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扬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拉住自家老妈的手说:“妈,人家陆先生还有事要忙,你就别在这耽误人家时间了。我晚饭都没吃什么,这会正饿着呢,你上去热饭给我吃吧。”
“哦,知道了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舒妈不耐烦地点了点头,脚下却是分毫不动。
舒扬无奈,只得硬拖着老妈往回走,结果走了还没两步,舒妈又坚定地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对着陆一鸣,一脸慈爱地说:“小陆晚上一定也没吃好吧,走,上楼尝尝你舒阿姨的手艺。”
“妈,”舒扬顿足,说话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我不是说了,陆先生还有事要做,没空的。”
听她这么一说,舒妈妈眼中的神采迅速地黯淡了下去,整张脸上写满了失望。
“天大的事也要吃完饭才能去做嘛,伯母不介意的话,我就厚着脸皮上去叨扰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一鸣将舒扬眼里的惊讶、气恼和一丝莫名的犹豫,统统收进了眼底。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看到舒扬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他就突然很不想回到宾馆一个人待着。
这么大老远的送她回来,上去蹭她家一顿饭,也不为过吧。陆一鸣不厚道地想。
趁着老妈在厨房忙活的当儿,舒扬把陆一鸣拉到一边,恨声道:
“你上来凑什么热闹!”
“怎么,就许你一个人肚子饿啊?我晚上也只喝了一杯香槟而已,更何况,伯母那么热情的相邀,我怎么忍心拒绝呢?”陆一鸣的心情看起来好了不少,当然舒扬现在可是宁可他坐回车上继续闷着。
“切,我妈不过是说句客气话,没想到还就有人当真了。”舒扬嘴上还硬撑着。
“是吗?”陆一鸣的眼神扫过刚从书房走出来的舒爸爸,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我怎么觉着,你爸也挺欢迎我的呢……”
舒扬回过头一看,好家伙,老爸连上个月人家给的一小罐明前龙井都拿出来了,她原本还指望老爸能淡定点的……
待到舒妈妈把饭菜从厨房端出来的时候,舒扬又一次被震慑到了。不就是个夜宵嘛,为什么做得比平日里的晚餐还要丰盛?
“你说的没错,我爸我妈是出了名的热情好客……”舒扬难得一次地附和了陆一鸣的观点,语气却是这么地苍白无力。
各有各苦
这顿饭吃得舒扬那叫一个心里窝火啊,明明是她自己家,对面坐的是她的爹妈,可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老妈和陆一鸣聊得甚欢,就连老爸也不时插上几句,完全把她晾在了一边。
更让她看不过眼的是,这个对着就自己极尽挖苦讽刺、态度恶劣的家伙,在她爸妈面前却表现得谦恭有礼,言行举止稳重而不失风趣,对老妈的厨艺更是赞不绝口。
只一顿饭的功夫,陆一鸣就将自家爹妈彻底收服。等到他离开的时候,老妈恨不得十八相送,叮嘱了不知道多少句“好好开车,注意安全”。
舒扬看不下去,愤而转身回房。
可惜送人回来的老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
通过饭间的观察和刚刚在楼下的试探,舒妈妈已经认定陆一鸣是一个满足了她对未来女婿所有幻想的青年才俊,这种可遇不可求的男人,她一定要嘱咐女儿上点心,切不可任由机会从指缝里白白溜走。
“妈——”听了老妈的一通唠叨,舒扬觉得她要再不澄清这件事,估计过几天母亲就要逼她嫁过去了,“我跟这位陆先生是今天才认识的,他并不是跟我相亲的那个人,而且,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人,我求您就别再乱点鸳鸯谱了!”
“有喜欢的人你也可以争取下嘛,有守门员还能踢球呢!”舒妈妈倒是一点也不气馁,她接着教育舒扬道,“扬扬啊,你现在是28岁不是18岁,遇到这种好男人的机会比中五百万大奖还要难得,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拜托,我是27岁半不是28!还有,这个陆一鸣到底有什么好的?你们不要被他的外表蒙蔽了。”舒扬没好气地回道。
“胡说!”舒妈妈激动起来,“人家陆一鸣哪点不好了?论外形,人家是相貌堂堂,风度翩翩……”
“长得帅的男人多半花心。”舒扬打断道。
“你……好,我们先不说外表,你刚也听说了,他是国外留学回来的,今年才三十岁,就已经做到了上海大众的销售总经理……”
“不就是卖汽车的嘛,有什么了不起。”舒扬完全无视舒妈妈的奋力推销。
“你这丫头!你哪来的这么多意见啊!”舒妈妈被舒扬气得简直要晕过去了:“你倒说说看,这样的人你都不满意,你究竟想要找个什么样的对象?我看你呀,就是肉的理想,白菜的命!”
她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舒扬闭上眼,心中一片澄净的清明,其实,站在27岁半的今天,面对心焦的父母,她已经做好了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算了的准备,要不然她也不会去相亲了。
只是这个人,不该是陆一鸣。在舒扬心里,他们是完全不搭界的两个人,今天的相遇纯属失误,过了今天,大家都会回到各自的人生轨迹中去,所以,她要彻底打消掉老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想。
最终,还是季涵的电话将舒扬从老妈的怨念中拯救了出来。
“涵涵啊,你这会儿不该跟你家林惟仁在一起卿卿我我,花前月下吗,怎么想起我了?”摆脱了老妈的纠缠,舒扬的语调轻松地调侃道。
“扬,林惟仁说,他暂时不想回国……”季涵的语气有些委屈,有些无奈。
“啊?怎么会这样?”舒扬一惊,赶忙问道。
电话那头的季涵吸了口气,换了较为平静的语调:“他说他想跟朋友一起,在美国那边开公司,他说现在美国那边形势比较好,又有人肯投资,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那你呢?他有没有说你怎么办?”舒扬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年,季涵为了等林惟仁回来,承受了家里多大的压力,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现在好容易林惟仁毕业了,却不想回来,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跟他去美国……”季涵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的喜悦。
“那你自己怎么想?”舒扬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你爸妈,只怕不会同意吧。”
“那是自然,”季涵叹了口气,说,“而且,就算他们同意,我也不可能放下他们自己去美国的,我爸妈年纪大了,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不能这么自私。”
“所以?”
“所以,也只能再等等看了,也许等哪天林惟仁发达了,一切的问题,也许就迎刃而解了。你知道,在硅谷,一切皆有可能嘛。”
季涵说得虽然轻松,但舒扬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那一丝的无奈,只是面对这种情况,一时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她好,愣了一会才岔开话题说:“对了,涵涵,你知不知道,我今天相亲——遇到的居然是一个gay,那男人还当众‘啃’他的男朋友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囧的说。”
“是吗?我今天相亲遇到的那个男人也很变态哎!”季涵跟着控诉道,“介绍人一走,他就开始给一个叫什么‘月月’的女人打电话,言辞露骨不说,最后还说要她在家等着自己,他搞定这个相亲的‘柴火妞’就回去找她……”
“哈哈,”舒扬不厚道地笑了,“怎么还有这种男人啊?他也跟你一样,是被逼去相亲的吧,不过这样也好,就算你拒绝,你爸妈那边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演戏演全套,你应该装作自尊受伤泼他一脸冷水的。”
“我是想啊!”季涵回想起来还有点义愤,“话说我长这么大,还没人说过我是柴火妞呢!”
“对对,你是骨感美人。”舒扬笑着附和道,“所以你顾忌到自己的淑女形象,没有对他下手?”
“淑女形象?拜托不要拿我没有的东西说事好不好!”季涵干脆地回答,“事实是,我手刚抓到玻璃杯,就被他按住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说:就算是一个白痴,在被相亲对象泼过几十次水以后,也该形成条件反射了。”
“呵呵,这人还真有点意思。”舒扬笑笑,心里却无端地漫出了些伤感的情绪来,“不过,你说我们相亲怎么竟遇些这种人啊,你倒也罢了,我可是抱着结婚的正确理想去相亲的,你说这一个个的,多打击人啊。我不就是想找个愿意娶我的男人,怎么就这么难呢!”
“扬扬,你不要这样。”季涵反过来劝她,“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我应该找一个真正爱的人,结婚生子,幸福得过一辈子。我也相信,你一定会遇到这么一个人的。”
挂了电话,舒扬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发愣。
和自己爱的人结婚,从此幸福地在一起,涵涵啊涵涵,你以为是在说童话故事吗?
当初对李云博,她做了那么多事,都没让自己真正爱上他,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能力再爱上什么人……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是曾经相爱的两个人,也不定就能走到最后,所以,有没有爱,又有什么干系。
所以,还是不要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再说陆一鸣这边,人刚回到酒店,母亲大人的电话就从北京追了过来。
“一鸣啊,今天相亲的对象怎么样啊,听说她也是留学回来的,你们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妈,你能不能不要再搞这些无聊的安排了。”陆一鸣停好车,一边往酒店里面走,一边不耐烦地回道。
“陆一鸣,你这是什么意思?”电话那头的陆母被他的口气激怒,“你不要告诉我,今天的相亲又被你搞砸了。”
“是又怎么样,”陆一鸣干脆地承认,“妈,我现在还不想结婚,就算你再给我安排多少次相亲,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以为我还有本事帮你安排到相亲吗?你回想下从你回国以后,那么多次相亲,你都干了些什么!你以为要不是你在北京这边把自己搞得声名狼藉,我犯得着安排你去见个上海姑娘啊!”陆母越想越不平,这个儿子,论能力论长相都是没话说的,怎么在结婚这事上,就这么不开窍呢。
“妈,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拿主意,你们就不要再多管了。”陆一鸣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你要真的会拿主意我孙子都该会打酱油了!”陆母抱怨完,长长地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说,“儿子,你老实告诉妈,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要是的话,就带回来给妈看看,只要不是太离谱的,我们也就认了。”
陆一鸣心知母亲对自己一直有着很高的期望,要不是这几年自己的行为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望,心高气傲的母亲是决计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可惜他心中虽是不忍,却还是无法对母亲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样一直拖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有,妈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我要进电梯了。”陆一鸣踏进电梯的同时,准备挂电话。
“喂,臭小子,你不会喜欢男人吧!!”按下挂机键的前一秒,他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这些女人都怀疑他的取向?
陆一鸣越想越郁闷,干脆乘着电梯下到停车场,又取了车出去喝酒解闷。
遇人不淑
早晨的时候,舒扬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条看起来很熟悉的紫藤长廊,五月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洒下来,点点碎金掩映中,坐着一个眉目清朗的白衣少年,少年手握口琴,正在低头吹奏着一首舒扬听来很耳熟的歌。
那样的旋律勾起了舒扬心中的一种久违的悸动,就在一些回忆即将喷薄而出的时候,少年一曲吹毕,抬起了头。看到她,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温润的笑容,他亲切地招手道:“舒扬,过来坐啊。”
而舒扬自己,却在看到他面容,听到他叫自己名字的那一瞬,感到心底翻上来一阵剧烈的揪痛,梦里的她捂住胸口,蹲在地上,不敢再看少年一眼。
然而少年的声音却并没有因此从她的耳畔消失,相反地,那一字一句,却是越来越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舒扬,你画的真好。”
“舒扬,真的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小绵羊,他们都说你是我女朋友,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我会在美国等你,回头我要是出名了就我来养你,要是我还没出名就等着你去华尔街挣钱来养我了。”
“舒扬,遇到你是我人生最美好的插曲,但是……”
……
“好了,不要再说了!”
嘶喊出这句话的同时,舒扬自己也醒了过来,她伸手抹了抹额头,全是细密的冷汗。坐起身让心绪平复了会,再看看时间,六点还不到,舒扬却放弃了再睡一会的打算,起身洗澡。
温热的水珠顺着花洒落在身上的时候,舒扬想,一定是她昨天晚上的胡思乱想引发了早晨的那个梦,而那么久以前的人和事翻腾上来的感觉……还真是很糟糕。所以说,成年人是不应该没事胡思乱想的,那些想太多的人,最后十有八九,都进了精神病院。
洗完澡,舒扬努力对着镜子把自己的脸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再看看爸妈还没起床,她轻手轻脚地做了早饭,一个人吃了准备早点去上班。结果往包里塞手机和工作证的时候,她却意外地碰到了一串冰凉圆润的珠子。
拿出来一看,舒扬吓了一跳,这不正是昨晚上她戴的那条珍珠项链吗!怎么会出现在她包里的?
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大概是她昨晚在洗手间换晚礼服的时候,项链没处搁,就随手放到了包里,之后她心虚地听了一段壁角,再见到陆一鸣的时候,竟然把这项链给忘了……
看来她的老年痴呆症是提前了。
话说这条项链看起来可不便宜,要是那个陆一鸣发现它丢了,不会报案吧……他又知道自己家地址,这一报案,警察叔叔还不找上门啊!
当了二十多年一等良民的舒扬越想越担心,最后看看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她赶紧拎了包下楼打车,预备先赶到悦华去把项链还了再赶去上班。
好容易赶到酒店,站在1408号房间门口,舒扬敲了半天的门,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陆一鸣才走过来开了门。
“不好意思,打搅了,我是来还你……”舒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眼前这个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的男人震慑到了,准备好的说辞愣是卡在那说不下去了。
陆一鸣并没有注意到舒扬的尴尬,事实上,因为宿醉的关系,他的头现在还是昏昏沉沉的。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