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散了,大家各自忙乎自己的事。龙谦先送走迟春先的骑兵连以及伤员,然后叫了宁时俊,去了已经集合完毕准备出发的二营那里。
“明远,江云,你们来。”龙谦叫了江云和王明远往远处走,宁时俊跟了过去。
“明远,你这次的任务很重要。”龙谦看看宁时俊,“路线嘛,跟着江云就是。你们要化妆进入北京,不要穿咱们的衣服,最好是换上绿营的制服。更不能透露我们的身份。能做到吗?”
“为什么?”王明远不解地问。
龙谦看看已经列队的二营和警卫连,“不要问为什么,更不要对下面说。二营的素质很好,你要切实掌握好部队。多带银子,沿途多买些老百姓的衣服,但不要义和团的服装。进城时最后穿百姓的服装,如果不行,就穿绿营的。进京后,部队隐蔽在江云预先准备好的住宅里,不准随意行动,绝对避免与人发生冲突,养精蓄锐,具体任务等着我到北京后再说。”
王明远还是一头雾水,但出于习惯,立正喊了声“是。”
“军事行动——什么都有万一,由你为主。其余的,由江云负责。在北京还有很多事要办,我都交代江云了,由他告诉你。北京拿总的是你,但要和江云商量。另外,北京目前的局势很乱,要严控部队,禁绝逃兵。如果出现逃兵,杀无赦。”
宁时俊猛然发现,这次补充新兵,二营没有得到任何的补充,这个在西沽守卫战担纲主力遭到很大损伤的部队,虽然人数比原先一个连多不了多少,但全部是清一色的老兵。
“明白了。”王明远扭头看江云,见穿着便衣的江云低着头,正在踢脚下的石子。
“好了,出发吧。咱们北京见。”龙谦伸出手,与王明远相握。又走到部队跟前,与程二虎、胡宗玉、蒋存先等人一一拥抱。看到了队尾肃立的梁华达,特地跟梁华达握了手。这位曾见证了蒙山整军的新军辎重队官,在再次被俘后便加入了蒙山军,本来是留在根据地的,但他坚决要跟部队走,于是分入二营六连当了班长,现在已经是排长了。但他曾经的下级石大寿,已经是龙谦手下四个营长之一了。
二营整队离开了韩家塔,消失在北方的旷野里。
“时俊,你一定充满了疑问,对吧?”龙谦扭头看沉思着的宁时俊。
“是,司令。我知道你在下一盘大棋,但不知道是什么棋。”
“是啊。在下棋。但不知道能不能赢。我们和联军这样血拼,其实,我比冯仑还心疼。这都是咱们辛苦积攒的精华呀,将来回到根据地,我怎么跟那些将子弟送到我手上的乡亲们交代呀。天亮前迷糊了一觉,梦到了费宁,像是在从山东来这里的行军路上,有说有笑的﹍﹍醒来,心里很难受。当初曹锟进剿蒙山,他受伤被留在山上,自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一年后却牺牲在这儿﹍﹍如果我死了,你要替我了却费宁的心愿,找到他的家人,尽量多给家里些钱。”
“呸呸。司令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那样咱们蒙山军就完了。”
“是啊。我知道。时俊,我希望咱们都活下来,娶一房或者几房漂亮的媳妇儿,生一堆孩子。等我们老了,老弟兄们聚在一起喝喝酒,聊聊天,该有多惬意?每走一个蒙山老兄弟,我的心都狠抽一下。我记得跟你说过,希望看到一个新的中国,不再贫穷,愚昧,落后,不再有国无防,有海无防。除掉来咱中国做生意,留学以及定居的外国人,任何一个拿着枪的外国人都休想踏上咱们的国土。我还想有一支强大的海军,比你伯父效力的北洋舰队更强大。时俊,你愿不愿意学海军?”
“司令,这些我都愿意。我发誓跟着你走到底。但是,眼下咱们怎么办?明远他们先进北京,究竟干什么?接应咱们吗?以我看,联军是一定会打北京的,咱们这几个人,能守住北京?”
“当然守不住。这是躲不过的劫难。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堂堂中国,国都竟然被人家打开两次,真是让人难过到死!时俊,我们到北京,不是为满清朝廷守城的,是去抢钱!你知道的,国家很穷,达官贵人们却富得流油。那些财富,我们不抢,八国联军也一定要抢!你这个参谋长啊,脑子里的经济观念太弱了,这方面可比不上老宋。纵观历史,没有军队,就没有真正的权力。但没有钱,咱们蒙山军就不能发展壮大。另一方面,没有政治地位,即使有钱,也守不住,没地方花。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我知道不仅是冯仑,其他的人也有怨气,将来,他们会理解的。现在我们做出的牺牲,是为蒙山军崛起必须付出的代价。”
“抢钱?抢谁?”宁时俊睁大了眼睛。
“谁有钱就抢谁!过不了几天,北京就大乱啦。与其让侵略军毫不费力地抢走那些金银财宝,还不如我们替天行道。老天作证,我们可不是为了自己。”
当晚,蒙山军主力在龙谦的率领下一声不响地离开了韩家塔。
随着蒙山军的主动撤离,遭遇重大损失的英日联军终于扫清了前进的道路。但这支部队似乎失去了前进的勇气,停在韩家塔一线不动了。
第十五节北京五
蒙山军在西沽一带的顽强防御并不能改变大局。七月下旬,随着联军援兵的陆续抵达,联军在天津一线的兵力突破了三万人,以俄、日、德三**队实力最强,联军选出了自己的指挥机构,以德国将领瓦德西为总司令。
联军开始北进,开始攻打北仓。联军打前锋的还是日军,部队是从广岛紧急调来的第五师团主力,司令官为山口素臣少将。清军在北仓防线的兵力不比日军少,但决死的战意就不如日军了。清军前线指挥官叫周鼎臣,参加过甲午之战。日军悍不畏死的冲锋让他想起了甲午的情景,东洋兵打仗似乎除了死亡就是胜利,绝没有被俘和投降。
清军在北仓的防御应当算是顽强的,地形对于守军也算有利。日军除了决死冲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突破清军第一道阻击线后,日军被钉在了第二道阻击线前,寸步难进。但清军指挥上存在很大问题,那就是忽略纵深的防御。当日军绕行数里饶过清军两翼从防线背后发起攻击时,清军的防线便崩溃了。不到一天,日军占领了北仓,打开了继续北进的通道。
从北仓往北十八公里便是杨村。杨村是个繁华的商业大集镇,北京至天津的铁路以及大运河穿行镇中,联军如使用京津铁道或者水路,杨村都是必经之地。
因为其重要,自然成了清军防御的要点。清军在杨村的防御工事比北仓强的多,以火车站为轴心。跨运河修筑了正面长达十华里的高墙。而杨村防御线的正面,是极开阔的平地,为了扫清射界,清军将防御线正面两华里的庄稼全部砍光了。
守卫杨村的是宋庆部,兵力超过了万人。装备了相当不错的武器,比起联军来不遑多让。不仅如此,陆续抵达京畿的各地勤王军正在向杨村集结:湖北张春发部十个营,江西陈泽霖部十个营,以及来自山东登州夏辛酉部六个营——不是袁世凯的武卫右军,而是山东绿营兵。已经进抵京畿。这些部队在他们新任司令官李秉衡的统率下正在赶往战场。
这就是说。清军是有后援兵力的。
从战略上说,清军从北仓撤退,战略上不能说是个错误。处于战略守势的一方,在消耗敌军的有生力量后主动撤退。以空间换时间其实是正确的打法。必经清军是本土作战。给养后勤比利于速战的多国联军要方便的多。而且。杨村的地形,工事都优于北仓,既拉长了联军的补给线。又占据有利于防御的阵地,不是很好的选择吗?
但杨村之战成了闹剧。主攻部队是刚到天津的美军第十四步兵团,兵力约2000人,俄军和英军为其提供炮火支援。当美军开始冲击,清军炮兵开炮压制美军部队,联军炮兵以更猛烈的火力进行反压制,清军阻击线莫名其妙地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战斗尚未正在展开,两军步兵还没有出现真正的战斗伤亡,清军便开始出现逃兵,从单个的现象到成批。当美军尝试从侧翼迂回,清军的逃跑便难以遏止了。
美军的伤亡是被自己人的炮火造成的——炮兵没想到美军进展如此顺利,炮弹落在美军的队列中,使得美军伤亡惨重——死伤65人,史料上就是这么记载的。
坚固的杨村防线,只让联军付出了百余名伤亡就被突破了。
已经失去慈禧信任但尚未被罢免的直隶总督裕禄被裹挟在溃兵中向北逃跑,周围是他忠心的警卫部队,六十五岁的总督大人是被士兵们背着跑的,他腿软的根本站不住。他的幕僚们也跑散了,一个也看不到。使得裕禄无法向朝廷书写军报。自这场战争打响,裕禄的军报不断,捷报频传,很是忽悠了深宫中的太后一把。现在,真的忽悠不下去了。裕禄虽然是酷暑的骄阳晒的昏头昏脑,但心里很清楚,他必须死了,仗打成这样,与其被朝廷砍了脑袋,还不如自行了断,或许还能换来太后的一丝怜悯,以保全家人。
裕禄甚至没有写一封遗书,就在路边一家棺材店上吊死了。
杨村大败。
朝廷尚未接到前线的败报,已经通知远在广州的李鸿章北上了。调李鸿章来干什么?议和!朝廷已经意识到,这场战争打输了。必须请出大清帝国的“裱糊匠”来善后了。
马玉昆的部队撤出了杨村,建制还算完整。他还没忘记带上固守在西沽的那支山东军答应送给他的俘虏。战事如此的急转直下,他后悔没有将山东军调入自己麾下了。骑在马上不停地擦汗的马玉昆想起了他亲眼所见的山东军与英日联军的那场战斗,在他看来,联军似乎不堪一击。但为什么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呢?如果山东军在杨村,是不是可以挡住联军呢?马玉昆想,现在山东兵恐怕已经陷入了联军的重围了吧?可惜了那支强军了。不过他们完蛋了也好,自己手里的这些俘虏,是自己是进行了战斗的最好证明。
马玉昆一路北撤,抵达了另一个要点河西务。接到北上抵达河西务的钦差大臣李秉衡的命令,要他率军到河西务时,马玉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敌众我寡,怎么打?丢下了李秉衡,马玉昆一路逃回了通州。
武卫前军和左军是清军京畿战场的绝对主力,前军基本被消灭,左军垮下来,其余部队,包括陆续赶至战场的各地勤王军——多是地方绿营,更是不堪一击。从天津出发,联军只用了六天,便抵达了京城的门户通州。
通州离北京多远?只有二十公里!站在北京的城墙上,甚至可以看到联军在通州城下点燃的巨大篝火。各种谣言在京城内流传。互相矛盾。最多的就是钦差李秉衡在西河务兵败自杀,但也有说那是假的,李大人根本就活得好好的,而且打败了洋兵,杀了十几万洋兵呢。
中国人一向有报喜不报忧的传统,百姓们似乎对朝廷发出了一份谕旨更感兴趣,那份谕旨是皇上发出的,谕旨中说:李秉衡、马玉昆、宋庆与西兵鏖战,共毙联军十余万人,实属奋勇可嘉。李秉衡着赏戴双眼花翎。马玉昆赏穿黄马褂。宋庆赏加尚书衔。由户部拨出库银十万两,交李秉衡散给官兵,以示激劝,并着带兵克复天津。
有时候人心就是靠谎言维系着。
京师并未积极备战京城的防御。现在朝廷忙着的。是杀戮主和的大臣。
自义和团乱起便主张痛剿。并坚决反对进攻使馆和对各国开战的袁昶和许景澄同时被杀。即使是手握臣民生死大权的慈禧,杀掉大臣也是需要罪名的。这个罪名很快就被找到了——擅改圣旨。
时间往前推一点。秉着一腔对满清朝廷忠心的李秉衡到达京城后,慈禧问他为什么南方督抚们没有执行逐杀洋人的旨意?李秉衡的回答是。没有看到逐杀之谕。慈禧起了疑心,派军机大臣刚毅彻查。刚毅是和端郡王立场相同的,回复慈禧说,许景澄和袁昶擅自改了圣旨,将“逐杀”改成了“保护”。慈禧大怒,立命斩杀袁昶和许景澄。
这是两位头脑一直清醒的大臣,坚定地认为义和团不能用,攻击使馆教堂更是违背公理。袁昶曾是铁杆的后党,反对戊戌变法。许景澄更是当过大清帝国驻法、德、意、荷、俄、奥等国的公使,对国际事务有着比一般官员更清醒的认识。他们出于维护大清根本利益的考虑,不顾个人安危连续上书,希望慈禧能够悬崖勒马,却被冤杀。
处死袁、许二人其实是个开始。没有几天,兵部尚书徐用仪,户部尚书立山,内阁学士联元被捕,罪名是汉奸和满奸。也是极快的审讯程序,三人均被押至菜市口公开处死了。
这三个人都是坚定的反战派,而且,立场都同情光绪皇帝,反对废帝。
在强敌压境下,帝国高层不积极进行防御京师的商讨布置,而是进行内部残酷的清洗,动摇了高层的凝聚力。挑起事端的还是端郡王一伙,这位已经彻底疯狂了郡王在战场连连失利的大局下,已经意识到了北京不保了。北京失守,慈禧命运难以预料,得到洋人坚定支持的光绪帝有可能重操大柄。那样一来,别说儿子溥儁不能承继大宝,自己的性命都难保了。与其看那些对立面得意,还不如乘着机会一一诛杀。这就是载漪此刻的心理。
京城百姓历来将菜市口出红案当作一大乐事。但在这个润八月的年份,京城好事的百姓们也有些疲惫了,观看杀人的人群比以往少了很多,当刽子手将犯人的脑袋砍下来时,叫好起哄的声音也比以往弱了很多。特别是今日诛杀的最后一个人犯——户部尚书立山,情况更为特别。立山不是被装入马车蒙上眼罩拉入刑场的,而是被从刑部监狱提出来双手绑在骏马尾巴后一路拖着到菜市口的。
骑着高头大马,载漪在一群义和团的簇拥下,得意洋洋地将立山从刑部大牢提了出来,捆在马后一路拖至菜市口,这位满族贵族已经被拖的血肉模糊,差不多已经断了气。观看的人众看不清犯人是谁,互相打听,“那是立山大人啊,户部尚书呢。嘿,他也有今天?”京师百姓似乎特别喜欢看这种极端残酷的场景。
今天的观众中有两个特别的人物,他们是王明远和江云,正好从宣武门过来,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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