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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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4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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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盏听罢稍安,又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救官家。”

王朴不动声色道:“干此事的人,既愤恨官家和大许朝,视官家为生死大仇,又应该有很大的势力。所以老臣认为,不是范质一党,就是辽国,后者的可能最大。”

金盏点头道:“说得有道理。”

王朴继续道:“官家乃雄主,谁敢害他,稍有差错就会付出惨重的代价,一般人没胆子和能耐干。而辽国就不怕,大许本来就视之为大敌,若能灭之,就算没有毒害皇帝的仇恨,也不会手软。而且辽国很畏惧大许的实力,以为心腹大患、国家存亡之关键,他们有充足的理由。”

第八百四十七章汉天子笔

京娘从萧绰那里过来,再度细查李月姬的宫闱,因为她们都是来自塞外的人。李贤妃的宫里每一天都有大量的人搜查,被问各种问题。

一群宦官又在里面翻箱倒柜,恨不得掘地三尺!

京娘冷冷道:“李贤妃,如果你干了那件事,应该早已明白跑不出这皇宫。痛快交待了罢,何必装模作样?”

李月姬面目憔悴,看着她摇头道:“京娘,我现在是大许皇妃,以前是平夏郡主。高门之家,从小怎会教女儿做这等险恶之事?”

京娘听罢倒是一愣,觉得有几分道理,如李月姬这样过惯好日子的人,奢靡懒惰者多,善阴谋者少。

……宦官杨士良则在万岁殿,带着一众内厂的宦官在事发地搜寻蛛丝马迹。一个官宦正拿着皇帝平常用过的茶杯细看,眼睛都几乎贴在杯子上了,还放在鼻子前嗅;另一个宦官则在检查一把象牙梳子。墙边战战兢兢站着一群宦官宫女,都是时常在万岁殿当值的奴婢。

杨士良也在四处察看,他从寝宫走出来,在一张案前到处瞧,顺手又拿起堆放在案角的一本《左氏春秋》翻了一下,没发现异样,他有点茫然,随手又拿起一本线装《易经》,翻动时,忽然见纸上有很淡的指印。

杨士良的目光一亮!

他心道:万岁殿随时有几十个当值的人专门服侍官家,官家在这里不会干任何活,手怎会脏?而这本《易经》属于很难读的书籍之一,除了官家,不信有奴婢会翻。

杨士良把鼻子凑到那淡淡指印上闻,忽然毫无预兆地猛地转过头!目光迅速从站在墙边的一群人身上扫过,忽见一个宫女急忙低下头。

杨士良冷冷地盯着那个有动静的人打量一番,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继续在书案上下细看。他的目光留在笔架上一枝碧玉色的毛笔上……那是“汉天子笔”,模样和野史描述的差不多,不过应该是赝品。

这样的东西摆放在万岁殿,杨士良判断应该是官家喜欢用的东西。他拿起笔对着窗户的光线细看,一边端详一边嗅,闻到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寡淡味儿,与书页上的气味相同!

杨士良微微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一个场面:官家独自坐在案前,把毛笔放在砚台上,一边入神地看书,一边把手指放在舌尖上沾一点唾沫,翻动书页;于是涂抹在笔管上的毒药,同时沾到了官家的舌头上和书页上,书页上才会积累下指印。

杨士良把“汉天子笔”小心放到笔架上,转身走向墙边的人群,径直站在那宫女面前。眼前的宫女脸上还带着稚气,恐怕只有十几岁,若不是杨士良精明,恐怕他也不会怀疑这个小小年纪的小娘。

宫女浑身都开始抖了,是眼睛看得见的明显抖动!她肯定不想,不过此时恐怕难以自控。

杨士良猛地抓起她的双手,仔细看了一会儿她的手指,虽未发现蹊跷,却不动声色地瞪了她一眼,忽然下令道:“拿下!”

宫女听到这里身体软了下去,一句话也没说,只听到“咯咯咯”牙关碰撞的声音。杨士良忽然发现她的裙下淌出水渍,便不动声色地从袖袋里掏出手绢,按在鼻子上,“狗胆包天,竟敢干这等事,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随即转身走到李尚宫面前:“这里的宫女,是你在管罢?”

李尚宫脸色煞白,扑通跪倒在地:“不关我的事!我对官家忠心耿耿,官家比我爹还亲……”

杨士良听到这里冷笑了一下。

李尚宫又急道:“那奴婢叫李二娘,虽姓李,却与我没半点关系!对了……有一件事,当年就是这贱婢在浴池想勾引官家,我打了她一顿,正要赶去刷马桶以儆效尤;不料官家主动问起她,因怜悯之心还亲口下旨让她留在万岁殿当值,谁知道这贱婢竟是心怀大祸之人!

杨公公明查,若我是同党,又怎会想把她打发走?”

杨士良道:“你的话,杂家自会查实。”

旁边一个宦官提醒道:“杨公,小的带人去这奴婢的住处搜查,必能人赃并获!”

“不可!”杨士良断然道,“这等天大的事,还要什么证物?谨防打草惊蛇。”他观察小宫女的胆小表现,用肯定的口气道,“必有同党!光靠这么个奴婢,哪能成事?”

几个宦官已拽住小宫女,拿一团布塞住她的嘴,不由分说就拖着走。杨士良跟了上去,又回头指着剩下的人道:“谁都不准走!”

一众人脚步凌乱地来到万岁殿的一间堆放仪仗的屋子,弱小的小宫女立刻被一群人绑在了一把椅子上。周围的人个个凶神恶煞。

另有两个宦官把一张案板搬了上来,将一包尖尖的竹签放上案板。杨士良看着小宫女面无表情道:“从古到今,酷刑太多了。咱们从最轻巧的开始,杂家保证让你全部尝一遍还死不了。”

周围的宦官配合默契,把宫女的双手按在案板上,先将竹签刺进她的左手五指缝里。不一会儿,她便奋力挣扎起来,绑在一起的双腿在地板上乱蹬,好几个宦官吃力地按住,没想到一介小娘力气也不小!

杨士良伸手捏住她的嘴,拔出布团,冷冷道:“同党是谁?”

“饶命!饶命……”小宫女满脸泪水,脸色直白,反复说道。

杨士良不再说话,拿起布团伸向她的嘴。

“我说!我……”宫女大急。

杨士良又拔开布团,问道:“同党是谁?”

“内府局的冯贤,他原来姓李,是我的哥哥……”小宫女说到这里奥啕大哭,“先父原是禁军指挥使,因受赵匡胤牵连,被现在的皇帝严刑拷打而死!”

“记供词,一字不漏。”杨士良转头道,又问,“宫闱进人,有官吏查出身,你们既是反贼之后,怎能混进宫闱?谁帮的你们?”

小宫女一边失声痛哭,一边说:“许州赵家。他们叫我们为先父及先父之兄弟报仇,听从吩咐,若不答应,就杀我们全家和所有亲戚……”

“被看管在许州的赵匡胤家的人?”杨士良问。

小宫女点点头。

杨士良道:“以后你要说是、或不是!赵家的人有专人监管,怎能联络到旧部?许州官吏被收买了?谁收买的?”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小宫女脸上像是洗了脸没擦一样,拼命摇头。

杨士良又问:“贼人若只安排了你们俩,又怎知你一定能靠近官家?宫里还有别的人!是谁?”

小宫女不住摇头:“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杨士良冷冷道:“滋味还没尝够?”

小宫女哭道:“奴婢连哥哥都供出来了,何必瞒别的人……”

杨士良一听,顿时相信了。

这时后面的一个宦官拿起一张纸小心吹着气。杨士良招了招手,宦官拿着纸过来放在案板上,杨士良顺手抓起小宫女的左手,拔掉食指的竹签,便听得“啊……”的一声惨叫,然后抓住宫女的手在纸上按了个血印。

“立刻送金祥殿,禀报大娘娘!”杨士良道。

……符金盏在东殿书房里,看完带着血指印的供词,强按捺下怒气,开口道:“传旨,让内殿直都指挥使杜成贵立刻来见!”

“奴婢谨遵懿旨。”

符金盏沉下心想了想,又叫屏风外的内阁辅政黄炳廉进来,将供词拿给黄炳廉看。

黄炳廉看罢,抱拳道:“臣以为,应尽快派人去许州,在赵府就地刑讯那里的官吏,顺藤摸瓜,且要快!”

金盏道:“本宫已召见杜都使,带禁兵轻骑随你去许州。”

黄炳廉又道:“除此之外,请内侍省查出宫中犯人是何年何月进宫,并查当年负责甄别选人的官吏。”他又立刻毫不犹豫地表态,“那些尚存的余孽,应尽数清算,决不能再姑息!”

金盏听罢点头道:“此事,掌刑律者黄辅政、杜都使调兵协助、杨士良查宫闱消息协助,你们三人全权办妥此事。尽快查实幕后贼人,务必逼问解毒之法!一刻不能耽误!”

“臣遵旨!”黄炳廉深深一拜。

金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起王朴的推测,嫌疑者前朝旧党或辽国,如今看来,王朴推算得有几分道理……前朝旧党和赵氏余党是两拨人,赵氏余党勾结的外援可能是辽国;毒物自然也来自辽国!

这次巨大的阴谋中,不仅要很多人手,还要收买一些大许官吏,势必需要庞大的财富和后盾。只有辽国,才有这样的实力。

她更深地想,由此看来,现在大许朝面临的危局,恐怕不止内部……若辽国是幕后黑手,此时可能已经准备好,会有所图谋。

东殿书房的窗户,被风吹得“噼啪”作响。金盏从窗棂之间看出去,只见偌大皇宫上面的天空乌云密布,让她仿若不能呼吸!现在不是悲痛害怕的时候,她正身坐在御案后面,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弯腰。

因为,更大的暴风雨藏在这疾风之后!

第八百四十八章歪打正着

御医们忙作一团,围着一本书籍和一枝碧玉笔管。中原王朝最有学问的一群郎中,想弄明白上面的毒是什么东西,以便对症下药。

人们日夜忙碌,用了各种方法,将书纸泡在水里,用蚂蚁、树苗、幼猫等试验。但是最后有人认为上面没毒!那手印上淡淡的气味是汗味!

杨士良被御医们找来,他一口咬定道:“肯定是毒物,凶犯已经承认了!”

一个老头道:“老朽一生闻遍百草之味,虽年迈鼻子尚且中用,这笔管上并无药物,除非此药真的无色无味,无迹可寻。”

杨士良被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质问,脑子里乱糟糟的,忽然一个机灵:难道是屈打成招?

他手心里平生冒出一阵冷汗,这事儿已经禀报皇后,朝廷文武都出发了,如果是假的,自己脱得了干系?但心下细想,那小宫女说得有模有样,不像是编造。

杨士良一肚子纳闷,说道:“诸位御医,还请再仔细揣摩此物,应该不会有错……”

他离开此地,又赶紧去再次见那小宫女。那宫女仍被绑在椅子上,见到杨士良脸色“唰”地毫无血色,挣扎欲向后挪动。这次杨士良的表情没那么可怕,走上前沉吟片刻,好言道:“你别怕,杂家问你,你确是把毒抹在笔管上了?”

不料宫女竟摇头。

杨士良立刻呆若木鸡地愣在那里。

这时宫女又道:“我抹在那把象牙梳子上了,官家每日梳头,奴婢们用的都是那把名贵梳子,毒自头皮渗入官家身体。”

杨士良听到这里,差点没回过神来,瞪眼问道:“杂家并未发现那把梳子有甚异样,只是检查笔管,你怎么会承认?”

宫女眼神里充满了疑惑:“杨公公不是从我的指甲察觉了蛛丝马迹?”

天地良心,杨士良当时就下意识看了一下她的手,什么都没看出来!怀疑这娘们,主要是感觉她神情举止有异。

完全的歪打正着!杨士良一时间只觉得世间充满了荒诞……不过,这也是对手有漏洞的缘故,找的人实在不够老练。

……正在这时,一股衣甲鲜明的许军精骑到达许州,披甲执锐的铁骑从城门鱼贯而入。

“该走了。”一个戴着幞头的人在路口与一大群百姓一起围观了片刻,当下便对随从道。

随从问道:“现在就走?”

那人沉声道:“瞧这光景,事儿应已暴露,稍有迟疑便走不了。”

二人牵着马调头从另一个方向出城,然后翻身上马,沿着驿道便奔。

随从策马追上文士问道:“范公,咱们是不是该给许国那几个官吏打声招呼,让他们也有所准备?”

被叫作范公的人乃辽国汉官范忠义,萧思温任南院大王时,以其谋略过人,颇为敬重;后来萧思温弃幽州,突围而奔,范忠义也跟着萧思温到了上京。但此时范忠义到中原内地,已经好些日子了。

范忠义在马背上淡定道:“不用管!此事泄露,那帮人还有什么用?只好赶紧逃走去大辽,那时还要兑现财宝和官位。现在若被许国人抓住,帮咱们清除掉,还省了大笔花费。”

随从在马上一脸惊愕,主要看范忠义说起来十分轻巧。除了叹无毒不丈夫,别无感概。

……

李处耘的大军已接近关中,内地行军要顺利多了,至少粮草不缺。每次扎营,军营营帐连绵数里,阵仗十分壮观。

一切看起来都平静无事。

李处耘正在帐篷里亲手拼凑一些碎纸,拿浆糊在沾。

他的“心腹”幕僚仲离饶有兴致地看李处耘潜心做着这件琐事,所有所思:“李公此时尚有此心境,果真乃成大事之人。”

李处耘抬起头皱眉道:“辽人派说客送信,信中言官家身染不治之症、命不久矣,想说服我勾结敌国,图谋造反!当时我既是恼怒,又担心信被别人看见了徒生猜忌,当场便撕掉书信掩盖,同时杀掉信使以表态度。可是……”

仲离没吭声。

李处耘道:“事后我才算了一下,辽人就算在东京有十分厉害的奸细,从打探到消息,再送回辽国,到派人长途跋涉送信到西北,这得多远的距离?他们怎能这么短时间内做到?”

仲离沉吟道:“李公言之有理,辽人如何得知,莫不是歪打正着?”

李处耘摇摇头:“若无确事,辽人派使者劝我,岂非徒劳!本公已贵为大许国公,家眷根基都在大许,辽人能给本公什么?此事唯一的解释,官家之症,与辽国脱不了干系!”

仲离顿时与李处耘面面相觑:“李公觉得这是个阴谋?”

李处耘镇重其事地点点头:“所谓重症,可能是辽国人设计谋害官家。”

仲离又看着李处耘手里费了很多时间,快拼凑完成的信纸,沉声道:“李公是想把这封信先送回东京,提醒朝臣?”

李处耘眉头紧皱:“正是。若无此信,本公空口提醒,那不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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