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鸣蹙眉,他跟文海韵的关系,在一班人看来也就是个儿时玩伴的意思,这样的儿时玩伴,在北京城里,文海韵至少有一打,文老爷子偏偏找到他,还拐着弯的让秦承越来当这说客,这里面的深意,还真叫人不得不思量一番。
“好了,回去告诉你家老头子,这事我知道了。”陆一鸣望了眼窗外,眼中隐隐有些寂寥。
这事儿,就这样搁在了心头。对于陆一鸣来说,这到底是件棘手的事。文海韵于他,毕竟不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当初他和舒扬结婚,说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幻念,万一有一天她愿意走出那段婚姻……
结果,现实就是这般的讽刺,他想通了,放手了,她却回头了,要离婚,最后还要有他去当这个说客,劝她不要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
饶是陆一鸣清醒理智地做了这么多的决定,到底还是被这道题给难住了。
偏生在他还没想出解开难题的办法时,交卷的铃声已经响了——次日下午,他刚走到自家楼下,就看到文海韵从一旁的一辆黑色奔驰里走了出来。
“一鸣,听伯母说,你住在这。”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丝毫因为离婚带来的困扰,“我负责的慈善基金会下个月会有一场音乐会,我过来拿票给你,和你的妻子。”
陆一鸣低头看着手上的两张音乐会入场券,不由地迷惑起来:照承越的意思,文海韵已经准备和白家撇清关系了,为什么她还要继续为了白家的音乐会忙活呢?”
像是看出了陆一鸣的想法,文海韵垂下眉睫,低低地说了一句:“做人做事,总还是要善始善终的,你们,会来的吧?”
她抬起头,看着陆一鸣的眼神中有着让人不忍拂她意的期待。
“我尽量吧,还要看看舒扬有没有时间。”
他提到舒扬的名字,文海韵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的,她又恢复镇定说:“我想离婚的事,你应该听说了吧。爷爷那边,是不是也给你施压了?其实你不用理他,我做这个决定不完全是因为你,做了这么多年文家的长女,白家的长媳,我累了,我也收购了。我再不要像个花瓶一样被人摆到这,放到那,更不要当他们官商勾结的道具,从做这个慈善基金开始,我才渐渐感觉到我的人生有了点奔头,我想走出文家的祖荫,也不想再活在白司棠的阴影下,以后做慈善也好,继续去学音乐也好,总归是想做回自己的。”
说完这句,她顿了下,望向陆一鸣的眼神里隐隐有些恳求:
“一鸣,这一次,你会支持我的吧。”
长久的沉默之后,陆一鸣叹了口气,道:“海韵,你知不知道,人长大后,想要任性,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听了他这话,文海韵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她伸手握住陆一鸣的胳膊,问他:“爷爷不要我了,爸妈舍弃我了,白司棠由头至尾就没在意过我……现在,陆一鸣,连你也不要放弃我了吗?”
陆一鸣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回头看看,一路走来,文海韵又做错过什么?
在该爱的时候没有争取?文家那种几代人同堂的大家族,她一个女孩子,即便是接受了父母的安排,他又能怪她什么呢?
在他放弃了以后想要回头,这个好像也算不得是她的错吧,人心的变幻,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觉得难以捉摸……
到底是谁对不起谁,在这种时刻,恐怕已经无法算清了吧……
不话当年
陆一鸣的目光移开,避过她眼中的伤痛,镇定心神道:“海韵,如果你坚持要离开白家的话,站在朋友的立场,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但我也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你这一脚踏出去,之后所要面临的压力,可能比你过去三十年所面对的还要多。而且,这压力可能不仅仅是来自白家,更多的,还有可能是你自己家那边。你觉得,你能承受得了吗?”
文海韵的眼神一黯,垂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不甘心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陆一鸣摇摇头,眼神落在她的肩膀上,说:“凭着一时冲动去做决定并不难,难得是做出这个决定后要承担的后果。你有没有想过,走出白家,又跟你家里那边闹翻的话,你靠什么生活,靠什么去完成你的梦想?”
陆一鸣突然提到这么现实的问题,文海韵愣了下,旋即回道:“我可以去打工。”
“打工?”陆一鸣看了她一眼,象牙色的安哥拉羊毛大衣,浅金色的高跟鞋上一尘不染,不远处还有司机在等她。他叹了口气,对住文海韵继续劝道:“你要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文海韵抬眼,盯着陆一鸣的脸看了好一会,嘴边溢出点苦笑来:“你这是,在劝我放弃吗?”
陆一鸣回看了她一眼,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考虑清楚。”
文海韵默了好一阵,抬起头,眼神掠过陆一鸣的头顶,落在他身后那栋住宅楼的某一点上,继而,突兀地问了一句:
“那你呢,你已经考虑清楚了吗?”
陆一鸣诧异的回过头,顺着她的眼神朝上望去,意外地看到舒扬正站在阳台上,往自己和文海韵这边看过来。
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陆一鸣还是有些担心舒扬会因此误会些什么,心里不由地乱了几分,文海韵的问话也没怎么听进去,只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时候不早了,我先上去了,音乐会的事,我稍后会给你答复的。”
文海韵见他神色有异,心里有点酸涩,再开口的时候,声音也不由地提高了几分:“陆一鸣,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要接受生活的安排,和一个你不爱的人一起,过完下半辈子?”
她的话一出口,陆一鸣的转身上楼的脚步就顿在了那里,片刻后,他转过身,表情复杂地看着文海韵,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
“我和舒扬,至少现在,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顿了下,他又补上一句:“我答应过她,以后什么都不想,好好过日子。”
话说到这份上,意思已是再明白不过。
文海韵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来之前她以为就算别人再怎么说,至少陆一鸣,他应该是全力支持自己的,可事实,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这也就算了,更让她吃惊的是,陆一鸣,这个一直默默地站在自己身后,让她以为只要自己一回头,就永远可以看到他的男人,居然,好像,变得难以捉摸起来……
这个事实让她感觉分外的失落。
“你……是不是喜欢她?”
犹豫了一阵,心中的疑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话一出口,文海韵的心也就跟着揪了起来,她有点忐忑地看着陆一鸣,希望他能够否定自己的猜测,没想到的是,愣在那好几秒钟后,陆一鸣居然回了她一句——“可能吧”。
一瞬间,失望、酸涩、不平、妒忌……种种的情绪纷繁地涌上了文海韵的心头,还没等她对眼前的现实做出反应,她就听到陆一鸣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
“对不起。”
文海韵当然明白,此刻他说出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涵义。但这样的结局,她不能接受,她想不通陆一鸣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个叫舒扬的女人!
要是别人倒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是那个无论是相貌气质家世都比自己差了老大一截的舒扬!凭什么她可以和陆一鸣一起好好过日子,自己却要忍受白司棠那个阴冷深沉到让人不敢接近的男人?!!
这一刻,文海韵心中的理智渐渐被愤怒冲垮,这些日子来压抑在心中的不满在对比了她自己和舒扬的遭遇后,彻底地爆发了出来。
可惜的是,陆一鸣并没有注意到她情绪的转变,在说完那句对不起后,他就匆匆地转身上了楼。
站在北京寒冬的冷风中吹了好一会后,文海韵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喂,Chirs,能不能帮我联系到你们学校的哈里森教授,对,就是那位全美数一数二的大提琴家,我想请他来参加下个月在北京举办的一场慈善音乐会,好的,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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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一鸣一进屋就拐进了厨房,舒扬正在里面忙着泡粉丝,旁边的灶头上还煲着骨头汤,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肉香。
“今晚吃火锅,你回来的正好,过去帮我把鹌鹑蛋给剥了。”舒扬一边忙着准备火锅食材,一边指派着他做事。
陆一鸣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一边剥着鹌鹑蛋一边想,舒扬刚才明明就看到了自己和文海韵在楼下说话,此刻却只字不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他解决了鹌鹑蛋,舒扬已经把煲好的汤转移到电火锅里,各种配菜也准备地差不多了。看着她麻利地坐着这一切,陆一鸣不由地想到了他们刚结婚那会儿的舒扬,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舒扬虽然算不上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好歹在家里的时候也是被舒爸舒妈捧在手心里的,当初自己当着她爸妈的面还说了不会让她洗衣做饭,结果……
想到这,陆一鸣走过去客厅,从后面环住舒扬的腰,附在她耳边呢喃道:“老婆,又要上班又要做家务,辛苦你了。”
舒扬放下手中的汤勺,一脸莫名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回了一句:“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陆一鸣被她这一问,自觉地联想到了刚刚的事,赶紧举起右手发誓道:“向组织保证,我绝对没做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家庭的事,绝对没有!”
舒扬上下打量了他一周,撂下一句“抽风”,转身又回了厨房。
陆一鸣赶紧跟上,继续解释说:“今天海韵过来,是特地给我俩送音乐会的票的。”他特地咬紧了“我俩”这两个字。
舒扬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继续自顾自地忙活着,而陆一鸣见她态度不明,始终也就这么跟在她后面打下手。
等到所有的菜都端上桌,陆一鸣摆好碗俩人开始吃饭的时候,舒扬突然开口问他:“文海韵打算离婚了?”
可怜陆一鸣刚夹了一筷子菜往嘴里送,被她这一问,惊得连筷子都掉了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在网上爆料,说她找律师咨询咨询离婚事宜。消息传出来后,永锋在港交所的股票连着跌了三天,我能不知道嘛。”舒扬淡淡地回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想到一句话:当年,周迅说:我非大齐不嫁;当年,刘烨说:我非谢娜不娶。所以,还是不要去提当年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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患得患失
“她是有这么个打算,也和我说过。”说到这,陆一鸣顿了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建议她再考虑考虑。”
“哦?”舒扬眉毛微动,表情略略有些诧异。
“文家和白家的联姻牵扯甚广,她要想从中抽离,不是件容易的事。”陆一鸣解释说。
“哦。”舒扬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陆一鸣原先一直担心她看到自己和文海韵在楼下对话会误会什么,现在看她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本该放下的心却偏偏犯起堵来,这个女人,她怎么就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呢?!
不过,转念一想,舒扬应该不大清楚自己和文海韵的那些过去(他没想到舒扬曾经听过他和文海韵两次壁角),所以这样的表现也算正常。想到这,陆一鸣的心情才勉强宽了宽。
吃完饭,他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等到他在厨房忙活完出来,舒扬正坐在客厅的一角,开着一盏小灯在那看书。
陆一鸣看着这一幕,感觉特别的温暖,有家,有一盏灯,有你的妻,人生若此,夫复何求,他真的应该定下心,好好享受这一切了。
他走过去,挤在舒扬那张椅子上,从后面环住她的腰。
“别闹,我这看书呢。”舒扬拿开他的手,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看什么书呢,还做笔记。”陆一鸣走过去,俯身看了眼舒扬手中的书,不由地哑然失笑,原来,舒扬看得这么认真的,居然是一本《家常老火靓汤》,一边看着,她还一边在本子上记着要采购的食材。
“舒扬,”陆一鸣拉过凳子在她身边坐下来,一本正经地说,“要不,我们还是请个阿姨吧,你工作也不轻松,回来再要烧饭洗衣的,太辛苦了。”
“没事,”舒扬朝他笑笑,扬了扬手中的食谱书说,“想喝什么汤?周末煲给你喝。生姜羊肉汤好不好?”
“好,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陆一鸣在舒扬的耳边呢喃着,手自然地滑到了颈下锁骨处,轻抚着说,“你才要多补补,看着骨头凸的,都硌手了。”
“我最近在减肥。”舒扬移开他的手,不以为意的说。
“好好地减什么肥,怪不得你晚上吃那么少!”陆一鸣不高兴起来,在她的胳膊上捏了一把,“你又不胖,照我说,你该增肥才是!”
“可是我比文海韵胖啊……”舒扬扁嘴,低低地说了一句。
陆一鸣皱眉,脸色变得有些不大自然,过了一会才讷讷地说了句:“你和她比什么。”
“我和她比,是因为我想捍卫我们的婚姻。”
舒扬转过身,面对着陆一鸣,她的表情严肃,看不出丝毫的玩笑意味。
“捍卫我们的婚姻?”陆一鸣惊诧地问道。
“是。”舒扬肯定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最初听到文海韵要离婚的消息时,我对自己说,要不放手吧,当初我们说好的,互不干涉,来去自如。可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发现……我舍不得。所以,我减肥,学着煲汤,我想试着努力一点,把你留在我身边。”
陆一鸣愣住了,原来,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那一刻,看着舒扬,他实实在在地感到了心疼,这个女人,她为什么不能像别的女人那样,拍着桌子说“你敢给我离婚试看看!”,为什么她要这样委屈自己,明明看到了他和文海韵在楼下说话,却什么也不问,回头还在这看食谱琢磨着给他煲汤……
“舒扬,”陆一鸣把她揽进怀里,说,“你不需要这样,真的。我不会离开,不管海韵她离不离婚,不管你是胖是瘦,我都不会离开,我们会在一起,看到我们的孩子长大,看到对方垂垂老去,所以,不用担心,一切都不用担心。”
被他这么拥着,舒扬渐渐感到一颗心安定了下来,从知道文海韵打算离婚的消息开始,她一直都处在忐忑不安的状态之中,她害怕,害怕陆一鸣会因此离开,害怕现时安稳的生活会因此改变,所以在刚刚,她撒了一个谎——事实上,她从来没有过减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