福气,景隆可不喜欢战场厮杀……袍子容易脏!”
朱棣扑哧笑了,“也罢,人各有志,我看你老子可气得很。”
“是啊,小时候我一看兵书就睡觉,晚上没脂粉香就睡不着,没少挨打。”
“那也不见你娶妻?”
李景隆面带无赖的笑容,轻声说:“娶妻哪有如今陷在软玉温香中好?景隆可定不下性来。”
朱棣凤目带着微醺,似漫不经心问道:“这么多软玉温香……景隆就没瞧得上眼的?”
“殿下不也没有?殿下少年英武不知迷倒多少闺秀,伤了多少女儿心呢。”李景隆端起酒碗嗅嗅,仰头饮下,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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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斗酒试探烟雨楼(8)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朱棣生在军中,与李景隆之父李文忠十分熟悉。李景隆比他大两岁,时常被李文忠骂得狗血淋头,兵法、武艺都悉数教给朱棣,边教边骂儿子不争气。
朱棣听得多了,从小就对李景隆感兴趣,他很奇怪李景隆怎么就和他老子不一样。不喜欢打仗,一提兵法就头痛,一说到玩乐,精神就来了,在他身上丁点儿不见他老子的威风,成了被曹国公挂在嘴边的败家子。
但是朱棣又发现李景隆有个特点,他似乎与所有的人都能玩到一起。不论谈天说地,吃喝玩乐,他都很懂得享受。这让与他在一起的人特别放松。
朱棣心里总有着说不出的奇怪感觉,这种感觉吸引着他与李景隆步步接近,但是却总是发现不了他的另一面。朱棣不信李文忠的儿子会是个只知风月的浮浪公子,然而任他时不时百般逗弄,李景隆丝毫没有露出他想见到的另一面。
心念转动,朱棣又笑了,“阳成十四岁了,景隆若愿做驸马都尉,享一世富贵,也可以遂了你的愿了。”
李景隆半张着迷离的眼,伸出一根手指头,摆了摆,“不不不,这驸马都尉是绝对不能做了,我可不想阳成天天跟在身后嗅我的味道,又去哪儿喝花酒,又染了些什么香,然后告到皇上跟前去,弄得我又挨训斥。皇上是最深恶痛绝*奢侈之人,殿下,你还是饶过景隆好了。”
“呵呵,景隆终是要成亲的,父皇母后要给我立妃,景隆年长于我,怎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