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姐号称万人迷,整个永乐城中哪位青年俊杰不爱慕她?那时武柏一个纯真少年又怎能躲得过我姐的魅力!我当然不会怪他!”种师道苦笑一声,道:“永乐城破的时候,我与武柏一是不在城中,二是年少力弱,因而未能保全姐姐。不过,那个时候我姐姐未来的夫婿折可适年已及冠,官拜游击将军,却是在永乐城中的。”
说到这个份上,在场的听众多少猜想道一些了。如今折可适仍在军中做大将,那也就是说在那场大灾难中,他活着回来了。朱大贵试探着问道:“莫不是……武柏认为折可适未能带着未婚妻一同脱险,因而责怪他?”
种师道答曰:“何止责怪呢?在武柏知晓折可适如今已结婚生子后,已经变作怨恨了。”
此时太史昆淡然道:“你这意思,是说我武柏兄弟为了整治折可适,可以挑拨西北军与天京城的关系了?哼哼,不好意思,我相信武柏的为人,一定是以公事为重!分明就是你西北军想要图谋我天京城,后来发现你并不是我们的对手,因而又找理由脱罪了!”
那厢王进摇了摇头,道:“昆哥,剩下的我来说吧!种公知道武柏怨恨折可适,一直避免让两人见面,因而从开封府到保定军这一路上皆相安无事,那时候武柏发回的情报也没有失实的地方。后来大军在保定军驻下,西北军必须要召集所有将领商定下一步的走向,作为天京城的代表武柏、与折家军的代表人物折可适在会上见面已是不可避免。
本来,大家以为公事为重,武柏不会在会议上与折可适翻脸,不曾想会议开得时间太长,中间午餐的时候大家喝了些酒,而后武柏借着酒劲,就与折可适动手了。我们大家赶忙上前劝阻,终究是将两人拉开。武柏怒气未消,说了句‘你们都等着’,就独自奔回天京城了,再后来的事,昆哥都是亲身经历的,就不用我再多说了!
此事来龙去脉都在这里了,昆哥你自己想想,西北军是不是冤枉的?”
太史昆争辩道:“你们要是不拉偏架,武柏能怨恨你们所有人么?如果你们尊重我天京城,又会一起拉偏架呢?”
种师道闻言,怒气冲天道:“太史昆,事实已经很清楚了,你兀自狡辩又有何用?武柏会些武术是没错的,可折可适号称陇上小霸王,一身武艺便是十个武柏也敌不过!你见武柏的时候,可曾看见他身上挂彩了?若不是折可适敬重天京城,若不是我们敬重天京城,武柏他当场就被打死了,哪还用得拉偏架?
永乐城破时死了数十万人,折可适的至亲也有丧生于彼的!他要有能力带人出来,岂有连至亲也不顾的?那场悲剧,可以怨恨西夏人,可以怨恨不学无术的元祐党棍徐禧,但是对于侥幸生还的折可适,万无怨恨的的道理!武柏他从始至终就是做错的,太史昆你还要包庇他?”
饶太史昆再会狡辩,此刻也是哑口无言了,不过想要让太史昆承认武柏有错,亦是不可能的。太史昆打骨子里仍旧是个江湖习气浓厚的家伙,在他看来,讲义气就是哪怕兄弟犯了天理,也得两肋插刀拼命维护。如今这局面,文雅的狡辩已经没用了,太史昆眉毛一挑,就待玩硬的。不过,就在这个当口,宴会厅另一侧传菜的小门内,却是低头走出了一个矮胖的人影,众人的眼光,一下子落在了此人的身上。
这个时候能够将众人眼光从太史昆身上移开的,也就只有一个武柏了。万人瞩目的武柏普一出场,一句台词也没有,只是径直的走到太史昆面前,扑通一声一声跪倒在地。
这一跪,将种师道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跪落了地;这一跪将太史昆跪了个七窍生烟。这一跪,分明就是武柏自己个儿认罪服软了。
像是种师道、王进这等老江湖,审时度势的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有了武柏这一跪,什么错都是天京城的了,西北军身上的责任瞬间被开脱的一干二净。种师道、种师闵连带着王进三人自动闭嘴,不动声色退开两步,却是将中心的位置留给了武柏。
太史昆不喜欢被人跪拜的脾气是有名的。武柏双膝一落地,他的两位老乡西门庆、朱大贵就连忙上前,用力将他托了起来。众目睽睽之下,太史昆不能反而安抚一个犯了错的属下,却也根本不想训斥,只得板下面空等众小弟赶眼神救场。
关键时刻,还是卢俊义方显英雄本色。他一捋长须,语重心长的,避重就轻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说道:“老武,你开的这个玩笑可真搞笑啊,哈哈哈!”
在场众人赶紧跟着一阵干笑,不料武柏却不领情,沉声道:“柏有罪,为泄私愤险些酿成两军相斗的大祸。做出这等事,柏甘愿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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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伎俩
武柏说出这样一番话,宴会厅内顿时变得寂静一片。
原来古时军队多执行七禁五十四斩的军法,武柏此次做出的事,乃是犯了谤军、误军两条杀头的罪名。若是依着卢俊义的引导将武柏所犯之事当成一场玩笑,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此遮掩了,可武柏玩深沉自己将罪名认下了,一时间众人都不知道怎样开解才好。
武柏道:“那天我一时头脑发热,就对昆哥说了些西北军的坏话。承蒙昆哥新任,竟是为了帮我出头,险些酿成两军交战的大祸。事后我悔恨良久,也曾想方设法弥补过失,但错了就是错了,有道是军令如山,我武柏犯了军法,自当领死。”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武柏这么一说,众人暗暗叫苦。包括太史昆在内整个厅内没一个人想让武柏死,可大家也没有公然丢下军法去反过头来安抚武柏的道理。众人支支吾吾,七嘴八舌感叹武柏重情义办坏事,就连种师道都硬着头皮说了些“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的话应景。
这当头,忽然有一位小校急匆匆跑进来,伏在太史昆耳旁耳语数言。听了小校的汇报,太史昆的眼神明显变得雪亮。恰好此时厅中众人也没甚话劝解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归了太史昆的身上。
太史昆斟酌道:“如果天京城、西北军果真交战了,我们天京城必然会有人牺牲。天京城公共利益为了武柏的私欲而受到严重损害,这样的罪名,绝对是个大罪。
同时,我们天京城目前的司法还不够健全。天京城法律的宗旨劝恶为善,是让罪人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并且赎罪,因而天京城目前对于罪犯的责罚只有劳动改造,而没有死刑。我们天京城不会为了一个人而改变司法宗旨,即便这个人是天京城的元老也不可以。所以,武柏求死的要求是不可能得到实现的。”
众人听了太史昆这番话,均愣了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太史昆分明就是开脱了武柏的死罪,偏偏又说的这样大义凛然,凛然的让人无法拒绝。
太史昆又道:“但是,仅仅是打发武柏去挖矿劳改,这个惩罚又太轻率了!这样的惩罚,根本就达不到警示后人的效果,所以,我准备用城主的特权对武柏处以惩罚——驱逐武柏出境,流放三千里!”
此话一出,众人收起方才的窃喜,又惊呆了!一旦离开天京城,就意味着武柏要告别受人尊重的生活!刚刚实现的人生自我价值,转眼间烟消云散!铁铮铮的汉子武大郎,闻言也不禁跌跌撞撞后退几步,流出两行浊泪!无奈,大错已铸成,悔恨也没有用了,武柏强忍着辛酸,颤声道:“柏……服罪!”
太史昆看了武柏这幅难受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大郎!作为一个爷们,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你的流放地,乃是三千里外的岛国日本,此一去跨海越洋,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你我兄弟一场,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馈赠,只好手书一封,给你做个留念了!来人,取纸笔!”
流放日本这几个字听到种师道兄弟的耳中,无疑觉得是非常严重的惩罚。寻常罪人发配到边疆便已觉得生不如死,更不要说发配到蛮荒异域了。不过天京城群豪却知道太史昆要侵略日本的意图,所以他们听了这话,才知道太史昆名为惩罚,实际上是派武柏出去避风头而已。
果不其然,片刻的工夫,太史昆手书已罢。众人围上前去,只见书中写到:
封武柏为天京城驻日本国大总督,节制驻日佣兵,负责侵日攻略。不占领日本全境,不剿灭日本皇室,不得归国!——天王太史昆手书。
武柏接到这份留作纪念的手书,一时愣住了。太史昆板下脸,道:“来人啊,将罪臣武柏押解到码头去!待最新的铁甲舰‘千年隼’号近日试水成功后,就让武柏开着它去日本国吧!”
一艘铁甲舰有多少价值?但看雪月斋数十万贯抢购一艘的精神头就明白了!什么日本大都督啊!分明就是个化外的国王嘛!朱大贵、马植、皇甫瑞等人听了太史昆这般吩咐,只差没给武柏道喜了。几个人簇拥着武柏,欣喜异常的将他“押送”出去。
待武柏走远,种师道叹了口气,道:“我怎么突然觉得不对头啊!太史昆,你如此一个诡计多端的人,能看不透武柏的这点小伎俩?你……是借着武柏的由头故意与我为敌吧!”
太史昆换过一副笑脸,道:“哎呀种公!罪过罪过!有道是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对于武柏实在是过于新任,因而才公产生误会的!”
种师道摇头道:“差矣差矣!你用军事演习展现了你军队的厉害,又通过绑架我展示了你暗杀的本领!今儿这是传遍大江南北后,谁要是想和你叫板,不仅要考虑有没有超过我十万西北军的军力,还得有被你摄取项上人头的思想准备!太史昆,你这是借着我杀鸡骇猴吧!”
太史昆眼神飘忽,皮笑肉不笑举杯道:“种公多心了!来来来,小弟罚酒三杯,算是赔罪如何?”
种师道摇头道:“太史昆,前些日子我无路可走,来到天京城下,三分的意思是迎回圣上,请他给我们西北军撑腰;还有三分的意思是想请教请教你,我们西北军应当何去何从;最后的四分意思,乃是索性投靠了你天京城,令普通士兵解甲归田,精锐士兵一起做个最大的佣兵团算了!可惜,我一腔热血而来,你却兜头泼了我一脸冷水!”
种师道这几句话,皆戳到了太史昆的痛处。太史昆强辩不得,只好讪讪赔笑。
种师道说道:“不过,这几天我军中情况又有了改变了!蜀中头号富豪、宝仁号大东家盂老爷子被朝廷催逼军费骚扰的苦不言堪,有心要与元祐党厮闹一番,因而,他邀请我们西北军去蜀中为他撑腰!我西北军这些年来军粮不济的时候多次承蒙盂老爷子关照,因而,我们西北军准备即日拔营,挥师南下!太史昆,不是你不带我玩,而是我不陪你玩了!”
宝仁号被大宋朝廷盘剥的太厉害起了反抗的心思,这件事今日一早太史昆已经从高揽星的口中听说。宝仁号的东主盂氏一族早先的姓氏乃是“孟”姓,五代后蜀高祖孟知祥的后人。大宋皇室赵氏向来容不得前朝那些遗老,因而,如今的蜀中盂氏在金钱被剥削的同时还经常要忍受姓氏带来的迫害。终于,趁着大宋皇位交替政局不稳的当口,盂氏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些话语权了。
不多,盂氏没有找天京城帮忙,而是找到了种师道,这多少还是有些出乎了太史昆的意料。种师道继续说道:“当然,我能说了算了的只是我这五万种家军,折家军与王厚、刘延庆等还有三四万兵马准备去云中府。如今张觉不知所踪,革命军有些去中原当百姓的,有些易帜为宋军的,还有些流落江湖的,所以,眼下云中还没有个真正能够说了算的势力。折氏本就是云中豪强,如今云中府回归大宋,他们想要回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史昆道:“莫非现在已有了乱世的征兆?怎的有这么多人想建立势力了!看在我眼中,个个都像是七使君之一!对了种公,你对于七使君有什么情报没?”
“七使君?什么意思?”种师道回答:“这个名词种某闻所未闻,实不知何意。”
太史昆道:“我怀疑,此次女真族侵宋中就有这个七使君的影子。耶律大石号称要由七位‘使君’七分天下,拉拢了不少人加入。其中,王黼、完颜宗望、以及简王妃耶律骨玉这几个人都是计划的参与者。”
当下,太史昆就将从王黼那里得来的情报给种师道说了一番。种师道沉吟道:“辽国三分后,西辽首领耶律乙辛其实另有子嗣,耶律大石虽然功劳极大,但是以他养子的身份却未必能够继任乙辛的大宝;耶律宗望同样是个庶出的王子,他想做女真人的大王,亦是白日梦。这两个人能联手图谋王位,也在情理之中。”
种师道的这番分析却又比天京城群豪分析的透彻,太史昆听了连连点头。
种师道继续分析:“王黼此人既无家室背景撑腰,又无朝中重臣引为犄角,全凭道君皇帝一时喜爱。但是他文学艺术的造诣有非上乘,也就是说他这种人不但官衔已经到头,还随时有失宠被贬谪的危险因而他铤而走险作恶亦是情理之中。若是皇帝没有被你救出,王黼一直潜伏在皇帝身边,等到道君皇帝还朝那一天,王黼高官厚禄几成必然,就算是做个左相也未尝不可!”
“至于简王府上的耶律骨玉……她只是被朝廷硬塞给简王的妃子罢了”种师道叹道:“自古被和亲来的女子,全都担负了间谍的任务,所以耶律骨玉若是坐下了什么罪名,倒也不能证明是简王指使的。否则啊,倒是可以以此为借口,打着清君侧靖国难的称号杀回开封,将元祐奸党杀个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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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故人归来
“不可!生灵涂炭,非吾所愿!”太史昆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不允许为了几个人的私欲,便去哄骗天下百姓相互厮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绝不可以沦为哪个人的玩物!什么忠于谁谁不惜献出生命,什么为了某某宁死不屈,这都是暴君为了自己的权势哄骗百姓的伎俩!要杀进开封,以我的实力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哪还用得别人插手!但是,我拒绝内战,也绝不允许大宋的任何人发起内战!谁敢挑起内战,谁敢哄骗汉人杀汉人,就是与我为敌!”
太史昆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纵使种师道这等名将听了也不由得周身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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