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军身上穿着当地人的羊皮袄,甚至穿着垫了欤B草的毡靴。这些皮袄毡靴估计都是老毛子们抢来的,说到老毛子,董六一肚子的不痛快,他们简直就是强盗,什么东西好就抢什么,见了漂亮的女人更是走不动路,太他妈骚性了。邓参谋长总是说东洋小鬼子多么多么坏,在董六看来,再坏也坏不过老毛子。为什么要给老毛子卖命?这是董六最想不通的地方。但参军一年多,董六已经将纪律烙在了心里,当兵嘛,上面让打谁就打谁,不用想那么多。
等范德平从药店出来,上了马车,一声令下,押后的队伍继续朝南开拔了。保护辎重营赵洪生队伍的除了自己这个排,还有骑兵营一个连。辎重营的百十辆马车上拉的可都是好东西,装满了俄国人拨给的子弹、炮弹和手榴弹,据说那种长柄手榴弹都是德国人的东西。
董六心想,陆大当家的不知是怎么想的,凭着独立团好几千人马,如果自己干,关东道上谁敢作对?又何必跟着俄国人混?不过他不敢说出来。
中午的时候到了集结地,一脸斯文相的商凤春副参谋长跟范副司令嘀咕了一阵,范副司令传达了命令,辎重营留在商家堡,其余部队部队带着筹集来的铁锹锄头等农具开往黑沟台。
董六带着他的排,跟随范副司令骑马离开了堡子。继续南下,在下午三点左右与大队会合了。
这里完全是兵的世界,入眼处全是独立团的人马,全都是急匆匆地,好像大战马上就爆发了。在村子的东北方向,在一片树林的周围机炮营的四门大炮已经竖立起来了,其中有两门是特别巨大的。董六看到的只是机炮营的一半火炮,还有四门被安放在树林的另一面。
董六当然不知道那是两门刚拨给独立团的76mm火炮,还有两门同样口径的火炮加上原有的四门57mm火炮,构成了独立团的主要压制火力。
现在。机炮营长黄锦辉有些心痛。遵照鲁山的命令。机炮营的机关枪跟随机枪组被调给了三个步营,四门迫击炮也调入了村子。因为鲁山明确讲了,以后机枪就归步营了,机炮营以后就是地道的炮营了。
黄锦辉看着脚下黄澄澄的炮弹。一发76口径的炮弹足足可以卖200块银元。这样的仗。也只有老毛子和小鬼子打得起。家里来的消息说济南府的兵工厂可以生产各种炮弹了,但这样费钱的家伙怕是消耗不起吧?黄锦辉再次后悔答应鲁山干炮兵了,他还是觉得步兵更过瘾。但军令如山。他不能拒绝,看来自己要好好学一学炮兵了。
“营长,你去看看那边吧。二连的炮位已经妥当了。是不是请示上面射几炮校对一下?”副营长穆长春是跟随商凤春第四批人员来的,是在随营军校学炮兵的专家。
“喔,这可得问问团长才行。老穆,这一仗你来指挥,我负责给你搞好后勤,保证不缺你的炮弹。”黄锦辉跟着穆长春朝林子的那边走去,对穆长春说。
“行,”穆长春笑着说,“这么真刀真枪地干还是第一次,看来来关东是来对了。司令说这一仗打的越惨越好,最好让两家两败俱伤。”他望了眼黑沟台村方向,“炮兵的威力你马上就看到了,比步兵过瘾多了!想想吧,一发炮弹干过去,一下子就可以干掉狗日的好几个!”
董六陪着范副司令到了司令部,陆司令跟邓参谋长、机炮营黄营长等几个军官迎上来。
“德平,你干嘛上来?”鲁山扔掉叼着的半截烟头。
“凤春说了黑沟台的情况,不放心。”
“也好,凤春留在那边了,你建立一个预备指挥所吧,万一我出事,你立即接替全军的指挥。”鲁山瞟一眼董六,“小董,你带你的人跟着副团长,照邓参谋长选定的地方赶紧修一个指挥所,要挖到地下!要能防住鬼子的大炮。”
“是。”
邓清华挥手,早有一个参谋过来,带董六走了。
到处是拼命挖工事的士兵,董六看到了高三虎,向他喊了一声,高三虎正在训斥手下的士兵却没有听见。李参谋催促,董六不敢怠慢,赶紧吆喝自己的士兵,跟着李参谋到了目的地,“就是这儿了,背风,隐蔽,挖一个洞,要能藏六七个人的洞子。”李参谋指着一面土坡。
“是。”董六答应一声,指挥手下开干。不远处有几个士兵正在锯两棵大树,还有一群士兵将锯倒的大树用绳子拖走。
董六知道是建防炮洞,“快些,他妈的,就像没吃饭一样!”董六见李参谋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满意,他赶紧吆喝手下加快进度。
“董排长,这边还要挖一条交通壕,和三营的阵地接上。”
“是。李参谋,东洋人会攻这里?”董六问。
“肯定会!估计最晚今晚就会打响,你要快一些,我过一会儿来验收。”李参谋说完朝三营的阵地走去。
很快有人将包着棉被的饭菜送过来,中午没有吃饭,士兵们早已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丢下工具一窝蜂扑过去。
黄豆牛肉高粱米,热着。董六看了看,喊道,“快些吃,活儿还没干完呢。”
“吃饱了才有力气嘛。”警卫连四个排,就数他这个排当地的兵多。董六摇摇头,没有制止士兵们吃饭,等一下饭就凉了,也好,先吃饭吧。
董六带着他的排在挖备用指挥所的时候,鲁山、邓清华及俄军联络官马里宁少校正在与已经在黑沟台驻扎了数日的俄军第四西伯利亚步兵师的几个主要军官商议军情。
马里宁站在鲁山身边,为他的中国上司充当着翻译。交流是简单明了的,鲁山再次确认了两军的防御分割,这是必须确认的。鲁山提醒第四师注意日本人的刺刀冲锋,日本人在这方面做的更好,以前俄军总是自诩肉搏第一,但一系列的交战告诉俄军,他们的东洋对手更为顽强和疯狂。
“第八师团紧急赴援,他们带的弹药一定不多,所以他们肯定急于决战……”总是很有条理的邓参谋长强调道。
“你们守住你们的,不要管我们!”第四师的军官态度很傲慢。
“行,就是这样。”鲁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俄军步兵师的师部。
马里宁心里的不满已经彻底消失了。虽然这帮中国人有些无赖,非要乘机勒索一批很紧张的大炮和机枪。但他们在拿到物资后行动却异常迅捷,从驻地出发增援到转道黑沟台,展现了一支精锐部队的素质。而他们接防第四西伯利亚师东南方向大约两公里的防线后的表现更是令他满意,他们将第四师移交给他们的阵地彻底改造了,战壕挖的更深了,在战壕的一侧还挖了藏身洞。在第一线阵地后面又建立了第二线步兵壕,两条战线之间挖了交通壕连接。所有的机枪火力点都用带来的和临时采伐的树木加固了,变得更为结实。各种掩蔽部和医疗所都建立起来,一切都有条不紊,井井有序。这个全部是中国人组成的团队不像是一群土匪的组成,倒像是德国人,也别是野战工事的建造——他去过德国,观摩过德国人的工事构筑。
工事还在热火朝天地加固中,所有的军官都亲自上阵,干的热火朝天。
马里宁到现在才相信阿尔杰米耶夫将军对这个中国团队的器重是有道理的,很难相信这是一群出身土匪的家伙在指挥,他们展现了令马里宁惊叹的素质,更像是正规军校毕业的军官。之前他对第四师将主要的阵地交给中国人防守有些不满,但现在完全放心了。
鲁山将二营和三营放在一线,留下最为精锐的一营做预备队,机炮营抽出来的八个重机枪组分配给了二营和三营,一营的三挺重机枪也摆上了一线。这样,加上四挺轻机枪,正面防线共有二十一挺机关枪。骑兵营暂时留在了后面,他不愿意拿宝贵的骑兵打阵地战,在关东,骑兵的作用比步兵更重要,如果拿下了沈旦堡……鲁山的目光转向了沈旦堡方向,哪里窝着的可是一个骑兵旅团!如果打下沈旦堡,自己要狠狠地抢一批战马来!东洋小鬼子的武器很一般,但他们的战马可比中国的好。
“来吧,就让咱们比试比试吧。”鲁山望着黑沟河的方向自言自语。
夜幕渐渐笼罩了黑沟台,阵地上没有一丝的火光,只有锄头铁锹挖掘的声音。
鲁山到二营,邓清华到三营,最后巡视阵地后,俩人几乎同时回到了指挥所,范德平也在那里了。桌上摆着已经凉了的饭菜,鲁山就着开水匆匆扒了几口,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商凤春负责机炮营,德平掌握好骑兵营——轻易不动他们,如果敌人败下去,就让骑兵出击。老邓你掌管一营,重点照顾三营方向,我管二营,警卫连跟我。”他最后做了分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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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黑沟台三
鲁山几乎彻夜未眠,他非常担心日军可能的夜袭,派出两拨参谋去一线阵地上的两个步兵营检查,唯恐出了乱子。一年来和日军不断的交手,特别是陈家窝棚与永沼支队的血战,让鲁山对东洋兵产生了敬意。虽然装备不算很好(鲁山一直拿步枪作为衡量部队装备的标志,他认为日本的金钩步枪抵不过莫辛纳干,也比不上用惯了的德国造。但范德平和邓清华认为金钩步枪射击精准,后坐力小,适合新兵使用),但那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意志格外坚强的敌手,就拿永沼支队说,俘虏的日军几乎都是伤员,极少有囫囵的日军甘愿缴枪做俘虏。现在要迎战日军主力部队的进攻,鲁山不能不格外警惕。
但这一夜异常安静,连零星的枪声都很少听到。
战斗是从26日凌晨打响的。出乎鲁山的预料,日军的进攻矛头对准了第四西伯利亚步兵师,在急促而猛烈的炮火袭击后,日军在俄国人据守的西南方向展开了进攻。而南满独立团守卫的东南方向却异常平静,一度时间,独立团成为了看客。直到上午九点时分,日军在独立团方向才展开了进攻,大约有十门左右的火炮轰击独立团的前沿,前前后后落下了近二百发炮弹,根据鲁山的命令,机炮营的八门火炮一直没有回击,鲁山想隐藏炮兵的实力,将其用在粉碎日本的步兵身上。
陈家窝棚一仗,鲁山领教了炮火对步兵的重大杀伤。南满支队承受的伤亡中,一大半是永沼支队的炮兵造成的。
独立团的炮兵专家——机炮营副营长穆长春对于鲁山不使用炮兵对轰的决定完全赞成。机炮营早已派了三个观察组占据了阵地的三个制高点——最高的房屋和土丘,用来找出日军的炮兵阵地,这是炮兵最基本的战术,找出敌人的大炮位置,先轰掉敌人的大炮。
日军先后展开了两个大队的步兵,轮流朝二营及三营的阵地发起了进攻。最先各展开一个中队,但在猛烈的交叉机枪火力打击下败退了。随后增加了进攻兵力,在炮兵的掩护下发起了第二次进攻,企图在黑沟河北岸站稳脚跟。
进攻是在三营和二营两个方向同时打响的。三营方向的日军兵力更为雄厚。目测有六七百人。二营方向的敌人相对弱一些。鲁山下令炮兵火力拦阻。机枪火力在日军渡过黑沟河冰面后打响,日军深蓝色的进攻散兵线不断有人栽倒,在灰白的雪地上留下了一片蓝色的尸体。三营方向的日军一度接近了阵地,但被盛光发起的一次反冲锋所粉碎。而在二营方向。日军在百米之外就停止了。然后是撤退。甚至没有拖走阵亡的同伴。
“鬼子在寻找突破口。”鲁山做出了判断,“更大更凶猛的进攻就在后面,告诉熊勋和盛光。千万不要轻敌。”他将通信兵派出去。现在他努力习惯留在指挥所指挥,而不是亲临一线。自那次流弹事件后,军政委员会做出了决定,鲁山作为支队最高指挥官,在任何情况下不得亲临一线。
独立团击退日军两波大队规模的进攻后,战线沉寂下来。但右翼俄军方向却打的更为激烈了。上午十一点左右,俄军派人来求援,一股日军突破了俄军阵地,杀进了庄子,第四西伯利亚步兵师反击失利,要求独立团派出预备队反击这股逼近独立团阵地后侧的日军。马里宁少校着了急,冲鲁山大吼大叫。鲁山不敢怠慢,如果日军达成突破,楔入村子,自己与俄军的联系将被切断,防线被割裂,这是不能接受的。于是命令程二虎待命的一营火速增援,但程二虎的一营在十五分钟后全营出击时,日军已经撤退了,双方只是对射了一阵,虚惊一场。
上午就这样过去了。清点伤亡,独立团16死33伤,大多是炮火所致。
“真他妈的笨!一个加强步兵师,扛不住日军一个不完整的师团!难怪老毛子一路败退至今!”午饭的时候,邓清华骂道。
俄军一个师编16个步营,加上被打散撤回来的第十师的六个营,俄军兵力应当很充裕了。日军一个师团不就是四个联队吗?就算一个联队抵四个营,仅靠俄军也足以守住阵地了,何况自己的正面至少有日军一个联队!
“俄国人经历了辽阳、沙河两场大战,编制已经不充实了。”鲁山一面往嘴里拨拉着面条,一面盯着地图分析。
“我看日本人上午不过是试探,或许他们要将主攻方向放在我们这面来。”商凤春道。
“小商说的有道理!上午的战斗,日军或许发现了我们这边不是俄国人守卫了。要提高警惕,不能大意。”鲁山放下了碗,“你们盯在这里,我到前面走一圈。”
“你忘了军政委员会的决定了。”邓清华提醒。
“仗一打响就回来,我保证。”鲁山已经穿上了皮袄。
商凤春的猜测是正确的。日军确实发现了黑沟台东南正对着黑沟河方向的守军不是俄国人。第31联队肯定地报告,那是一支支那军无疑,虽然他们穿着俄军的军服,但至少有三成穿了中国人的皮袄,或许就是导致永沼部队全军玉碎的那个南满支队。
永沼支队覆灭,刺激了日军。连大山岩元帅都震怒了。
年逾七旬的师团长立见尚文中将相信了31联队的火力侦察结果,“32联队调一个大队配属31联队,下午三点发起进攻,一举突破支那人的防线!”立见尚文只思考了五分钟就做出了决定。
“师团长,我建议下午继续对俄军施压。继续欺骗敌人。迫使他们继续调兵往西部阵地,明日凌晨由31和32联队对支那人阵地突然发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