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想,普通神射手用弓箭也没自己厉害,要保持准头和杀伤力也就几十步远,心里才稍稍有些许宽慰。
第五百二十三章烹小鲜
眼前的状况,叫郭绍心下掩不住的失望,火器威力并非想象中那么强,反而十分鸡肋……性能连弓弩的一半都比不上,比梭枪稍远却麻烦得多,实在用处不大。
人们都是很注重实用,要是换作别的任何来决策这桩事,肯定就只当成新奇兵器的噱头,拿来吓唬人了事。但郭绍不这么认为:一开始火器肯定比不上冷兵器,但未来的方向属于热兵器,这一点毋庸置疑。
郭绍亲眼见识过火药兵器对刀箭作战的极大优势(直到鸦片战争的列强也是用黑火药兵器),已经亲眼证实过结果的人,若是不朝正确的方向走,这本身就不合常理……明明知道枪炮厉害,偏有意回避,不去触碰、试都不试,郭绍觉得好像没必要那么做。
况且就算火器现在派不上大用场,郭绍手里掌握着整个国家资源,也不缺这点研发消耗。失望的情绪稍纵即逝,转眼间郭绍就摆正了心态,打算继续走下去。
他叫军器监昝居润重新布置试验,亲眼看了一下各种材料的金属管效用。一行人来到校场,工匠们竖好靶子,将火药装填到火铳里面,然后用木架固定放在地上对着前方。
火铳全是半成品,只有一根金属管状物,火药、弹丸装填好后,一根长长的引线从前面牵引出来,引线是纸包火药,和鞭炮的引线差不多。
没一会儿,工匠点燃了“鞭炮引线”就跑开了,木架上的火铳“砰砰”响了起来,硝烟腾起。只看景象,确实很像火枪发射的模样了。一番试验后,众人检查铳管的损害、靶子上的弹孔。情况和昝居润描述的相差不大……郭绍完全确认了这玩意的威力确实不大。
……郭绍带着昝居润等人来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坐下,这屋子里还放着不少工具,其中便有郭绍见识过的那种利用麻绳绞力的钻子。
郭绍叫人摆上纸墨,提起笔便随口问道:“就算是那种青铜火铳,制作成本也比弩要低廉?”
“那是当然。”昝居润道,“朝廷虽缺铜,不过一枝青铜铳要不了多少铜,铸造、钻磨也远远比不上弩箭耗费的人力……更何况,开矿之权在官府手里,就算铜贵,但耗费人力少,对国力和民生的害处也少;造青铜铳比造弩对朝廷的负担小得多。”
郭绍听罢点头赞许,心道:官能当到中枢的人,见识和头脑都超过常人,昝居润说一件事,就知道从大的层面上考虑阐述。
郭绍提起笔不是在记录,而是在画一张表格,良久后他才将笔搁在砚台上,拿起手里的纸顺便吹了一口气,递到昝居润那边,说道:“今后奏报军器监各类事务,仿照这种表格,清楚明白一些。也不容易遗漏每一种尝试。”
“喏。”昝居润忙双手接了过去,留心观看。
“每一种东西,是什么尺寸、材料,然后另一格写工艺和制作过程,还有试验后的描述。先分类整理,然后才写几句总结的文字。”郭绍道,“还有长度、重量的标准,世面上用的尺寸并不精准,昝公想个法子把基本的标准定下来,将来军器监制作各类军械的尺寸,都照官府的标准。”
昝居润急忙抱拳应答:“臣遵旨。”
郭绍又道:“咱们找的这些工匠,待遇不错,初时干活可能还比较上心,时日长了这个地方是不是会变成给人混日子的地方尚且难说。你要定一些规矩,明确赏罚,对那些用心琢磨出成果的工匠要不吝奖赏……让大伙儿有个奔头。”
……郭绍在这里呆了一会儿,又顺便下令研制火炮和投掷爆炸物。
与火药利用相关的东西,火器作坊都可以请旨经费尝试。不过郭绍指定的重点方向,还是枪、炮、投掷物……只有这三种东西是最实用的,结论依旧来自于见识。
在后世黑火药兵器发展到极致的时候,特别是西方世界后来居上,经过多年的各国混战和检验,火枪兵、炮兵、掷弹兵才是最有用的兵种。而另一些看起来花俏又奇特的东西,恐怕实际没什么作用……比如那个火箭,好像一发几十支,但是因为弹道轨迹完全不可控,基本没有杀伤力。
不过郭绍没有打算抑制人们的尝试,万一造出实用的新东西,也不拒绝。反正校场上看效果。
……想靠火器来解决军事问题的愿望落空,郭绍便没在火器作坊呆得太久,很快就离开了这里。不过皇帝亲自到这里来,也表明了郭绍对此事的重视。
他回到了金祥殿御书房,左攸等人已经把整理好的奏章呈送上来。郭绍没有马上看,先琢磨了一下自己要干的事……攻灭北汉。
不过准备远远尚未完成。首先他得等待派遣到北汉的枢密院细作,把比较详尽的情报拿回来,才好部署兵力和战术。孙子说的,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若是一场完全没有把握的仗,最好的选择就是能不打就不打。
郭绍开始处理奏章,都是左攸和黄炳廉整理“精简翻译”过的内容,看起来很快;目前以军事为头等大事的时候,政务本来就是次要,这种方法让郭绍提高了理政效率……但并非好办法,他之前就发现了弊端,难以获取大臣贤士的纳言和思想。所以郭绍时不时还要看文言写的原文,大概都看得懂,不过吃力一些罢了。
前阵子他参加了两次“经筵”,便是有才学名望的大儒给皇帝上课。郭绍感觉不太好,大儒们重点是讲经书典籍的思想,而且他们的观念郭绍不太认同。所以去了两次,他就不去了。
郭绍需要的是一个古文启蒙老师,其实乡村里教蒙学那种私塾先生就足够,可以系统化地教会他古文知识。可是他又不敢请那种人来给皇帝上课,恐怕要被士林笑话。于是左攸就担当起了这个任务。
处理完正事,郭绍就把左攸叫到后屋里去,叫他教授自己基础课程,每天还有临摹练字的作业。俩人几乎每天都在那小屋子里单独相处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什么阴谋老是要商议……郭绍不太想被外面的一帮官员看着自己在蒙学。
郭绍学得很认真,他像个好学生一样坐在桌子前面,有模有样地专心诵读没有标点的论语,方法和那些孩童差不多。因为郭绍认识到了在这种环境下,对文言识字断句的重要,不然连奏章都看不懂,还治理什么国家……他想起了明朝的天启皇帝,爱好是干木匠,完全不想亲自处理政务;现在郭绍有点理解木匠皇帝了,因为他是个文盲,作为文盲要处理政务有多难受,郭绍这个“半文盲”感同身受。
读完了当天的内容。左攸便和郭绍说了会儿话。
左攸拿起一份奏章,说道:“此文是一个地方推官写的,他的意思是进言陛下,禁止五十岁以上的官员担当一个地方的最高官僚。”
郭绍问道:“左先生是什么态度?”
左攸道:“此人有些愤世嫉俗,言论大胆,不过也不无道理。在官场混了多年,年纪大了的官员,还有什么前程?升迁无望,必然贪财。这等人一旦掌握一方生杀大权,聚敛家产,骄奢淫逸才是要紧的事,至于政绩如何,民生、吏治如何,他们有什么好处?”
左攸侃侃而谈:“臣以为,不仅是这些人尸位素餐。还有更多的官吏,升迁无望,同样会如此……究其缘由,多年以来,武将可以靠战功升迁,文官却只能靠上峰赏识,这种求贤取士之法,不能惠及大部分官吏。没有出身人脉、没有名气的人,想要有所作为实在太难。”
郭绍点头称是,左攸就是一个底层官吏出身,可能对状况很了解。
郭绍沉吟片刻,说道:“不过解决这种状况,得革新制度,不是一日之功,更不是当前的要紧之事。当前朝廷首要打开的是局面和格局,要把地盘国防推进到长城,然后才能烹小鲜一般整理内部。
目前我们不宜妄动,影响太多人的利益,否则会造成风浪。当前的吏治虽然不太好,却是百年混战形成的局面,新君登基后很平静,这是好事;咱们没有把握之前,不能轻易去动他们。”
左攸听罢以为善。
郭绍回顾御书房的格局,说道:“我需要一个有见识智慧的幕僚团,是该建立内阁辅政的时候了。这地方的房间不好用,办各种事都觉得施展不开。左先生找人拿金祥殿的建造图来,帮我选一个地方,重新布置一个处理国事的中枢。”
郭绍当下便提起笔写自己的设想。要一个在外面的房间,作为颁发圣旨、传递消息的地方;然后一个内阁官员办公、休息的地方,可以辅助皇帝,也能随时提供建议;一个皇帝办公的房间;一个可以供他单独思考,贴纸、存放军机的地方……还要有专门单独召见大臣密议的所在,以及平时聚集重要大臣议事的。
他一边和左攸商议,一边写下来,准备筹建一个中枢核心,成为整个朝廷的大脑一样的机构。
第五百二十四章药材
内城的小街上,地面也是石料铺的路,只不过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此处不靠集市,平常鲜有不相干的人过来。街面上行人稀稀疏疏,大多都是住在这边的人。
一栋瓦房的阁楼上,小窗户旁边一个挽着袖子的灰衣后生嘀咕道:“这么盯着,眼都看花了。咱们盯个啥玩意?”
后面的简陋木床上,还有个年长的中年人和一个后生在那拿叶子牌赌钱,俩人旁边都堆着一些铜钱。年长的人道:“董将军(遵悔)叫盯着,咱们就盯着,又没少你好处……他眼睛盯花了,换你去,让他过来玩两把。”
“俺刚开始赢,您就要换人。”坐在床对面的后生道。
“少啰唆。”年长的汉子骂道,“里边有个胸大臀翘的妇人,挺好看的,盯住了。”
换回来的人松了口气,伸手去抓叶子牌,说道:“这差事真是挺无趣的,而且鬼鬼祟祟的差点没招惹上麻烦,前天不是反被官府的人盯住了,以为咱们是奸细。”
年长的人随口道:“好像不是官府的人,是宫里管的。据说北汉国有奸细到东京来,比较可疑的人容易被瞧上;不过咱们不怕,董将军是禁军里的大将,咱们有啥事儿?”
“嘿!”就在这时窗户旁边的后生叫了一声,“胸大臀翘的出来了!快来看,还骑马,真是够性子。”
年长的人忙起身跑到窗户前,果然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妇人骑着马从院子里出来,他当下便道:“你,赶紧回去禀报董将军。我跟上去看看情况。”
……京娘骑在马上,眼睛藏在帷帽的纱巾里微微向斜对面的房屋看了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骑着马慢吞吞地向街口走去。
她心道:我都是盯别人的,你们还盯我?
照顾高氏这事儿,参与的人很少,京娘身边没有趁手的部下,平时顾不上查探周围的情况。不过前天正好有朝廷里的密探过来,被京娘察觉到了,所以便怀疑旁边有眼线。
她走上了大街,行人便多起来,周围一片热闹。京娘骑着马慢行,内城里不准跑马,但骑马骑驴的也不少。她转悠了许久,到了一家药铺里,微微侧目,便看见大堂里的一条凳子上,白仙姑提着一包药正坐在那里。
京娘没有理会,也没去找坐堂的郎中,去抓药那里要了一些东西,没一会儿就离开了。
……过了一阵,董遵诲便乘坐马车来到了这家药铺门外。
一个汉子掀开后面的帘子,弯腰走了上来,抱拳道:“禀主公,咱们盯的那人就是在这里买药。”
董遵诲点头回应,却没有马上说话。他的娘出门了几个月,说是信了道术,要找个地方闭关静养;但董遵诲哪能不管自己的亲娘?总得知道她在哪里,过得怎样。
当时是京娘来接走的,京娘有两次在军中呆过,董遵诲认识她,当然也知道她什么身份。通过寻找京娘,就找到了高氏静养的小院,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
高氏每过一阵子都会带信回来,但董遵诲已经起了疑……左思右想,心里就泛嘀咕,难道自己的娘怀孕了,要给生个弟弟或妹妹?董遵诲除了这么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原因来解释高氏的怪异心中。
如果确如若言,董遵诲觉得那孩儿的父亲可能是当今皇帝郭绍!不然干嘛派京娘来理会此事?那京娘是郭绍身边的人,一般的事,她肯定不会亲自经手的。
董遵诲觉得这事儿有点麻烦,但并不恼怒,反而觉得是好事……高氏是他的母亲,又不是妻子,董遵诲不怎么想管她的私生活;而且对方是皇帝!郭绍还是救高氏的恩人,董遵诲完全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他甚至觉得,母亲寡居,若是能进宫封个皇妃,那岂不是好事?
不过他转念一想,现在郭绍把一个寡居的贵妇召进宫做嫔妃当然无所谓,大不了被世人羡慕一个三十多岁的寡妇还能攀龙附凤……但是,若人们知道高氏在没有名分之前就和皇帝偷情(而且照孩子来算,郭绍那时候也没称帝),不守妇道,就对董家、高家的名声都不好了。况且高氏以前还是和郭绍结义姐弟的关系。
董遵诲权衡了一番,对马车上的人道:“我自己去问,你们谁也不准再来这个地方了,一会儿就把人都撤走,不准再管此事。”
部下忙道:“喏。”
只要限制干这事儿的部下一段时间不理会,药铺每天来往的人那么多,谁还记得?
董遵诲从马车上走下来,拿着一把铜钱进药铺,随便买了点东西,打听刚不久前京娘买的东西。那京娘的打扮和身段不同寻常,抓药的伙计还记得,得了钱便把京娘买的东西抖露出来了。
有雄黄、硝石等物,稀奇古怪,董遵诲从清单上看,觉得是道士炼丹的材料。
他一时间感到有点迷惑了,拿不准高氏究竟是真的在信道士,还是作为幌子在生孩儿……董遵诲打算作罢,等母亲回来,当面问她便是。
……白仙姑走进院子里,在一间厢房里见到了京娘。京娘淡定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抿了口茶。
白仙姑小声道:“真有人到药铺打听圣姑买什么药了,圣姑神机妙算!”
“是谁?”京娘道。
白仙姑道:“我派人跟过去瞧了一下,是禁军大将董遵诲。”
京娘听罢恍然,说道:“不用理会他。”
“是。”白仙姑应了一声,见京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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