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千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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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国千娇- 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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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顺手轻轻拉了一下被子,把卢琼仙的裸肩盖住,又把被角弄到她身下压实,从宽阔的大床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慵懒的声音道:“不想陛下威服天下,却是个细心温和的人。”

郭绍回头道:“朕有公事,你再睡会。”

这娘们总说让人爱听的话,昏君肯定喜欢这样的人,比如以前的南汉国王。

就在这时,她又幽幽道:“睡完就走,这时候总叫人难过……陛下,你还会找我么?”

郭绍不吭声,他最不愿意给人承诺。他拿起一件紫色圆领袍服穿上,这时卢琼仙披着一件外衣起来了,过来给郭绍梳理头上的发髻。

她小声道:“妾身起来觉得骨头都是散的。”

郭绍笑道:“朕便当你是夸赞之辞。”

他准备了一番,洗漱吃了早饭,径直乘车去金祥殿。从金祥殿内侧上去,里面的格局很繁复……仿佛有无数的回廊、小院、房屋,一般人若能进到此处来,肯定会迷路。

但面对外面的正面几个殿室却是宏大方正,格局十分简单的大殿。单是这座金祥殿,也叫郭绍感觉它好似王朝的政治,外面冠冕堂皇、甚至显得呆板,但后面则千丝万缕一点都不透明。

今日郭绍既不与大臣议政,也不逢大朝,他先来到书房,叫人把出征期间的奏章和卷宗拿来看。

翻开卷宗,先看到了符金盏写的将火药坊废料和农庄结合的行政布局。那隽秀整洁的小楷,郭绍看得心里微微起了一阵波澜。

脑子里闪过符金盏抚平他衣裳的手指,以及眼前这些帮他细致认真的经营。甚至他现在身上穿的紫色袍服,也是金盏一针一线缝制。郭绍毫无征兆,心里竟有难言的感觉。

他呼出一口气,继续看桌子上的东西。

这时,他发现有一件很要紧的事没办成。上次他在前线时下旨,在蛟龙军战船上装备新铜炮,至今没有成功。

下面有许多图纸,郭绍一面翻看,一面开口道:“来人,召韩通、昝居润、李信到东殿来见朕。”

“遵旨。”

等了良久,门口两个宦官掀开木门,三人便阔步走了起来,纷纷抱拳鞠躬道:“臣等奉旨觐见,陛下万寿无疆。”

郭绍抬起袍袖挥了一下,径直道:“大食商人的造船构造咱们也得到了,但海船若不装炮,水战怎么有优势?依旧接舷用刀剑拼杀,航行得再远也无用。”

郭绍心道:海战不能形成绝对优势,怎么打东岛?打不了东岛,哪来的黄金白银铸币开支庞大的军费?!现在这规矩,打仗成本奇高,一场平夏之战那么顺利,回来奖赏之后一算账,亏本到姥姥家了。

将士们光知道今上厚待,而今坐拥天下富有四海,兄弟们的待遇不能比以前还薄,却不知钱从何处来……税收收的大多是实物,开销却需要大量现钱;现在实质是募兵制的后果。

郭绍从金盏写的卷宗里知道,现在内库从南方诸国宫廷府库劫掠来的财宝,已经所剩无几。郭绍也情知这几年连年用兵,着实战争太频繁。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表了态:“你们必须把炮搬上战船!”

韩通转头看李信,李信拜道:“陛下息怒。大食船与中原船只最不同之处,船体狭长,且是纵帆,便于海上远行;但造船技艺实在比中原船好不了多少。

大食船的短处,是太小了。铜炮太重,照陛下之意,要在两舷设炮,假如一边只五门炮,也重达万斤,一放炮船体几欲倾覆,万万不能承受。

臣等寻工匠想尽千方百计,为火炮造了一种木轨炮架,以铁链牵挂。发炮时,炮身沿木轨后移,又以铁链缓冲冲力。欲以此减少后震力道,但发现还是不行……唯一的法子,要大船!”

郭绍听他一阵废话,差点没脱口而出:既然要大船,不会把船体放大了造么?!

但他不是造船工匠,虽然平素看了不少卷宗,学了不少。但隔行如隔山不是玩笑话。他当下便问:“能不能把大食船造成大船?”

李信道:“回陛下,臣问过造船坊的大匠。造船师不能照着放大,掣肘之处在于龙骨。”

“龙骨?”郭绍听说过这个词。

李信拜道:“船越大越重,船体要牢固,须得龙骨更结实。以大食船的龙骨,造大了会散架。

咱们也能造大楼船,不过那是平底船,在江河则可,于海上不稳,经不起大风浪。”

郭绍一筹不展,他表示帮不上忙。若是在火器构造上,他还能琢磨弄出火绳枪,但帆船……着实了解不多。

他知道明朝郑和下西洋的宝船很大,可现在不是明朝,他也没地方弄到宝船的造船图。

“你们再想想法子。”郭绍挥了挥手。无法强人所难,就算他是皇帝,总不能告诉大臣:他想要航空母舰,也能让他们满足皇帝罢?

韩通等人没办成事,不敢多言,当下便道:“臣等谢恩告退。”

就在这时,郭绍忽然想起了卢琼仙,她说能找到造船人才?

……

控鹤军的一个军营里十分热闹。开国公李处耘穿着布衣,与几个随从骑马来到了军营外。李处耘向军营里张望,随从道:“李公,咱们要进去巡察?属下去说说。”

李处耘立刻摆手,低头看自己的打扮:“不必了,老夫便是随便瞧瞧。”

他又转头对一个老头说道:“现在的控鹤军,不是以前,而今禁军步兵都属控鹤军。”

老头抱拳一拜,“将士们似乎在领军饷。”

李处耘捋了一把大胡子道:“兵部的人在发。”

老头点点头,一脸了然。

就在这时,见一些士卒拧着麻袋,手里攥着纸出来了。李处耘策马上前道:“你们领到的军饷都是足额?”

“足是足,可都是这……”这时有士卒瞧着李处耘的大胡子,有人喊道:“这不是开国公李将军么!”

李处耘笑而不语。众人忙执军礼:“拜见李公。”

“诸位拧的是何物?”李处耘问道。

一个士卒打开麻袋,道:“盐、布匹,还有这,兵部发饷的官吏说是票,等各地粮船到京的日子,与各自的将领一起到水门码头的运粮船上凭票领麦米。”

李处耘道:“尔等放心,朝廷有信,拿去定能领到。”

众军看起来并无多大不满。随从要了一张票拿给李处耘观看,李处耘一看,上面有一半编号,还按着指印。兵部的法子还是稳妥的,士卒们领粮要跟着各自的将帅去画押,又有编号票据,通常不会出什么纰漏。

主要这票很快就能兑现实物,所以大伙儿似乎没必要抵制。正如李处耘第一句话问的,给足没有?给足就行。

李处耘也不多留,带着随从离开了军营。

不多时,他身边的老头道:“朝廷似乎没多少钱了。”

李处耘点头道:“十几万禁军是靠军饷度日,一打仗,没开拔就要安家费,回来要赏赐。这是几十年的规矩,开销着实不小。

官家最近在改编诸边镇的镇兵,刘仁瞻、高彦俦、折德扆、杨业,光这四人手里的人马加起来就有十几万之众。加上原来的两批二十万卫军,卫军人数以后可能会有四十万。

卫军不领军饷,但与唐朝的府兵是两码事。他们照样要领钱,出征、驻守、训练无一不由中枢国库出钱……这没办法,官家要让中枢掌控天下兵马,首先军需就得中枢出钱。”

老头不动声色道:“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对于朝廷来说便不是要害之事。”

李处耘转头看了他一眼,两人面面相觑没接下去。

李处耘道:“仲老有何高见?”

老头道:“此事是强干弱枝之果,干得又太激进。兵收得快,收财政却见效慢,必闹钱荒。”

李处耘道:“官家就那般,做事若雷霆之势,要干就大刀阔斧干!”

老头不动声色道:“不过历朝历代天下一统,对武夫确实没这等对待。”他又道,“汉唐是封地盘,不过易成割据内乱。”

李处耘沉吟片刻,“这下文官们又有话说了。那些人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是朝廷既不给封地、也不给钱,咱们带兵的用什么法子让兄弟们上去拼命?”

第七百八十九章惊喜

郭绍临幸南汉国女子卢琼仙次日,再度召卢琼仙侍寝。大许立国后战争仍频,皇帝比较忙碌,接连两天临幸同一个没有封号的女子,甚为少见。

接着卢琼仙被封为昭仪。

郭绍来到滋德殿时,金盏马上就含笑着问:“怎么,陛下发现那卢琼仙别有滋味么?”

一旁的符二妹顿时也投来了目光。

郭绍被问得有点尴尬,第一回就是金盏安排的。他当即说道:“卢琼仙说能找到造船的人才,朕正缺人,想试试她有无办法。欲让人上心,朕自然要待她好点。”

金盏道:“我并无责怪之意,陛下是天子,后宫雨露均沾方是天地祥和之道。”

郭绍不动声色道:“朕听二位皇后的安排。”

金盏听罢脸上微微一红,轻声道:“我说过,陛下不必如此。”

郭绍道:“越是大权在握之时,越不能昏头。谁才是最该信任的,朕心里很清醒。”

金盏面不改色,但眼神里却露出了欣然。

就在这时,符二妹拿手心遮着小嘴,凑到她姐耳边悄悄说着什么话,还拿眼睛看郭绍。金盏的嘴角向两边一动,也露出了笑意,笑吟吟地望了郭绍一眼,微微点头。

郭绍不禁笑问道:“你们说什么话,不能让我听见?”

二妹道:“陛下今晚就留宿在滋德殿可好?”

郭绍道:“听二妹安排。”他忽然有些期待起来,难道她们姐妹要一起玩什么花样?郭绍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太可能……人心里有个恶魔,想象总比现实来得大胆。

二妹又一脸认真地交代道:“夫君一会定要待她好点。”

他便在滋德殿用晚膳,然后到后殿的一间屋子里满怀期待地等着惊喜。

良久后,才见一个女子走进门来,郭绍忙看了一眼,原来不是惊喜,只是符二妹身边那近侍,可能是进来传什么话。

郭绍便在铺着缎子的榻上坐着,等着她开口。

不料那娘们好像腿上灌了铅一样,走得慢吞吞,姿势也十分僵硬。郭绍皱眉观察了一番,若非认识她是二妹最亲信的心腹玉清,郭绍看她那么紧张的样子,恐怕还担心是刺客!

“我……我……”她的声音都走样了。

郭绍却疑惑又从容地问:“皇后叫你来有什么事要说?”

“没……没有!”玉清慌慌张张地说,“我先走了!”

“站住!”郭绍立刻下令道。

她顿时浑身一颤,脸上像要哭了似的望着郭绍。

郭绍一时间隐约明白了什么,原来她们安排的就是这娘们?二妹是和自己开玩笑?但好像嬉戏也不能拿玉清……这女子没什么出身,但郭绍知道二妹绝没把她当奴婢看待。

玉清的身子看起来有点单薄,戴着一顶帷帽,脸上被纱巾遮着,透光的纱巾里头发还遮了半张脸。郭绍听二妹说过,小时候玉清为了救她,替她挡了滚烫的水壶、烫伤了脸。

二人年纪应该相仿,玉清比二妹小不了多少,估摸着跟了那么多年至少二十好几岁近三十的人了。

除非是十几岁的小娘,郭绍不便问女人的年龄。但他渐渐明白了其中缘故:皇后身边的近侍,还能嫁人么?

就算不是皇室,此时的规矩,通常陪嫁丫头便是夫君的小妾。不过玉清一直没变成郭绍的小妾,或许是破相的原因。

二妹嫁给郭绍是为联姻,却是结发妻,待他一心一意。郭绍内心深处其实有点愧疚感。这时想起二妹交代的:定要待她好点。

他完全没有挑三拣四之心,只要安排的是女的,都没有问题,当下便摆正了心态。

俩人的气氛僵在那里,郭绍忽然笑道:“当年元宵节在大名府,若非二妹制止,玉清要拔剑伤我,真是不打不相识!”

不料玉清在这方面没法和卢琼仙那等人相比,她根本不解风情,冷冷道:“陛下不必如此。”

“哦?”郭绍看着她。

她侧过头,用没受伤的侧脸对着郭绍,不吭声了。而今天下人,拿侧脸对皇帝的还仅她一人;不回答皇帝的话,也怕是找不出第二个。

郭绍当然不会计较。记得以前有好友说过一句话,越缺的东西,越在乎。只有没权势或者不够的人,才会不分场合强调自己的权势地位。此时他若一顿呵斥,那什么气氛感觉都没了。

郭绍不动声色道:“玉清很独特。”

她依旧不吭声,印象里她本来就沉默寡言,有时像魂魄一般走哪儿都悄然无声。

郭绍道:“你们过门之后,我也没和你说过几句话。但总会留意到你,因为玉清和别的人不同。”

玉清伸手向脸上,又放下来。

郭绍看在眼里,说话更轻,生怕吓跑她了一样。他轻言细语道:“这宫里妇人上万,长得好点的,长得没那么好的,都泯然众人矣,唯有玉清最让朕另眼相看。你本来就生得好,有点遗憾或许更加独特,何况那遗憾本身就是舍己为人的难得品行所致……”

她终于又说话了:“陛下做了皇帝还和当年一样,挺会说。”

郭绍:“……”

玉清又道:“我有自知之明。”

开口了就是好事。郭绍毫不沮丧,他心道:朝里那些老油条老子都对付得了,还对付不了你这个完全没经历过人事的小娘?

郭绍问道:“二妹强要你来的罢?”

“嗯。”玉清痛快地应了一声。

郭绍道:“二妹也是好心,她也是心疼你。”

他顿了顿又劝道:“罢了,咱们也不能让二妹心里难受。既然来了,你在这里呆着,明天朕就说你侍过寝。”

玉清道:“我不会欺骗二娘子。”

郭绍道:“你什么也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来,陪朕下棋。”

玉清没有拒绝,她也应该会下棋。一个生长在高门贵胄之家的小娘,平时没什么结交和事做,这些仅有的打发时间的东西肯定会。

二人便在一张几案前坐下来对弈。宁静的旁晚,无人打搅的雅致华贵宫廷,本身就是一处极为舒心的地方。玉清伸手放棋子时,郭绍瞧着她的手随口道:“真美的手指。”

玉清立刻缩了回去。

郭绍又道:“我的意思是,这样修长的手指,应该也会弹琴?”

纱巾里只见一个眼睛,露出难以察觉的神情变化,她小声道:“略知一二。”

郭绍微笑道:“缺了口的玉佩,还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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