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如今的担忧。
哀大莫过于心死,文姨娘说过,即便是心死了,只要人还活着,那心总还有复活的一天,要是人都死了,那么就真的什么都完了。
三奶奶好容易想开了,也都忘了,可如今突遭遇此番状况,会不会又激起心里的悲伤难过,将那些不好的事情再次想起。萧家那边,是真的回不得,只要那个人还在,花蕊夫人是不会允许三奶奶……
主仆俩各自出神的时候,有几个妇人从叶老太太院里鱼贯而出,走在最前面的是年氏,后面跟着的则是一个穿着松绿缎面袄裙,发上戴着珐琅珠花的体面婆子,正是绿珠嘴里说的康嬷嬷。
叶楠夕回过神,没来得及从窗户旁避开,正好跟康婆子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一眼之后,叶楠夕就对这个婆子有了个清晰的印象,是个比想象中还要威严的老妇人,即便是这么远远地看过来,她也能从对方的目光中感觉到那种极为严厉的审视之色。与此同时,康婆子也看到了叶楠夕,并且轻轻皱了皱眉。往日在萧府,这位三奶奶见着她后,没有不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可现在,叶楠夕今日明显是特意过来这边,并且已经看到她了,却还坐在那一动不动的,于是她之前稍缓的脸色又沉了下去。
年氏也看到亭子里的叶楠夕,脸上原本松口气的表情即换上明显的不悦。
“康,康嬷嬷过来了!”看到康嬷嬷正沉着脸往观雪亭走来,绿珠本能地就生出几分紧张。
“你很怕她?”叶楠夕从窗外收回目光,微诧地看了绿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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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斥责
更新时间2013128 19:02:22 字数:3019
绿珠微怔,随后心里道:“若不是三奶奶你尽忘了萧家的事,眼下该是跟我一样紧张的”。但叶楠夕确确实实是对萧家没多少印象了,因此这一刻,绿珠真心觉得文姨娘之前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有些事情,还是忘了比较好!
不等绿珠想好怎么回答叶楠夕的话,康嬷嬷等人已经进了观雪亭。
虽说如今的叶楠夕不觉得自己应该对康嬷嬷起身相迎,但因康嬷嬷是跟年氏一块进来的,而年氏是她的嫡母。于是当她们进来后,叶楠夕就从座上站起身对年氏欠身行了一礼,喊了一声“太太”,然后垂目站在一旁。
康嬷嬷的脸色愈发难看,但到底顾着礼数,所以只冷眼看着,等着年氏开口。年氏心里暗骂了叶楠夕几句,只是在外人面前,她无论如何都要顾着叶家的脸面,于是嗯了一声后,就关心道:“不是身体还没好利索,怎么雪天跑到这来了,是不是小丫鬟们伺候得不够尽心!”
叶楠夕轻声回道:“虽走路还有些勉强,不过都能下床了,便想着应该给老太太请安,刚刚过来后晓得有客人在,所以在这里坐上片刻。”
听她都这么说了,年氏只好示意绿珠扶叶楠夕坐下,然后道:“既如此那就该在屋里好好歇着才是,总归也没几日能歇了,别以后又让人说叶家不懂规矩,连个会照顾主子的下人都没有!还有,想要尽孝心不是光靠做表面功夫就行,需得想着老太太所想,不忤逆老太太的意思,不让老太太脸上无光才是最大的孝!”
叶楠夕没有坐下,站着听完训话后即一脸平静地点头:“太太说的是。”
年氏这番话自然也是说给康嬷嬷听的,可康嬷嬷听了叶楠夕看似恭顺的回话后,又皱了一下眉头。叶楠夕嫁入萧府三年,她对这位三奶奶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眼前的叶楠夕她说不出有什么具体的不同,但此时此刻,她总感觉叶楠夕所表现出来的恭顺,甚至比以前还要浮于表面。
就是这点让人不喜欢,表面看着恭顺,骨子里却最是孤高,令人恼恨!
“老身记得三奶奶的脚并未伤着,怎么就娇贵得连走路都勉强了。”康嬷嬷冷冷开口,并一边说着,一边盯着叶楠夕审视,“听闻三奶奶自醒来后就只记得娘家的人,关于婆家的人和事具都忘了,该不会连自己是怎么回的娘家,也想不起来了吧。”
萧三爷是花蕊夫人的幺子,花蕊夫人因次子的早夭,所以对幺子极为疼爱,又因家族的责任和爵位皆由长子继承,所以她对幺子的要求很低。于是凭着她的手段和地位,本是打算让幺子过上一生富贵逍遥的生活,偏萧玄自小就喜欢跟她对着干,不说入宫闯祸和从军后接二连三地惹事生非,以及后来被削去军籍的事,就是在娶妻成家这等事上,当年母子之间也是起过不小的分歧……
这婆子果真是看她不顺眼,眼下还是在叶家呢,就当着年氏的面出言让她难堪,这要往深了说,也是在打叶家的脸。叶楠夕能想到这一层,年氏当然也能想得到,因此康嬷嬷的话一落,年氏脸上也多了几分不自在,心里极不耻一个下人婆子也摆出这么大的谱。
叶楠夕抬起眼道:“确实是不太想得起来了,之前的许多事都是听家里人说的,如今行走颇为吃力不是因为腿伤,是因为身子虚弱。总归幸得当日老太太心慈,又有神佛保佑,没让我落得个死无对证。”
康嬷嬷眼睛微眯:“三奶奶这话我倒听不明白了,什么叫死无对证?三奶奶想对什么证?不如说来我也听听。”
“这等事总不便说给外人听,多说多错。”叶楠夕说着就看向年氏,“太太说是不是。”
年氏料不到叶楠夕直接将话丢给自己,并且丢得这么自然有理,令她想不接都不行。年氏虽是恨着叶楠夕,但却不是糊涂人,此时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时候什么最重要。再说她如今是叶家的主母,又给叶家生了一双儿女,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都分割不开,因此叶家的脸面自然是要摆在第一位,特别是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她绝不能表现出叶家理亏来。
于是年氏笑了笑,就顺着叶楠夕的话对康婆子道:“夕娘说得没错,既然萧三爷都开口要接我们家夕娘回去,花蕊夫人也应允了,便是表明外头传的那些不中听的话,是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坑害我家夕娘,离间两家间的感情。想必具体情况,萧侯爷和花蕊夫人还有萧三爷心里都是清楚的,您老说是不是?”
康嬷嬷心头微怒,但面上并未表露,甚至连眉毛都不见动一下就接着问:“三奶奶是跟什么人结了怨,竟能令外头不相干的人都要想着法子来坑害?”
年氏以为康嬷嬷只是随口提一句,敲打叶楠夕一下就罢了,她这个嫡母既已开口,明理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该适可而止。就算康嬷嬷在花蕊夫人跟前再怎么得脸,但在身份上依旧是个下人,而叶楠夕到底还是萧家的三奶奶,如今又是在自个娘家,所以康嬷嬷此时这般追着逼问,即显得气焰过高,明显是要仗势欺人。
年氏的脸色沉了下去,只是投鼠忌器,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话既然护住叶家的脸面,又能堵住康婆子的这张嘴,还不能坏了如今好容易等来的转机,憋闷之下,只得在心里将叶楠夕和眼前这个老婆子骂个千万遍。
叶楠夕则完全没有年氏这么多的顾忌,听了这话后,缓缓开口:“之前的事如今是想不起来了了,不过听绿珠说,我在萧家那几年,跟嬷嬷打交道的次数最多,所以正想跟嬷嬷打听几句呢。”
康嬷嬷眉头一皱,听出叶楠夕是在暗示那个跟她不和,想要坑害她的人就是自己!康嬷嬷面上终于露出怒容,只是叶楠夕话都说在前头了,而且头又是她起的,年氏也在一旁,谁都不是傻子,她若真在这个时候动了怒,就是中了叶楠夕的套。到时叶家若是借机拿这做文章,跟萧家扯上一扯,即便到头也拿捏不住萧家什么,但夫人定会恼怒于她,如此盘算下来,对她是百害无一利。
康嬷嬷终于忍下这口气,冷着脸道:“三奶奶高看我了,我哪里清楚三奶奶的事。”她说着就转向年氏,“今儿事也说定了,如今看三奶奶的情况,身体应该也已没什么大碍,所以照我们夫人越快越好的意思,接三奶奶的日子就定在三天后吧。”
从十天忽然改为三天,年氏没有半点不愿,她也觉得叶楠夕越早回婆家越好。反正已经得了萧家的允诺,只要叶楠夕回去,萧家自会安排人将外头流言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以后两家间的交往也照旧。所以叶楠夕这一回去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就不在她关心的范围内。
“只要老太太没异议……”
“这不也是您一句话的事。”康嬷嬷打断年氏的话,“时候不早了,夫人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三奶奶就好生准备着吧。”她说完又瞥了叶楠夕一眼,心里一声冷哼,看你还能狂几天。
年氏只得让人送康嬷嬷出去,然后转过脸打算斥责叶楠夕几句,只是看了叶楠夕两眼,她又收住了将要出口的话。叶家出美人,叶楠夕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加上自小就有温婉贤良的美名。所以当叶楠夕嫁入萧家后,她也曾将一部分希望放在叶楠夕身上的,以为将来自己的一双儿女多少会靠得上这位姐姐,却不想,如今等到的竟是这样一个结果!
偏眼下都这般境地了,这死丫头还不当回事,不仅不知避退,甚至过来跟那老婆子针锋相对,也不怕这样做会坑害了叶家,简直是不知好歹,也难怪当日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年氏沉默一会,就紧着眉头沉着脸道:“刚刚的话你也听见了,好好准备吧,这样重新挽回的机会得之不易,以后别再做让叶家丢脸的事了!你是老太太带大的,我的话你大约是听不进去,就让老太太好生跟你说吧。”
就算她再怎么看不惯,叶楠夕到底还是萧家的儿媳,萧家既然开口让人过来接了,如今又有老太太费心盘算,那这丫头将来会有什么造化也难说,眼下将关系弄僵了倒是于己不利。只是想是这么想,但心里的话不能一吐为快,对年氏来说终是件极为气闷的事,憋着气不冷不热地讽刺了两句后,就转身出了亭子,来个眼不见为净。
绿珠在一旁直替叶楠夕着急,好容易等年氏走远后,才紧张道:“三奶奶,这可怎么好,老太太竟真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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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5章 愠怒
更新时间2013129 18:29:41 字数:2906
叶楠夕目送年氏走远的背影蹙眉沉默,即便已猜到会是这个结果,但还是觉得有些猝不及防。萧家如今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老太太难道一点都不怀疑?
正想着,那院里又走出一个婆子,并且直接往观雪亭这过来。
“老太太请二姑娘进去。”
绿珠闻言赶紧帮叶楠夕整了整身上的大氅,然后露出担心的表情,面上欲言又止。叶楠夕却很是平静,没说什么,朝那婆子略点了点头,扶着绿珠的手出了亭子。刚一进去,就瞧着文姨娘站在抄手游廊的一侧,似想要往正房那去,却因前面拦着两位丫鬟不得过去。
“夕娘!”文姨娘忽看到叶楠夕,诧异之后,忙疾步走过来,“是老太太找你?”
“嗯,姨娘过来有些时候了吧,外头风大,小心着凉了。姨娘不如去紫竹院歇歇,出来时我屋里的炉子上还温着一壶桂圆红枣茶。”
“夕娘……”文姨娘本想对叶楠夕说几句,但看到旁边婆子的脸色后,只好忍住心里的话,平静地点点头,“别担心,你先去听老太太是怎么说的。”
叶楠夕正要开口,旁边的婆子却适时地提醒:“二姑娘进去吧,老太太身体不好,别让老太太等久了。”
“去吧。”文姨娘笑了笑,就转身走到一边去。
叶楠夕只得收了话,跟着那婆子往正房行去。踏上台阶后,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冬日的薄阳下,文姨娘身上那袭宝蓝色的袍子衬着发上的银饰,晃出一层冰蓝的微光,看起来有些冷,有些单薄,还有些孤寂。
“外头风大,你将这个拿过去给姨娘披上。”进了屋,解下身上的大氅时,叶楠夕吩咐了绿珠一句。旁边的婆子只看了叶楠夕一眼,倒没说什么,绿珠便抱着紫貂大氅应声出去了。
叶老太太的屋里很暖,很静,能听得到三足铜胎瑞兽纹炭盆里发出“噗噗”的微声。叶楠夕进了暖阁后,便见软榻上侧卧着个六十余岁的老太太,身上盖着一张洋红地寿字纹的羊毛毯,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发上不见首饰,只戴了一只月形青底的玉质发梳;再观她面容清瘦,即便此时正闭着眼睛休憩,却还是能看得出那双眼窝深深陷了下去。
这是叶楠夕第二次看到叶老太太,第一次是她自床上清醒过来的那天,只是当时的她太过震惊,并且面对的人和事太多,脑子和情绪都极为混乱,所以根本就没有仔细打量过对方。后来老太太病倒了,而她因初来乍到,加上身体虚弱,不得下床,故而一直到现在,才过来见第二面。
只是自看到软榻上的老太太后,她脑海里即浮现出三年前,原来的叶楠夕将出嫁时,叶老太太叮嘱孙女的画面,暖黄的灯烛下,慈爱的笑容,关切的眼神……她甚至能感觉得到当时温馨、伤感、以及忐忑不安的情绪。
叶楠夕心里生出微微的惘然,初来这里,意识到自己竟是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环境,并且一睁眼就看到毒杀的场面,那样的茫然和惶恐令她对谁都不敢信任。所以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她基本上就是靠这些忽然浮现的零碎画面,以及偶尔捕捉到的隐约情感来理清自己的境况。
叶老太太坐起身后,叶楠夕默默低下头,跪在软垫上磕了个头:“给祖母请安,这么久才过来看祖母是夕娘的不该。”
“如今天寒地冻的,你又是大病初愈,这等大礼以后就免了。”
丫鬟搬来一张绣缎,叶楠夕谢过坐下后,叶老太太便让那丫鬟退出去,却留那婆子在旁边。叶楠夕记得这婆子姓徐,中年丧夫,无子无女,跟在叶老太太身边有二十来年了,府里的人都称她为徐妈妈。徐妈妈给叶老太太递上手炉的时候,也给叶楠夕递过来一个花鸟粉瓷的小手炉,叶楠夕有些意外,忙言谢,然后小心接了。
叶老太太在座上打量了叶楠夕一会才缓缓开口:“你母亲去得早,但就那么短短几年,她对你的教导也不曾有过半点疏忽。后来我本想让文姨娘照顾你的,只是文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