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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从飞驰的火车上跳下来，高城在雪原上翻滚出老远，身下形状各异的土石咯得他呲牙裂嘴。好在最后袁朗往他身上捆的被子多少起了点缓冲的作用，不过就算如此高城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散了架一样，趴在雪地里一时爬不起来。
火车呼啸着从身边开过，消失在夜色之中，也不知道袁朗怎么样了。
高城闭上眼睛深呼几口气，双手用力将自己撑起来，跌跌撞撞的沿着铁轨向前走去。不远处的雪堆里，钻出一个脑袋抖了抖身上的雪，爬了起来。
“怎么样？”
“还行！”
确认两人都没有问题，袁朗将高城从列车上带下来的被子埋在一个雪坑里，辨认好方向，便一路向南走去。袁朗知道，距离这里大约1公里远的地方，有一条通往新西伯利亚市的公路。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的雪，风卷着雪在零下三十度的荒野上咆哮，厚皮靴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袁朗撑着高城走的有些蹒跚。
身后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传来，回头望去，大型货车那刺目的圆形车灯在漆黑的夜色里就像天堂中的透露出来的圣光。
袁朗冲着货车挥手，司机是个好人，将车停在了路边让袁朗和高城爬了上去。
司机叫瓦西里，从苏联时期开始就在莫斯科到新西伯利亚市的这条公路上开货车，每周2趟的定期长途就算是经济最困难的时期也从未间断过。
瓦西里看着袁朗身旁被恶劣的天气折磨的不断颤抖的老人，从座位底下抽出一瓶烈酒，递给袁朗：“让他喝点，能暖和起来！”
袁朗微笑着道了谢，刚才一个“父子二人归家心切，路遇劫匪，侥幸逃命”的故事完全博得了瓦西里的同情。俄罗斯人耿直的脾气让他们很容易将同情转化为行动，瓦西里将自己的食物和饮料慷慨的分给了这对可怜的中国父子，还将车厢里的暖气开到最大，让两个死里逃生的人能更舒服一些。
在袁朗的设计里，这辆公路货车将会比火车提前2个小时到达新西伯利亚市，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赶在美国人发现他们离开之前启动新西伯利亚市的预案。
虽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钟了，但天还是灰蒙蒙的，雪一直下个不停。
银灰色的拉达轿车在沿着河的公路上向南疾驰，车载收音机里“俄国之声”一直在孜孜不倦的讨论着“千年极寒”的问题。
高城缩在副驾驶位子里身上盖在袁朗的大衣，虽然车上的暖气已经开到最大，可他还是觉得冷。一路上高城的话都不太多，从接收到伍六一的启动信号以来，有太多纷乱的信息涌来，他需要用时间来梳理一下。
不过，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
高城无奈的看了袁朗一眼，袁朗冲他笑笑，“甩了？还是做了？”
后视镜里，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不远不近的跟在他们租来的拉达车后面，有一段时间了。
高城挑挑眉毛，斩钉截铁道：“做了！”
“真狠！”袁朗撇了下嘴，“前面有条岔道，我们掉头往西，那里有百十多公里的山路。雪大路滑的，难免出现个事故！”
“你都计划的这么周详了，还说我狠……”高城鄙视的瞪了袁朗一眼，掏出贝雷塔。22手枪，查看了一下弹夹，拉拴上膛。
帕萨特尾随拉达进了山，两车之间隔着五、六百米的距离，周围再无车辆。
袁朗伸手给自己拉上安全带，对高城笑道：“坐稳了！”
袁朗的喜好这么多年怎么都没变呢……哎……高城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用安全带将自己牢牢的固定在座位上。
此时袁朗猛踩油门，拉达立刻提速冲了出去，身后帕萨特也急忙跟上。
高速在山间跑了几个小弯，帕萨特完全没有松嘴的意思依然紧紧咬在后面，袁朗冲高城咧嘴一笑，在拐过一个急弯后，将车急转开进路旁的雪堆中刹住。
挂好倒档，踩住离合，将油门轰到最大……
当帕萨特拐过急弯的一瞬间，袁朗放开离合，拉达箭一般向后射去。
“砰！”的一声巨响，帕萨特被拉达撞到了车身，整个车子连着一阵横滚，飞出了路面摔下了一侧的山沟。
袁朗将车子打正停在路边“没事儿吧？”
“没事！”高城揉了揉撞的有点晕乎的脑袋，从车窗向外望去，帕萨特栽在十几米深的山沟底部，油箱已经漏了，在冷冽的空气里平白添加了刺鼻的油料味道。帕萨特车上有三个人，有两个人被从车里甩了出来，已经没了动静，车厢内还有一人浑身是血正试图推开帕萨特已经扭曲变形的车门往外爬。
“我去看看！”高城推开车门要下去，却被袁朗一把拉住：“我去！”
高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将手里的贝雷塔拧上消音器交给袁朗，“小心点！最好能捡回点有用的！咱们东西太少！”
“好！”
“要做的干净！”
“明白！”袁朗拍拍高城肩膀，让他放心，随即下车往山沟里去了。
看着袁朗下到山沟里，高城转过头不去看那边发生的事情，而是望着车窗外持续的大雪出神。美国人跟来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上很多，这是为什么呢？
没过多久，确切的说是几声枪响以及一声爆炸之后，袁朗带回了答案——一份关于袁朗的简报。浅黄色的文件夹上沾满了血污，却并不影响高城对这份简报的兴趣。
英文简报的内容不多，过往经历更是寥寥，甚至出生年月都是错误的，只是明确提及了袁朗国防大学学员的身份。
高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袁朗，袁朗却没顾上看高城，只是简单直接的将他捡回来的一箱子东西往高城身上一扔就发动了汽车。
“可真没少带啊！”高城翻捡着箱子里为数不少的军火，看到一把银色的“沙漠之鹰Mark VII”不由得轻轻吹了声口哨。
“车里还有呢，用不上那么多没拿，”袁朗笑道：“枪就拿了两把。”
“竟挑好东西了吧，”高城检查了一下那把MP5冲锋枪，看着箱子底下散做一堆的手雷、闪光弹以及弹夹撇嘴道：“怎么也没个战术背心……”
“有的用就行了，还挑！”
“切！老子就挑了！”高城笑着将武器放进之前准备好的一只背包里，上面塞进去几件衣服算作掩饰。拿出刚才那个带血的文件夹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便将其烧毁纸灰顺着车窗飘散进风雪之中。
袁朗看着高城一系列有条不稳的行动处理完毕开口道：“有什么想法？”
“我一直在想，当时伍六一为什么会特别提醒你注意美国人，而没有提醒我。这种情况除非是他知道你会比我更早引起美方注意，但是这不合理……我现在明白了，你参与这次行动的可能恐怕已经提前被兰晓龙透露给美方了……”高城伸手去摸袁朗扔在驾驶台上的烟，自从他醒过来医生就禁止了他吸烟，“这超出了咱们之前的预料……”高城顿了顿又道：“一会儿我们到了比斯克立刻弃车，改乘每天一班去往翁古达伊的客车，以防万一。”
“好！”袁朗看一眼高城摸烟的动作，终究什么都没说。
银色的拉达在风雪中一路向南，回家的路还有多长？恐怕谁也说不准……
第 32 章
比斯克曾是苏联重要的重工业基地，但是随着苏联的解体，比斯克也已经逐渐没落。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以及随之而来的人口流失，成为威胁这座城市存亡的重要问题。
袁朗将车停在长途车站外不远的街上，拎着背包下车。
高城换到驾驶位上，叫住袁朗递给他一张写着号码的小纸条，“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往家里报个平安，让他们准备接人。具体的什么都别说，直接挂掉。”
袁朗点了点头，看着高城将车开走。
高城在车上迅速做了两件事，一是将车里的痕迹尽量抹去，二是他把这几天一直黏在脸上的伪装通通撕去。用厚实的线帽遮住他现在那一头灰白的头发，摸出袁朗的蛤蟆镜架到脸上，整个人浑身上下透着股子拽劲儿。
高城将车开进路边一家修车铺，用带着莫斯科腔的俄语对迎上来的伙计道：“这车尾巴刚让人撞了，一晚上修的好么？”
“没问题！没问题！保证您明天看见跟新的似的！”
高城点点头，“修完了要好好洗干净，里外都要洗，最好能再喷点香水什么的！”
“没问题！”
“明天约会成不成功可就看你们手艺了！要是搞不好，可别怪我不客气！”
“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这里手艺最好了！”
“算你明白！”高城笑着塞给伙计一张面额不小的卢布，拍了拍他肩膀，“我明天下午来取，好好干！”
“是！是！”伙计拿来高城的卢布，喜笑颜可，一个劲的点头。
高城把车留在修车铺，转身出门去跟等在路边的袁朗会和，登上去往翁古达伊的客车。
阿尔泰山是昆仑山脉的一个分支，竖立在中俄蒙三国相汇的边境线上，高耸蜿蜒。
翁古达伊是位于阿尔泰山脚下的一座小镇，由于距离中俄边境不足90公里，因此夏天的时候经常会有一些灰色边贸商队从此出发，往返于阿尔泰山两侧。而到了冬天，这里就成了偷渡客们的天堂。
客车到达翁古达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一天一宿的行程消耗了旅客大量的精力，除了个别当地人之外，大部分旅客都直奔当地唯一的一座小旅馆。
连续几天的紧张、劳累和低温，让高城在客车上就开始发起了低烧。躺在翁古达伊小旅馆唯一的小旅馆的床上，袁朗喂高城喝了水，建议道：“你今天休息一下，我去准备东西！咱们明天早上再出发！”
“不行！”高城说的斩钉截铁，“我们天一黑就走！”
袁朗皱着眉，“可是……”
“没有可是，”高城握住袁朗的手，“相信我，咱们必须得走，越早越好！”
“好吧！”袁朗妥协的叹了口气，“你趁机休息一下！准备好了我叫你！”
“恩！”
在疲劳和发热的作用下高城很快睡了过去，不过也许是没有袁朗在身边的缘故，高城睡得很不安稳。一张张曾经鲜活的面孔在他睡梦中重现，被俘时噩梦般的经历也来凑热闹，沉重、伤痛、黑暗像一层层的棉絮将他结实的包裹住，无论怎样挣扎都无法脱身。
高城不断跟自己强调这一切都是梦境，一切都已经过去，却毫无作用，被根植在潜意识层面的恐惧他无力摆脱，闪回的画面，痛苦的经历，所有的错误和牺牲都被无数次的提及、强化，绝望的内疚迅速泛滥……高城觉得自己就像汪洋中的一个落水者，孤单的挣扎却只有唯一的结局。
“醒醒！你怎么了！”
袁朗独特的声音将高城从意识崩溃的边缘拉回了现实。
“别动，让我抱会儿你！”
高城的声音很含糊，微微的颤抖着，抱住袁朗的手臂却异常的用力。结实的胸膛，温暖的身体，熟悉的气息，高城闭着眼睛缓慢的呼吸，平静着自己混乱的思想。
袁朗安抚的轻拍着高城的脊背，等高城呼吸平稳，“好点了么？”
“恩，谢谢！”高城放开了袁朗，平静的问道：“准备好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袁朗有些担忧的看着高城，“你可以么？”
“没问题！”高城用头磕了袁朗的额头一下，“不抛弃，不放弃！完成任务是第一位的！”
“得瑟吧！”袁朗揉了揉让高城磕的有些疼的额头，开始检查武器装备。
高城套上袁朗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战术背心，也将自己武装起来，“我们走！”经过短暂的休息，高城感觉自己精力与体力都恢复到不错的状态。
第 33 章
雪地摩托在山地丛林间飞驰，高城坐在袁朗身后不时向山下望去。借着黎明的微光透过风雪的阻隔，高城毫不意外的发现山脚下的翁古达伊已经被大量的俄安车辆包围。带着警犬的安全人员在小镇里穿梭，不断有新的人员赶来，准备进入山地搜索。
翻过一个山峰，雪地摩托的油料终于耗尽，袁朗就近将它推进一个充满了积雪的深谷，作简单隐藏。
没了机械化的交通工具，在过膝深的雪地里，前行异常困难。空旷的林地更将绝望压抑的氛围无限扩大，风声和雪声成了唯一的声音，沉默让道路变的越发艰难。在翻过一处矮峰之后，高城体力不支，一脚没踩稳摔倒在雪地里，眼看着要往下滚，袁朗伸手去拽缺还哪而来的及，两个人一起顺着山峰陡峭的南坡滚了下去。
从雪堆里爬起来，袁朗从身边刨出高城。
高城从雪地里钻出来，大口呼吸着空气，“哎呀妈呀，真够刺激的！”
袁朗让高城的反应逗乐了，“能不刺激么！高差30多米呢！”
“真的啊！”高城抹了把脸上的雪沫子，仰头看了看刚刚滚下来的山坡：“这不挺好么！快就成了！”
“你就的瑟吧！”袁朗拉高城起身，两相识一笑，之前有些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往山上爬的路上，袁朗问高城，“你怎么知道毛子天亮前就能追来的？”
高城叹了口气，摇头道：“我只是推测，如果伍六一有什么意外，3天恐怕就是他的极限了！”
“你是说？”袁朗痛苦的看着高城，其实伍六一的结局在他决定不跟他们一起回国的时候他就有了预感。只袁朗始终不愿去想，不愿意去相信。
高城没有回答，只是卖力的往前走着，每前进一步，就离祖国近了一步。为了他们能完成任务，能回家，多少人再也回不了家了。一口气郁结在他的胸口，却不能呼喊出去！
真他娘的……！
忽然，袁朗感觉到了什么，他一把扯住还往前走着的高城，几个侧翻滚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