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剑写春秋- 第273部分

很多人都在等赵高做出选择。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因为怎么选择都是一个死。”赵高摇头轻笑，对于嬴政的决定彻底寒心。

他留下，儒家不会放过他，帝国也需要对群情激奋的读书人做出一个交代。

他逃走，看似嬴政顾念旧情，可是罗网过去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可计数，而这其中不乏能量极大之人。

赵高担任罗网之主，背靠帝国，自然无所畏惧，但是一旦他失去了这个职位，在很多人眼中瞬间就成为了没牙的老虎。

吓唬吓唬普通的野兽还没有问题，但是群狼环饲，如何脱身？

到时候只会死的更加难看。

“其实龙将军你有资格去恨陛下，我却没有这个资格，罗网是我自己选择的，十八世子也是我自己决定扶持的，对儒家动手更是我一手策划的。虽然我赵高是个白痴，中了别人的算计，可是愿赌服输，真正说起来，陛下不曾对不起我。”赵高沉声道。

龙腾抿嘴，没有说话。

赵高心中若是真的这样认为。又何必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自欺欺人罢了。

“既然陛下不曾对不起我，我又怎会对不起陛下。这大好头颅，龙将军拿去复命便是。”赵高“洒脱”道。

“赵大人没有什么条件吗？”龙腾不敢相信赵高居然会这么配合。

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往往才是最危险的野兽。可是今日赵高的表现让他完全的刮目相看。

“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哪里还有资格谈条件。至于罗网，公子本就不喜作为帝国凶器的罗网，我麾下的那些人也的确是作恶多端，他们的未来。由陛下一言而决便是，我也不想多管了。”赵高表现出了罕见的豁达。

虽然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能力再插手别的事情了。

“大人这是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龙腾皱眉道，他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

不过他还是猜错了赵高的意图，因为下一刻，赵高便当场自尽身亡了。

龙腾几乎被吓呆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赵高为什么要这么做，也正是因此，龙腾才彻底下定了决心离开朝廷。

因为他发现，他永远都学不会大人物的思维。或者说，学不会政客的思维。

和这种人在一起呆久了，龙腾感觉自己会疯的，他更担心自己会被同化。

只是无论如何，他还是要回宫复命。

看着台阶下，赵高已经没有一丝气息的尸体，嬴政面无表情，龙腾心中更是心寒。

他和赵高之间没有丝毫的感情，平日里对赵高甚至充满恶感，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对嬴政的凉薄感到心寒，甚至为赵高感到不值。

只是他不敢将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嬴政当然也不会给他解释什么。

“你下去吧。”嬴政吩咐道。

龙腾不是章邯，他还没有真正被嬴政接纳为自己人。所以对于龙腾的一些想法，嬴政根本不在意。

当龙腾死后，赵昊出现在了宫殿之内。

“陛下，龙腾只怕要离心离德了。”赵昊看着龙腾离去的身影，主动提醒道。

“寡人虽然是皇帝，但是也不能控制所有人的想法。他们自然也都有选择的权力。”嬴政语气平淡，丝毫不以为意。

“这就是帝王思维吗。”赵昊微微皱眉，他并不喜欢嬴政的这种思考方式。

“那寡人就换个说法，君择臣，走掉的臣子，都不是好臣子，寡人也不稀罕这样的臣子。”嬴政继续说道。

“这个说法我能够接受，走掉的朋友就不是真的朋友，离开的恋人，也不需要挽留。”赵昊赞同道。

玫瑰有刺，可是对于真正喜欢的人来说，不会因为有刺就远离它。若是真的如此做了，那也不是真正的爱花人。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可值得珍惜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陪你走到最后，你也不可能和任何人都成为朋友。在人生的旅途当中，迎来送往，注定要经历很多人和事。

有些人，能够陪伴你一辈子。有些人，就只能成为你生命中的过客。而你对别人而言亦然。

嬴政现在有资格不在乎离开他的人，赵昊也有资格。

因为他们都对自己十分自信，他们坚信，别人离开自己，损失最大的绝对不会是自己。

这种思维方式盛气凌人，可是对自己而言，却是最好的选择。

“寡人不在乎龙腾的想法，不过赵高的想法，寡人还是很有兴趣探究一下的。赵昊，你说赵高如此坦然赴死，他想要的是什么？”嬴政问道。

“无他，用自己的生命，换来陛下的一丝哀伤，这也是他最大的追求了。”赵昊淡淡道。

嬴政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赵昊说的委婉，但是其实赵昊和他都看出来了，赵高这是在控诉。

他用自己的死，化作最锋利的一支箭，想要射穿嬴政的胸膛。

我忠心耿耿的做你的狗，替你咬人，为你扫平各方威胁。即便我有了私心，可是也从未想过对你不利。

我如此忠心待你，你拿什么来待我？

嬴政也是人，是人就会有感情，赵高若是当面质问他，他还真不会当回事。

但是死人和活人是不同的，赵高也确实是嬴政活生生逼死的。

既然还在红尘俗世，又怎能逃脱七情六欲的挣扎呢。

“这个奴才，什么都没有说，却是真正的想要朕的命啊。”嬴政语气低沉。

他一直都是最大的赢家，包括这一次，但是在每一次胜利的背后，他也在付出着代价。

尤其是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成就感，反而只有无边的疲惫。

凭心而论，嬴政不是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帝王，在这方面他比刘邦朱元璋强上太多。

但是他终究也是一个帝王，他骨子里流淌的是冷酷的血液。

当需要赵高做出牺牲的时候，嬴政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这对赵高来说很不公平，但是嬴政不需要公平。

这就是强权，赵高用自己的死来控诉这种强权，龙腾内心也抵触这种强权，甚至就算是嬴政和赵昊，也不喜欢这种事情。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永远都不是不喜欢就可以不做的。

“陛下，这条路光芒万丈，也荣耀无边，但是注定会由鲜血做海，白骨为帆，才能够到达胜利的彼岸。赵高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赵昊轻声道。

“寡人知道，称孤道寡，从称帝的那一天起，寡人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想要借此撼动寡人的心神，赵高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嬴政冷酷道。

帝路之上，尸山血海，这其中更多的都是敌人的，但是也永远都不会少了自己人。

“铛……铛……铛”

咸阳宫前，忽然响起了钟声。

赵昊和嬴政同时色变，除非帝国发生重大变故，否则钟声绝对不会响起的。

没有人敢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嬴政身后闪出几道人影，对嬴政微微行礼之后便出去打探消息。

很快，他们带着消息就一起回来了。

“禀陛下，丞相大人在家中自缢身亡。”

赵昊闭上了双眼。

嬴政则如同一尊雕塑，坐在龙椅上纹丝不动。

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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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4000字，是今天的保底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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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始皇之死（4K）

赵高是嬴政的近臣，而李斯则是嬴政的近臣加能臣。

这两个人和嬴政之间的感情，赵昊肯定是不能尽知，但是猜也能够猜得到。

凭心而论的话，扶苏和嬴政之间的感情还未必有赵高和李斯与嬴政来的亲近。

而且不能否认的是，在嬴政的治下，李斯和赵高各司其职，虽然也有私心，但是在大方向上，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到目前为止，他们对于帝国是有功的，对于嬴政也是有功的。

也许未来他们会祸国殃民，但是至少他们现在都称得上是一个干吏。

而现在，他们被嬴政逼死了。

或者说，他们想用自己的死，而让嬴政自我怀疑——你真的作对了吗？

“即便是昌平君，在我心中都不及李斯来的重要。”嬴政幽幽道。

赵昊沉默，他知道嬴政不需要附和，但是他理解嬴政的话。

李斯从弱冠便开始扶植他，李斯的成长史，就是嬴政的成长史。

君臣相知，相互扶持，各自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他们本有希望创造一个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李斯也确实没有想过背叛嬴政。

但是嬴政拒绝了这样做。

他的追求，和李斯的追求，南辕北辙。

说不上谁对谁错，任何人都是自私的，他们都选择了更爱自己，这很正常。

只是当最后的结局还是以死亡来诠释的时候，纵然是铁石心肠，也不免黯然神伤。

“我相信陛下不需要安慰，不过我还是要提醒陛下，十八世子那里，陛下最好也早作准备。”赵昊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了嬴政一句。

赵高死了，李斯死了，若是胡亥再死，就算嬴政真的是铁人。只怕也会挺不住的吧。

嬴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似乎所有的悲伤一扫而空，又恢复了帝王的睿智。

“李斯和赵高做出这种举动，我并不奇怪。他们都是聪明人，也是很有决断的人，不过胡亥色厉内荏，缺乏担当，他是不可能有自杀勇气的。除非……”说道最后。嬴政的声音已经满是肃杀。

若是有人敢拿这种事情撩拨他，嬴政绝对会给与对方最激烈的反击。

“陛下，赵高的背后，应该是有昌平君的影子。”赵昊淡淡道。

虽然他始终都没有在咸阳城发现昌平君的存在，但是鬼谷子是和他一个级别的人物，以咸阳之大，鬼谷子若是有心隐藏，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寡人不能杀他。”嬴政冷声说道。

不仅仅是鬼谷子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最重要的还是嬴政顾忌东皇太一的情绪。

“如果十八世子真的死了，我可以替陛下杀了他。”赵昊接下了这个差事。

他知道。嬴政也是希望他这样做的，只是嬴政不能直说。

面对鬼谷子，当世任何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够全身而退。

赵高功力通玄，已经是最有把握的人选，但是鬼谷子死后也要顾虑东皇太一的报复，这件事情是一个大坑。

可是赵昊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

东皇太一又不是他老婆，赵昊动起手来毫无负担。至于和他们为敌，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赵昊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鬼谷子和东皇太一是一个绕不过去的槛。

或者，超越他们。

或者。击杀他们。

这两种途径赵昊都在尝试，当然是超越他们更好，可是当他们不能给赵昊带来足够压力的时候，那么他们作为磨剑石的作用就没有了。

赵昊和嬴政并没有等待太长的时间。胡亥的消息就传进了宫来。

没有什么意外，胡亥死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嬴政异常的平静，但是赵昊却可以感受到嬴政的身上开始出现一种变化。

任何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不可能泰然处之的。

哪怕他是嬴政。

“赵昊，寡人要他死。”嬴政的声音不容置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陛下既然有所托付，那我自然会尽量做到的。”赵昊郑重表态。

“你不要大意，胡亥的死，是用来激怒我的，也是用来引出你的。他凭什么以为他会是你的对手？”嬴政的愤怒和哀伤并没有冲昏他的理智，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这个时候的嬴政，才是最可怕的。被触犯了逆鳞的黑龙，一旦昂首，天下都将面对他掀起的惊涛骇浪。

而纵横家，是最不在乎这种事情的人，因为乱中取胜才是他们一贯的风格。

嬴政很清醒，他对于鬼谷子的实力心知肚明，但是对赵昊也一样很有信心，否则他不会将这件事情交给赵昊去办。

在嬴政的心中，赵昊还是占据很重要地位的，他绝对不想让赵昊和鬼谷子同归于尽。

于公于私，嬴政都不想让赵昊去死，所以在嬴政的心中，已经垂垂老朽的鬼谷子在正常情况下是斗不过逐渐达到自己巅峰的赵昊。

现在的赵昊，恰好已经成长到了自己的极限，也差不多是他这个年龄所能达到的极限。

武道至此，已经可以说是震古烁今，赵昊的成就，也确实不用谦虚。

鬼谷子不傻，当然也会知道这一点，但是他还是选择同时招惹嬴政和赵昊，谁给他的这个胆子？

纵横家谋定后动，手段毒辣，环环相扣，嬴政身处帝位，对此洞若观火。

他相信一定有阴谋，只是到现在他还没有猜出鬼谷子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我大概猜到鬼谷子的后手了。”赵昊脑海中灵光一闪。

赵高先前的行为并没有逃脱赵昊的视线，赵昊不需要像罗网那般的事无巨细全部了解，他只要知道一个大概的走向，自然便能够脑补出后续。

赵昊更不会自大的认为自己一个封印就真的能够一劳永逸的解决机关城的隐患。

“既然猜到了，可有解决的办法？”嬴政问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陛下一统六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算计都是非常可笑的。”赵昊悠然道。

“你既然有信心，寡人也就不多问了。寡人累了，你放手去做就是了。”直到这个时候，嬴政才透露出一丝的疲惫。

接二连三的打击。虽然他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很难接受。

“陛下，有个提议，我思考了很久，还是认为征求下你的意见比较好。”赵昊的声音带着罕见的不确定。

“哦。”嬴政有些奇怪的说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搞不定的事情？”

“陛下说笑了，天下之大，卧虎藏龙，我只是这片星空下的一个渺小存在，当然也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赵昊道。

“说吧，什么事？”嬴政问道。

“陛下想死吗？”赵昊一字一句的问道。

嬴政……

赵昊明显能够感觉到，咸阳宫内的气氛变得凝重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