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幕氏和萧丁氏看相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惊颤的情绪。
紫草不敢抬脸额头依旧贴着地板,颤着声道:“是,是因为那天三奶奶斥责了我几句,我我心里不服,一时鬼迷心窍,就犯了糊涂,结果又,又不慎被康嬷嬷给发现了,所以才……”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绿珠听到紫草这样的回答后不禁一怔,即往叶楠夕那看了一眼,却见叶楠夕面上神色如常,似并不意外紫草这样的说法。事情都到了这样的地步,紫草为何不直接说出是康嬷嬷指使?绿珠不解,只是当她偷偷往花蕊夫人那看了一眼,瞧着花蕊夫人面上那冷凝的表情后,心头猛地一跳,随后隐约想明白了什么。
供出康嬷嬷,就等于是在指控花蕊夫人。即便事实如此,可此情此景,若真将花蕊夫人牵扯进来,根本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而且,紫草手里更是没有可以拿得出来的证据证明。所以这种话要真的说出来,就等于污蔑侯府的主母,到时无论是谁,都救不了紫草。
而花蕊夫人这么一问,显然也是诱使紫草犯这个错,既然紫草敢背叛她,那么这颗棋子就不能留了。
然而她却没想,紫草竟自己杜撰出这样一个理由。
并且不等她接着出言,叶楠夕就已经开口怒指紫草:“枉我一直以来待你那么好,之前怕你受苦,宁得罪大嫂也要将你要回到我身边,可你,你竟然这么陷害我!我是短你吃的还是短你穿的,不过说你几句,你就……”
紫草即转向叶楠夕这边,不停地磕头道:“当时是我鬼迷了心窍,做出对不起三奶奶的事。这段时间我一直不曾睡过一日好觉,如今说出来了但凭三奶奶责罚!”
康婆子已经会过意,就接着刚刚花蕊夫人的话喝骂道:“这府里哪个丫鬟没被主子斥责过?只是被责骂上几句就能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谁信你这话,你还不如实道来,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是谁想跟夫人过不去?是谁想给侯府抹黑?”
叶楠夕侧目,这婆子不愧是花蕊夫人的左右手,刚刚花蕊夫人不过是使了个眼色,就能将话说得这么漂亮。几句话下来,此事已不可能跟花蕊夫人有关了,而紫草若是再不供出谁,接下来很可能就会将话绕到是她示意紫草出来给她背黑锅。
紫草是叶楠夕调教出来的人,叶楠夕能想到这一层,紫草自然也想到了,于是忙道:“真没有人指使,是我鬼迷心窍!”
康婆子阴测测地笑道:“没人指使你,你会先是陷害了自个的主子,然后这会儿事发了,明知道即便是承认了也落不得好,却还敢站出来承认?真没人指使你?也没人许了你什么?”
就几句话的功夫,事情,似乎要朝花蕊夫人意指的方向走去了。
在座的人里头,或许还有不少没反应过来,但绿珠已隐隐觉得形势又将出现新的变化,整颗心都提到嗓子眼那了。可是,她脑子本就不怎么灵活,身份更是低微,此时此刻,她是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一场花蕊夫人和叶楠夕之间的首次正面交锋,高下还未分出,旁的人皆插不了
紫草被康婆子一句一句地逼问,一时没了声,叶楠夕便轻轻一叹,然后转过脸,对座上的花蕊夫人道:“我明白了,这事最开始,确实是我的错。”
绿珠一惊,难道三奶奶是打算承认?萧慕氏等人也都有些怔住,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番,越发闹不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花蕊夫人看了叶楠夕一眼:“哦,怎么又是你的错了?”
叶楠夕叹息道:“一开始是因为我发现紫草心里有了中意的人,却不知到底是谁,我问她,她也不说,于是我就怀疑她是对三爷有了心思。我心里吃味,所以就提出要将她许配给外院的一个小厮,打算将她打发出去,好让她离了三爷的视线。哪知她心里意中的人却不是三爷,而我因自己的多疑,就要将她随意打发出去,不仅是断了她的心思,还坏了她的一生,所以她心里才会怨了我。”
在座的少奶奶们都有些呆住了,今儿,这令人意外的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啊,简直令人应接不暇。
“她有意中的人?”花蕊夫人微微眯起眼,却不看紫草,只是看着叶楠夕。她有些小瞧了这个女人了,不仅心思转得很快,在这种情况下,言谈举止竟还不见一丝慌乱。而且这女人还对子迩和子乾有那么大的影响,偏这样的女人却不能为她所用,跟叶家一样,又硬又臭,可恨至极!
叶楠夕看着还跪着的紫草道:“事到如今,你便说出来吧,你心里那个人到底是谁。”
有了叶楠夕前面的提示,紫草自然会意,于是怯怯地抬起脸看了花蕊夫人一眼,然后又垂下眼,低声道:“是,是时少爷。”
绿珠张着嘴,看了看叶楠夕,又看了看紫草,有些傻了。
此时紫草也不管旁的人怎么看自己,就接着道:“我当时心里确实对三奶奶有怨,但,但并没想要害三奶奶,只是瞧着三奶奶写的那几句诗词很,很合我心意,又想着三奶奶要将我指给别人,心中难过万分,就,我就忍不住提笔加了几个字。只是写完后,才知道自己此举不妥,我生怕让三奶奶发现了,又舍不得将那张纸烧了,就偷偷收了起来,哪知却还是不慎被人发现了。而一开始被发现的时候,我心里害怕,加上又怨着三奶奶,所以就没说实话。”
康婆子没想这话还能扯出这么个事来,一下子将她刚刚暗示的意思给抹了个干干净净,经主仆俩这么一唱一和,紫草的理由和动机是完全站住了脚。
花蕊夫人冷冷看了她们一会,忽然道:“既然这么痴情,我就做主,成全你这片心意,让你从今后,就服侍时少爷一人吧。”
紫草震惊抬起脸,然而她此时的表情,看在旁的人眼里,自动被解释成是因为心愿达成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不知还如何应对,只能是露出这等不敢相信的表情。
然而,绿珠心头却是猛地一颤,花蕊夫人这是要对紫草下死手了,只要离了三奶奶,紫草就绝无活命的可能。
绿珠焦急地看向叶楠夕,正好叶楠夕开口:“夫人有成人之美,只是紫草到底是我的丫鬟。即便这件事她是事出有因,但还是构成了陷害我的事实,令我平白无故地受了冤屈,损了我的清誉。所以,我想先将她领回去,责罚一通,免得以后还有丫鬟如她这般胆大包天。”
“这等刁奴,你留着也无用,既然今日之事是在我这说开的,那么责罚的事就交给我吧。”花蕊夫人慢悠悠地道,“你放心,看在她伺候你这么些年的份上,我责罚完后,便会全了她这份心。”
“多谢夫人如此为我着想,只是紫草到底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无论是赏是罚,这么些年我都习惯亲自办理,更何况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就这么将她踢开的话,心里终究是不甘。”叶楠夕说着就一脸诚挚地看向花蕊夫人道,“再说,夫人今日已经为此事烦心多时,再不敢劳烦夫人。”
花蕊夫人看了叶楠夕许久,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所以更不能再让这等奴才跟在你身边。”
说话时,康嬷嬷已经示意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守住了门口。
这是侯府,是花蕊夫人的地盘,即便是她站住了理,但拳头却没有人家的大。
只是,这里,真的就由花蕊夫人一人说了算吗,叶楠夕转头,看着门口,微微眯起眼。
第068章 侯爷
见叶楠夕看向门口的动作,康嬷嬷冷笑,三爷刚刚已让请出府了,这会儿是不可能回来的,这女人若是抱着等三爷过来帮她解围的话,注定会失望。
“把她带下去!”康嬷嬷从叶楠夕那收回目光,看向紫草,朝旁边吩咐道。
已经做好准备的两婆子即走上前,叶楠夕即往旁一步,挡在那两婆子前。康嬷嬷瞥了她一眼,便道:“三奶奶莫要再犯糊涂,别为个心思歹毒的丫鬟惹得夫人不快,还让人以为自个好赖不分,治下无能。”
叶楠夕没有看康嬷嬷,而是转过脸,看着座上的花蕊夫人道:“夫人为何一定要留下紫草?”
花蕊夫人淡淡道:“侯府里不能没了规矩。”
叶楠夕道:“紫草是我的丫鬟,她犯了事,自然是由我来罚。”
花蕊夫人皱眉,就看了康嬷嬷一眼。康嬷嬷即走到叶楠夕身边,皮笑肉不笑地道:“三奶奶,您请让一让吧,您身子娇贵,这两婆子都是做粗活的,不知轻重,万一冲撞了您就不好了。”
叶楠夕忽然提高的声音:“夫人这是一定要插手管我身边的事?”
萧慕氏等人不禁倒抽一口气,叶楠夕这句话可是敞开了指责花蕊夫人,这种时候不紧着想怎么明哲保身,反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不知死活!
今日,她已算是耐着性子跟叶楠夕绕着圈说些场面话,早已不耐烦。于是叶楠夕的话一出,花蕊夫人即一声厉喝:“放肆!”
“什么事这么大火气啊。”却花蕊夫人的话刚落,厅外就传来一个有些懒怠的声音。
叶楠夕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紫草跪在地上的身子也跟着放松了稍许。
花蕊夫人则诧异地看了康嬷嬷一眼,然后往大门口那看去,正好这会儿那厚重的锦帘被人从外掀起,随后就见一个身材略有发福,穿着墨蓝滚边长袍的中年男人背着手从外进来,正是寿宁侯。
萧幕氏等人纷纷站起身。同叶楠夕一块曲膝行礼,花蕊夫人依旧不动,只是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寿宁侯。
以往,侯爷是从不过问内院之事,更不会在这个时间过来这边,今日怎么?她想着,即看向叶楠夕,这个女人竟敢——
意识到事情有变,康嬷嬷感紧朝那两婆子使用了个眼色,那两婆子会意。就要绕过叶楠夕去拽紫草,打算偷偷拉出去。
“放肆!”叶楠夕亦出口一声喝斥,似将刚刚花蕊夫人对她的喝斥还回去一般。
寿宁侯这才看了她们一眼,问:“怎么了?这么大仗势。”
“回父亲,是我身边的丫鬟犯了些错,夫人想代我责罚她,我不敢劳烦夫人动手。”叶楠夕说着就是一声叹息,“这丫鬟毕竟是我从娘家带过来的人,既然我之前没能教好她,眼下自然要补回来的。不然以后还怎么管束身边的人。”
“是三媳妇啊。”寿宁侯看了叶楠夕一眼,然后点点头,“既然是自己院里的事,在自己院里解决就行,怎么还闹到夫人这边。行了,快将人带回去吧,别再让人看笑话了。”
“是。”叶楠夕立马应声,然后看了紫草一眼。紫草站起身,垂着脸跟在叶楠夕身边。只是两人才转手,座上的花蕊夫人却开口:“且慢,今日我是在清肃内院风气。还请侯爷别插手得好。”
寿宁侯却道:“既然是三媳妇身边的人。就让三媳妇自己调教去,她若是没这个能力管好身边的人,求到你跟前,你再插手不迟。”寿宁侯说着就朝叶楠夕抬了抬下巴道,“去吧去吧,日后记得好好管教,别再出什么事了。”
叶楠夕点头轻轻应了声是,就领着紫草往外走。
紫草若真这么被叶楠夕带走的话,今日就算她在这事上输了叶楠夕一筹,这等事她如何受得了,花蕊夫人即从座上站起身,提高了声道:“侯爷!”
康嬷嬷赶紧朝两边打了个眼色,刚刚那两婆子立马快步往花厅大门那走去,疾步越过将要出去的叶楠夕主仆三人,守在门口,颇有种要将人拦下的意思。
寿宁侯这会也沉下脸,看着花蕊夫人一脸严肃地道:“你既然叫我侯爷,就该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我寿宁侯府,不是你的公主府!”
花蕊夫人被噎了一下,冷着脸,看着寿宁侯,寿宁侯亦沉着脸看过侯爷和花蕊夫人竟当着一众晚辈的面闹出矛盾,一时间花厅里人人噤若寒蝉,康嬷嬷这会儿也垂下脸,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叶楠夕刚刚只是微停了一下,瞧着眼下这情况后,再不迟疑,即走到门口处。守在那里妁婆子却有些迟疑了,叶楠夕瞥了她两一眼,冷笑,抬步迈出去。侯爷在这,没有花蕊夫人的明确示意,两婆子到底不敢真将人拦下。
于是叶楠夕领着紫草,还有急忙跟出来的绿珠,安然无恙地出了明华堂,回了暗香院。而她们刚走,萧慕氏等人也赶紧告辞,随后康嬷嬷也示意厅里的丫鬟全都退出去,不多会,这厅内就只剩下花蕊夫人和寿宁侯两人。
花蕊夫人重新坐下,保养得宜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愠怒,只不过她却将情绪控制得很好:“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竟让你巴巴地赶过来替她出头。”
“你收手吧,趁着还来得及,别再错下去了。”寿宁侯看了花蕊夫人好一会,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倦怠。
花蕊夫人冷笑:“你永远都是这样,所以将自己大半辈子的时间白白浪费了,你这侯爷的爵位,还能传得了几代。”
寿宁侯愤然道:“你这是要把整个侯府给葬送掉!”
花蕊夫人扬了扬眉毛,一脸倨傲地道:“我是在替你铺就封王之路,你就等着那一天吧。”°
“你——你简直是鬼迷心窍!”两人根本就说不到一块,寿宁侯抬手指了指花蕊夫人,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结果永远都一样。
“你若真想侯府能走得顺,就想法子让叶明投诚到我这边,别再有什么明哲保身的心思了。如今叶萧两家是亲家,只有我好了,他叶家才能真正有好果子吃。”
寿宁侯看了花蕊好一会,摇了摇头,终于放弃说服她的想法,转身,甩袖离开了花厅。
寿宁侯走后,外头的丫鬟不见花蕊夫人喊人,也不敢进来。
厅内寂静了好一会后,花ā蕊夫人才重新开口:“你出来吧。”
这话,是对着空气说的,可片刻后,一个身影却从花蕊夫人座后的屏风后走了出来。锦带朱袍,墨发玉面,双目狭长,眉飞入鬓,精致得丝毫不逊于女子的容貌,但看起来并无一丝脂粉气,此人正是萧时远。
“刚刚,你已经听清楚了。”花蕊夫人看着萧时远道:“那封信里的几句诗词,并非是写给你。”
萧时远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时,他面上的表情就有些冷,再听花蕊夫人这么一说,并着想起那几句诗词,他面上的表情愈加难看了。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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